牧歌（组诗）

阿依努尔·毛吾力提

命运

我的脐血，

没有滴落在草原上，

所以注定了今生的漂泊和忧伤。

族人的图腾，

遗忘在历史的尘埃中。

牧人的后代，

行走在季节里，

牧道，伸向远方。

九月

九月

旱獭在林间嬉戏

松鼠在树梢恋爱

狗熊在寻找蜂蜜

牛在反刍中

咀嚼秘密

羊群在牧羊犬的守护下

安然入睡

九月

奶酒醇香

灌满我的皮囊

风中的手

轻轻抚摸面颊

白天鹅载着梦想

在白昼柔和的光影里

飞向秋天的牧场

那些快乐

童年，在一次次的回忆中

日臻完美

记忆被岁月的网过滤

只留下金色幻影

被荨麻灼伤的手指

还在幸福地疼痛

为了野草莓的甘甜

我们在清晨翻越三个山头

深山里人迹罕至

山坡上长满果实

在采摘的繁忙中

日影西斜

我们和牧归的羊群一起

载着那些沉甸甸的快乐

慵懒地走在

归家的途中

角落

苔藓默默地生长

拒绝着阳光的恩典

蚂蚁们辛勤劳作

延续着属于它们的梦想

风偶尔光顾

季节也时而交替

狗在树阴里午睡

在这个角落

没有人的脚步

世界如此安逸

香味

和田的玫瑰

伊犁的薰衣草

祖母家院后的沙枣花

在童年的记忆里相遇

儿时的我，睡在花丛里

天使和天使牵手

在林中散步

疲惫的灵魂

在香味中栖息

惊喜的祖母

用裙摆裹紧

赤身裸体的孩子

萨满的预言

验证在秋天

那时

桂花飘香，裙袂飞扬

爱和爱相遇

在晚归的途中

牧歌

你的歌声

穿透太阳的经纬

迎着微风，飞过草原

来到我的身旁

那时

阿肯们还在酣睡

秋牧场的草还在自由生长

那时

婚礼还在酝酿中

姑娘的心还在不安地期待

而你的歌

伴随着毡房袅袅的炊烟

飞向遥远的天际

轮回

我们的相识

是在比今生更早的前世

你来自草原

我也来自草原

我抚摸你

倔强而卷曲的头发

依稀还嗅得到

马奶的清香

那个时候

在我们的草原上

你是我的汗王

而我是那个

梦想当王妃的姑娘

后来

草原沦陷了

再后来

我们都轮回了

再也闻不到泥土的清香

我等了比一万年还久的日子

我赤裸的双脚

踩在钢筋水泥的丛林里

我的泪水和鲜血

流成了一条长河

在河的对岸

我终于等来了你

你一再对我微笑

紧紧拉着你

美丽的新娘

狂欢

在乌鲁木齐的哈萨克餐吧

我们吃着国外流行的色拉

喝着伊犁产的美酒

传统的食物

有些拘谨地呆在亚麻布的餐桌上

来自国外的哈萨克歌手

用母语歌唱

空气里流淌着

混血的味道

我们尽情舞蹈

将草原和雪山

远远地抛在身后

马

你是否见过马的舞蹈

风一样的速度

不知疲倦地旋转

披散的马鬃

如姑娘的长发迎空

在疆场

在草原

在阿布赉汗的传说中

每一部达斯坦

都离不开马的传奇

在那些鲜为人知的岁月里

马

先于图腾

植根于哈萨克人的记忆

于是

歌与马

载着哈萨克人

飞翔

责任编辑 陈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