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色在影视作品中的表达效果分析——以电影《山楂树之恋》和《风声》为例

□文/易睿佳，四川师范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硕士生

电影《山楂树之恋》海报

电影《风声》剧照

著名摄影师斯托拉罗说:“色彩是电影语言的一部分，我们使用色彩表达不同的情感和感受，就像运用光与影象征生与死的冲突一样。”绿色，是生命和活力的象征，是最具有独立性的色彩，它与不同色彩搭配时能产生截然不同的性格特点来帮助影片传情达意。电影《山楂树之恋》和《风声》中使用绿色分别与色彩明度两级:白色和黑色进行搭配。文章通过对比电影《山楂树之恋》和《风声》中绿色在时间和空间中的使用，分析其独特的表达效果。

一、空间色彩构成中绿色表达效果比较

在空间色彩构成中，根据影片刻画人物性格特点、渲染情绪氛围及参与叙事的需要，而选择某种明度、纯度的色彩进行面积的调整、位置的布局，形成富有变化而和谐的整体。因此，即使电影《山楂树之恋》和《风声》在题材、风格和叙事结构上存在根本差异，却均可将绿色作为主色，并通过色彩运用方式的灵活变化，使绿色能够诠释影片需要表达的内涵与情感。

(一)刻画人物性格特点时绿色的运用

生活中人的思想、性格、情感千差万别，而影视创作中为了使人物性格得以凸显，创作者则需要对人物的思想性格进行强化，使之能够反映个人性格以及内心状态。因此，影视作品中的服装色彩、环境色彩等都能一定程度上起到刻画人物性格特点的作用。

因为影片《山楂树之恋》中画面整体的明度适中，所以更能呈现出色彩的本来面貌，使画面中的绿色色相得到极好还原，呈现较高纯度的色彩状态。但是，纯度过高的绿色显得强烈而鲜明，使人产生眩目和生硬的感觉，不利于人物形象的突出。因此，创作者往往使用白色，以降低绿色的纯度。影片中当静秋第一次见到山楂树这个重要物象时，绿色被安排在画面下方三分之二处，上方的三分之一是白色的天空。一方面，绿色与白色的搭配形成绿灰色调，呈现出清新淡雅、内敛含蓄的气质，这与主人公静秋的性格特点暗合;另一方面，画面以虚化的绿灰色为背景，使人感觉安静、平和，观众非常自然的把目光聚焦到静秋身上。因此，一个单纯无暇、简单素色的静秋便自然而然走进观众心里。

与《山楂树之恋》中将绿色和白色进行搭配不同的是，影片《风声》将绿色和黑色进行融合。黑色降低了绿色的纯度和明度，绿色所有正面的、积极的象征意义均被黑色否定。影片的开始部分对顾小梦的性格特点表达并不清晰，顾小梦首次出场接收电报的画面中，整个场景光线不足，明度较低，色相难以得到真实还原。被摄主体和背景的明度差别小，只能分辨主体的大致轮廓，难以观察到具体画面细节。绿色原本出现在顾小梦的服装上，但是却被重灰色的环境吞噬，无法分辨其本色。观众从画面中得到的信息非常有限，顾小梦的性格及心理活动都被混沌的色调掩饰，使人感觉人物身份背景扑朔迷离，以此制造悬念。

(二)渲染情绪氛围时绿色的运用

当人类的直觉经验与外来的色彩刺激发生一定呼应时，人们可以依据积累的视觉经验，在心理上引出某种情绪。在影视创作中色彩是最能直接调动观众情绪的因素，合理的使用色彩能起到渲染情绪氛围的作用。

在电影《山楂树之恋》表现静秋和老三爱情的段落中，绿色在城市里的场景中所占画面比例较小，常以路边的树、邮筒等方式出现，使得绿色的对比不强。作为实景中的陪衬，似乎让观众忽略了它的存在。但是，老三带静秋溜号游泳的情节是一个例外。映着绿色的水塘连接着草地，两位主人公像是两个小点隐没在一片绿色中。此处绿色的纯度高，面积大，给人带来视觉上的刺激，渲染舒适、安详、没有压力的氛围。

《风声》将绿色与黑色搭配形成绿黑色调，通过明度的改变以及绿色和黑色的不同搭配比例渲染不同的情绪氛围。刑房的场景在影片中出现两次，首次出现是武田长为了证实李宁玉的身份对其用刑。头顶的灯、手术床以及被强光照射到的地面和墙面明度极高，与灯光照射不到的明度极低的暗处形成低长调明度对比。这种低调画面的强对比效果渲染了一种压抑、苦闷的气氛，让人感觉透不过气来。这个场景再次出现是顾小梦被动大刑后，画面中色彩明度两极对比减弱，极高明度色彩所占面积减小，极低明度色彩所占面积增大，形成低中调明度对比。低中调画面比低长调画面更有厚重感和力度，渲染和突出顾小梦即将为革命事业英勇献身的庄重气氛。

(三)参与叙事时绿色的运用

影视色彩发挥其职能的核心在于能使人产生心理波动及情感反应。色彩的明与暗、冷与暖等对比都在传达着某种情感。影视画面色彩的变化能起到象征、隐喻和联想的作用并使观众体会到这种情感，从而使色彩作为电影语言参与到叙事当中。

在《山楂树之恋》中，静秋听闻老三在城里已经有了女朋友，临走时她经过山楂树下，驻足仰望。山楂树被笼罩在一片氤氲的雾气中，只能看到树的轮廓，观察不到具体的细节。画面中白色作为主色降低了绿色的纯度，使画面整体明度偏低，为冷色调，传达出消极的情绪。绿色的山楂树原本象征着两人爱情尚处于萌芽阶段，是青涩与不成熟的象征，而此处则通过画面色彩表达了爱情的浮躁、空洞、无实质性且经不起流言的考验。一方面，这是一段难以实现的爱情;另一方面，表达了静秋心中对爱情所发出的疑问。因此，被白雾笼罩的山楂树成为渲染主人公内心世界和推动事件发展的有利手段，形成强烈的戏剧效果。

《风声》中的绿色通常体现在画面整体色调中。但在道具和服装中得到强调时对剧情有极大推动作用。裘庄中餐厅的长桌是绿色出现得较特殊的一处。在长桌第一次出现的场景中，画面整体明度极低，却唯独在桌面上投射灯光，形成高明度的绿色，鲜明而眩目。这种大面积黑暗与局部明亮的强烈对比，也是人物内心的信仰与绝望现实的强烈对抗，暗示着裘庄即将发生的酷刑与杀戮。绿色的桌子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赌桌，几位赌徒为了保命谨慎“出牌”，真相难以分辨，剧情扑朔迷离。在赌桌上的人需要冷静，而绿色恰好有镇静作用，但是当绿色被黑色笼罩，这种内心的虚静被否定，而使人躁动不安且人性的弱点一一得以呈现。

在画面的空间色彩结构上，涉及的问题尽管千头万绪，而中心只有一个，就是如何处理好色彩之间的关系，使得色彩的对比既能鲜明突出又能和谐统一。绿色作为电影《山楂树之恋》和《风声》的主色，按照特征与性能的不同进行适当的布局，使之产生纯、明度的变化，并在塑造人物、渲染气氛及参与叙事上发挥作用。

二、时间色彩构成中绿色表达效果比较

影视创作与平面创作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影视创作展现的是时间秩序下的空间变化。随着时间的流逝，空间的转换，人物的活动，摄影镜头的推拉摇移，银幕上呈现不断运动着的色彩容貌与结构。即随着影片剧情的发展变化，色彩构成节奏也会随之改变。《山楂树之恋》采用绿黑色系作为主要色调，《风声》则采用绿白色系作为主要色调。但在画面色彩比例配置中，绿色和黑、白二色的比例不断发生变化。可将相应的色彩段落分为两类，即以绿色为主色，黑、白为辅色的色彩段落;以黑、白为主色，绿色为辅色的色彩段落。

(一)绿色为主色，黑、白为辅色时的表达效果分析

《山楂树之恋》中前二分之一部分以绿色为主色，包括西坪村相识、树林幽会、河边送别三个主要段落。其中又以“西坪村相识”段落对绿色的表现最为突出。绿色在这一部分频繁出现，单个场景中所占面积往往达到70%以上，这是自然环境中固有色的真实呈现，是表现老三和静秋的爱情萌芽过程。绿色营造出和谐平静的环境氛围，象征二人爱情的纯净。在静秋回到市里后，“树林幽会”这一场景中白色得到加强，但没有形成色彩段落，零散出现而无持续感。但白色的强势出现逼迫绿色所象征的“理想中爱情”后退。从影片的整体基调来看，《山楂树之恋》属于中纯调，大多数场景没有直射的硬光源，使色彩的呈现不够鲜明。

与《山楂树之恋》中绿色以固有色方式呈现不同，《风声》刻意将画面调成绿灰色调并贯穿全片，却仅在开始和结尾两个非常小的段落使用了明度及纯度较高的绿色。影片开始部分夜晚双十节场景中，低纯度绿色画面使庆祝活动充斥着诡异的气氛。这一部分虽然以绿色为主色，却选择在夜晚进行拍摄，处于光量较少的照明条件下，低纯度绿色色调下进行的庆祝活动充斥着诡异的气氛。随着影片将近结尾部分，“摆脱”黑色的绿色再次出现。绿色以真实存在的环境色彩呈现在观众眼前，象征着正义终将战胜邪恶。

(二)黑、白为主色，绿色为辅色时的表达效果分析

在《山楂树之恋》的后半部分，以老三患病为转折点，主要场景从西坪村转换到医院，白色开始形成整块的色彩段落且表现得越来越具有视觉进攻性，而绿色在这一部分只起到点缀作用，如绘有山楂树图案的脸盆、人物身着的绿军装等，而大面积块状绿色再未出现。如老三在病房弥留之际，绿色只出现在人物服装上，整个房间陷入一片苍白之中。而且绿色具有一种明显的运动趋势，即从白色的病床前移动到了门边，使绿、白两种色彩被分离。绿色是生命的代表，白色却象征着虚无和哀悼。当老三闭上眼睛那一刻，画面定格，两人的合照被贴在天花板上，画面渐渐由彩色过渡到压抑阴沉的黑白色，渲染悲伤凝重的气氛。

《风声》中的色彩明度、纯度较低，但通过直射光照明能形成强烈的明暗对比，增强画面立体感。裘庄中的场景时常通过光线的运用，使画面的暗面增加，渲染对死亡的恐惧情绪。创作者多次选择通过夜晚的大全景展现裘庄的轮廓，逆光拍摄使画面中色彩色相难以得到真实还原，全黑色的部分占到了画面60%以上的面积，使人产生一种窒息的压抑感。影片中对白小年施刑的场景中，三分之二的部分被处理成黑色，两柱微弱的光源来自头顶和脚下，士兵抬着老虎凳，其上细密的钉子及投影在黑暗中显得越加凸出，令人毛骨悚然。这一部分绿色为辅助色，一方面渲染了情绪氛围;另一方面凸显黑色对绿色的否定作用，暗示着裘庄的极度危险和无情杀戮。

阿恩海姆在《艺术与视知觉》中提出“某种混合色彩表现性的大小，取决于主要色彩所受‘苦恼’的大小。”［1］影片中黑色和白色便是绿色所遭受的苦恼。从时间色彩构成来看，绿色在充当主色时更能显现出其正面积极意义，所对应的叙事段落通常表现和谐美好的情节;黑、白二色作为主色时绿色的正面积极意义被干扰，无色系的虚无、沉重、严酷的性格特点得到凸显，所对应的叙事段落通常表现消极残酷的情节。

结语

色彩是最有表现力的造型元素和情绪元素，它以特有的灵性，赋予人物以情感，赋予影片以魂灵。以上两部电影通过绿色与黑、白两种明度极端色彩的搭配产生的对比与反差，将人物的命运，故事的推进与结局均蕴含其中。让绿色在梦想与现实、幸福与苦难间完成了多重对话。色彩，是影视造型中拥有“话语权”的独特造型元素。

［1］阿恩海姆.艺术与视知觉［M］.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4:47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