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浏览家乡的网站时,知道长篇小说《山楂树之恋》及其在互联网火爆的信息的。据介绍,作者之一的“静秋”(也是作品中主人公)是我们三峽宜昌人,故事发生地就在我的家乡夷陵区,基于这两点我就不得不找来看看了。
对于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初出生的我来说,小说中的场景、事件、方言读来倍感亲切,有了这些因素,便促成了我的这篇评论。
纯真的故事
说《山楂树之恋》是小说,它来自“静秋”的亲身经历,几乎没有任何文学加工;说它不是小说,它又具备小说的一切元素。然而,形式的东西对广大读者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作品给我们讲述了“文革”那个特殊时期的一段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
静秋是个胸部凸出、屁股翘起被人戏称为“三里弯”的城里姑娘,无论是长相还是身材在当时都不符合革命标准。因为父亲是地主的后代,文革时全家倍受打击。由于她学习成绩好,被当作“可以教育好的子女”,享受“有成分论,不唯成分论”的待遇,学校安排她和一群学生去西村坪体验生活,编教材。
在去西村坪的途中,村长向静秋们介绍了一株开红色花朵的山楂树。静秋的脑海中便产生一种幻觉,隐约中看见一个身穿白衬衣的英俊小伙子正站在山楂树下等待自己心爱姑娘的到来。这是因为静秋熟悉一首苏联歌曲《山楂树》,
当时《山楂树》是资产阶级腐朽堕落的“黄色歌曲”,歌词大意是说两个青年同时爱上了一个姑娘,这个姑娘也觉得他们俩都很好,不知道该选择谁,于是去问山楂树。
静秋住在村长家。在西村坪认识了英俊又有才气的军区司令员的儿子——在勘探队工作的三儿子。第一次见面是静秋听他拉优美的小提琴,拉的正是静秋最喜欢的苏联歌曲《山楂树》,那个社会禁忌的苏联民歌。她一下子被琴声吸引住了,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个长相英俊的年轻人。不知为什么,静秋突然变得无比慌乱起来。歌声架起心灵的桥梁,在那个特定的年代、特定的地点,因了这首特定的歌曲,爱情就这样在年轻姑娘静秋心底悄悄发芽。老三也喜欢上了静秋,给了静秋前所未有的鼓励和帮助。村长的妻子想撮合自己的二儿子长林与静秋谈朋友,虽然静秋有点不知所措,但她不需要问山楂树,因为她爱的是老三。
老三等着静秋毕业,等着静秋工作,等着静秋转正。等到静秋所有的心愿都成了真,老三却得白血病去世了,他的骨灰就埋在山楂树下。
静秋在《关于〈山楂树之恋〉——静秋答网友问》说:“我丈夫是结过婚的,而我直到跟他‘同房的那一天,一直是个未经开垦的处女地”,因为没有做爱(静秋与老三其实是有性行为的,只不过不是传统意义的做爱),有人说:《山楂树之恋》主人公只有‘爱而没有‘性,是那种“干净”得清澈见底、一尘不染的爱情。对此,笔者不敢苟同。难道有爱有性的爱情就不干净了?持这个观点的人我认为是没有认真看这部小说。如今,“史上最牛的xx”泛滥成灾,中国文学中像静秋与老三这样真心相爱的故事多如牛毛,绝对不能扛起“史上最干净的爱情”这面大旗,但称他们是“史上最干净的爱情之一”是恰如其分的。老三爱静秋,爱她的美丽、才智,全然不顾她出生地主家庭,这在当时是非常难能可贵的;静秋爱老三,爱他的英俊、睿智,并不因为他是军区司令员的儿子,彼此之间爱到骨子深处,没有丝毫杂质,从这个角度讲,确是“史上最干净的爱情”之一。
纯美的静秋
静秋三兄妹出生于教师之家,都非常聪慧,从她们三兄妹都出国留学并定居海外就可见一斑。静秋不仅学习成绩好,而且多才多艺。她会打排球、乒乓球;会写诗;会拉手风琴、会唱歌、会编舞蹈。可以说,如果静秋学习成绩不好,如果不会唱歌、不会拉手风琴,她和老三在西村坪和大妈家注定就要擦肩而过,就不会发生荡气回肠的爱情,也就没有今天的《山楂树之恋》。静秋与老三相识、相知、相爱,有它的偶然性,更有它的必然性。
我们在小说中可以看出,静秋心地非常善良,她爱父母、爱兄妹,为家庭分忧解难。革命样板戏《红灯记》里有句唱词“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一般人都会的做饭、洗衣等家务活静秋会做,一般人不会的缝纫、织毛衣、纳鞋底等静秋也会做,特别是她去河里挑砂、脚板乱穿等情节让人潸然泪下。静秋是完美的,完美得无可挑剔。我们小时看过苏联作家奥斯特洛夫斯基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里面有个美女冬妮娅,是我们那代年轻人心中的梦中情人。但苏联的冬妮娅是花瓶,根本无法与勤奋抗争、多才多艺的静秋相比。作者艾米把静秋写得太完美了,生活中的静秋或许没有这般完美,但不影响“静秋”成为一代人的偶像。
完美的静秋当然也需要爱情滋润。静秋去西村坪时还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正是对爱情十分向往而又恐惧的年龄,由于她的年少无知,对性缺乏一些基本的常识。正因为静秋对“性”的无知和“傻”气,才有了她的纯真和可爱。
静秋从西村坪回k市休假时,老三提出送她,静秋拿不准要不要他送,担心老三图谋不轨。静秋就知道男人对女人构成威胁,但并不知道这个威胁具体是怎么回事。还有个女伴曾经讲过,说她姐姐跟男朋友吹了,因为那个男朋友“不是人”,把她姐姐压到地上去了。压到地上去了怎么就不是人了?还有就是总听人说某某被某某“搞大了肚子”,她妈妈一个同事的儿子被女朋友甩了,那个同事总是对人说那个女孩“跟我儿子瞌睡都睡了,肚子都被搞大过了”。从来没人告诉静秋,一个人的肚子是如何被搞大的,这些藏头露尾的说法让静秋糊涂了,自己悟来悟去,悟出跟男的睡觉就会被搞大肚子。这样的迷惑相信那个时候的人们都有过,她妈妈同事说的这种话也都听说过。
小说中还写了一个“绿豆汤败火”的情节:静秋叫老三去大妈家吃饭,告诉老三大哥带了一些鹿肉回来,老三同寝室的人开玩笑说:鹿肉可不要随便吃噢,那玩艺火大得很,你吃了又没地方出火,那不活受罪?静秋怕老三听了他的话,真的不去了,连忙说:“不要紧的,鹿肉火大,叫大妈煮点绿豆汤败火就行了”,引来众人不怀好意的笑。现在恐怕地球上的高中生都知道“出火”、“败火”是怎么回事情,而在那个时代,不仅仅是静秋不得其解,而是整个一代人都不得其解。小说对静秋性无知的描写是非常可信的,那个时代还没有电视,更谈不上网络了,爱情小说被当成黄色小说打入冷宫,没有任何渠道了解性知识。虽然“文革”后期有了生理卫生课,但基本是用来做其他科目的作业了,没人讲解,对性的了解完全来自于道听途说和跟静秋一样自己揣摩。
静秋的初吻发生在老三送她回家去的路上。老三说她的心就要从嘴里跳出来了,一下吻住了她的嘴。她觉得大事不妙,拼命推开他。但他不理,一味地吻着,还用他的舌头顶开她的嘴唇,连舌头都伸进她嘴里来了,使她觉得很难堪,感觉他很下流。有次静秋听大嫂讲她谈过一个朋友后来因故吹了,幸亏没让上身,否则就会身败名裂。静秋听得心乱如麻,以前只知道跟男的“同房”“睡觉”是危险的,现在又弄出一个“上身”,不知道被老三抱过、吻过算不算让他“上身”了。此时的静秋是矛盾的、惶惑的。现在的“80后”们可能会觉得静秋的问话太小儿科了,那个时代禁锢人的思想,男女之间拉手、拥抱、接吻都是很“下流”的行为,如果再来个未婚先孕,一辈子在人前就抬不起头来了。有次静秋去医院看望住院的老三,借住在护士的房间。那是她第一次与异性“同房”,与老三在一起度过了充满激情的一夜,但不是完全意义的做爱。老三握住她的手,向下移去,她触到他的体毛,吃惊地问:“男的也---长---毛?”他让她的手按在他那个又热又硬的地方。
她惊慌地问:“你---发烧?肿了?”
她还没弄明白他在说什么,就感到手里一热,他好像在抽搐一样。她着急地问:“你---没事吧?你---是不是---很难受?要不要---叫医生?”
他用一只手把她两个乳房向中间挤,想一下都握住,但挤来挤去都没法把两个握住。他挤得她身体发软,下面好像有什么东西流出来,她慌张地说:“等等,好像----我的老朋友---来了---别把床单搞脏了----”
我们看静秋与老三的对话,就知道她对性知识是多么贫乏,静秋是一个情窦初开、不谙世事的女孩。相比而言,大她六、七岁的老三则要老练得多。这以后,静秋一直以为这就是做爱了,就要怀孕了,直到有次同学怀孕请她找熟人帮忙打胎,无意中知道男人的根放到“老朋友”来的地方去才会怀孕,直到此时,静秋才懂得了男欢女爱。自己和老三并没有跨越那最后一步,是自己冤枉了老三,老三不是因为把她“做了”才躲避自己的,一定是另有隐情,开始了曲折的寻找老三之旅。
纯情的老三
老三是那种颇有女人缘、出手大方、富有同情心和正义感、有几分狡猾又比较另类的小伙子,给读者留下深刻的印象,无论在哪个时代,都注定是青春少女心目中的偶像。
(一)另类
老三按現在的说法是很有思想的青年,而在当时是个另类、异类,是很“反动”的,如果静秋打小报告,是要被打成“反革命”并坐牢的。有次静秋问他:山楂树“真的是因为烈士的鲜血浇灌了树下的土地,花才变成红色的吗?”“你是哪样听来的,就哪样写,是不是真的,就不是你的问题了。”
“那你相信那花是----烈士鲜血染红的吗?”“我不相信,从科学的角度讲,那是不可能的,应该原来就是红的。不过这里人都这样说,就当一个美丽的传说好了。”老三是实事求是的,在当时敢这样表明自己的观点,要冒相当大的风险,非常难能可贵。他对静秋编写一些虚假的东西很不以为然,他说“我想写的东西,肯定是没人敢发表的东西;能发表的东西,肯定是我不愿意写的东西。”他劝静秋“你很有才华,很有天分,但生不逢时,不能得到施展。你自己不能看低自己,要相信‘天生我材必有用,总有一天,你的才华会得到社会承认的。你父母蒙受了一些不白之冤,那不是他们的过错,你不要觉得自己出身在这样的家庭就低人一等,他们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今天被人瞧不起的人,说不定明天就是最受欢迎的人,所以不必因为这些社会强加的东西自卑”。事实表明,老三的观点是正确的,得到了历史的检验,给了静秋与命运抗争的勇气和力量。
(二)狡猾
我这里说老三狡猾不含贬义,对他的“狡猾”笔者倒有几分欣赏。如老三想吻静秋:你听我的心跳这么快,再跳,就要从嘴里跳出去了。你的心也跳得很快,快到嘴边了。静秋有些狐疑:还没你的快,怎么就说快到嘴边了?“你自己感觉不到,你不相信的话,张开嘴,看是不是到嘴边了。”不等静秋反应过来,他已经吻住了她的嘴。
有次他送了支钢笔给静秋,静秋不要。他要她一定要收下笔,如果她不肯收,他只好送到她组里去,告诉他们这是他为教改作的贡献,专门送给静秋写村史的。静秋怕他真的跑到组里去,搞得人人都知道了他们的关系,只好收下了。其实即使静秋不收钢笔,估计老三也不会把笔送到组里去的,他正是抓住了静秋害怕的心理,按三峡的土话说:老三确是乎姑娘儿的高手。
再如他向静秋表明了对现实的不满和厌恶,说“你如果要揭发我,我也认了,死在你手里,心甘情愿。只求你在我死后,在我坟上插一束山楂花,立个墓碑,上书:这里埋葬着我爱过的人”,在静秋面前大打悲情牌,试想静秋怎会舍得去打小报告呢。
(三)女人缘
老三对静秋说:幸好没生在甫志高那个年代,不然我肯定是个叛徒。如果敌人拿你做人质来威胁我,我肯定一下就叛变了。这句不革命的话,包含着老三对静秋深刻的爱。他在日记本的扉页上写到:“我不能等你一年零一个月了,我也不能等你到二十五岁了,但是我会等你一辈子。”为什么要等一年零一个月?为什么要等到二十五岁?原来静秋妈妈跟老三谈了一次话,老三要跟静秋谈朋友,必须等到静秋毕业以后,老三计算出要等一年零一个月的时间才能与静秋相见,对他来说要忍受多么大的相思之苦。二十五岁的由来是静秋说她结婚要到二十五岁后才会考虑。看了前面的话,似乎是老三要跟静秋分手,出彩的是后面的“但是”,给人先悲后喜,悲喜交加,这正是老三的玩皮、幽默、可爱之处。
老三患白血病以后,一直不敢告诉静秋实情,静秋知道后,他说:“你活着,我就不会死;但是如果你---死了,我就---真正地----死了”,“听到(静秋)这个名字,即便我一只脚踏进坟墓了,我也会拔回脚来看看你”,这番哲语般的话说得何其好啊。静秋表示要随老三而去时,他急了:“我要你好好活着,为我们两个人活着,帮我活着,我会通过你的眼睛看这个世界,通过你的心感受这个世界。我要你---结婚,生孩子,我们两个人就活在孩子身上,孩子又有孩子,我们就永远都不会死”,听了这段表白,相信任何铁石心肠的人都会为之动容。
(四)同情心和正义感
老三爱静秋是那种刻骨铭心的爱,虽然他是司令员的儿子,经济也并宽余,但他对静秋却出手大方,担心静秋坏了眼睛,为她买大瓦数灯泡、支付电费,担心静秋生活苦了,买肉、香肠送到大妈处改善伙食,担心静秋和她妈妈身体,送他毛线、冰糖,胶鞋,给钱、粮票,点点滴滴,于细微之处体现了他对静秋的关爱。当静秋去打工,弄伤了脚时,他万分心痛,听说万驼子对静秋动手动脚,老三立马就要去找他算帐(到现在还不知道万驼子是不是他打的),这样的准“模范丈夫”在生活中非常少见。
纯正的方言
我在互联网上,看到有四川的读者根据小说的方言,断定故事发生在四川某地。也难怪,宜昌、巴东与原属四川的巫山(现属重庆)相临,习俗相近,很多人都把宜昌人当成四川人,就是我在武汉向人问路时,人家也会问我:“你是四川人吧?”
三峡人把方言叫“土话”(我这里说的三峡包括川东、渝东、鄂西),小说中土得掉渣的三峡土话比比皆是,作为三峡的读者,读来倍感亲切,这个感受,是三峡以外的读者所不能体会到的,也是他们想了解的。我以为,《山楂树之恋》如果没了这些原汁原味、原汤原水的土话,它的火爆就可能大打折扣。
(一)与吃有关的方言
本文与吃有关的方言,包括方言本身与吃有关,也包括小说中的情节与吃有关。
“吃一筷子”。小说中静秋想见老三,苦于没有机会,终于逮着一个机会叫老三去大妈家吃饭。“我已经吃过饭了,说说看,老大带了什么好东西回来,看我要不要过去吃一筷子。”这里的“吃一筷子”不是限定只能吃一筷子菜,更不是去吃筷子,而是指去吃饭。
“中年半截”。静秋站在那里不肯坐:“大哥叫你现在就过去,有个人表坏了,叫你去修的。大哥带了一些鹿肉回来,叫你去吃……”老三同寝室的一个中年半截的人开他玩笑。“中年半截”指中年人,三峡人一般把四十岁以上五十岁以下的人叫“中年半截”,一个人的生命按八十至一百岁计算,四、五十岁正好是“半截”,是比较形象的。
“屋山头”。长林去大嫂娘家弄来一蓝核桃给静秋妈妈治病,静秋跑去找长林,想问问是怎么回事。她找了一会儿,看见长林坐在屋山头吃饭。“屋山头”,指房子的侧面。
“涩嘴”。静秋想,这一篮子核桃够妈妈吃一阵了,但妈妈每次都不肯吃,叫她们两姐妹吃,说妈妈身体不要紧,不会有事的,你们两个人还小,要长身体,你们吃吧。两姐妹就说核桃好涩嘴,不爱吃。我不知道“涩嘴”是否我们三峡宜昌特有的方言,真正的核桃“涩嘴”并不强烈。那个时代静秋的思想很“革命”,动不动就是“毛主席教导我们”,笔者也套用一句毛主席语录:“你要知道梨子的滋味,你就要親口尝一尝”,把没成熟的梨子、柿子咬一口,就知道什么是“涩嘴”了。
“饿牢里放出来的”。静秋结束在西村坪的采访就要回家了,长林送静秋回k市,激动得不得了,大妈也激动得不得了,为长林张罗做客的衣服鞋袜,又教他出门的礼貌,嘱咐他见了静秋的妈妈要叫“老师”,不要像根木头;走路要轻手轻脚,不要像打夯似的;吃饭的时候要细嚼慢咽,不要像饿牢里放出来的一样。顾名思义,牢里吃不饱饭,从牢里放出来的人吃饭时狼吞虎咽,形容一个人饥饿之极大口吃饭的不雅之态。
“两面黄豆腐”。老三在县城接静秋回西村坪的途中,到一农户家吃晚饭。那顿饭对静秋来说,真是太丰盛了,新米煮出来的饭特别好吃,几个菜也是色香味俱全,有一碗煎得两面黄的豆腐,一个炒得绿油油的青菜,一碗咸菜,还有两根自家做的香肠。所谓“两面黄豆腐”,就是将豆腐两面煎黄。在缺吃少穿的年代,只有在逢年过节或者家里来了贵客时才能吃上这“两面黄豆腐”的,贫穷的静秋家里当然不能例外。那个时候“两面黄豆腐”是地地道道柴火做的豆腐,用现在时髦的说法就是“原生态”,比机械打的豆腐好吃多了。掌勺的把些许菜油倒入锅中,将豆腐两面煎的焦黄,撒上葱花和豆瓣酱,端上一碗香喷喷的“两面黄豆腐”,那真的就是在过年啊。如今的静秋身居美国,想必很难再吃上地道的“两面黄豆腐”了。
“地间皮”。天晴的时候,农场的老师们出去挖野葱野蒜回来吃。下了雨,就到山上去捡“地间皮”,洗干净了炒出来,有点象黑木耳。是三峡的坡上长的一种山货,至今我都叫不出它的学名,跟松菌一样,生长于雨后。那个时候少油,“地间皮”并不好吃,砂子也很难洗净,我是不喜欢吃这玩意的。不过,正如老三说的一样,那时臭的,现在就香(大意)。过去把猪的大肠叫“下水”,吃这些东西颇掉身价,得偷偷摸摸,鸡爪干脆就剁下扔掉了。如今,“地间皮”、南瓜叶、肥肠、鸡爪都是价格不菲的东东,都是城里人特别喜欢吃的农家菜、家常菜。
“争嘴”。小说第7章里写到:老三象吃了大亏一样叫起来:“你要给他织毛衣?那你也要给我织件毛衣!”静秋笑道:“你怎么象小孩争嘴一样?别人要织一件,你也要织一件?”争嘴的事在我们三峡孩子多的家庭里经常发生,并不局限于吃,如大人给老大买了新鞋,老二也要买,这同样也叫争嘴,儿时我跟弟弟光华、华逊就经常为吃、穿“争嘴”,成年了再来回味,那也是一段难忘的童趣。
(二)与心态有关的方言
“只当被疯狗咬了一口”。小说第39章写到:静秋如果知道老三是一个跳梁小丑,她也就不为这事烦恼了,只当被疯狗咬了一口的,上回当,学回乖。三峡宜昌版的阿Q精神,自己宽慰自己。
“上回当,学回乖”。是三峡宜昌版“吃一堑,长一智”,意即受一次骗(失败一次)就积累一次经验、教训。
“机会来了门板都挡不住”。静秋终于如愿以偿地顶职了,那段时间真是运气来了门板都挡不住,王主任给静秋的妈妈透露了一点内部消息,说他给学校提过了,请学校在适当的时候,让静秋出来教书。形容好运多多,来得快、来得猛,势不可挡。特别是对逆境中命运出现转机的人来说,对“机会来了门板都挡不住”体会更深。
(三)与言行有关的方言
“歇一脚”。静秋去西村坪时,背包压在背上,又重又热,静秋觉得自己背上早就汗湿透了,手里提的那个装满了小东西的网兜,那些细细的绳子也似乎早就勒进手心里去了,只好不停地从左手换到右手,又从右手换到左手。正在她觉得快要坚持不下去了的时候,忽听王村长说:“到了山楂树了,我们歇一脚吧。”2008年4月,我因公去辽宁省大洼县出差,热情好客的东道主带领我们参观一处动物园,看见一种动物一只脚落地,一只脚休息,相互轮换。而三峡人的“歇一脚”并不是歇一只脚,泛指休息一会儿。
“发脑”。老三送静秋回k市休假,山顶的路还有点宽,两个人并排走着,老三一直侧着脸望静秋,问:“大妈昨天找你干什么?”“她叫我在K市帮长林买毛线,帮他织件毛衣----”“大妈想让你做他儿媳妇,你知不知道?”他见她脸庞涨得红通通的,好像要发恼一样,不敢再问了。“发脑”意即“当真了”、“生气了”。
《山楂树之恋》中还有许多三峡方言,限于篇幅,不能一一介绍,只能由读者自个去品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