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玉红
前日,读到毕淑敏的一篇文章,感触颇深。文章里有作者自述的这样一个片段——
夏初,买菜。老人对我说:“买我的吧。”看他的菜摊,西红柿摞成金字塔样。拿起一个,柿蒂部羽毛状的绿色,很翠硬地硌着我的手。我说:“这么小啊,还青,远没有冬天时我吃的西红柿好呀!”
老人明显地不悦了,说:“冬天的西红柿算什么西红柿呢?吃它们哪里是吃菜?分明是吃药啊!”
我很惊奇,说:“怎么是药呢?它们又大又红,灯笼一般美丽啊!”
老人说:“那是温室里煨出来的,先用炉火烤,再用药蒸,让它们变得不合规矩地胖大。用保青剂或保红剂,让它们比画的还好看。”
我惭愧了,多年以来,被蔬菜中的骗局所蒙蔽。“那吃什么菜好呢?”我虚心讨教。
老人的生意很清淡,乐得教诲我,口中吐钉一般说道:“记着:永远吃正当节令的菜。萝卜下来就吃萝卜,白菜下来就吃白菜。节令节令,节气就是令啊!夏至那天太阳一定最长。冬至那天,亮光一定最短。人不能贪心,你用了种种计策,在冬天里,抢先吃了只有夏天才长的菜,夏天到了,怎么办呢?再吃冬天的菜吗?颠了个儿,你费尽心机,不是整个瞎忙活吗?别心急,慢慢等着吧,一年四季的菜,你都能吃到。更不要说,只有野地里,叫风吹绿的菜叶,太阳晒红的果子,才是最有味道的。”
由此作者不由感慨:“人生是有节气的啊!”
读完这段文字,我不禁联想:教育有没有节气呢?一定是有的。
幼儿就做幼儿的事:吃、喝、玩、乐;童年就做童年的事:阳光、沙滩、小脚丫;少年就做少年的事:蓬勃、向上;青年就做青年的事:锐意进取、有所作为……
可是,身为人师的我们啊,可曾在教育的过程中注意到教育的节气呢?
有的孩子在上幼儿园时就有做不完的本子和卷子,还有的幼儿园打着“不要输在起跑线上”的旗号进行招生,并向家长承诺:孩子三年幼儿园要学习完几百个汉字,会背几百首诗,会……而一些“手工、折纸、画画等幼儿游戏”则被视为“瞎混日子”,更不可思议的是,报纸、电视、网络到处宣扬“早教”,比如孩子不满三岁,认识了多少多少汉字,会背诵多少多少英语单词,抑或还会念报纸。就连幼儿玩具也都是早教系列:要么念单词,要么教汉字。“看着孩子现在的飞翔状态,差不多三年就是鸵鸟了。”有识之士曾经这样批评我们的教育现状。仔细想想,这句话是足以令人振聋发聩的。
上小学、中学的孩子自然更不能想了,每天早晨到晚上除了上课、作业,其余什么都没有,生活的内容忙碌而又空洞。有时,连吃饭的时间都被挤占了。一位朋友告诉我,每天中午吃饭时间都放英语录音给孩子听,增强记忆。更有甚者,星期六从早晨补到晚上,一天要补五门课,甚至比平时上学还累。曾有无数次悲惨的教训摆在人们的面前,向人们敲响警钟:孩子学习压力太重,不能再逼孩子了!可是又有谁曾停下脚步去细细地思考一下呢?“用炉火烤再用药蒸出来的西红柿,再红、再大,也是不合规矩的。”少年需要率直,过于老成好比“施用了植物催熟剂”,早早定了型,抢先上市,或许能“整个好价钱”,但株植不会高大,叶片不会密实,从根本上说,该归入早夭的一列。
是的,人生从幼年走向老年以至死亡,是“节令”使然。“翠硬的西红柿”虽然硌手,虽然远不如冬天里的西红柿看起来那么漂亮、鲜艳,但是是“风吹绿的叶子,太阳晒红的果子”,是最有味道的。每位教者都应该相信,大自然是每个生命的主宰,我们都必须坚定不移地服从节气的指挥,敬畏万物内在的灵魂。这是常识,尤其是教育的常识。
(作者单位:江苏新沂市实验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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