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民居“教化狮”寓意妙悟

杨永芳，李 娜

（晋城职业技术学院，山西 晋城 048026）

柳氏民居“教化狮”寓意妙悟

杨永芳，李 娜

（晋城职业技术学院，山西 晋城 048026）

柳氏民居“丹桂传芳”和“青云接武”两座牌楼下端坐着八尊颇具韵味的教化狮子，民间寓意为百世书香传家的柳氏家族教育子弟的人生8个阶段。仔细观察后妙悟，我们认为这是柳家把儒家伦理思想、礼仪规范、处世哲学和民俗文化等完美融合，以象寓意，以意构象，宣扬了家族的家风门望和美好意愿。

柳氏民居；石雕狮子；寓意；妙悟

石雕狮子，是中国传统建筑中经常使用的一种装饰物，民间奉为镇宅辟邪、显贵纳财的瑞兽，宫殿、府邸、寺庙等建筑中随处可见。民间还有寄意吉祥美好的民谣：摸摸石狮头，一生不用愁；摸摸石狮背，好活一辈辈；摸摸石狮嘴，夫妻不吵嘴；摸摸石狮腚，永远不生病；从头摸到尾，财源广进如流水。

位于山西省晋城市沁水县西南25公里的柳氏民居，是唐代著名政治家、文学家柳宗元遗族集聚的古村落。这个百世书香传家的古村落中，石雕狮子不仅数不胜数，而且以形显神，以象寓意，以意构象，人文意蕴异常饱满丰厚。其中“丹桂传芳”和“青云接武”两座牌楼下的石雕狮子被誉为“教化狮”。它们造型奇异、形态飞动、形神兼备、佩饰繁丽、意象丰厚，融科学性、艺术性和人文性为一体，充分表达了理性的真，艺术的美和人性的善。据当地民间传说，8只教化狮寓意古代以书香传世的柳氏家族教育子弟从求学到仕途的8个人生历程，其分别为“翘尾巴狮”、“老实狮”、“安分守己狮”、“出人头地狮”、“金榜题名狮”、“寻求靠山狮”、“坐享俸禄狮”、“宦海沉浮狮”。楼庆西教授在古村落考察时证实是国内仅存的8只“教化狮”。

一、“丹桂传芳”牌匾文化内涵

“丹桂传芳”牌匾的内涵意蕴可以从其建造缘由、喻意、谐音、典故等方面理解。首先，此牌匾是柳鵦庚子科中举64年后，朝廷为表彰其在任时业绩斐然，于嘉靖二十三年（1544年）封赐；其次，“丹桂传芳”意指丹桂8月、9月开花，香飘十里。因“桂”谐音“贵”，所以科举时代，桂花象征文人科举中第，故“丹桂传芳”谐音隐喻文人科举中第；第三，冯道曾诗：“燕山窦十郎，教子有义方。灵椿一株老，丹桂五枝芳。”暗喻柳族读书子弟能像窦燕山5个儿子一样连连中举，高官显爵，千古芳名代代传；第四，柳鵦是柳氏宗族徙居沁水西文兴村第3代子弟，于明成化十六年（1480年）庚子科中举。接着，第四代子弟柳侃于弘治十七年（1504年）甲子科中举。第五代子弟柳大武于嘉靖十一年（1532年）壬辰科中举。柳氏读书子弟3代科举中第，虽不是“五子登科”，也足够荣光家族。故此牌匾宣扬了柳家3代中举的传世美名；第五，在牌楼“庚子科柳鵦”的左右两边各有一莲花和牡丹砖雕。莲花是花中君子，花和果同时生长，引申为“连生贵子”。“贵”即“地位高而贵”，牡丹为花中之王，象征位尊官高很富贵。连起来就是早生贵子，位尊官高，富贵绵延。

综合以上分析，“丹桂传芳”的人文内涵主要有二：一则朝廷赞颂并寄寓书香传世的柳氏子弟连连中举，官高富贵，香飘十里，百世流芳；二则教化柳氏族人严格遵循儒家伦理思想，严守家规家训。

二、“丹桂传芳”牌楼4尊教化狮寓意妙悟

辨析解悟推断出：4尊教化狮是采用“囊括万殊，裁成一相”的艺术造境手法，选择最能表情达意的象征性艺术符号，以象显意，以意构象，把民风民俗与儒家伦理道德及柳氏家训和谐融合后进行了具化，是柳氏家族精神灵魂的传递。4尊“教化狮”就是教化柳氏家族成员做到夫义妇顺、兄友弟恭、子孝父宽，且女性要遵守三从四德的道德规范。

图1“丹桂传芳”牌楼

“教化狮”的解悟顺序依据“丹桂传芳”牌匾的阅读顺序。“丹桂传芳”两面阅读顺序都是“芳传桂丹”，形成顺时针旋转方向，符合《系辞传》“天道左旋，地道右旋，左旋者顺，右旋者逆”。

图2“丹桂传芳”牌楼

图3 夫义妇顺狮

厘清阅读顺序后，再依据《河东柳氏族谱序》、《河东柳氏训道碑》以及刻写在“中宪第”的《教化箴言》内容，把这4尊石狮依次命名为夫义妇顺狮、四德美雌狮、父慈子孝三世功名旌表狮、兄友弟恭四世同堂如意狮。

夫义妇顺狮由一大一小两只狮子组成，大狮子整个造型侧面呈三角形，眼若铜铃，嘴阔齿露，铜头铁额大蒜鼻，饰以卷曲鬣毛、宝铃、璎珞装饰品，精神抖擞，气宇轩昂，义薄云天。大狮子右脚踏绣球表示一统寰宇，象征权力和尊严。左脚虽然已经被岁月侵蚀损坏但仍可从留在小狮子脑袋上的爪子推测大狮子的左脚是踩在小狮头上的，而小狮子则前腿温顺趴伏，面容柔和，眼睛微笑，后退直立，尾部高高耸起，如同乖巧温顺的妻子依从于丈夫脚下。

图4 四德美雌狮（正面）

四德美雌狮（“四德”即妇德、妇容、妇言、妇功）是一头典型的宣扬儒家伦理道德规范的美雌狮，表征封建社会中女性要遵守的道德规范和吉祥意蕴的张力。从整体造型观察，它是长方形，其它石狮均是三角形；前肢伏地后肢直立，其它石狮均是前肢雄健直立后肢伏地；口含绳子，并且绳子在嘴巴左边呈交合状，嘴巴右边的绳子紧紧贴着胸部一直延伸到肚子里，此时，肚子里正站立一个胖嘟嘟肉乎乎大圆头的小狮子，绳子又从圆乎乎的宝宝头顶上伸出延伸至基座，形成一个很大的错综盘结的如意结，又继续延伸至基座的绶带上，和须弥座融为一体；如意造型的尾巴根部高高翘起后又美弯弯地轻落于背部，尾巴尖又形成一个小弯，线条流畅优美，高雅生动，意趣盎然，情趣韵味无穷。

图5 四德美雌狮（侧面）

石雕狮子整个身形呈成长方形象征女子第一要义是品德，正身立本，正直大方。石雕狮子屈身下跪隐喻女性谦恭有礼，隐忍包容的美好操行。石狮头部平端且貌容质朴神情平和，象征女性“婉娩”，即温顺柔和，端庄敬一，柔顺恭敬的品行。石狮嘴巴咬绳有3种象征寓意：其一，狮嘴里咬着“交绳子”，谐音“娇生子”，寓意孩子成长过程中能驱邪避灾，逢凶化吉，健康成人。在民间狮子舞的习俗中，舞狮者拜完门子临走时，要喊段吉利的“彩头”，这时老百姓就请狮子用嘴噙一下或咬一下自己的“娇生孩子”，据说狮子噙过的孩子邪气不再缠身，均能逢凶化吉，健壮成长。其二，“绳”与“神”谐音，故嘴巴里有绳子的狮子称为“神狮”，也就是说这是一头正直善良、品行端正、有容乃大、连生贵子、驱邪避灾，且能护子平安健康的神狮。其三，嘴巴套绳索隐喻妇言要少而精，当而宜，柔而和。“利口覆家邦”、“妇有长舌，唯厉之阶”、“牝鸡司晨，惟家之索”、“恶声一露，泼水难收”、“咒咒骂骂，其实可嫌”、“休要乱说，休要搬嘴”、“惹出是非，个个怨你”、“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一声六月寒”……故在以儒家思想为治家宗旨的柳氏大家族中最恨女性言辞恶毒、搬弄是非、多嘴多舌、喋喋不休，封建礼仪中如果女性言辞不美要构成“七出”之一。柳氏家训碑中、教化箴言中多处提到“妇言慎勿听”、“总不要信妻子之言，即结为死怨，将一本之爱，遽视为市井交易之人，是所切诫焉”、“牝鸡一鸣晨，三纲何由正”等。石狮子肚子里有胖嘟嘟的娃娃，栓娃绳又接连不断地延伸着，“绳子延伸”谐音“生子衍生”，借喻百子千孙，繁衍生息，子嗣昌盛，子孙万代传。

“夫义妇顺狮”和“四德美雌狮”组成一组教化柳氏家族男尊女卑，内外有别的“夫以义为良，妇以顺为令，和乐（睦）祯祥来，乖戾祸殃应。举案必齐眉，如宾互相敬，牝鸡一声鸣，三纲何有正？”（夫妇箴）人伦关系，隐喻书香传世的柳氏家族拥有儒家文化礼仪和道德规范的家风。“丹桂传芳”牌楼下另两只狮子形成一组，隐喻了柳氏家族的门望，分别为“父慈子孝三世功名旌表狮”和“兄友弟恭四世同堂如意狮”。

图6 父慈子孝三世功名旌表狮（正面）

图7 父慈子孝三世功名旌表狮（侧面）

父慈子孝三世功名旌表狮即民间所言“安分守己狮”。狮身呈三角形，蹲坐于须弥座，昂首挺胸，矫健威猛，方头阔嘴，似在欢笑，右脚踩球，左脚下有两只小狮子，一只从大狮子的胯下探出扁乎乎的脑袋，前肢趴在须弥基座上，憨态可掬；另一只圆乎乎的脑袋藏在大狮子肚子里，身子压在第一只小狮子身上，圆圆的小屁屁和长长的小尾巴挤在圆球和左爪中间，顽皮至极。从正面仔细观察，小狮子的小尾巴似乎和基座上的绶带紧密相联，寓意好事不断头。3只狮子象征父慈子孝，其乐融融一家亲，又象征柳氏家族第三代柳鵦，第四代子弟柳侃，第五代子弟柳大武连着科举及第，这是光宗耀祖显赫门庭流芳百世的事情，同时也起到了标榜意向，鼓舞其他读书子弟勤奋刻苦，摘取功名。

图8 弟恭四世同堂如意狮

兄友弟恭四世同堂如意狮即民间所言“出人头地狮”。据当地年长者讲，此尊狮子肚子里原有1只小狮子，大狮子右腿损坏后，小狮子也不翼而飞。我们现在能看到的是这尊石狮和乐安详端坐于须弥座上，元宝耳朵厚厚地显露在头上，如意尾巴美滋滋地伏在敦厚的背上，左脚踩着1只张嘴雀跃的小狮子，加上丢失的小狮子，共4只。取“四狮”与“四世”和“事事”谐音，一则祈愿柳氏家族四世功名；二则寓意柳氏家族在严格的儒家礼仪和伦理道德规范下夫妻和谐、兄友弟恭、父慈子贤、族合孝亲、贤德善良、事事如意的祥和融洽的大家庭。

三、“青云接武”牌楼人文意蕴及其下教化狮寓意妙悟

（一）“青云接武”牌楼人文意蕴辨析

“青云接武”牌坊是皇帝感于柳大武的神勇而恩赐柳遇春的。嘉靖二十九年，柳遇春的父亲柳大武疆场授首之后，皇帝恩赐柳遇春“青云接武”金匾，封柳遇春任陕西巩昌县通判，补陕西同州知州，曾任山东宁海知州，并奉旨建造“青云接武”石牌坊一座。柳遇春是明嘉靖二十五年治易经中丙午科进士，所以，“青云接武”的人文意蕴主要是皇家希望柳遇春像自己的父亲那样高官显爵，忠恕廉洁，效忠国家，同时也昭示着柳氏家族“平天之术忠主”、“世代为官而勿贪”、“以国为忠”、“治武以强邦安疆”等祖训思想。

（二）“青云接武”牌楼下四尊教化狮寓意妙悟

“青云接武”牌楼下的四尊石雕狮子形意造境颇具特色，教化柳氏族人堂堂正正做人，踏踏实实做事；要心胸坦荡，光明磊落，心底无私天地宽，表里如一襟怀广；要亲贤人远小人，高标做事低调做人；要忠恕廉洁忧国忧民，治文以知天理，治武以强邦安疆。这4尊仕途经济教化狮依次称为“近贤德远小人狮”、“太阿在握狮”、“鞠躬尽瘁狮”、“清廉忠主狮”。

图9 近贤德远小人狮（正面）

图10 近贤德远小人狮（侧面）

近贤德远小人狮是柳氏家族教化子弟在官场中谨慎交友，要交道德情操高尚、品性正直、学识渊博之人。对品性卑劣、阴险邪恶、搬弄是非、重利轻义的奸诈小人要敬而远之。近贤德远小人教化狮右爪踩着绣球，从绣球漂浮出一条结实的绶带，绶带又在基座形上回绕成一个形象逼真的大金元宝。在绣球边有一个其丑无比近似骷髅的人头紧紧贴靠在绣球上。这个艺术化的意象象征卑鄙小人因权力和金钱而来，因无权无钱而去。来时美言无比，笑脸无限，热情无边，溜须拍马，阿谀奉承。走时污言秽语，面目狰狞，背信弃义，落井下石，无恶不作。相反，石狮左腿上神清气爽、睿智聪灵的小蛇象征贤德人。蛇，在民间是小龙，象征有君子之德的人。

“太阿在握狮”深邃奇绝。昂首挺胸的狮子张嘴漏齿敦厚威严，左边爪子紧紧握着绣球和太阿剑，绣球下面是一只神态威猛的老虎，狮子右脚边着一头大象，石狮肚子里面潜伏着一只貔貅。绣球象征权力，统一寰宇。太阿是宝剑名，比喻掌握权柄。石狮把绣球和太阿剑紧握在手象征了权柄在握。李斯《谏逐客书》中说：“今陛下致昆山之玉，有随和三宝，垂明月之珠，服太阿之剑，乘纤离之马……”明沈德符在《万历野获编·内臣兼掌印厂》中也说：“世宗神圣，以至今上，俱太阿在握，可无过虑。”老虎威武勇猛，寓意一种实力。象是喜象，寓意吉祥。貔貅是古代五大瑞兽之一，称为招财神兽。此尊石狮寓意威猛雄壮有武功，富贵吉祥握权柄。

图11 太阿在握狮

图12 鞠躬尽瘁狮

鞠躬尽瘁狮端卧于须弥座上，右腿踩着绣球，左腿已被损坏，昂首躬身，整个背部似乎是被沉重东西压瘪，身形扁平，不似先前昂后挺胸。此尊石狮寓意在朝为官要有孺子牛精神，忧国忧民，呕心沥血，造福人民。

清廉忠主狮，左脚踏绣球，张嘴昂首，脊背上一条条清晰可见的肋骨排列整齐，结成蝴蝶结的绶带飘扬在须弥座上。真可谓：昂首挺胸端端坐，条条肋骨显清廉。亭亭荷花出淤泥，朵朵菊花傲霜雪。忠君爱国仁义施，两袖清风是廉洁。

图13 清廉忠主狮

尾声

我们对8尊教化狮的解悟或许仅仅窥视到了冰山一角，它那神秘而诱人的内心世界仍需孜孜探究。自然“一枝独放不是春，百花齐放春满园”。在此望能抛砖引玉，让我们神游柳氏民居教化狮前，感悟柳宗元遗族那博大精深的家族文化、人文精神和儒家思想及淳朴吉祥的民风民俗。

［1］武丽敏.论晋商大院石狮造型的审美取向［J］.大众文艺，2011（22）.

［2］温庆武，吴放.古代石狮从行走式到蹲坐式的转变［J］.艺术教育，2012（9）.

［3］常建国.沁水文史资料——柳氏民居专辑（上）［M］.香港：香港世界华人艺术出版社，2000.

K892

A

1674-5078（2014）02-0004-05

10.3969/j.issn.1674-5078.2014.02.002

2013-11-20

杨永芳（1973-），女，山西晋城人，副教授，硕士。主要研究方向为学科教学（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