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格斯坦古堡的白玫瑰

2014-05-30 10:48常晖
译林 2014年5期
关键词:多瑙河白玫瑰魔王

常晖

城堡里伸出的小爪儿

向着自由的飞石延展

那条狭窄的景观地啊

悬念叠起 令人咋舌

它美丽的玫瑰园名儿

是如何地意味深长

唯有白花花长满刺儿的

死亡玫瑰 在那儿盛放

白花花的玫瑰,在中世纪的多瑙河岸,凌空而生。山河壮丽,那些白玫瑰,却在风中哀鸣,绝不应景,肃杀古怪。当年,德国诗人约瑟夫·维克多·冯·谢福尔(J.V.von Scheffel,1826—1886)在游历多瑙河岸的璀璨明珠——瓦豪的途中,登上了曾经长着“白玫瑰”的古堡,身临其境,于石墙颓败的废墟间,回顾一度君临天下的阿格斯坦(Aggstein),在15世纪那位“林中魔王”(Schreckenwald)的手中,如何张扬其不可思议的狰狞面目。白玫瑰,白花花的“玫瑰”!诗人想必一阵心悸,失声长啸,旋即文思泉涌,笔墨挥洒间,诗句掷地有声,隐喻人间炼狱的无稽和惨烈。

而我,如果不是朋友力荐,在春夏之交的踏青途中,抬头望空,目击空气澄明里,那座雄踞峭壁的古怪石堡;如果没有心向往之,取道山路,一路攀援,心扑扑跳着,等待踏进那已然成为历史的废墟;如果没有手拿导览机,脚踏碎石路,沿废墟内的荒芜追溯从前;没有按捺不住,翻阅史料,细查慢究,刨根问底,那么,我无缘面对那些诗句,无缘在煦日和风里,颤栗着,站上那截飞石,想象自己是当年的一朵白玫瑰,由着日晒,任凭雨摧,渐渐摇曳完最后一片花瓣,默然无声地,坠入深谷,化为尘土。

美景地瓦豪河谷

本来,去瓦豪河谷(Wachau)郊游,是件赏心悦目之事,与沉重无缘。多瑙河上的瓦豪河谷一带,地处维也纳以西八十公里以外,从克雷姆斯(Krems),经杜恩斯坦(Duernstein),威森科尔辛(Weissenkirchen)以及斯比茨(Spitz)等绝美小镇,直到梅尔克(Melk),一路古镇如云,花木扶疏,葡萄漫山,杏园无数。早在公元前15世纪,瓦豪便成为罗马帝国的北疆,被美誉为“华贵而肥沃之土”(nobili et fertili districtu qui Wachawe dicitur)。中世纪那部以中古高地德语写就,后被瓦格纳谱成著名歌剧的《尼伯龙根之歌》,也提及多瑙河瓦豪一段不可多得的浪漫情调。20世纪初,人们在地处瓦豪的维伦多夫村落(Willendorf)修筑铁路时,又偶然发现一尊两万六千年前的雕塑,那个身高十一厘米的富态女子,被称为维伦多夫的维纳斯,她袒胸露体,丰乳圆腹,以高超的艺术语言,表达生育的魅力,也证明了瓦豪在旧石器时代已拥有的高度文明。可以说,瓦豪的每个角落,都在彰显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同时,缀满了天人合一般的人类珠宝。2000年,瓦豪上了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世界文化遗产名录》,沿途的一草一木,更受保护和修缮。政府不断斥资,加固两岸河堤,加宽两岸道路,预防时而出现的洪涝灾害。

爱玩的中国人从来都是发掘美景的高手。多瑙河沿岸的瓦豪河谷见证了自史前直到今日的地质演变,可谓自然风光与人文风情完美融合的绝版。如此佳境,很快受到国人们的青睐。旅奥侨胞对瓦豪的景观情有独钟,国内亲友来访,也少不了带之去那美景地走一遭。国人们不仅对其自然和人文风光了如指掌,对那儿盛产的河鲜,也如数家珍,大为赞赏。

瓦豪四季各有千秋,连水影山色,都应季而换,应天而变。其五光十色,应了“浓妆淡抹总相宜”的古句。瓦豪河谷的多瑙河沿岸,随处可见大小鱼馆,其美味佳肴令人垂涎。人人到了瓦豪,便如美食家,坐在临河的雅致馆子里,边赏景,边品鱼。多瑙河里的鳟鱼、鲑鱼和鲈鱼等,成为去瓦豪游玩不可或缺的一种享受。笔者每次吃瓦豪鱼馆,都讶于其入口即化的鲜美。无疑,当地人对鲜鱼的做法自有秘方,似蒸非蒸,似煮非煮,或煎还煸,或炖还煨,说不清,道不明,只知那取材讲究、精工细作的鱼儿,实在诱人。再配以各种香料和当地小菜,有时,还点缀以可食用、可入药的花瓣,如金盏花。不夸张地说,瓦豪的鲜鱼大餐既色香味俱全,又得药膳之养生,国人吃来大快朵颐间,忍不住叫绝。瓦豪河鱼之美不亚于中餐精品,或与舌尖上的中国,也有一小拼。

此般瓦豪,好比梦中情人,令人牵肠挂肚,魂萦意绕。一有闲暇,便迫不及待,渴望扑向它的怀抱。每次驾车前往,看城市渐行渐远,心情会莫名地激动。一入其地,眼前豁然开朗,见河面开阔,碧水近在咫尺,伸手可及。绿波涟漪间,船舟缓行,水鸟振翅,两岸植被茂盛无比,曲径通幽。华盖下,块块沙滩时而隐现,白皙细软,促人赤足而行。沿河远观,山峦起伏,绵延不绝;收眼近看,田园村庄,风光自在。山坡梯田般叠起的葡萄园,沿途偌大无边的杏树林,总令人情不自禁,笑逐颜开,流连忘返。徜徉瓦豪河谷,或沿岸漫步,或泛舟小岛,看云间山色,品河里鲜鱼,赏农舍风情,闻鸟语花香,其乐无穷里,生出不知今日是何年之感。天堂若有,亦不过如此吧。

然而,一旦邂逅阿格斯坦,瓦豪便面目全非,天堂般的方圆之地,也突发雾霾,阴沉着不再晴朗。相由心生,境由心转,果不其然。阿格斯坦,这座历经世事、独霸一方,曾张牙舞爪、马贼猖狂的古堡,猛然撞见,便缠住我不放,成了我非写不可的一桩心事。而追究阿格斯坦废墟后面的故事,就是在史料里求证瓦豪的往事,求证那令人窘迫,避之不及,又不得不与之照面的黑暗。那人类文明曾经的黑暗,即便是最美的山河,亦不能幸免于难。几经地方贵族之手的阿格斯坦,目睹强权交叠,外族入侵,无常岁月里,满目沧桑,血债累累。世人见之,有否在感觉触目惊心时,扪心而问:那曾经的中世纪黑暗,虽已成为过去,人类难道不在重蹈覆辙,凭借政权和宗教,千方百计地重复千年的雷同?

阿格斯坦古堡的白玫瑰

如果真有花团锦簇的玫瑰,从俯瞰多瑙河的山顶上烂漫垂放,那想必是让人叹为观止的美景。然而,阿格斯坦的白玫瑰,是死刑场上的真人秀。对之行注目礼,是在光天化日下,直面怵然惊心之象。那些身穿白色囚袍的罪犯,在万劫不复的悬崖上,被俘虏他们的“林中魔王”称为一朵朵迎风而立的白玫瑰。据说,这位“林中魔王”最爱干的一件事,就是在清晨伸个懒腰,尝着用人送进卧室的美味,缓缓地走向铁铸窗口,往卧室外面那块狭长的,不设护栏的天然岩石“阳台”眯眼张望,数数他亲手“种”下的白玫瑰,还有几朵,继续在“阳台”上“盛放”。

诗人约瑟夫·维克多·冯·谢福尔回想那些白花花的玫瑰时,在诗里继续描述:

有些悬空而挂

在那高高的石崖

饱受风摧雨残

直到饥饿而亡

有些不堪折磨

纵身跃下绝壁

瞬间的惊魂

碎骨而粉身

当年,“林中魔王”期盼的,就是让他的白玫瑰们不堪折磨,纵身于深谷,不见尸身?或者,他更愿意看白玫瑰们萎谢在“阳台”,看飞禽啄食他们的肉身,从中获得感官刺激?人性,误入歧途时,不如兽性。过去如此,当今依然。即便有法律的裁决,道德的制约,人性,总动辄生出丑陋的相貌,恶毒的心思。在黑暗的中世纪,欧洲各地的城堡不乏地下牢狱,那些永不见天日的深渊,曾是多少孤魂冤鬼的归宿。然而,与“林中魔王”相比,地下牢狱要花费人力物力财力。而“林中魔王”之举,技高一筹,他卧室外的那块飞石“阳台”,如天然死牢,无需一分一厘的本钱,便浑然而成。死囚一旦走上“阳台”,便回归大自然,自生自灭,由着天意作主了。如果天上掉下金子或美食,如果有天兵天将相救,那是他们的福分,他自不必劳神,“林中魔王”或许作如此想。

苍天有时还真有眼。据说,有两位死囚,抱着必死无疑之心,纵身跃下悬崖时,竟被山谷里茂盛的林木所托,幸免于难。这两位幸存者,成为“林中魔王”的克星。第一位幸存者在当地村民的帮助下,治愈伤口,并向世人揭露阿格斯坦城堡内的种种悲惨,历数“林中魔王”的桩桩罪行。“林中魔王”之罪昭著于世,成为众矢之的。第二位幸存者跳下悬崖时,旁边村子里的教堂钟声突然敲得震耳欲聋,没完没了。“林中魔王”听之,猛地神经失常,大肆发作,一通淫威后,一蹶不振,如行尸走肉,不复猖狂。而早就对阿格斯坦堡虎视眈眈的贵族乔治·冯·斯坦恩,借机进攻,不费吹灰之力,拿下了这座貌似坚不可摧的天堑城池。

多瑙河上的过路费

阿格斯坦近千年历史,何以令人如此垂涎三尺?回顾历史,当初为了霸有这座堡垒,占山为王的土豪和权势非凡的贵族,前后进行了延续几个世纪的较量。“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这句话是阿格斯坦堡的最好写照。原来,争权夺利的双方无论怎样变换身份和角色,背后的推动力,总是多瑙河上船只的过路费。

当年那个“林中魔王”,便是个例证。原名为约克·舍科·冯·瓦尔德的“林中魔王”,其人本是在王宫里奉事的封爵贵族。1429年,阿尔布莱希特大公五世命之修复因12和13世纪的各路纷争而日渐颓塌的古堡,以便监督多瑙河上来往船只的收费情况。1438年,冯·瓦尔德被赐予征收多瑙河上游方向的船只过路费之特权,条件是他必须修缮两岸的河堤,以便纤夫拉船。冯·瓦尔德在河边修了座税所,今天,这几个世纪前的古老房屋还被作为森林防护所,继续使用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河上税务官冯·瓦尔德发现这过路费果然大有文章可做,是棵潜在的摇钱巨树,忍不住利欲熏心,慢慢从朝廷命官蜕变为马贼恶霸,开始疯狂掠夺,将过往船只上的值钱货物扫荡一空,谁若与之作对,便俘获押往阿格斯坦堡,推上那块飞石“阳台”,成为他最心仪的白玫瑰。冯·瓦尔德占山为王几十年,终成恶名昭著的“林中魔王”,人人避之不及,谈之色变。

不过,“林中魔王”远不是瓦豪的首个贵族马贼。

传说,11世纪时,莱茵河地区的一个边疆伯爵家族后裔列奥波德,游玩时来到多瑙河的瓦豪河谷,发现这一带河面开阔,风光迤逦,山峦起伏,林木茂盛,凯尔特人种植的葡萄园,在山坡上鳞次栉比,看得人心旷神怡。这位贵族当机立断,买下多瑙河沿岸约30公里的瓦豪河谷,并举家乔迁,落户于此。他的联袂姻亲,住在阿格斯巴赫-冈斯巴赫的昆林家族(Kuenringer),于1181年收购了阿格斯坦堡,那是12世纪初由阿格斯巴赫的马呐戈尔德三世命人修建的。昆林家族独霸此地两百年期间,褪下贵族的华美外衣,赤裸裸地自称“昆林犬”,明火执仗,当起了强盗。

由此,12到14世纪期间,昆林家族以得天独厚的地势,权重无敌。阿格斯坦作为当地霸王的标识,被大小土豪觊觎不断,但昆林家族,永远独占鳌头。此家族利用多瑙河上顺流而下的船只,明里征收关税,暗中拦路抢劫,大发过路财。巧取豪夺的昆林家族,财势骤涨,富可敌国,还不断买土占地,扩大势力,家族不仅拥有阿格斯坦堡,还拥有多瑙河对岸著名的杜恩斯坦城堡等。自恃财大气粗的昆林家族有时忘乎所以,妄自尊大,甚至公然与君王作对。弗利德里希大公二世,以及后来的阿尔布莱希特大公一世,都有过与昆林家族相持不下的局面。也正因此,阿格斯坦堡在13世纪,特别是1230至1231年,以及1295至1296年,两度遭遇围剿,被整得遍体鳞伤。但阿格斯坦堡显然坚不可取,即便帝王将相,似也奈何不得。弗利德里希大公二世后来听从劝告,施了计谋,才让那堡垒一度群龙无首,不攻自破。

这一段故事,与荷马史诗里描述的特洛伊木马计,有异曲同工之妙。当年,昆林家族的哈得马三世在河里暗置铁链,拦截顺流而下的过往船只,并大肆抢劫。后来,弗利德里希大公觉得他做事太过分,便派兵攻击阿格斯坦堡,但屡战屡败。无奈间,他决定施用“调虎离山”计,让一位因多次遭哈得马抢劫,与之结仇极深,名叫吕地格的维也纳商人开船,前往雷根布格。这艘船分上下两层,上层是令人眼花缭乱的金银财宝,下层是全副武装、摩拳擦掌的大量士兵。抵达阿格斯巴赫之前,这艘船派人给哈得马放风,登记货物时添油加醋,说得天花乱坠。贪心的哈得马听得两眼放光,把持不住,为先睹为快而亲自上了船,于是被瓮中捉鳖,被暗藏的士兵押解回维也纳。仁慈的大公赐他不死,还他自由,却勒令他还清不义之财,并赔偿各家的损失。大势已去的哈得马不出几年,便在一次去帕绍(Passau)朝圣的路上,悻悻然死于一个不知名的小村庄里。

千年阿格斯坦堡

都说中世纪的皇权和宗权是两座大山,压得老百姓喘不过气来,但各地的诸侯,又何尝不是第三座大山。他们与皇家狐假虎威,狼狈为奸,沆瀣一气,同时尔虞我诈,甚至你死我活,彼此厮杀。阿格斯坦堡最初面世时,其主人想必视之如掌上明珠,然而,一旦它落入他手,便成了江湖之宝,马贼之寨,成了被征服、被掠夺、被易帜、被阴谋的对象。

那天,我登上它的领地,步入它深深的庭院前,留意到那首当其冲的堡门墙壁上,还残存几处典型的12世纪建筑风格:天然石块被层层竖斜,呈鱼骨状排列置放,之间的隔层用石,横向摞叠。如此一层鱼骨,一层隔段,筑成密不透风、牢不可摧的墙面。阿格斯坦堡在历年的争夺战中伤痕累累,16世纪奥斯曼大军入侵,更遭肆无忌惮的纵火。可说是被夷为平地,却仍旧留下这样金刚钻一般的墙面,实为人类建筑的奇迹!驻足凝视,我不禁伸出手指,触摸起那些棱角怪异、已近千年的坚石,它们冷峻的质地,利剑般血光隐现,割裂时空,令我颤栗,某种剧痛,突袭而来,恍然间,如千年回转,看到高于河谷三百米之上的乱石山巅,本自清净,却有一日被人劈修,被即地取材,一岩一石,砌成了长达一百五十米的坚垒。

阿格斯坦的堡门之内,还有三进院,立着早已荡然无存的三道防御门。之后,才是心脏部位的长形庭院,庭院两侧坚壁清野,极难攀爬进入。庭院后部,主堡自成一体,以不可一世之态,屹立于悬崖绝壁之上。如此堡垒,雄霸一方,在人类的舞台上时而刀光剑影,时而生灵涂炭,不断被毁,又一再平地而起,见证的,是人类有恃无恐,自以为是,却终究毫无意义的自相残杀。

继昆林家族坐镇其地之后,阿格斯坦堡又遭“林中魔王”玩于股掌。虽然其恶路人皆知,大公却一度对之视若罔闻,随他残暴下去。但在1463年,大公后裔不满于“林中魔王”拖欠王宫债务,把阿格斯坦堡作为抵押品,让马贼打了过去。名叫约翰·冯·斯坦的马贼,一个拦路抢劫的骑士,派出人马围剿阿格斯坦,取之有道,夺宝成功。但十多年后,这个马贼又被另一个马贼,乌尔里希·傅来海尔·冯·格拉夫耐克赶走。那是1476年发生的事。仅仅一年之后,雷奥波德大公三世为了阻止各地披着骑士外衣的马贼兵戈相见,继续混战,以保阿格斯坦堡的完好,强令冯·格拉夫耐克撤出堡垒,自己亲手接管。

好景不长,时至1529年,土耳其第一次入侵维也纳,一群奥斯曼士兵野蛮攻取阿格斯坦,不顾后果地枪打炮轰,纵火焚烧,堡垒几被夷为平地。奥斯曼人撤军后,阿格斯坦堡很快被重建,并储存兵器,成了军火库,墙上也加设射击口,堡垒从此越发固若金汤。17世纪初,一位名叫安娜·弗莱莹的贵族遗孀买断此堡,精心保护。可惜,她死去后的大半个世纪,阿格斯坦变得无人问津,荒芜不堪。直到17世纪末,阿格斯坦才重新轮番被贵族们买卖。虽硝烟不复,古堡却难免在此后几个世纪的风雨中苍老下去,沦为废堡。

瓦豪的村庄如世外桃源,田野如伊甸家园,而它的阿格斯坦堡,却是人间最好的炼狱。作为王亲贵族争霸一方,各路土豪混战不休的战略要地,阿格斯坦堡记载着欧洲中世纪诸侯霸王的残忍,平民百姓的无望。它三番五次被易帜,被毁坏,被竖起,成就千年废墟。如今,它神色黯淡,萧然孤立,回忆着过去,回忆着那些人间的阴谋和厮杀。往事纷乱,如四下里散落的石块,而那位德国诗人,拾掇一二,抚古思今,继续挥毫:

面对野蛮人留下的

野蛮纪念碑 我怒火中烧

看啊 如今那言和的问候

竟面目友善地招手欢迎

而高高在上的峭壁啊

令人眩晕 依旧嶙峋

……

是的,如今的阿格斯坦堡供人参观,断壁残垣供人留影,供人耍玩,供人举办一年一度的中世纪表演盛会,供人品头论足,供人随地吐痰。傲立于多瑙河上的阿格斯坦啊,即便车马喧哗,人满为患,狂歌劲舞,它的砖石依旧散发古旧而腐臭的气味,它的草木还在遮掩神秘而惨烈的昔日。坐在它残存的堡头眺望台环顾四方,面对多瑙河,放眼瓦豪,那娇美的山河,让人在咀嚼往昔时,难以想象过去的黑暗,想象文明欧洲曾经的草菅人命,正如诗人所言:

云雀冲霄

碧空微笑

我亦蠢蠢欲动

渴望再次飞翔

去看昆林曾有的剑服

阿格斯坦沧桑里的棕红

它如雄鹰的穴巢

傲立在多瑙河瓦豪

大门易开

硝烟不再

没有山巅上的哨兵

警告有人前来

而春天的空气 慵懒而至

停在它败落的马厩里

却不见林中魔王的同伙

在马上冲撞进出

……

写至此处,不禁语噎。权且闭上眼,随诗人的节律,冥思岁月的流逝,天地的苍茫,人间的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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