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红霞
【摘 要】形声字通过其形旁来标示其意义范畴,即主要通过形旁实现其表意功能,但形旁在表意时呈现出极大的灵活性,主要体现在形旁承载意义的多样性、表达意义时的可选择性、标音或标意的多功能性以及形旁书写的多变性等方面。认识形旁表意的这种系统性、复杂性,有利于贯通同一形旁字字群以及意义相近部首所统属字的意义。
【关键词】形旁;表意;多样性;可选择性;多变性
众所周知,汉字作为表意文字,其特点是因可以形示意。从具体的示意方式看,占汉字总数90%以上的形声字和其他三书有所不同,那就是象形、指事、会意字中的每一部分都是用来表意的,它们是纯表意字;而在形声字中,由于其声旁主要是用来标示读音的,因此要通过其形旁去示意。其形旁一般表示的是这个字的本义所属的义类,而这种表意功能在具体的使用中并不是单一的,也不是固定不变的,而是体现出极大的灵活性。具体而言,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形旁表意具有多样性
形声字的形旁虽然有表意作用,但绝大多数形旁只能表达一个共同的意义范畴,而不是具体的意义。甚而有些汉字由于形体的演化和楷化,造成了同一个形旁,可以表示不同的意义类别。从而进一步促进了形声字表意的多样性。
1.一个形旁表示一个义类中几种相互关联的意义
在造字年代,绝大多数形声字的形旁只是标志字义的类别,是高度概括的类名。只能表达该字本义所属的范畴,这个范畴中的字不管大小宽窄之别,不管具体意义如何繁杂多样,总能通过形旁将其联系起来,即它们属于同一个义类,其意义是相互关联的。
例如:“食”作意符,可以表示下列几种不同的但有联系的意义:
(1)表示食物名称(包含泛类和具体食物):饭、馔(饭食)、馐、饵、馒、馍、饼、馄、饨、馕(烤制的面饼)、饸饹(一种面食)、饺、馅、饴、饽。
(2)食物制作过程:饧(xíng,变软)、馇(边煮边搅)、馏、饪。
(3)与食物相关的动作:饮、馈、饯(设酒食送行)、馌(yè,给田间劳作之人送饭)、饲。
(4)与食物相关的性质状态:馊、饥、饿、饑(谷不熟)、馑(菜不熟)、饱、餘、馋、饶、馁(饥饿)。
(5)其他:饷、饥、馆。
当然,同一个形旁所表示的小的类别的意义不是均衡分布的,如上面的“食”部字中,数量最多的是第一类,其次是第四类。
我们不难发现形声字的形旁虽然含量大、包容广,概括性强,但其形旁与字义之间主要有两种关系:
一是形旁与字义是属种关系。形旁是属概念,构成的字是种概念,即形旁代表上位概念,所组成的各个字代表下位概念。如“木”与“杨、柳、杉、椿、桦、松、柏、槐、梅、桂、榛、枇、杷、檀、枋、梧、桐、樵”等即属此种关系。
二是形旁与字义是相关关系。这类形声字很多,如“木”中的“椅、桌、柜、权(黄花木)、床、架、案、椽、极(房梁)、枷、杯”等都是木制品;而“桃、李、橘、桔、橙、梨、柿、枸、杞、样(樣:橡树的果实)、柒(柒树)”等都跟树木及其结的果实有关,还有极少数其他和“木”相关的字,如:柔(木质柔软)、枉(木弯曲不直)、染(从草木中提取染料来染色)等。
为了便于说明,我们将形旁与字义的这两种关系都纳入广义的互相联系的范畴中。从此角度看,绝大多数的形声字表示的是同一个义类,只不过这个大范畴下又包孕了许多具体的意义类别而已,它们之间都是以形旁为中心而串联起来的。再如:
“彡”(音shān),《说文解字》:“彡,毛饰画文也。象形。”其初文是一种须毛的象形,如“须”中的“彡”,就是飘拂的胡须了。
“彡”还可表示光线。如“影”中的“彡”是表示光线的符号,日光所照,影点斑斑。其初文原本是“景”,本义是日光。东晋后在由“景”上加“彡”构成了新的形声字“影”。
“彡”还可以表示花纹和色彩及雕琢义。如“彩”、“彰”中的“彡”即表示多种颜色或多种纹彩、光彩。而“彪”字以“彡”表示老虎身上的斑纹。“彦”和“彬”中的“彡”则是由花纹色彩引申而出的文章辞采意,而“修”(飾也。从彡攸聲)和“彫(琢文也)”中的“彡”则是雕琢的意思。
如上形旁“彡”表示的义类,乍一看各不相同,关联不是很密切,但仔细归纳一下,能总结出它们表示的毛发、花纹、雕刻、彩饰、光影等都是各种条状细软、晃动之物,因此“彡”是一个大的义类。
2.一个形旁兼表多个没有关联的义类
虽然大多数形声字的形符表示的是概括性很强的义类,一般是一形一义类。但是由于汉字的发展和演变,使得一些形符可以表示多个毫无联系的义类,出现了一形多义的现象。如:
尸:《说文解字》:“陳也。象卧之形。”
因此①带“尸”旁的字大都与人的躯体有关,如:屈、尾、屁、展(展衣而坐)、屑(动作切切也)、屙。
②有些字中“尸”与房屋、建筑物有关,如:屋、层(初文“層”,重屋也)、屏。这也许是由于“尸”和表示房屋的“广”相近造成的。
月:①本是半月形,故最初的月字旁字都跟月亮或时间有关,如:朗、期(约会、约定)、朔、明、朦、胧。
②而有的“月”则表示的是肉体或身体:肚、肝、肺、肥、脏、背、脊、臂、胃、肾、肓、膏。这些字中的“月”实际上是“肉”的变形,后跟月亮的“月”混同,因此需辨别是“肉月旁”还是“月字旁”。
此外,形旁还有一种比较特殊的一形多义现象,那就是随其所处位置的变化,而分别代表不同的字,自然也就表示不同的意义范畴了。
如:
左“阝”是“阜”简化而来的,与地势高低不平有关,如:防、陡、陆、阻、险、隧、障、除(宫廷的台阶)、阿(é,大土山)、陪(重土)、陌。
右“阝”是“邑”的省形,与地方有关,如:邦、部、都(国都)、郊、郡、邻、鄙(边境)、邮(郵,原意是传送文书之人路上休息的地方)。
由上可见导致一个形旁兼表多个没有关联的义类的主要原因是汉字的简化和归并,使得一个形旁兼并了原来的几个形旁。当然也有些一形多义现象是造字时代就形成的。
第二、形旁表意具有可选择性
由于绝大多数形声字的形旁不表示具体的意义,而只表示其意义的范畴,因此,确定形旁时就没有绝对的标准,同一类意义可以用不同的意符来表示。例如:表示建筑物或其局部可以用如下形旁:
“宀”,如:室、宅、宇(屋边)、宸(屋宇)宫(室也)、宙;
“穴”,如:窨(yìn,地室)、竈(灶)、窠、窖。
“广”,如:府、庭、庙、庑(堂下周屋)、廊、厨、库、序(东西墙);
“户”,如:房、扇、扃(从外闭门的门闩)、扉;
“尸”,如屋、层、層(重屋)。
表示器皿类,可用“缶”,如:缸、罐、罂(古代大腹小口的容器)、缾;可以用“瓦”,如:瓶、甑(zèng,古代炊具,类似蒸笼)、瓮、瓯(小盆)、瓷;也可以用“皿”,如:盆、盒、盂、盎、盅、盔(原指盆子类的器皿)。
表示行走类,可用如下形旁:
“辶”(本写作“辵”),如:返、还、追、逾、逃、逸、达、遵(顺着走)、造(前往)、逗(停留)、遭、遇;
“走”,如:赶、赴、趣(疾也,赶快)、超、越、跃、起、趋、赳;
“彳”,如:往、徐、循、徘、徊、微(秘密行走)徙、御、征(远行);
“足”,如:跟、跑、跳、踰;
“行”,衡、街、衢;
和嘴有关的动作行为,可用“口”“言”“欠”;
如:吹、问、召、叹(歎)、谈、论、唏、歌(謌)、歇、歃;
和鸟有关的,可用“鸟”和“隹”(短尾的鸟);
如:雞(鷄)、雏(幼鸟)、雌、雄、雉(山鸡)、难、鳳。
由上典型例证能看出,有许多义类的表达都可以通过不同的形旁实现,这主要源于形旁表示的是词义的某种泛而不切的关联,而这种关联又具有多样性,人们造字时的着眼点又不尽相同,故在表示同一意义范畴的形声字时,可以选用不同的字来作意符。
第三、有的形旁具有多功能性——兼做声旁
一些独体字或偏旁充任形声字的形旁或声旁是比较固定的。如“口”,在“召、问、咏、吐、唤”等字中均为形旁,“青”在“清、晴、睛、请、情”等字中均作声旁。
而一些独体字或偏旁在组字时既可作形旁,又可作声旁。如“刀(刂)”在“剑、刊、删、剪、刻”等字中作形旁,而在“召、到、叨”等字中则作声旁;“示”在形声字中作多作形旁,而在“视”“祁(地名)”中则作声旁。
类似的部件如:
门:阑、阁、阐 (形旁)
问、闻、们、扪、闷、闽 (声旁)
见:覩 观 览 觅 觊 觎 親 觑 (形旁)
现 舰 砚 枧 笕 靓 岘 蚬 苋 (声旁)
土:地 堤 坝 坊 块(形旁)
吐 杜 肚 靯 徒 (声旁)
第四、有的形旁具有多变性
许多形旁的写法并不是固定不变的,同一个字在不同的形声字中充当形旁,由于所处位置不同,也往往有不同的写法,即发生了变形现象。
如“手”是象形字,古文字可看出其手臂和五指。“手”作形旁时,尤其是位于下方时,多保留原形。如:挈、拿、拳、掌、掣、掰、挛。有时又因其位置的不同而有多种写法。位于左边多变写为“扌”,如:打、握、抓、拉、扯、把(拿着);可变写为“横手”,如舉(从手,舆声)、击。
对于这些有多个面孔的形旁,我们一定要识记,并能在具体的字中准确地加以辨别,做到举一反三,系统地识别。
此外,形声字的形旁表意时还有些其他情况,如有些形声字具有多个形旁,如“碧”,玉石表形,白标音;“簠”(fǔ),指古代祭祀时盛稻粱的器具,其中竹、皿表形,甫标音。但不管其有几个形旁,它们一定是有内在联系的,故又可把它们看成是一个有机的表意整体去理解字义。
总之,形旁最突出的作用是提示字义。而在具体的构字表现中,由于受到文字的演变发展以及人们的认识、审美等因素的影响,使得形旁就具有了动态性、可变性,不仅可以表示同一大的义类,甚至可以表示不同义类,其写法也不一定是一成不变的,其功能也不一定是单一的。这各个方面都足以体现出形声字表意的复杂性、灵活性,本文对此做了大致的描述,促使我们注意把握这种种动向,进而深刻体会形声字乃至汉字的表意性,深入体会形旁之间以及不同形旁或同一形旁的字群之间的联系和差别。但是描写比较粗略,有待具体化、深入化,而且缺少数据统计,不够严密,需要进一步做出研究。
【参考文献】
[1]许慎.说文解字[M].北京:中华书局,1989年.
[2]裘锡圭.文字学概要[M].北京:商务印书馆,1998年.
[3]黄伟嘉,敖群.汉字部首例解[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8.
[4]陈枫.汉字义符研究[M].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6年.
[5]陈枫.从语义学角度看汉字义符的示意作用.陕西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6年05期.
[6]程金玲.形声字形符综论.焦作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学报,2011年02期.
[7]张翔.现代汉字形声字义符表义功能类型研究.青海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0年01期.
[8]吕菲.现代形声字意符表意研究.中央民族大学硕士论文,2012年.
[9]孙化龙.常用形符的表意特点.青海民族学院学报,1998年02期.
(作者单位:吕梁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