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浩
容 浩1979年出生于广东阳春,作品见于《散文诗》《散文诗世界》《诗刊》《星星》《作品》《北京文学》《诗林》《当代小说》《天池》等,入选《中国年度散文诗》《中国散文诗精选》《中国微型小说年选》等选集。
小蜻蜓
小小的飞翔,在傍晚,透明的翅膀像糖果纸。我儿子也是其中一只。透过翅膀能看见他小小的身体在球场的转角滑翔。
假如我心如镜湖,小蜻蜓,正与倒影齐飞。
那时故事还未升上天空,月亮还未发芽,黄昏散发着薄荷的味道和金黄的美德。
接着,芒果花落尽,半空缀满青果。
接着
是一个漫长的夏天。
青 年
你曾经醉心于那些大事,它们在报纸和电视中,在赞颂和诅咒之间。那些宏伟的叙事及庞大的命运像油料灌满卑微者的身体。
你自以为像树木那样走进了巨绿森林,伸出那只手用命呼喊:大地上尽是毫无理想的虫子,恶俗的野兽流连食色。
作为空中的枝条,因体液的流动你从未想到腐烂和干枯。
作为空中的枝条,大雨之时你身上流淌的既是眼泪也是河流。
爱牌时光机
带着蓝色漆面的时光机像一台滚筒式洗衣机,指示灯的蓝光照着我的手臂,它越转越快,我越来越轻,然后飘了起来,身下是草地和树木。空气如雨后一般清新。
我的身体在变薄,变得透明,渐渐可以看到自己的血管和心脏,然后消失。时间成为可映照两边的镜子。我像半空的一朵蒲公英,往事在天空上映,成千上万的画面同时闪现——你看那个倔强的孩子,他的爱情和梦想触手可及,他的泪水重回我的眼睛。
我要多年之前的那个夏夜:大地比将来的任何一片都要温柔,月光在衣领上如碎雪。我要对那个孩子说,请你看着我,请你看着我的眼睛——我如此爱你,我有蓝色的时光机。
浮 木
在深圳到珠海的轮渡上我遇见它们——那浮木,动荡于浑浊的海水中,毫无疑问它们曾被使用很久了,身体布满伤痕。
它们或许来自于珠江上游的一场暴风雨。
我打开本子把这些浮木画下来,连同跃起的波浪。流浪者的命运,伤感并寂寥。
我还画了一棵结满小鸟的树。在投奔怒海之前,它曾扎根大地,向天空伸出新鲜的枝条——每个春天它像小鸟在清晨醒来——这个雀跃的青年,或许想象过深埋大地,但那时候的理想是成为一团火焰。
多年之后
当然我也会有坟墓,我的世界也会成为开败的花朵,蝴蝶、山峦和被浇灌的田野皆非我之遗言。不需要眼泪,山河巨大,我们不过是暴雨之中的一滴。
不需要抚摸墓碑,伤感概不能永生。
亲爱的,真的没有什么大不了,你可以举杯洒下美酒,我喜欢那微醺的感觉。
隆起的坟墓终会平息。一只虫子回到故国,一只虫子艰难地来到异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