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点松
玉琴在县城叠翠大道边上的“闻香停”烩面馆打工,日子过得辛苦,单调,枯寂。
“闻香停”烩面馆主食是烩面,其实烩面做得一般,“闻香停”吸引顾客的主要是卤肉。来“闻香停”的老顾客,进得店来,往往先要切几两又香又软的卤肉,再配一两个花生米、凉拌黄瓜、尖椒肉丝之类的冷热小菜,喝点儿白干或啤酒,吃烩面倒在其次了。因为色香味俱佳的卤肉,烩面馆的生意很是不错。
烩面馆里只有四个人,一个厨师,负责煮肉炒菜,老板娘负责拉面煮面,老板负责切肉卖肉和收银,服务员只有玉琴一个,负责端饭端菜、倒茶拿酒、洗碗洗盘、拖地抹桌等服务工作。每天,玉琴上午九点要到面馆上班,晚上九点以后面馆打烊才能下班,工作时间超过十二个小时。只要两脚踏进面馆,就总有干不完的活。特别是午饭和晚饭时分面馆生意的高峰期,玉琴更是忙得晕头转向。
忙累倒也罢了,玉琴来自农村,不怕吃苦,玉琴受不了的是日子的单调。每天每天,玉琴面对的都是碗、盘、碟、杯,咀嚼的嘴巴,醉眼迷离的酒徒,狼藉一片的饭桌,肮脏不堪的地板,玉琴觉得活得好没意思。但是玉琴不敢流露出一点儿对这份工作的不满,玉琴只有初中文化,又年近五十,要不是面馆老板跟玉琴沾点儿远亲,玉琴还找不到这份工作。面馆每月给1500元工资,每天管中午和晚上两顿饭,对这份收入玉琴也满意。玉琴的两个孩子都读了大学,儿子二本学校毕业,没找到固定工作,现在在褔州打工;女儿正上省内的一所大学,每月都要寄去几百元生活费。玉琴每月没有这1500元,天还不塌下来。
玉琴每天陀螺似的忙活着,脸上挂着笑,但是日子都是一个样子,没声没色,没起没落,跟住监没什么区别。晚上,终于熬到面馆打烊,玉琴回到在面馆北边居民区里的一间九平米的租屋,洗脸、擦身子、洗脚、睡觉。租屋里倒是有一台图像还算清晰的旧电视,玉琴却也很少坐下来看。忙了一天,累,谁会再去看那有盐没醋的电视节目;再者,孤零零一个人,就算有好节目,又能看出什么滋味。躺到床上,累是很累,并不一定能立刻入眠。这时玉琴会感到孤独无助:生活像无边无际的水,自己一个人在水里挣扎。这样的日子,心田如果会长草,她的心田怕是早已荒草没膝了。这时玉琴会想到自己那个死鬼。那个死鬼活着,什么农活都会干,尤其善于栽烟和种植辣椒。每年秋天,烟叶和辣椒卖出去,玉琴就会坐那死鬼开着的拖拉机,悄悄到乡信用社,存上一摞大红票子。那是一家人一年的生计,虽不能说富裕,却也温饱有余。除了种地的本事,那死鬼爱说笑,爱看戏哼戏,床上那档子事也强悍,有他在,家里就永远欢快热闹,玉琴从来不知寂寞啥滋味。可是,人的命脆,一场紧病,那死鬼就到那边去了。天塌了,家里的六亩地玉琴一个女人家哪能种得了,可是要吃饭要生活,女儿还在上大学,钱是一天也离不了,玉琴就把六亩地让本家哥暂种,到城里来打这份工。
夏天来了。一进入阳历六月,似乎整个世界都掉进了蒸笼,暑热逼人。夏日的白天是受难。夜幕降临,天气凉爽下来,是人们纳凉返秧的好时光,夜生活因而丰富起来。
一天晚上,面馆打烊,玉琴从面馆出来,向自己的租屋走。面馆里有空调,但是玉琴要不断走动忙活,所以仍是汗流不止。终于打烊了,玉琴出了面馆,像奴隶翻身得解放,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有小风吹来,那种凉爽真叫可人。橘黄色的路灯光里,马路边,人行道上,到处是散步纳凉的人。玉琴是要回自己的租屋去的,却被远处一种声音吸引了——像是有谁在唱戏。站下来仔细听,是的,真的是有人在唱戏,应该就在西南方向的不远处。
玉琴决定去看看谁在唱戏,唱的什么。玉琴做姑娘时就喜欢看戏,邻村或公社唱戏,玉琴能跟着村人跑十几里路去看。后来跟那死鬼过日子,那死鬼是戏迷,哪个村演戏,会开拖拉机拉着她一起去看。
玉琴往前走,唱戏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了,还有弦声,也听得见了。玉琴心里兴奋着,向那声音紧走。走到叠翠路和落雁路的十字路口,玉琴看到唱戏的地方了,在红叶大酒店旁边的一片空地上。好多人聚集在那儿,隔人缝看去,看到一个中年妇女正对着一架麦克风很专注地唱,拉弦敲梆子的声音,也都清清楚楚了。玉琴一路小跑赶过去。
玉琴站在戏班子边上的人堆里了。
是一个阵容简单的戏班子,完全是为了消夏自娱自发组织起来的。一个秃顶发光的中年男子,戴近视镜,穿白丝绸短袖;一个五十来岁的胖子,穿深色衬衣,怕热,扣子全开着,敞着弥勒佛似的肚腹;另一个瘦劲清爽的男人,穿白底红格短袖。这三位一人怀里一把坠胡。还有一个敲梆子的卷发白胖女人,都坐在折叠椅上,这是乐队了。乐队的前边放着一架麦克风,麦克风那边停着一辆机动三轮车,里边放着音响设备。或远或近四下围着的是观众,都是在外纳凉被吸引过来的,有的站着,有的坐在不远处的马路牙子上,有的停了自行车摩托车骑在上边,还有两辆私家轿车停在外围。天热,有人敞怀,有人光脊梁,有人看门道,有人看热闹,却是一样乐呵放松。有内行,演唱者刚开腔唱两句,就吼一声“好”,一些人也跟着喊。一个戏段唱完,表演者微笑鞠躬致意,又响起“噼噼啪啪”杂乱不齐的掌声。
很民间的氛围。轻松,随意,自在,热闹。
玉琴喜欢这氛围。
中年妇女唱完,有个左脚有点跛的男子被人笑闹着从观众堆里推到麦克风前,推的人都说跛子唱得好,跛子说我那两下哪行,四下里都看着笑。真站在麦克风前了,跛子定下神来,严肃了表情,说,我给大家唱一段曲剧《卷席筒》选段《小仓娃我离了登封小县》。人群里立刻响起噼里啪啦的掌声。三把坠胡吱吱咛咛进入戏段,瘦劲清爽男人那把坠胡尤其拉得带劲,随着弦弓开合,随着弦乐的节奏,他表情凝重,头和整个身体都很自然很激情地随着弦乐俯仰晃动,很艺术家的样子。卷发女人的梆子也打得有板有眼,毫不含糊。配合弦音梆子声,跛脚男子开了腔:
小仓娃我离了登封小县,
一路上我受尽饥饿熬煎,
二解差好比那牛头马面,
他和我一说话就把那脸翻。
……
跛子唱得还真不错。唱完,对着众人鞠了个躬,掌声四面响起来。早先推跛子登台的那几个又起哄让跛子再来一段,跛子连连摇手,向另一边的观众群里逃去了。
众人都看着笑。玉琴也笑。
接下来观众中没有登台的。不能冷场。敲梆子的卷发女人将梆子交给那个拉弦的胖子(她笑着叫他王胖子),王胖子接了梆子,把坠胡放在身旁,变成了敲梆子的。卷发女人款款登台,有模有样地站在麦克风前,微笑着报幕:观众朋友们晚上好!下边,我给大家演唱豫剧《打金枝》选段《劝万岁你莫要动真气》。报幕结束,两把坠胡立时响起来,合着弦声,卷发女人唱:
万岁莫要动真气,
妾妃有本对君提。
汾阳王今辰寿诞期,
八婿七子在宴席,
一个个成双又配对,
只有咱驸马独自己。
哥嫂们一定会闲言碎语,
难道说驸马就无有面皮。
……
卷发女人该是老戏迷了,她唱得字正腔圆,声情并茂,表情和动作配合得也叫人称叹。一曲唱罢,赢得了格外热烈的掌声。玉琴也使劲拍手。在观众的掌声和叫好声中,卷发女人又唱了豫剧《秦雪梅吊孝》选段《哭一声商公子》:
哭一声商公子,
我再叫商郎夫啊!
我的商郎夫啊!
秦雪梅见夫灵悲声大放,
哭一声商公子,
我那短命的夫郎。
实指望结良缘妇随夫唱,
又谁知婚未成你就撇我早亡,
你说是中状元名登金榜,
窈窕女歌于归出嫁状元郎,
你说是凤冠霞帔我穿戴,
却不料我今日穿上孝衣衫。
……
唱毕,又赢得满场掌声喝彩声。因为是悲情段子,许多人听得眼含热泪。玉琴看着卷发女人,心里很是钦佩。
卷发女人唱罢,一时又要冷场,拉弦的瘦劲清爽男人(他看起来是这个班子的主心骨)抱着坠胡起身动员台下戏迷登台演唱:“下一个谁登场?啊?请大家鼓足勇气,咱这纯粹是自娱自乐,错过机会可要后悔呀!呵呵呵……”在他的动员下,一个三十多岁穿白色连衣裙的小媳妇自告奋勇登台,她唱的是曲剧《陈三两》选段《陈三两迈步上公廷》。这出戏玉琴看过多遍,烂熟于心,小媳妇在台上唱,玉琴也情不自禁小声哼。小媳妇唱得并不好,好几个地方走了调,自己掩了嘴笑,笑过了接着唱,磕磕绊绊唱完,也有稀稀落落的掌声回报。
小媳妇唱完笑着跑下台,一时没人唱,又冷了场。那一刻玉琴心里痒痒,很想登台唱一段,也唱《陈三两迈步上公庭》,但是最终没勇气登台。毕竟第一次来,没心理准备,再者,这些段子熟悉是熟悉,却从来没有当众演唱过,很怕贸然上去忘词走调出了丑。
接下来,瘦劲男人又起身动员,又有几个爱好者登台表演,有的唱得好,有的一般,忘词走掉的也有。娱乐而已,唱得差的人们也鼓掌,没人吹口哨喝倒彩。
站着看了一个多钟头,玉琴满心喜悦地回租屋。路上玉琴有了个小小愿望,她要温习一两个戏段子,明天晚上登台唱一唱。段子她也想好了,就唱《陈三两》中的《陈三两迈步上公庭》和《陈奎好比一只虎》。《陈三两》她不知看过多少遍,这两段的词儿调儿都记得清。回到租屋,她在水盆里接凉水用毛巾擦洗身子,边擦洗边哼唱两段戏。第二天在面馆,她在洗碗择菜时,又把这两段小声哼唱了几遍。
一整天的劳作终于结束,玉琴出得面馆,侧耳倾听,唱戏声从那个方向传过来,戏班子又在那儿了。玉琴心里雀跃着,却没有径直向戏班子奔去,而是先回到租屋擦洗了身子,梳了头发,换了一件素净的碎花短袖,仔细照了镜子,才急急出了屋子,向戏班子方向小跑着赶。
还是原班人马,这个晚上的观众似乎更多了些。一个有些秃顶的男人正在演唱一个玉琴并不熟悉的戏段,三把坠胡拉得热火,王胖子今天干脆光着脊梁,短袖衫挂在椅子靠背上。瘦劲男人依旧弦弓开合,身心投入。打梆子的还是卷发女人。不过今天又多了一个梳着大背头的男子,两手抱着一支笙,摇头晃脑吹得带劲。
秃顶男人唱毕,玉琴心跳得鹿撞似的,想要登台,却被一个穿旗袍的年轻女子抢了麦克风,那女子很有风韵,但是《朝阳沟》选段《咱两个在学校整整三年》唱得磕磕绊绊的,一段唱完,羞惭一笑下了台。玉琴这下鼓足了勇气,抢到麦克风前,微笑着对拉二胡的瘦劲男人说:“我唱一段《陈三两迈步上公庭》。”瘦劲男人冲她笑笑,眼睛里是热情的鼓励,同时对乐队说:“《陈三两迈步上公庭》。”弦笙梆子立刻入了戏,合着戏乐,玉琴唱:
陈三两迈步上公庭,
举目抬头看分明。
衙门好比阎罗殿,
大堂好比剥皮厅。
可怜我青楼薄命女,
今日落入虎口中。
放大胆我把公堂上,
问我一言应一声。
一开始玉琴有点儿紧张,唱得有点儿拿捏,但是很快她就镇定下来。这一段她太熟了,词儿调儿自信都没问题。唱毕,观众的掌声竟然很火爆,拉弦的瘦劲男人也把坠胡靠在怀里,腾出手来鼓掌,玉琴再次看到两束温暖善意的目光。
掌声中,玉琴正要转身下台,观众叫好:唱得好!再来一段!瘦劲男人也大声说:“你唱得不错,就再来一段吧!”玉琴心里暖了一下,就又重新站定,说:“那我就给大家再唱一段《陈奎好比一只虎》。”乐队立马演奏起来,玉琴唱:
陈奎好比一只虎,
陈三两好比捕鼠猫。
猛虎跟着猫学艺,
胆大狸猫把虎教。
窜山跳涧都教会,
得第把我恩忘了。
大老爷你替我想一想,
这样的门徒可教不可教。
……
唱完,掌声更加热烈,瘦劲男人靠坠胡在怀,冲她鼓掌。玉琴冲观众鞠躬致谢下了台,心里装得满满的,都是成就感和喜悦。
戏曲是滋养人心的好东西。这个晚上,回到租屋,玉琴心里的枯寂感无助感淡了许多。擦洗过,开了落地风扇,睡得香甜又踏实。连着几个晚上,玉琴下班后都到戏班子听戏唱戏,曲剧《秦香莲》选段《剪烛伴读情意深》、曲剧《孟姜女》选段《走一山又一山山山不断》等几个选段,唱得都顺畅。
夏天的日子鲜活有味了。
又一个面馆打烊的时刻到来了,玉琴出得店门,理了理刘海,整了整衣襟,向戏班子那里去。奇怪的是,今天听不到远远传来的唱声。玉琴赶到那个地方,那里空旷冷落,戏班子不见了,只有几个老男人在路牙子上坐着纳凉,不知是否在等戏班子来。玉琴很失望,不知戏班子今晚为什么没来。转念想,本来就是临时凑集起来自娱自乐的,一晚上不来也正常。这样想了,心里却还是空落。戏班子的地方向西过一道小街,是县里的一个广场,晚上很热闹,散步休闲的,跳兔子舞的,打羽毛球的,打柔力球的,更有许多小孩子在大型充气娱乐城里蹦跳欢闹。但是玉琴不大喜欢广场,玉琴总觉得广场是城里人的广场,自己一个乡下打工的,到那里有些装模作样。但是今天,玉琴心里很空,想到广场走一走,毕竟那里热闹。何况,玉琴知道,是自己自卑,谁也没有不让自己到广场去。
玉琴到了广场,广场上一派夏日的喧闹,两面巨大的电视墙上播放着什么节目,映得整个广场七彩变幻。玉琴漫无目的地转了一会儿,看了一会儿跳交谊舞的,看了一会儿跳广场舞的,看了一会儿打柔力球的,又产生了这是人家城里人的地方的想法,觉得没趣。正要离去,迎面看见一张熟悉的脸,细看,竟是戏班子拉弦的瘦劲男人,瘦劲男人同时也看见了她,向她微笑点头。玉琴问:“哎,戏班子今天怎么没去?”瘦劲男人脸上的笑没了,说:“出了一点情况。”沉默了片刻,又说:“那个拉弦的王胖子,记得吗?今天一大早去世了,脑溢血。后天火化。”玉琴心里“咯噔”一下,嘴巴不由张开了。瘦劲男人又说:“都是多年的戏友,我们后天去殡仪馆送他,戏班子暂停演唱,等他过了三七再开始,算是一种祭奠吧。”玉琴点头,心想,这班人倒是仁义。
一时没话,玉琴正不知所措,瘦劲男人说:“一块儿走走好不好?”玉琴想也没想就点了头。
玉琴跟这个男人很能谈得来。
两人谈戏曲,谈身世,谈家常,谈生活,谈得很开心。那么大的广场,不知不觉已经走了五圈。男人叫郭建筑,跟玉琴同龄,原是县城东关“飘香饺子馆”的老板。四年前老婆出车祸去世,老郭的心劲一下小了,把饺子馆给了儿子经营,自己赋闲在家,爱上了拉弦唱戏这一口。
“等王胖子过了三七,我还到你们戏班子唱戏!”要出广场的时候,玉琴说,眼睛低着。
“好,到时候等你去!”郭建筑说,看着玉琴。
二人一起出了广场,到了马路上。玉琴正要跟郭建筑道别,郭建筑突然拉住玉琴胳膊往怀里一拽,说:“过来!”玉琴看时,一个愣头青小伙子骑着一辆蓝色大摩托擦着玉琴身子“呼”的一声远去了。郭建筑看着那摩托车消失在街角拐弯处,手还抓着玉琴的胳膊,意识到时,连忙松了。
玉琴感激地看了郭建筑一眼,脸有点红。
还是那个烩面馆,还是那份工作,玉琴却觉得不一样了,她一整天陀螺似的忙,却不觉得很累了,不再感到乏味无聊。她脸上一整天都绽放着明媚的微笑,像初春的阳光一样。
每晚,回到租屋,玉琴洗脸擦洗之后,总要在租屋里站着,小声唱一两个戏段。有时,玉琴打开电视,看戏曲节目,留心学唱一些好的段子。有三五个戏段,她唱得很熟了。
她在心里计算着日期,郭建筑的戏班子今晚就要复出了。
忙完面馆的工作,已经是晚上九点四十。出了面馆,侧耳细听,果然听到熟悉的弦声戏声。玉琴又欢喜,又有些莫名的不安和羞怯。
玉琴一路小跑回到租屋,洗过擦过,换上那件白底碎花的干净上衣,又取出一瓶平日不怎么舍得用的香水,上上下下喷洒一遍,又照了镜子,才急匆匆出门到戏班子那儿去。
今晚,玉琴打算唱两个段子。
一段是豫剧《风雪配》选段《谯楼上一声声更鼓响亮》:
谯楼上一声声更鼓响亮,
掀罗帏趁灯光偷看看新郎。
灯光下比白天大不一样,
好一似左金童下了天堂。
他那里手托腮两眼合上,
嘴角里含着笑睡得好香。
……
另一段是曲剧《王宝钏》选段《见红日出东方天晴气暖》:
见红日出东方天晴气暖,
迎和风踏晨露去把菜剜。
贫穷人自冬至翘首期盼,
屈指算屈指算惊蛰到九尽春还。
姐妹们清晨起相约呼唤,
丢碗筷锁窑门疾步田间。
过踏石越小溪举目四看,
春意浓春意浓万象新百鸟争喧百鸟争喧。
见紫燕如穿梭双双结伴,
蝴蝶儿一对对飞舞翩跹。
……
玉琴想象自己唱,郭建筑弦弓开合很艺术很激情地伴奏,玉琴唱完,郭建筑立刻把坠胡靠在肩上,腾出手来鼓掌。
玉琴想象郭建筑看她的目光很是温热,还有点儿发粘,使自己不由得低头躲避。
玉琴想象这以后的某一天,二人见面,郭建筑说:“你以前喜欢唱悲情戏段,这段时间,你唱的戏段倒很喜乐。”
玉琴想象自己闪了一眼郭建筑,悄声问:“你说,这是为啥?”
唱声乐声鼓掌叫好声越来越清晰,郭建筑的戏班子就在十几步远的地方了。
责任编辑:李 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