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以学生为中心”本科教育理论为当前各国旨在提升高等教育质量的改革提供了重要的理论支撑。牛津大学本科生导师制在实施目标定位、教学过程组织以及师生关系建构上都充分地体现出了“以学生为中心”的本科教育理念。这一理念成为牛津大学本科生导师制教学质量得以保障的关键。从学生的角度解读牛津大学本科生导师制的教育理念,有助于为我国高校本科生导师制的有效实施提供有益的启示和借鉴。
关键词:“以学生为中心”;牛津大学;导师制
中图分类号:G40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5 - 6378 (2014)01-0024-04
近年來,众多国内高校纷纷展开本科生导师制的教学改革,并试图以此推进本科教学质量的大幅提升。然而,改革的实际效果并不十分令人满意。有学者认为,本科生导师制在我国提升本科教学质量系统工程中的形式意义大于实质价值[1]。如何真正发挥本科生导师制的教育功能,提升其实施质量,成为进一步推进本科生导师制改革的关键问题。为此,很多人开始怀疑这种源于牛津大学的本科生导师制在中国高等教育中是否具有普适性?然而,这一教学制度所形成的理想教学关系和教学质量是毋庸置疑的。以往国内学者对牛津大学本科生导师制教育理念的研究多从教育教学活动组织者和实施者的角度展开,而“以学生为中心”的本科教育理论促使我们换位思考,找到牛津大学本科生导师制教学质量得以保障的关键,有助于推动我国高校本科生导师制改革的不断深化,完善。
一、“以学生为中心”本科教育理念的提出
1952年,学者卡尔•罗杰斯首先提出“以学生为中心”的高等教育观。从20世纪中期开始,美国高等教育界在这一大学教育理念的引领下展开了本科教育教学方法以及教学管理等方面的一系列变革。1998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在世界首届高等教育大会上明确提出,“高等教育需要转向‘以学生为中心的新视角和新模式”,要求国际高等教育决策者把学生及其需要作为关注的重点,把学生视为教育改革的主要参与者,并预言“以学生为中心”的新理念必将对21世纪的整个高等教育产生深远影响[2]。 2012年7月,中国高等教育学会院校研究分会和华中科技大学共同举办的“院校研究——以学生为中心的本科教育变革”国际学术研讨会上,美国杜肯大学威廉•巴内罗(William Barone)教授认为,美国、欧盟和中国先后实现了高等教育大众化,大学不再是只招收优秀学生和实行精英教育的地方,如何让众多学生成为主动的学习者,让他们对自己的学习更负责,是不同国家面临的共同问题[3]。“以学生为中心”的本科教育理论为我们致力于提升高等教育质量的改革提供了新的理论支撑。
当然,纵观千百年来教育思想史的演进历程不难发现,“以学生为中心”并不是一种全新的教育理念。早在苏格拉底和孔子那里,我们同样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一种相似的对学生的关注和尊重。
将“以学生为中心”作为本科教育理念的提出无疑反映出人们在面对高等教育质量问题时所产生的思考。
二、学生在牛津大学本科生导师制中的地位
(一)教学目标:着眼于学生的发展
牛津大学的本科生导师制是伴随着本科生学院的发展而形成的。在导师制形成初期,由于当时本科生的年龄较小,导师应家长之需承担起对学生在经济开支、学习活动、道德规范等多方面的指导责任。进入19世纪后期,牛津大学本科生导师制发生了显著变化,突出地表现为导师对学生的指导责任越来越集中于学业指导之上。但是,这并不排斥导师会在教学指导的同时关心学生在大学期间遇到的各种问题。
河北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4年第1期今天,牛津导师对学生进行指导的目的同样着眼于学生的发展。导师并不致力于帮助学生通过考试,也不期望于帮助学生为就业做好充分的准备。他们所追求的是要给予学生一种能够去独立思考,应对未来社会挑战的基本素养。正如一牛津学生所言:“导师课教会我就任何事情进行争论,而不是如何通过考试。”[4]13 19世纪曾在牛津大学担任导师的红衣主教纽曼对于大学教育的理解最为精辟地呈现了牛津大学的传统教育理念。他强调知识的内在价值和非功利性,推崇通过博雅知识培养人的心智,实现对学生的“理智训练”和“理智扩展”。这种大学理念在牛津大学根深蒂固。20世纪后期,牛津大学导师卢卡斯指出:“我们不会给予学生超过其吸收能力的更多信息而使他们承受过重的负担,但是我们要向学生展示如何去解决他所不熟悉的问题。”[5]长久以来,牛津导师总是“有一些独特的方法使智慧闪光,使头脑充满知识,使本科生变得明智”[6],他们致力于教会学生如何思考,给予学生一种批判的精神,发展学生不断应对现代社会新挑战的能力。显然,牛津大学的本科生导师制是一种以学生发展为核心目标的教学制度。
(二)教学过程:关注学生的学习
牛津导师对学生的辅导集中表现为每周一次的导师辅导课。它对于每一位牛津学生而言,或许令其为之向往,或许令其为之紧张,但无论怎样,这种教学形式都最为充分地体现了牛津大学重在育人的办学传统。导师辅导课是学生勤于学习,敏于思考的强大助推器。导师在教学的各个环节都表现出对学生学习的极大关注。学生的学习活动毫无疑问地占据了导师教学的核心地位。
课前准备。学生在每次导师辅导课之前都会有相关的作业。作业的最初形式就是论文。后来,由于上课学生人数的增加导致学生无法一一在课堂上完整朗读自己的论文,因此,现在本科生的作业包括了论文、读书笔记、摘要等多种形式。但不可否认,论文仍然是最主要的作业形式。导师对论文的要求非常严格,学生要在查阅大量文献的基础上,形成自己的观点。为了上好辅导课,更好地与导师展开一场热情高涨,错综复杂的讨论,学生必须在课下花费大量的时间独自钻研。虽然学生在课下自学的时间从几小时到二十几小时不等,但可以确定的是,学生为导师辅导课做准备的时间远远超过了导师上课的时间。显然,导师辅导课已然成为督促牛津学生进行课外独立学习的强大动力,而学习也成为学生积极主动的一种行为。
课堂讨论。在导师辅导课上,导师会就学生的论文或简单陈述的论文观点与之展开讨论。在这一过程之中,学生所需要做的是不断阐明自己的观点,并竭尽全力为之进行辩护。学生在这样的辩论过程中获益匪浅。他们不仅能够学会忍耐镇静,下定决心坚持不懈地去理解问题的本质,并为问题的解决创设必要的条件,而且,这种学习还会督促学生“去追求心智的完整,并对真理持有始终不渝的敬意”[7]244。学生在导师辅导课上验证自己的一些想法,或者努力去澄清问题,或者提出问题。很多学生特别喜欢在导师辅导课上师生对某个问题的集中探讨以及由此问题引发的可能是无边无际的热烈讨论。对于学生而言,导师辅导课的重要价值就在于它的开放性,即课堂上所讨论的问题,讨论的过程,甚至讨论的结论都是开放的。很多导师作为某个学科领域的专家,他们对学生观点的质疑以及对问题的深入分析不断激励着学生去思考,去探究。同时,学生之间的讨论也会不时地碰撞出思想的火花。在这样的学习过程之中,学生的思想不断地得以解放和创新。
导师制教学的核心在于,师生始终都要保持质疑的态度和探索的精神。导师要使学生形成这样一种意识,即“没有什么信仰是无可质疑的,没有什么论述是绝对经得起深究的,没有什么证据是完全无可辩驳的,也没有什么结论是定论性的”[7]209-210。在导师的指导之下,学生的学习逐渐发展为一个具有创造性、迁移性甚至是“颠覆性”的过程。如何引导和促进这样的学习过程,成为导师在教学过程中关注的焦点。
(三)师生关系建构:平等合作
在牛津大学的本科生导师制下,产生了形形色色的导师。对于学生而言,哪种导师是他们最喜欢的呢?牛津学者詹姆士•克拉克指出,学生对那些不限定讨论议程的导师以及能对讨论过程中偶然萌生的各种念头进行解释的导师更为青睐。牛津大学导师制下的师生关系无疑是耐人琢磨的。牛津人认为,“导师制教学应该催生出师生间最成熟的关系,而不是最差的关系”[7]41。导师在教学过程中扮演着多种角色。他们是具有建构意识的评论者,帮助学生对信息进行分类整理;他们是某一学科领域的专家学者或是活跃于科研前沿的研究人员,能够就某一问题与学生展开细致而深入的讨论;他们是学生观点的批判者,但同时又时刻要面对学生的种种质疑;他们是学生学习的合作者,帮助学生了解高等学习与以往学习的种种差异,不断去接受新的学习观念。在这样的师生合作关系中,学生个人的努力远比导师的指导更为重要。在导师辅导课上,学生和导师都“无处藏身”。学生不可能躲在他人身后以隐藏自己的无知,而导师也要时刻面对学生的发问和质疑。
导师课促使学生不断超越自我,达到自己才能的极限。耶稣学院的法学院士彼得•米菲尔德(Peter Mirfield)这样描述他的牛津导师,“导师希望我能够在智力上有所发展,我和导师都意识到我比他知道的要少得多,当我没有理解学习内容,学习不够努力或思考得不够充分时,他都会很失望,而不是生气”[4]26-27。显然,在牛津大学的本科生导师制下,导师是学生在学术道路上不断前行的同伴和向导,而不是严厉的鞭策者和监督者。在平等合作的师生关系之下,导师能够主动地关注学生个体在学习中的不同需求,耐心了解学生遇到的种种困境与疑惑,而学生也才有机会及时表达自己的各种观点和态度并有可能得到导师积极的回应。
“以学生为中心”的本科教育理念在牛津大学的本科生导师制中得到了充分地体现。这与牛津大学数百年来秉承的育人为本的办学传统是完全一致的。
三、关于完善我国本科生导师制的几点思考
(一)本科生导师制要以促进学生发展为根本目的
为何要实施本科生导师制?这无疑是任何一所推行本科生导师制教学改革的高校都会认真思考的问题。改革者或许希望本科生导师制能够带来学生学习成绩的提高,就业率的改善或者是学生管理的良性发展。这种良好的愿望本无可厚非,但是,如果仅仅以此为目的去推行本科生导师制,恐怕很难令人满意。学生的发展无疑是一种整体性、全面性的变化。本科生导师制要致力于促进学生的全面发展,而不是某一个方面的变化。在国内高校的本科生导师制改革中,涌现出了很多种不同类型的导师,例如学术导师、就业导师、实习导师、生活导师等等。这种划分本科导师职能的做法虽然在某种程度上解决了导师人力投入和经费的问题,但对于学生而言,难免会使其接受到的导师指导陷入相互分裂,彼此冲突矛盾,缺乏整体性和连贯性的状态之中。如何将各类导师的指导整合起来,真正为学生提供具有针对性的有效帮助,促进学生的综合发展是我们在本科生导师制改革中需要进一步解决的问题。
(二)本科生导师制要以激发学生学习为抓手
如何让本科生成为主动的学习者?在我国,本科阶段的学习生活对于任何一名刚刚进入大学校门的学生而言都是新鲜而陌生的。他们要面对的是一种完全不同于高中阶段的学习生活模式。在自由宽松的大学校园里,大学生必须要学会如何掌控自己的大学生活。学生要对自己的学习负责,成为主动的学习者,明确自己的学习兴趣,发现自己的学习问题。牛津大学本科生导师制的实施为我们提供了一种可供参考的模式。在模仿借鉴本科生导师制基本实施模式的同时,改革者应该去思考如何通过常规性的导师教学辅导活动,不断激发学生的学习兴趣,培养学生的自主学习能力,发展学生勇于思考,积极面对各种挑战的生活态度。“以学生为中心”,就是要让本科生真正成为自己学习的主人,使大学的学习真正成为学生的追求和向往。
(三)本科生导师制的实施要关注师生关系的重建
如何能真正让学生从本科生导师制中获益?导师与学生之间平等合作的相互关系直接决定着本科生导师制的实施质量。导师并不仅仅是学生在学业上的指导者,还是本科生大学生活的引路人,综合能力提升的推动者。导师只有与本科生建立起平等互信的关系,才能真正获得与其展开实质性沟通的能力,也才真正赢得帮助其取得能力提升的教育契机。由导师要求学生学习转变为导师帮助学生学习,由导师检查学生作业转变为导师指导学生独立完成对问题的探索。导师要给予学生充分的学习自由和独立探索空间,让学生真正成为自己学习的主人。只有当学生能够获得这样一种强大的由内而外的学习动力时,他们才能够有效地实现自我能力的全面提升。
牛津大学的导师制教学使“学生个体所得到的关注也许比其它任何地方的都要多”[7]34。正是这样一种对学生以及学生学习活动的极大关注和尊重使其本科生导师制取得了理想的教学质量,发挥出了巨大的教育功能。牛津大学的本科生导师制对“以学生为中心”本科教育理念的深入诠释无疑可为我国的本科生导师制教学改革提供有益的启示和借鉴。
[參考文献]
[1]何齐宗,蔡连玉.本科生导师制:形式主义与思想共识[J].高等教育研究,2012(1):76-80.
[2]刘献君.论“以学生为中心”[J].高等教育研究,2012(8):3-7.
[3]“院校研究:以学生为中心的本科教育变革”国际学术研讨会专家报告[C]. 武汉:华中科技大学,2012.
[4]DAVID PALFREYMAN. The Oxford Tutorial:‘Thanks,
You Taught Me How to Think穑跜]. Oxford: Oxford Centre for Higher Education Policy Studies, 2001.
[5]LUCAS JR. In Defence of Teaching[J]. Oxford Magazine.No.131.1996:5.
[6]TED TAPPER, DAVID PALREYMAN. Oxford and the Decline of the Collegiate Tradition[M]. London: Woburn Press, 2000:97.
[7]大卫•帕尔菲曼.高等教育何以为“高”,牛津导师制教学反思[C].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1.
收稿日期:2013-02-20
基金项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十一五”规划2010年度教育学青年课题《牛津大学导师制的历史演进及影响因素研究》(CAA100113)
作者简介:杜智萍(1977—),女,山西太原人,教育学博士,太原师范学院教育系副教授,主要研究方向:外国高等教育史。
【责任编辑侯翠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