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落定

伊西科

“说了很多年了，但其实没啥大变化。”

“都是合法成立的企业，人家凭什么就得让你整合？”

讨论了两年多的中国组建稀土大集团终于尘埃落定，却并未引起业内人士的共鸣。

1月8日，工业和信息化部（简称工信部）在北京召开组建大型稀土企业集团专题会议。重头戏是，由工信部牵头制定的组建稀土大集团方案近期已获国务院批复同意，方案将敲定稀土大集团“1+5”格局，包括包钢稀土组建成立北方稀土集团，两大央企五矿和中铝以及赣州稀土、广晟有色、厦门钨业三家地方企业各自组建稀土集团。

早在2002年，国家就曾试图筹建成立南北两大稀土集团。但因为“中东有石油，中国有稀土”，中国是世界上拥有稀土资源最多的国家，这个众所周知的原因，加上稀土开采难度并不是很大，私挖乱采的现象在新世纪最初10年，不仅未得到有效整治反而愈演愈烈。后果是，只占到世界稀土资源储藏量约23%的中国，却以“白菜价”供应着一度超过90%的世界稀土市场。这也让提高稀土定价权成为中国稀土界最迫切的问题。

“其实稀土并不是只有中国有，只是因为中国产量大，价格便宜，人家才关停了。”中国稀土学会秘书长徐广尧对《环球企业家》无奈说道。2005年前后，国家从取消稀土出口退税开始，减少稀土出口企业名单，并不断压缩出口配额，试图改变中国稀土贱卖的现状。但这却遭到了日本、美国、欧盟等强烈抵制。他们联手向WTO争端解决机构起诉，指责中国在稀土上存在“不当限制稀土出口”问题，违背了当初中国加入WTO时的承诺。

中国的稀土配额限制在2011年引起了国际稀土价格大幅上涨，但也诱发美国、澳大利亚等重新开采本国的稀土资源。2012年3月，WTO裁定中国对9种原材料出口所作的限制为 “违规”。随着国际恐慌的消退，稀土价格在2013年也较2011年峰值回落了60%。

面对国际诉讼的不利局面，以及国内稀土产能过剩的问题，管理部门转而考虑用更为灵活合理的政策取代一刀切、围追堵截的终端控制，从源头上消减稀土资源地违采、超产的动力，加快稀土整合就变得迫切起来。2011年5月，国务院下发《关于促进稀土行业持续健康发展的若干意见》，提出坚持控制总量和优化存量，加快实施大企业大集团战略，积极推进技术创新，建立稀土战略储备体系。2012年底，中国最大的稀土生产商包钢稀土就与12家稀土上游企业签订了有效期为一年的整合重组协议，由包钢稀土整合国内轻稀土最为丰富的内蒙地区，组建北方稀土集团的路径逐渐清晰。

今年1月3日，包钢稀土发布公告称，2013年12月31日，公司控股股东包钢（集团）公司在包头市与内蒙古自治区内的9家稀土上游企业及股东分别签署了《整合重组协议》。

“目前正对这9家企业作财务管理和环保达标等方面的指导和规范。待其达到上市公司子公司的标准后，将作为包钢稀土的绝对控股子公司，未来符合条件的企业将注入包钢稀土股份中。”包钢稀土董秘张日辉在接受采访时表示。

但这却引起了其他企业的反感。“他们不花钱还要控股我们51%股份，我们肯定不乐意啊。加上我们主要是做金属的，原料是稀土氧化物，并不是说离了他们（包钢稀土）不能活。但另外9家因为他们的原料都来自包钢稀土，所以也不得不被整合。”未参与整合的三家企业之一，包头市玺骏稀土有限责任公司销售部经理张国栋对《环球企业家》抱怨道。

更重要的是，整合本身就是复杂的系统工程。徐广尧说：“包钢稀土未来的整合难度也不小。因为整合是个经济关系，不是一个简单的政治关系。”像包钢稀土在内蒙已占据较大优势，整合难度仍然不小，而拥有中重型稀土资源更多的江西、广西、四川等省份，因为牵扯企业更多，也更为分散，整合起来则更为困难。地方政府与一直在布局南方稀土资源的央企，还有一些地方性国企和民营稀土企业，近年来几乎都在跑马圈地划地盘。例如中铝稀土板块公司辖江苏、广西等地稀土资源，并且已经对稀土整合筹划多年，五矿稀土则主要在江西、湖南布局，是国内最大的南方中重稀土分离加工企业之一，广晟有色、厦门钨业则分别在广东、福建最有优势。

江西省稀土行业协会主任饶勇则对《环球企业家》表示，江西尤其是拥有中重型稀土最丰富的赣州，由于多年来稀土开采和加工企业以中小型居多，并不想完全将控制权拱手让与他人。幸运的是，由赣州市政府推动成立的赣州稀土矿业有限公司此次也在工信部确定的6大稀土企业集团之一。

根据相关报道，这6家大型稀土集团未来将承担起整合本区域内稀土企业和优化资源的任务，包括整合区域内较为散乱的冶炼分离企业等，整合同时也要按照产业政策要求，进行产能缩减和环境治理。“稀土定价权的争夺不是说限制产量和出口就可以的。重要的是提高自身的高附加值加工能力。”徐广尧说。他认为，国家为环保进行限产和整合都是可以理解的，但绝不是说中国产量和出口下降就能获得更多议价权，而应加大对稀土深加工企業的扶植力度。

事实也正是如此。美国五角大楼上个月发布报告称，尽管全球对中国稀土的依赖依然很高，但正在下降。格林兰和俄罗斯去年都开放和扩大了稀土的出口量。据了解，目前中国在全球稀土产量的份额已经从2010年的95%下降至80%。“中国的稀土政策并不会对国际市场造成太大影响，我们大可以放松敏感的神经。”华尔街日报专栏作家Sternberg近日就撰文表示，中国不妨借鉴国外的经验，交给市场来解决，而不是由行政力量主导资源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