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慧茹
[摘要]在新媒体时代,小说创作从功能、受众到传播方式都深受影响。一方面,小说创作发展的空间和途径更为宽广自由;另一方面,量大质浅的小说正在销蚀受众的审美期待。但从小说本质及社会需求来看,小说创作的继续存在是十分必要的,而且意义重大,关键在于小说的主要功能是对社会存在的探索展现;小说对受众思想和情感具有积极的引导提升作用;小说在多种方式扩散下会投射受众情感,并获得受众心理认同,实现其承担社会责任、彰显人文关怀、提升审美愉悦感的价值和意义。
[关键词]新媒体; 小说创作;受众;认同
[中图分类号]I20742[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0-3541(2014)03-0034-06
Abstract: The function, audience and the mode of transmission of Novel creation are influenced In the era of new media. On the one hand, the space and way of the development of novel creation have more broad ,more freedom; On the other hand, a Large amount of novels because quality is shallow are withering audiences aesthetic expectations. But think about the novel essence and social needs, the continued presence of novel creation is very necessary and is of great significance, the key lies in the novel's main function is to explore and reveal socials existence; novel affects thoughts and feelings of the audience actively; Novel is projected to spread the audience emotions in a variety of way, and obtains the audience psychological identity, to achieve its social responsibility, reflect humanistic care, enhance the value of aesthetic pleasure and meaning.
Key words:new media;novel creation;audience; identity
梁启超曾说过:“欲新一国之民,不可不先新一国之小说……。”可见,小说在社会文化重建方面之作用极其重要。随着历史的发展,小说在其社会功能、影响力与读者接受等方面都发生显著变化:从早期的娱乐和伦理教化功能到近代承载历史记忆和反映作家思想功能,再到现代展示提升受众审美情趣等价值功能;传播方式从口头到纸媒,再到电子、网络、数字等多媒体;受众也从大众到精英群体,再到扩散受众。可以说,小说这种传统文体已经从外在表现形式到内在艺术基质,呈现出越来越多样化和复杂化的转变。在新媒体时代,大众的阅读方式呈现数字化、网络化,纸质书(如小说)面临两难困境:一方面,是小说创作空间的自由化、浅泛化;另一方面,由于这种自由化倾向导致的小说创作市场化、作品娱乐性放大,文学的人文内涵、审美价值弱化。那么,小说创作该如何发展?
一、小说功能:对存在的探索
文学是人学,关注人的生存与发展是文学最重要的意义和价值。文学从文化意义上讲,属于人类的一种文化形态;从审美角度出发,又是社会的审美意识形态表现;从作家艺术家个体来看,也是作家生存体验的凝结。文学从接受美学的角度看,其最终要实现的审美效果应该有如下几点:“精神的享受与愉悦感的获得;情感的宣泄、补偿与升华;认识空间的拓展;人格境界的提高,审美能力的提高。”[1](pp430-434)小说作为文学的重要体裁之一,代表并反映着文学这些最基本和最重要的作用与功能。在新媒体时代,多种传媒方式竞相出场,小说创作过程中的生产、传播、消费与接受等活动,均已受到影响。一方面,因其本质上的通俗性、娱乐性与消遣性能很快适应新传播方式;另一方面,又因传统纯文学定位的文风高雅、精神思辨、审美指向等约束,很难在新媒体方式中完整地表述和传达其文化意义,无法实现其正确的精神指引和审美认识等价值功能。根本原因是现代社会人们的存在方式和状态发生了裂变,多元文化和多种媒体的参与和交融,挑战了小说以纸媒等传统传播方式,达到普遍接受和集体认同。孔子所说,“诗”可以有“兴、观、群、怨”这样的道德功能,而今都因时代变迁置于一旁,人们更多地将注意力集中到视觉图像的娱乐与消遣之上。
追根究底,是因为社会个体由于受到后工业化(全球化、信息化)发展的影响,其存在方式和状态已发生明显变化。从农业社会到工业社会,人们还信奉具有大同价值的“意识形态”,并认同社会传统道德层面的价值观,呈现普遍社会价值的归属感。后工业社会到来,传统说教模式的文化传播,及其大同价值的核心内容,开始被大众怀疑和轻视。社会大众在接受文化传播的过程中,明显表现出自身主动性的加强,更倾向自我实现价值,而不是受主流或传统文化导向的支配。吉登斯曾说:“传统的控制愈丧失,依据于地方性与全球性的交互辩证影响的日常生活愈被重构,个体也就愈会被迫在多样性的选择中对生活方式的选择进行讨价还价。”[2](p5)意识形态的宏大叙事不再受到普遍关注,个人意识的逐渐强化,人人都想通过自己的“话语正当性”实现自己的价值认同。在这种空前解放的自由背景下,多种传播方式的出现,加剧了个体选择的自由性和表达认同的主动性,但同时也暗示文学(如小说)创作及其传播中对社会价值的引导和重构极为重要,这就需要小说创作结合多种媒体充分实现其价值功能。拉斯韦尔认为,大众传播有四大功能:环境监测功能、社会协调功能、文化传递功能和娱乐功能。小说作为大众传播的一种重要媒介,针砭时弊、提高读者审美鉴赏能力、传递民俗等众多民间文化、精英文化,也通过幽默等方式,消遣大众,这些作用符合大众传播的主要功能。但现代社会传播形态发生重大转变,手机、互联网等新媒体的出现和蔓延,也带来了现代媒介融合文化的出现。正如许多人认为:“新媒体就是能对大众同时提供个性化的内容的媒体,是传播者和接受者融会成对等的交流者、而无数的交流者相互间可以同时进行个性化交流的媒体。换句话说,所谓新媒体就是所有人对所有人的传播。”[3]这种语境背景确实为小说创作和受众阅读接受提供了更广阔的发展空间,也为小说的转型提出了迫切的要求。
在新媒体背景下,与电视、电影等视像媒介相比,小说功能的最大变化:一是从侧重文以载道的社会功能,转向侧重大众娱乐消遣功能;二是文学活动重心从重视作家个体创作,转向注重作家作品与读者的互动往来,在一定程度上实现小说的社会价值功能;三是从关注作家个体思想情感表达,转向侧重展现丰富多彩的百姓生活和普通人的情感。这种创作转型和功能变化最具典型的当属网络小说。互联网的遍布促使以纸媒为创作和传播途径的小说从适应时代发展和功能转变方面积极寻找出路,充分发挥小说之为文学的社会功能,反映现实、叙述历史、传播知识、娱乐休闲等。即便目前网络小说侧重于娱乐消遣,但也不乏好小说,既对社会现实针砭时弊,如《蜗居》一类作品,如慕容雪村的《成都,今夜请将我遗忘》等,先是从网络中产生影响,后来出版,也被权威文学刊物《中华文学选刊》等全文转载;同时又发展小说传播过程中创作主客体(作者与受众)的交互作用,实现更广泛领域的全民娱乐,如有一批网络小说类型的出现,带动整个文学创作的繁盛,不仅推动文学从边缘化重新走进大众视野,因为小说不同于诗歌散文的重抒情,而更侧重叙事,所以,在多种新媒体传播中,能够做到以故事性、情节性、形象性的特长引发社会各阶层关心民众生活,特别是对一些弱势群体、底层生活的生存状态,达到“批判黑暗势力,张扬人间正道”的目的。随着流行趋势大批写手、作家诞生,他们可以通过新媒体写作各种小说,如“官场小说”、 “公安题材”、 “草根文学”等,来自社会各阶层、各群体的写作者引发小说写作和阅读接受的热潮,没有严格的写作要求,没有明确的写作目的,但在五花八门的创作中,恰恰把握住时代的脉搏,从各个层面书写了当下社会形形色色的人与事,实现了小说写作的社会功能。小说不仅仅是在创作,同时也是一种生产性活动,因为它还生产知识以外的价值空间。在多样化的迅捷传播中,受众在这种信息互动往来中获得现实意义和时代价值,拓展认识空间,提升精神品质,净化心灵世界,获得审美享受。
小说的功能是多种多样的,除了具备文以载道、伦理教化等功能,还兼具娱乐消费功能。优秀的小说无疑推动了电影和电视剧的发展,从而增加人们的消费方式,推动经济。曾经一度被认为,边缘化的文学作品也在市场与商业领域占有一席之地,许多经典小说,进入网络、手机、阅读器中被阅读、购买、消费,如莫言获诺贝尔文学奖后,其作品在各大网站热销一时。现在大多为人们所称道的电影和电视剧都是小说改编而来的,成功地将小说改编成电影和电视剧,增加了人们在文化娱乐中获取社会历史知识、获得伦理教化、陶冶精神情操、满足审美情趣需求的途径和方式。当代很多获奖电影和优秀电视剧都是由著名小说改编的,电影有《大红灯笼高高挂》《芙蓉镇》《卧虎藏龙》……电视剧有《玉观音》《还珠格格》,以及金庸的所有作品等。娱乐功能是当今大众传播极为显著的一个作用,甚至被中心化。其重要原因是适应了当今消费社会,人们对消费生活的需求,如改编来自小说的电影,如《哈利波特》系列,带来的全球性社会影响和受众认可,远远超出小说的作用。还有许多像近年流行的盗墓小说、玄幻小说、校园小说等,在网络上的火爆和影视改编的高收益回报也是如此。红极一时的《步步惊心》《甄嬛传》《致青春》等,“清宫戏”、“古装剧”、“青春片”就是从网络小说发展而来。进一步看,诸如此类的小说创作一经网络扩散,很多便成为影视改编的来源,丰富了中国当代影视界,也让小说重新获得大众认可。更重要的是,在当下媒体多样化时代,小说的消费娱乐功能被推向前所未有的高度,人们在快节奏的社会生活中,常常通过网络、手机、阅读器等看小说来休闲消遣。相比碎片化的信息,很多人更愿意在有限时间内阅读通俗易懂,又不乏社会意义、审美趣味的小说。可见,新媒体语境下的小说在社会功能与娱乐功能方面更强化了相互包含、互为作用的紧密关系。但匿名自由写作与水平良莠不齐,致使网络小说“意义构建上的价值缺席和承担虚位”。所以,小说家们和网络写手都理应进行反思,竭力使受众在阅读中,获得精神享受和审美快感,情感得到宣泄和补偿,甚至能够在阅读后实现审美期待的长久效果,即开拓知识空间,提高人格境界,完善审美能力,形成经典文学的审美阅读效果。
新媒体时代的文化产品创造是针对大多数受众兴趣、猎奇、消遣的生产活动,小说创作也必然受此影响,但应把握的主导思想是引导而不是迎合受众的审美需求。这样才能让小说顺应时代背景变幻,在娱乐消费中实现对社会现实的反思,对大众审美取向的引导。所以,小说家们应该正确认知小说在新媒体传播中的娱乐性,并自觉地进行创作方式和风格的多样化转变,在适应当下受众期待视野和审美需求的前提下回归“文学价值原点的审美约定”,担当起书写现实生活的社会责任。
二、小说受众:参与互动与创作
从文学本质上讲,文学也是人们社会交往的工具,文学接受的高潮阶段往往是人们在阅读中,能够通过内容、情感、思想感受到心灵沟通的愉悦和社会交往的欲望。从更广泛意义上讲,小说的接受效果最终要达到受众认同、心灵互通。这样的小说创作才能获得社会广泛认知接受,并发挥社会性和交际性功能。在新媒体时代,信息爆炸时代。当文学艺术的承载方式发生根本上的变化,小说创作也面临许多问题,在分众时代到来的新媒体环境里,我们理应清醒地认识到受众会发生怎样的分化,才能有针对性地写作,并适时地发展小说的新形态,实现小说应有的时代价值和意义。因此,小说创作如果要在未来健康蓬勃发展,先要厘清以下问题:小说的受众群体是哪些,小说的传播途径是哪些。以此更好地指导小说创作及其发展,并且逐渐让小说受众变多,真正的好小说被大众接受。
从整体上看,新媒体时代的小说创作发生了许多变化,从实现功能上回到娱乐狂欢,从阅读方面看,也产生重要的变化。由于多种新媒体实现了传播信息的快捷、开放、多元化,因此,与传统写作方式和流传途径相比,小说阅读的世俗平民化、娱乐消遣性等特性被放大。作者作品和读者(也可称为受众)之间的信息交互被大大加强,文学空间的自主自由性盛况空前。人人参与网络,创作、接受、阅读、占有、消费的整个文学活动过程,都在多样的新媒体中随时发生。愈来愈多的人通过各种方式进入小说写作和阅读、消费的世界。过去还自居纯文学阵地的许多文学刊物和作家,面对这种语境变化,也不得不进入消费性、娱乐性更甚的现代社会文化书写场域。小说的创作从意图、目的到方式、风格都围绕整个信息世界展开,并受制于信息世界。小说创作方式的转变使整个文学活动更加热闹,小说家与受众、小说作品与市场的地位发生倒置。占主体地位的读者和受众环境大大影响了纸媒为主体的传统文学,网络文学的盛行不可阻挡。与过去不同的是,网络已是信息的海洋,相比新兴的艺术创作传播媒介,小说创作难以承载那么多的信息,承载的只能是一部分过时的信息,而不是及时有效地反映当前的信息,充当“瞭望站”的功能。所以,小说只是对已经过去的信息的加工与处理,信息功能并不是特别完善。从新历史小说、平民小说等发展来看,传统小说的信息功能并不具备强大的竞争力。张炜、余华、铁凝、王蒙等作家的作品,在当下电子、数字化传播形式下,已越来越远离大众的视野,只能在原有的传统文学世界保留其某些功能,其受众也局限于一定的精英文化场域,难以进入大众多方位的阅读、接受渠道。国内最高文学奖“茅盾文学奖”的评选一年比一年冷清低调,评奖结果也被人们唏嘘不断,甚至有人认为,茅盾文学奖已经是“体制内的狂欢”,离大众越来越远,人们只能从关注转成观望,难以理解和接受,人们期望这种纯文学评奖活动不要再“独乐乐”,应适时地“与民同乐”。曾有新闻调查发现,在重庆等地的一些大型书店、书城,茅盾文学奖获奖作品的销售情况并不理想,很多获奖小说根本无人问津。
新媒体时代的小说阅读相比较过去,还是有了更广的受众接触面和更多的受众群体。“在中国出版科学研究所披露的《国民阅读与购买倾向抽样调查》中,我国国民的阅读率在1999年为604%,2001年为542%,2003年为517%,2005年为487%,2007年为488% ,2008年成年人综合阅读率为697%,其中图书阅读率为493%,较2007年的488%有所回升。其中,2008年在线阅读、手机阅读等各类数字媒介阅读率为245%。”[4]数字型、电子型的书籍因为方便下载携带、阅读快捷省事,在当下广受欢迎。很多从前不爱看书阅读的人,也开始浏览各种数字化报纸、书籍等,可见,新媒体时代阅读的人群是大大增加了。因此,从小说的本质及其特点上来看,其发展还是要靠有一定语言文字能力、具备基本的文化基础和思想水平,对文学艺术有辨识审美能力的接受者。这些受众因为从心理上潜在一种阅读欲望,具有一种实现交往互动的特殊心理要求,即接受心境。可见,一方面是受众对好小说的欲求不满;另一方面,是纯文学的高蹈不前。解决这种分化的关键在于小说创作让更多受众参与互动,在创作和推选、评论方面发出声音,得到响应。
从当下小说发展形势来看,应该逐渐是这种爱好小说,存在阅读、接受能力和心境的人,或者群体会成为小说继续发展的受众。许多人爱好小说,也有创作小说的冲动,会在社会中出现大众共同创作一部小说的可能,而不是由小说家独自苦思冥想完成。但非常伟大的小说能否合力完成呢?其实,一些小说经过众人阅读和流传,形成被转载和改编的新媒体线索,就会被更大范围、更多群体的人一一过目,而且形成一个鉴赏、批评的氛围,使得更优秀、更经典的作品可以脱颖而出。在这个更为自由的阅读时代,受众可以随心所欲地选择阅读方式和对象。这样也可以十年磨一剑地千挑万选小说经典。
毋庸置疑,经典名著的阅读确实可以提高大众的审美能力。网络时代,通俗文学和纯文学还存在很大区别,如何将一些精品通过机制选拔出来,推荐给更多的受众,从思想和心灵上,提高受众的审美鉴赏能力,满足他们的审美想象和审美需求,而不单单是提供短暂的猎奇、休闲、消遣、娱乐。这是小说创作中需要掌握的一个命题。“现代大众传播过程中,受众分为‘直接受众、‘大众受众以及‘扩散受众的类型。” “‘直接受众是指在传播现场的少数人;‘大众受众则是传统媒体时代清晰而明确的受众;‘扩散受众的出现,是信息时代当代媒介景象日趋复杂造就的。” “没有亲身接触媒介信息内容,但是经由他人对话或由其他媒介辗转流通,几乎当代社会所有人终究会间接接触主流传媒传递的信息和意象。”[5](p195)即为“扩散受众”,这种受众变化更多倾向于“分享”,即更重视“我看到了”,而不是“我看完了”。因此,传统意义上的作家通过书写印刷的传播方式获得受众,非直接单向的传递信息,使用文字符号创作比较单一和间接性,这些特点直接导致小说阅读者没有选择地纳入消费体系,受众在阅读中的愉悦感和满足感难以得到,小说创作和受众之间形成天然屏障。真正的小说精品会淹没在小说创作的海洋中。所以,多媒体时代,也适时地解决了这一问题。除了直接受众和大众受众,还增加了更具影响力和活跃度的扩散受众,让更多有能力选择经典小说的读者很快得到讯息,并实现心理认同。多媒体时代,小说价值功能往往通过“扩散受众”来实现。那选择什么是精品,什么是经典,只能通过大家的推荐、大家的评论,大众共同推选出来,又推荐给更多的人,而不是像过去,只是几个评论家写评论称赞,说好就好。这种扩散速度快、影响大,并且还能迅速转变为更多受众喜欢的其他传播方式。如我国古代四大经典名著,从影视业产生开始,就不断被各种新媒体改编上映,受众也越来越多;金庸的武侠小说反复被重拍,但每次都吸引不少受众观看,重温经典名著的精彩。陈忠实的小说《白鹿原》原本在文学界被传颂,历经波折终于被拍成电影,虽然因对原著理解不同导致观众褒贬不一,但也让更多非文学领域的观众了解和熟悉这部经典小说,并通过电影这种方式感受到小说的部分审美意蕴。因此,小说的传播途径在新媒体时代背景中还是有了更多选择。《致青春》这部小说在网络中已经传播了六七年才终于在众人期待中改编为电影。《裸婚时代》《步步惊心》《千山暮雪》等电视剧也是经过众多读者广为扩散才从小说转型为电视剧,获得更多受众。这些小说的新媒体方式传播在一定程度上激活了中国影视文化市场,也为观众提供了更多更丰富的可看性,从贴近当下受众现实生活情感、符合受众审美期待、提高受众审美能力等方面重构了当下小说创作的审美机制。
新媒体时代的小说应通过引导社会文化、重建价值导向来得到受众的认同,也是小说能够通过多种形式获得大批受众的主导因素。小说的价值与功能最终指向就是对社会文化导向有一定引导作用,并能在纷繁复杂的社会文化图景中梳理和重建受众的价值观。从当前社会看:“当代中国社会正处于一个快速变动的时代,传统的价值观念逐渐甩尾,现代社会观念正在逐步形成之中,这种价值观念的更替往往以社会文化冲突的形式表现出来。”“虽然现代价值冲突存在着转化为群体冲突的可能性,但基本上还是局限在社会文化思想领域,其对社会秩序和稳定的影响相对较小,这就为我们创造社会共识提供了一条可行的途径:即通过公共社会领域内的文化冲突来达到社会共识和价值认同,进而以价值认同来引导和规划人们的社会行为,并最终促成社会的整合。”所以,“新时期社会认同的建构应淡化身份的区隔,强化普遍共享价值和理念的传播。”[5](pp192-195)由此,小说应该以引导重塑社会主流价值为己任,从创作形式到内容上突破传统,尤其是雅与俗、纯与杂的间隔区分,让更多扩散受众得以参与和选择、评价。这样,小说创作才能发挥其本质影响力,并引导提升社会价值的现代性和思想性。
三、小说扩散:情感投射与心理认同
18—19世纪德国诗人荷尔德林在一首诗中说:“人诗意地栖居。”“所谓的‘诗意的栖居,就是通过人生艺术化诗意化,来抵制科学技术所带来的个性泯灭、生活刻板化和碎片化的危险。”[6](p251)在现代社会中,小说应该如此,从创作到传播被受众阅读,始终不能放弃对美好人生体验的书写,给读者创造一个诗意的情感空间,并从人生感悟、终极关怀和深层的文化积淀等方面指引读者的审美取向。
新媒体时代,网络、影视等视觉化传播方式确实为小说创作提供了更多动力和平台,但因其电子、图像技术的限制,也无法准确传达小说内容丰富性、情感激越性、意义延展性。小说作为一种文化遗产的传播,比起电影,有更多细节,有更多心灵的旁白,有更多民俗、方言、细密的东西,有很多电影表达不出来的通感,比如,触觉、味觉等。正如英国艺术家克莱夫·贝尔曾提出真正的艺术品是“有意味的形式”。这“有意味”就是指:“在各个不同的作品中,线条色彩以某种特殊方式组成某种形式或形式的关系,激发我们的审美感情。这种线、色的关系和组合、这些审美的感人的形式,我视之为有意味的形式。有意味的形式是一切艺术的共同本质。”[7](p37)它是在文学艺术等作品中,能够表现出那种不同于人们日常生活的普通情感,而是能激发出“一种特殊的、神秘的、不可名状的审美情感”的艺术形式。经典小说都在历史考验下证明,艺术形式和内容的完美结合就会谱写一个令人“情动于中而发于声”的审美艺术世界。所以,克莱夫·贝尔同时也认为,现代艺术尤其是视觉艺术,也应该具备这样“有意味的形式”的共同性质。《甄嬛传》小说改编为电视剧,之所以能那么火爆,很大原因基于编剧对小说意味的把握比较独到,拍摄制作跟注重人物心理的展现和剖析,还依靠主要演员的演技、人气,才能引发受众如此心灵相通的接受美感。而其他小说能否通过影视剧获得扩散的成功就很难说了,《白鹿原》电影版被质疑,多次翻拍四大名著的影视剧被观众比较后逐渐开始对影视导演、演员失望,这些例子不胜枚举。这种在小说扩散过程中,为什么会有如此大的差距呢?问题的根结就在于小说扩散在很大程度上依靠其产生的思想和情感的感染力和撼动力,是否为受众留下一个可以无限延展的审美想象空间和艺术情感世界,从而实现小说在受众心灵和思想方面的情感投射与心理认同。这样的小说才真正具有艺术品的本质,并能被不断扩散和传颂。
在这个充斥电子媒介、视觉图像占据重要消费场域的时代,电视和网络的普及也带来许多负面影响。当下对影视的诟病不少,甚至有关闭电视一说。年轻人大多时间都花在眼花缭乱的影像之中,不停闪烁和变动的彩色银幕和网络页面,让他们少有时间和精力细细咀嚼艺术作品的“意味”,抑或说干硬生涩的镜头和口水化、碎片化的语言,并没有对小说的内容和思想真正做到完整和准确的言传身教,即使阅读完观赏完,受众的心灵和情感的浇铸也似昙花一现,没有留下一个使之回味无穷的艺术空间、想象空间,这就是小说之为艺术的价值没有被充分实践。娱乐至死,成为当下对电视媒介的一种极大的诟病。“我们的文化对于电视认识论的适应非常彻底,我们已经完全接受了电视对于真理、知识和现实的定义,无聊的东西在我们眼中充满了意义,语无伦次变得合情合理。如果我们中的某些人不能适应这个时代的模式,那么,在我看来,是这些人不合时宜、行为乖张,而绝不是这个时代有什么问题”[8](p72)。这也是尼尔·波兹曼所深切痛恨的地方。随后,他又在《赫胥黎的警告》一章中忧心忡忡地说:“如果一个民族分心于繁杂琐事,如果文化生活被重新定义为娱乐的周而复始,如果严肃的公众对话变成了幼稚的婴儿语言,总之,人民蜕化为被动的受众,而一切公共事务形同杂耍,那么,这个民族就会发现自己危在旦夕,文化灭亡的命运就在劫难逃。”[8](p133)赫胥黎不无悲观地认为,在全民投入到这样一个新媒体带来的时代,我们终将被这个看似繁华的热闹所吞噬。“赫胥黎说流水线将毁掉我们,波兹曼认为是娱乐,基恩则指向了网络”[9]。现在看来,“流水线”和“娱乐”还没有毁掉我们的生活和思想,但是未来呢?网络会吗?或许还有其他的新媒体在继续生产并影响着我们既有的生活。在这样的背景下,以揭示社会生存现实、传递人间正义与温暖、深化人们审美情感体验的小说,它的存在本身就是对这种现实的一种补充、一种替代,而且将会成为一种回归。
学界一致认为,后工业时代到来后,人们逐渐被快速的信息和片段式的文化所解构。按照齐格蒙特·鲍曼的观点:“‘个体分化这一观念所承载的是个体的解放,即从归属于自己、通过遗传获得、与生俱来的社会属性的确定性中解放出来。‘个体分化在于将人的个性特征从‘给定转变成一种任务,从拥有状态变成一种存在状态。但随着个体化的进一步发展,人们越来越不能控制自己的生活,他们对这个动荡世界的理性反应是目光短浅、对长期生活漠不关心、把生活分割为碎片。”[10](pp175-194)多种新媒体及其传播内容的自由解放,势必也带来个体主义的升温,人们的认同感、归属感、信任感终会陷入瓦解状态。而小说是一种宏观的架构,历史、经济、政治、文化、民俗都可以在一本小说中得以体现,并且通过这些内容很自然地展现宏大的社会主题,张扬人性中的真善美,引起受众的心灵共鸣和情感震动。像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狄更斯的《双城记》,像中国作家余华的《活着》、严歌苓的《小姨多鹤》等,历史底蕴深厚,文字细腻,叙事跌宕起伏,人物形象生动,能给读者带来久久的回味和思考。从这种意义上,小说是让眼光放长远的媒介,刚好与网络世界的琐碎、简短、快捷的信息流相辅相成。
不论载体如何变化,小说始终还存在不可或缺的身份意义。但如何在新媒体时代发展,不妨反观当下大众对影视娱乐文化节目的狂热,对小说创作应该有所启发。湖南卫视2005年起推出电视真人秀节目《超级女声》,在当年的央视——索福瑞收视数据统计中表明,此档节目收视率高居不下,最终决赛的尖峰对决竟然有近3亿观众收看。“以真实电视的节目形式、市场运作以及传受互动”形成了一个大众从行为到心理都在参与的立体网络[11]( pp22-23)。这种电视真人秀的节目,还有如江苏卫视《非诚勿扰》一类的相亲节目,故事真实性强,价值导向明确;浙江卫视的《中国好声音》结合经典与流行,聚集实力与偶像。这些节目是电视为受众从视觉享受到心理共鸣,从生活娱乐到情感认同,构建大众集体狂欢盛宴。其中,成功的诀窍是营造视觉盛宴,也寓教于乐,寓理于情,让观众最终从价值观方面肯定和认同。所以,当下小说的创作必须顺应时代的大主题,运用新的媒介方式发展自己,获得受众认同。因此,首先,就是受众有接受的需求,即小说能提供给他们各种信息和各种情感体验。小说也有信息,如文化信息、历史信息、民俗信息、心灵信息等。面对电视剧、电视“真人秀”节目、电影、各类搞笑视频、庞大的新闻信息资源,小说要以自己的优势和特定凸显自己的身份,并让受众获得认同,而不是因为文本过长、内容深刻而只是进行信息上的一种对抗。其次,就是要进行小说体验。在开放的现代社会中,要能够实现社会共识和主流价值认同,小说就要最大限度地把握其与受众之间在意义生产上的共通与共鸣,即通过小说,引导受众融入情节,进入故事,通过连续性的叙事过程,创造悬念,或者通过奇特的小说架构,让受众得到一种新的艺术体验,形成一种情感投射与心理归属、一种价值冲突与观念碰撞,能实现某种思想价值的收获或者心灵的提升。而这种教育需要多年的悉心培育,才能在一代人中间产生。
总而言之,新媒体看似给小说创作带来的仅仅是娱乐化、狂欢化,实际上还反映出受众对小说充满审美期待和审美理想。而且数字、电子、网络等新兴媒介确实加快了小说从形式到内容(包括题材、风格、语言等)更新,也激发了创作中的创新性不断涌现。因此,对小说创作在新媒体背景下的发展应给予理性、客观的看待,并且认识到:“要从传播平台向整合传播平台转变。仅仅依靠自我力量采集、制作内容,不能适应今天的多样需求。通过一定的机制和物质载体,整合各类内容资源,聚合具有共同指向的需求,这样才能适应与新媒体的竞争。”[12](p161)优秀小说始终如大浪淘沙,经得住任何形式的打磨和淘洗。当下,小说经典被认同和接受的过程需要受众的集体参与、共同完成。在新媒体时代,小说创作的形式和内容更为丰富多彩,传播的方式和途径更为多种多样,受众的娱乐消遣需求也超过以往。从更深层意义看,是人们精神层面的需求在呼唤更多更好的小说作品,以补偿和净化他们在现代生活中的心灵虚掷、精神芜杂。小说等传统文化传播方式,也应该从多个方面、多种方式上整合受众群体,引导受众审美取向,提升主流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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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系北方民族大学讲师,陕西师范大学博士研究生)
[责任编辑吴井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