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剧与传统戏曲舞台肢体表现的融合

2014-04-29 00:44:03张敬泽
中国文艺家 2014年10期
关键词:刺秦戏曲肢体

张敬泽

朗朗乾坤,声威燕水;壮士悲行,千古绝美。千百年来,荆轲刺秦的故事,一直在华夏后世广为传颂。剑客侠士的慷慨赴义,成为人们敬慕英豪的史话谈资。从艺三十八年,虽使愚在文学、历史、人文、哲理等知识层面获益匪浅,但多仅为经验之谈而已。但在话剧《荆轲》一剧中所扮演的两个角色——田光、樊於期的潜心研磨,倾情投入的追忆,角色创作时的经历和感受,聊草于书,记为杂感,以飨日后深研舞台人物创造得失之究探。

田光和樊於期这两个角色,虽遥及战国与大秦统一中国后的动乱时期,但其影响力,仍被后人所敬谈。

创作伊始,除查阅大量文史资料,理顺时代背景外,便将更多的思忖和行动投入到如何完成舞台人物形象塑造的具体技术展示过程中来。

田光:战国时期“邑之东鄙人也”(即现在河北省邢台市新河县西干家庄人。)燕之处士。学识渊博,智勇双全,素称燕国勇士,亦因其忠勇,被称“节侠”。

樊於期:战国末年武将,今河北蠡县鲍墟乡南庄村人。曾为秦国将领,战功赫赫。但因战败赵兵,恐遭秦王诛灭,转投燕太子丹,拜上将军之职。后为刺秦献其头。

在探明两个历史人物的相关史料后,便潜下心来,和导演共商以何种表现形态,将两个身份有异,背景复杂,但在刺秦之义举上又殊途同归的人物性格呈现于舞台和观众面前,而在古典戏剧、戏曲舞台上的各种运用肢体技能表现人物独特形象的外化技术手段,便成为这出古典话剧中两个特定历史人物形象、性格、语言、肢体等角色特质,仅以其挺拔、矫健等概念性动作只能给人以如似,但非神式的将现代与古典巧妙融合,又不失此剧诗化意境的创作特点,便成了此次任务如何完成的关键。话剧:以其真实、拙朴,接近生活本源的戏剧表现形式,已广被观众所接受。但作为表现时距千年之外的历史人物,加之此前中国戏曲诸多剧种中成功塑造的历史人物典范,如何借鉴、传承这些艺术精华,为今所用,实是一种全新的挑战和必须解决的课题。

巧的是,我和导演在展示这两个形象的肢体表现形态上不谋而合。传统戏曲的表现形态为:手、眼、身、法、步,唱、念、做、打、翻。通过演员过硬的技能展示,最终完成舞台上各种人物复杂、纠结的内心世界和外在形态。产生了荡气回肠、千古味嚼的巨大艺术感染力。而作为诗化了现代古典戏剧故事的人物塑造,何不可将传统戏曲的成功经验,融汇交织于《荆》剧人物肢体表现的创作之中呢?这样,既符合话剧贴近生活本源的要求,又能以其特有的《荆》剧的诗剧表现形态,来完成田、樊这两个有别于惯常戏剧创作中平实、拙朴的人物肢体表现的角色特点,既贴近生活本源,又着意夸张强化的个性特质呢?

剧中的田光,无论其体态、语言表达,皆显露风烛残年之迹,这亦是燕王子丹无以假托刺秦重任的缘由。那么,如何表现田光这时至暮年,但为国家义无反顾,壮心不已,但畢竟老迈年高,英雄气短的无奈之境,便给了我以无限的艺术表现空间。

尤以其出场为例:导演和我设计了这位仙风道骨的老侠士出场时,以残存的抖擞,强撑的步履铿锵,语音力竭的张扬,展现了这位侠士鸿途未酬、壮心不已,但毕竟雄浑不再,迟暮气短的人物特点。尽管他刻意表现出他的有力敏捷,顿挫有章的步履及语言的张力,以其在将要委以重任的后生前展示他昔日的英武气概,但那种视信义为生命,挟侠义纵横天下的王者风范已然作古,暂瞬的豪迈掩饰不住强弩之末的虚狂。于是,迅捷步伐之后的踉跄,高亢、激昂的豪言之后是迟暮气短的咳喘……在田光将刺秦重任委以后生的洋洋数百言大段台词中,或激昂慨然,或撕心裂肺,或声情并茂,或泪泣言塞,既要将田光侠肝义胆的飞扬表现深透,又要将人物自身性格特性呈现得入木三分,除却演员自身所必须具备的技能功力外,更多地是要借鉴中国传统戏曲艺术台词中的抑、扬、顿、挫及肢体表述中的辗、转、腾、挪技巧,使两者融会贯通,相得益彰。(因台词过长,恕此篇不做详缀。)

我在表现田光向后生申明刺秦大意,平天下、定国安的鸿论中,先是慷慨陈词,激昂无限,然于其间略显气脉不稳,稍现背驼疲喘,及至其后声嘶力竭,掩袖长泣并被干咳阻噎戛然而止,并几近窒息的过程,以气贯长虹之势起始,伴以步态坚定;语顿气短途间,止喘挺背;至号哭哽咽,弓身伏案止的三个环节,表现的错落有致,稳急相间。当田光语尽言竭,泪光烁闪之际,那个曾让人闻风丧胆的豪侠气概,便在拔剑向天的瞬间重回田光的躯体,那种面对死亡的绝决,那种一去不返的慨然,以其戏曲亮相式的定格造型,完成了田光豪壮一生的侠客使命……

樊於期,一位正值当年的秦国悍将,战功卓著,声震八方。因伐赵,兵败李牧,恐秦王暴戾灭族,转投燕王太子丹,以求报效。当得知燕王为刺秦皇,需献项上人头以换取秦王信任,可近临身之举,毅然挺身,为完成刺秦大业,报效太子丹知遇之恩、以息天下暴政,拔剑自刎,献出人头。侠肝义胆,可见一斑。但要把在舞台上出现仅一场戏,且台词寥寥的壮士形象琢刻准确,并表现得与田光自绝以唤侠胆的壮举独特与不同,却真的使我夜不成寐,食不甘味。如何在舞台上短暂的出现,便将甘愿自刎献颅的英雄气概表现的壮美凄绝,于我来说,实是一种巨大的挑战。舞台上最禁的就是在短时间内以相同的方式表现同一种结果,而史料所载的二人义举,又均以自刎献忠而完结使命,如何展现?如何区分?尤以何种方式来完成两个虽年龄相差悬殊,但至死之为相近的不同结果呢?

樊於期,正值壮年,胆识超人,气概万千。虽数历酷战,血戮无数,但要于刀光剑影之外,为刺秦王自献头颅,以成大业,其气魄、其胆识非常人所能为。但仅仅表现其武莽,却又不能准确表现其视死如归的豪迈。故:除在表现其临死不惧,但又不失武勇风范的前提下,展现其见阵不乱,英武威猛的独特气魄,这也为我塑造另一位为刺秦而引颈自刎的壮士找到另一种表现死之壮伟的依据。

于是,行敏言捷,当机立断,变成了完成这个人物的表现核心。他在倾听荆轲晓以刺秦利害之时,微垂头顶,静若处子;但当果决,便动如猛禽;静动之间,断决之刹,勃发出超乎常人的气概。

我便在依据樊於期由倾听,到认许,到果决自刎的过程中,依据一系复杂、纠结的内心世界的变化,在外部动作中设定了如下几个表现环节。一、倾听时,凝目沉慎,情如无境;二、然触痛心梗,微露即泯的泰若;三,一旦决断,便纵身挺项,面露狂威,以此来展现百战沙场的将军,面对死亡从容而赴的绝决与豪迈。

在这一静、一震、一动之间,樊於期那为道义呈侠肝,为天下示义胆的人物特质,便一点点地升腾于我甘愿以死相助的血脉奔涌之间。(作者单位:沈阳话剧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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