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彼德
屠岸回忆:“济慈的诗龄仅仅五年。却写出了那么些辉耀千秋的名篇,他所创造的不朽的诗类,使我的灵魂震撼,不由自主地成了他的精神俘虏。”由于喜爱,他翻译了这个只活了二十五岁却留下不朽之作的英国浪漫主义诗人的诗选,并在2001年获得第二届鲁迅文学奖翻译奖。
济慈(1795~1821)提出过一个著名的诗歌观念,屠岸参考各种翻译,揣摩诗人的原意,将之翻译为“客体感受力”,“意思就是指诗人把自己原有的一切抛开,全身心地投入到客体即吟咏的对象,投入到诗歌创作中去,形成物我的合一”。他进一步强调:“客体感受力是一种物我各一的‘力。这种‘力既没有自我,又‘必须有自我意识”。“只有不断从容体中发现新鲜并用诗的语言表达出来,诗情才不会枯竭。”
《苏醒》就得益于“客体感受力”。
该散文诗写了一个梦,梦中又套了一个梦。前者是作者“我”做的,后者是“身患绝症的朋友”俄的,前为主体,后为客体。“我发现自已分成两半”,这是入梦,按理应是A,但因朋友的苏醒并叙述,B成了A,A反而成了B。这一倒错即为合一。其基础是建立在对客体的忠实把握上。朋友没赶上公共汽车,也没赶上火车,都“只差半秒钟”。二人相约是去梦中的电子城的,“后来虽然有过多次机会可以击电子城,却总是只差半秒钟而没有去成”。直到最后一次机会。当了电子城市长的B(实则为A)递给他开启城门的金钥匙,他仍然没有接到。“只差半秒钟”。梦幻破灭,朋友醒了,发觉自己老病在床,即将死亡。
作者“我”要纠正这一切:“不,你不是A,我也不是B!”鼓励朋友同死亡赛跑,去迎接第二次苏醒。结果朋友(白影)先于死亡(黑影)到达终点,时间相差又是那神秘的“半秒钟”!朋友笑了,作者“我”也醒了。
苏醒的感受异乎寻常的美好:“只半秒钟”,恢复了“全我”,“听见了黎明的鸡啼”,时钟的滴答,触碰刘清风的抚摸。看见了童声形成的音乐之海,“电子城如霞光万点从四面涌起”,更稀罕的是:“我感到手中握着一个坚硬的东西:金钥匙。它烫着我的掌心,烫着我的血液和心脏。”所有的感官全部打开,“苏醒”的意义不言自明。
两个梦,两次苏醒,作者正是凭借它们的交错与递进,把自己原有的一切抛开,全身心地投入到客体,从容体中发现了新鲜,从而将人的生与死、机会的得与失、价值的有与无这类常见的母题陌生化,并用象征、含蓄的诗的语言表达出来,不能不让人赞叹“客体感受力”的神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