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后期藩镇长吏的行政风格与北宋南方主客户比例之关系

2014-04-29 15:12李志刚
北方论丛 2014年5期
关键词:宋代唐代客户

李志刚

[摘 要]两税法实施后,唐代外来侨居人户,称客户,本地土著户则称为主户。至宋,主户指城市有房产或乡村有田产应缴税服役的人户,分坊郭主户和乡村主户。客户指城市无房产或乡村无田产的人户,分坊郭客户和乡村客户。北宋南方主户较多,客户较少,与唐后期藩镇长吏的行政风格有关联。在直接方面,诸道长吏注重蠲减赋役、赈恤灾民、打击豪强、兴利除弊;间接方面注重平均户税、平准物价。这些施政措施保护了小农经济。加之五代时期,南方政权又相对稳定,所以,造就了一个广大的自耕农集团,从而奠定了北宋时期南方主户较多、客户较少的基础。

[关键词]唐代;宋代;主户;客户

[中图分类号]K2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3541(2014)05-0069-07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the official administrative style of the late

Tang Dynasty and the south main customer proportion of Song Dynasty

LI Zhi-gang

(The Chinese Academy of Social Sciences,Beijing 100732,China)

Abstract: The more southern customers, customer less, associated with the late Tang Dynasty official administrative style. In the direct, the official notice in liturgical, relief victims, attacking bullies, they focus on average households; indirect tax, stabilization of prices. These policy measures to protect the small peasant economy. In the Five Dynasties period, the southern regime and relatively stable, so creating a vast peasant group, which laid the foundation for the period of the Northern Song Dynasty Southern customers, customers are less.

Key words:The Tang Dynasty; Song Dynasty; landlord; customer

[收稿日期]2014-07-06

关于北宋南方主户较多、客户较少,北方客户较多的现象,钱穆先生已有注意:“(宋代)南方长江流域,是当时中国经济的新兴区,比较多自耕农。而北方黄河流域,因唐代门第与军阀势力的遗毒,比较多佃农,在宋代称为客户。据当时政府户口统计,北方客户比较多,南方客户比较少”[1](p.3)。钱穆先生的这种看法,也为后来学者的研究所印证。北方客户较多,是门第、军阀势力影响的结果,那么南方主户较多,客户较少,是什么影响的结果?

这似与唐后期诸道长吏的行政风格有关,其实这也是中央政策影响的结果:“唐代颇注意农民生活之保护,而放任工商业之自由发展。汉代立法,像是不许有过富的,却可能有很穷的。唐代立法,像是许可有过富的,却不许有过穷的”[1](p.3)。唐袭周制,吸收了井田制为民制产的精神。在轻徭薄赋的精神下,保障人人都有一份最低限度的生活凭借[1](p.3)。唐代注重保障农民最低生活,唐后期南方诸道,这种政策依然得到承继。也正因为注重保护脆弱的小农经济,所以,“自唐中叶以下,既无特贵,亦无殊富,则力量渐趋平均”[2](p.406)。唐后期南方诸道出现了一个广大的自耕农集团,奠定了北宋时期南方自耕农(主户)比例较大的基础。一直到南宋时,南方才有大规模的土地兼并[1](p.3)。

一、直接方面

1.蠲减赋役

唐初蠲减赋役,源自于存恤民众,防其逃亡而出现。自武周以来,逃户问题愈演愈烈,开元时仍未有效解决,“时天下户口逃亡,朝廷深以为患”[3](p.3217)。户口逃散的原因在于“孤寡不恤,徭役不均”[4](p.482),致赋税过重。而地方守吏也并未因此积极关注该问题:“顷以天下浮逃,所在括附,便入差科。如闻长吏不甚存心,致令流庸更滋。逃者租庸,类多乾没。长吏明察,岂其然乎”[4](p.482)。为此,开元中,宇文融虽括逃户八十余万,但未从根本上解决民众因困苦而浮逃的现象。这一趋势演化的结果,造成“开元之际,天宝以来,兼并之敝,有逾汉成、哀之间”[5](p.26)。兼并之风的盛行,导致自耕农承受赋役越来越重,更多民户颠沛流离,成为潜伏在开元盛世背后的巨大隐患。为此,蠲减赋役,解民疾苦,使其免于流离,是开元君臣所形成的共识。诸道采访使制度,正是在此背景下正式出现的。

如长安三年(703年),在主持诸道招徕编户过程中,括户采访使给予逃户免税二年的优惠:“今奉明敕,逃人括还,无问户等高下,给复二年”[6](p.26)。十五道采访使制置后,玄宗在诏敕中明确要求,采访使重点监察守吏不明惠养,致民生疾苦等行为:“岁比不登,人或流散,言念菜色。而牧宰是寄,惠养犹缺;黎元为本,赋敛未均。若牧宰无政,不能纲理,吏人有犯,所在侵渔,差科赋税,量事取安”[7](p.34)。玄宗时,主持当道事务的采访使,蠲减赋税,赈恤穷困仍为其工作内容之一:“自今以后,每年至秋收后,即宜遣使分道宣慰,仍与采访使及州县相知巡检。百姓间或有乏绝不自支济者,应须蠲放及赈给,便量事处置讫奏闻”[8](p.2135)。不论诸道贯彻情况如何,中央规定每年秋,“蠲放”及“赈给”穷困贫乏,是当道采访使应着力筹办的事务。

观察使替代采访使后,其存恤民众的职责更为明确。《新唐书·百官志》记其恤民沿革说:“(观察使)掌察所部善恶,举大纲。贞观初,遣大使十三人巡省天下诸州,水旱则遣使,有巡察、安抚、存抚之名”[10](p.1305)。观察使前身巡察、安抚、存抚、采访等使的出现,即因缘水旱时,存恤灾民而产生。其中,蠲减赋役是抚慰民众的重要方式之一。

如针对诸道因饥为盗者,中央责令观察使采取蠲减赋役,恤其疾苦的方式进行安抚。唐代宗时期,巴南诸州因赋役过重,生民维艰,致人户流亡。为此,代宗诏当道观察使免其租税:“如闻巴南诸州,自顷年以来,赋役烦重,人转流亡,户口凋耗,居民萧然。其巴、蓬、渠、集、璧、充、通、开等州,宜放二年租庸,及诸色徵科,亦宜蠲免。仍委本道观察使及刺史县令,切加招抚”[9](p.526)。此后,唐代宗又迭令诸道放免租税:“浙江东西,去岁旱损。今秋以来,复闻遭水,百姓重困,何以克堪?今所征收,惟正租庸而已,其余差役,咸使矜量。自今已后,宜令本道观察及租庸使严加访察”[9](p.528)。安史乱后,南方诸道成为中央政权赖以维系的稳定赋税来源地。故为保存民力,中央不能不考虑竭泽而渔的后果,进而采取蠲免赋役等方式,来缓解民户的压力。

安史乱中,军赋繁兴,生民疲敝已甚。故战后蠲免租税,休养生息成为当务之急。代宗《遣刘晏宣慰诸道诏》:“今区宇渐宁,凋残已甚,宜令太子宾客兼御史大夫刘晏往诸道宣慰,应百姓有徵科烦重,人户逃亡,及水旱所损,不能支济者,并与本道节度使计会,蠲削安存” [9](p.510)。诏令虽云由诸道节度使协助蠲减赋役,实际上,当时观察使兼节度使,而行政事务素由观察使负责[11](pp.406-454)。故实际“蠲削”以“安存”民众,应以观察使名义执行。又如贞元中,因兵灾侵扰,常令观察使放免积欠租税:“近以中夏甫宁,其贞元四年已徵到及在路者,即依前送,其在百姓腹内者,并放免。五年已后每年合收一百万八十八贯石,亦宜放免。委本道观察使各具当管州所放闻奏,并晓示百姓”[9](p.563)。蠲免赋役,救济贫弱,尽可能减少民户的赋税负担,是古代王朝应施行的必要措施。

遇有水旱等年份,中央政府常遣使召集诸道长吏,配合赈灾和蠲减租税。德宗《水灾赈恤敕》:“顷以诸道水灾,其州府不损田苗及五六分者,今年税米及诸色官田种子并减放一半,损七分以上,一切全放。其所减放米,如是支用数内,应令度支及本道以诸色钱物充填”[9](p.582)。蠲减的租税,由当道自备财物自行解决行政“支用”。又如,德宗《放免诸道先停放将士资粮德音》:“其贞元二年三年以前,所收诸道停减放归营农将士军资粮斛钱米等,缘送纳向毕,任依前敕收管。其贞元四年已徵到及在路者,即依前送。其在百姓腹内者,并宜令放免。其贞元五年已毕,每年合收一百七万八百八十八贯石,宜并放免。仍委每道观察使具当管每州都放钱数闻奏,并各下本州,晓示百姓,令知其悉”[9](p.584)。蠲减租税的目的,在于节费富民。藏富于民,政府自不会乏财。贞元十二年(796年),崔衍观察宣歙,“政务简便。(衍)居宣州十年,颇勤俭,府库盈溢。及穆赞代衍,宣州岁馑,遂以钱四十二万贯代百姓税,故宣州人不至流散”[3](p.4934)。崔衍自奉甚简,又不务贡献谄媚,故灾荒之年可替百姓交税,变相减免了民户的赋役,减轻了其负担。

元和初,平西川刘辟后,宪宗令剑南两川、山南西道观察使蠲减赋税,以纾民困:“西川百姓,久陷凶逆,不免伤残其两税钱等,委本道观察使量事矜减。其东川元和三年上供钱粮并放。留州留使钱委观察使量事矜减,仍具数奏闻。山南西道元和二年上供钱粮放一半” [9](p.639)。蠲减份额自由观察使酌情决定。可见民政事务由观察使处置,而非节度使。平淄青后,宪宗也令当道蠲免赋税,存恤百姓:“其淄青道百姓等,昨因阻兵,尤肆暴虐,宜给复一年,仍委本道州县长吏设法抚绥”[9](p.668)。太和四年(830年)十月,江淮水灾,唐文宗令诸道观察使蠲减租税:“其淮南道滁、和两州,应水损县,据所申奏漂溺人户处,宜委本道观察使与本州刺史仔细检勘,全放今年秋税钱米。其浙西、浙东、宣歙、鄂岳、江西、鄜坊、山南东道,并委观察使与所在长吏,据淹损田苖、漂坏庐舍及虫螟所损,节级矜减”[8](p.2306)。僖宗时,遭黄巢之乱,生民颠沛流离。为使其复业,令诸道蠲减租税:“东南州府,遭贼之处,农桑失业,耕种不时。就中广州、荆南、湖南,盗贼留驻,人户逃亡,伤痍最甚。自广明已前诸色税赋,宜令十分减四”[9](p.913)。遇星变等灾异时,君主例行检讨自省,常令诸道蠲免租税。开成三年(838年)十一月,文宗《彗星再见修省诏》:“诸道今年遭水及蝗虫州县人户等,宜委观察使与州县长吏计会,精加察访。开成元年以前诸道逋欠,并宜放免”[12](p.767)。

古代关于税赋征收方面,在没有法律条文约束规范的情况下,为在兵旱灾荒之年,保护脆弱的小农经济,中央不得不经常出台一些规章条例,来调节赋税征收,尽可能减轻百姓税负,以保护和稳定农业生产,维护统治。

2.赈恤灾民

观察使前身采访使主持州县赈灾的情况,玄宗朝已见。开元二十二年(734年),灾民因饥流散,州县惠养不力,由当道采访使奏闻[7](p.34)。唐后期,观察使调查、汇报当道受灾范围、程度等情况,是赈恤灾民的先行之事,其后中央政府方才据此决定赈恤措施。例如,德宗《恤水灾诏》:“水旱为坏庐舍,漂损田畴。其诸道应遭水损州县,令委本道观察使速具条疏闻奏,当有处分”[9](p.575)。

一般情况下,发生较大规模水旱灾害时,中央政府派遣宣慰、宣抚、度支等使主持赈恤工作,所在观察使予以协助。例如,玄宗《宣慰湖南制》:“震泽之南,顷以水潦暴至,连岁大歉,元元重困,馁殍相望。宜令中散大夫给事中贺若察往湖南宣慰处置。其百姓遭损不能自存者,应须赈给蠲免。宜与本道观察使商量、处置讫闻奏”[9](p.294)。又如,德宗时因暴雨,东南发生了大范围水灾,“自江淮而及于荆襄,历陈宋而施于河朔,其间郡邑,连有水灾”。为此,中央派遣宣抚使督导赈恤:中书舍人奚陟往江陵府及襄、郢、复、随、鄂、申、光、蔡等州;左庶子姚齐梧往陈、许、宋、亳、颍、徐、泗、濠等州;秘书少监雷咸往恒、冀、德、棣、深、赵等州;京兆少尹韦武往扬、楚、庐、寿、滁、润、苏、常、湖等州宣抚。诸道观察使的职责是:一、协助宣抚使调查当道因灾损失,上报中央:“其田苗所损,委宣抚使与观察使、刺史约所损多少,速具闻奏”[9](p.567);二、择官派发粮米,以资赈恤。德宗《宣慰河南河北诏》:“其州县遭水漂损乏绝户,宜共赐三十万石,度支即与本道节度、观察使计度,各随所近支给,委本使择清干官送米给州县”[9](p.566)。德宗《水灾赈恤敕》:“应诸道遭水漂荡家产淹损田苗乏绝户,宜共赐米三十万石,所司务据州府乏绝户多少,速分配每道合给米数闻奏,并以度支见贮米充。度支即了本道节度、观察使计会,各随便近支付”[9](p.582)。文宗时,因灾害屡现,似由当道观察使主持赈恤,中央不再另遣使者督导赈灾。如太和四年(830年)十月九日,文宗赈济灾民敕:“阴阳失和,水潦为败。其浙西、浙东、宣歙、鄂岳、江西、鄜坊、山南东道,并委观察使与所在长吏,如没溺甚处,亦以义仓量事赈救(赐)”[8](p.2306)。

古代社会生产力落后,旱涝发生后,如不加赈济,民户难以自存。元和中,淮南扬、楚、滁三州,浙西润、苏、常三州,因旱歉较重,造成米价过高。为赈恤困穷,宪宗令诸道观察使,采取三种措施赈济:第一,由江西、湖南、鄂岳、荆南等道观察使,调拨粮米,援救两浙和淮南:“江西、湖南、鄂岳、荆南等(观察)使,折籴米三十万石,赈贷淮南道三州,三十万石贷浙西道三州”;第二,诸道粮米未至前,由淮南观察使李吉甫、浙西观察使韩皋躬亲赈恤事宜。即调集当道军粮,节级赈贷。粮米下发工作,由李、韩二人督办,州县具体实施,意在“米必及饥人”,防止官商籴买:“恐此米来迟,不救所切,宜委淮南、浙西观察使,且各以当道军粮米据数给旱损人等,节级作条件赈贷。淮南李吉甫、浙西韩皋躬亲部署,令刺史、县令切加勾当,使此米必及饥人”;第三,诸道粮米到后,对毗邻诸州的赈恤,听李、韩便宜处分:“待江西等道折籴和籴米到,各处依数收管”[9](p.643)。此次江淮旱灾,中央设计了三种措施赈贷。可见中央较为重视发挥诸道观察使的作用。

灾后赈恤目的在于安定、收买人心,避免灾后社会动荡。贞元八年(792年)七月,河南、河北及江淮、荆襄、陈许等四十余州大水,陆贽奏请遣使赈恤,德宗吝于资财。为此,陆贽力谏说:“所费者财用,所收者人心,苟不失人,何忧乏用”[13](p.7526)。于此可见,统治阶级善后抚恤目的之所在。正因唐后期,诸道观察使注意善后抚恤,故水害虽多且重,却在一定程度上稳定了民情,维护了统治。如德宗《遣使宣抚水灾诏》:“灾伤之后,切在抚绥。咨尔方镇之臣,咸宜悉乃心力,设法救人。以恤凶灾,庶令安集”[9](p.567)。同时,除中央督导赈恤外,唐廷也要求诸道自行赈济。如为解决民生疾苦,德宗时下诏解禁州府闭籴,并委观察使检查执行情况。贞元九年(793年)正月,诏:“分灾救患,法有常规。通商惠人,国之令典。自今宜令州府不得辄有闭籴。仍委盐铁使及观察使访察闻奏”[12](p.3425)。穆宗时,令东南诸道半价出售常平、义仓藏粟,挽救生民:“如闻江淮诸州,旱损颇甚,所在米价,不免踊贵。宜委淮南、浙东、宣歙、江西、福建等道观察使,各于当道有水旱处,以常平义仓斛斗,据时价减一半价出粜,不得令豪家并籴,使其必及贫人”[9](p.693)。

唐后期兵祸不解,大批将士战没。为此,中央颁布了有关抚恤阵亡将士家属的政令,具体由当道观察使等主持执行。如德宗《宣慰平卢军陷淮西将士敕》:“其陷在淮西将士,应有亲族,在节度、观察使及刺史、县令等,切使安存,使皆得所”[9](p.581)。赈恤战没将士家属,意在激励兵卒为国效命。又如元和初,平西川后,对战没将士家属,中央仍予抚恤:“官军阵亡将士等,家口等并委本军优赏,五年不停衣粮,并委所在州县速为收葬,仍量事致祭”[9](p.639)。赈恤家属属民政事务,应由观察使经办。如平淄青后,宪宗《上尊号赦文》:“郓曹濮、淄青、沂海等三道百姓,久沦寇境,皆被伤残,宜委本道观察使、刺史设法绥抚,务令安辑”[9](p.675)。

宪宗时,对贫困贫乏者,也常委观察使赈恤。如宪宗《恤百姓德音》:“人之穷乏者,或不能自存,议所赈救。其诸道州府有乏少粮种处,亦委所在官长,用常平仓米借贷。淮南、浙西、宣歙等三道,元和四年赈贷米并宜停征”[9](p.666)。长庆元年(821年),浙西遭灾害、寇盗双重袭扰。为主持浙西赈灾,穆宗“以浙西灾寇,命(丁公著)检校户部尚书领之(浙西观察使)。诏赐米七万硕以赈给,浙民赖之”[3](p.4936)。丁公著素以“清静为理”著称[3](p.4937),穆宗因是委以赈济重任,授予浙西观察使。

唐后期,面对严重和频繁的灾害,在中央政权号令下,在诸道观察使的组织、协调下,集结州郡力量,仍能勉尽人事,及时救助,减轻了天灾人祸的危害,这是难能可贵的。

3.打击豪强

以自耕农为主体的小农经济,是封建政权存在和运转的重要经济基础。而豪强武断乡曲,兼并土地,必然会影响税收和役源,动摇国家统治基础。因此,某种程度而言,为加强中央集权,有必要打击豪强势力,以保护脆弱的自耕农经济。

唐后期,为防止豪强恃强凌弱,诸道对其进行严厉打击。如宝应元年(762年)八月,浙东台州“贼帅袁晁攻陷浙东诸州,民疲于赋敛者多归之。李光弼遣兵击晁于衢州,破之”[13](p.7118)。因两浙屯兵较少,遇到较大豪强势力,一道力量不足,致浙东观察使无法有效打击,只好调回正规军平叛。大历十四年(779年),韩滉为浙西观察使,对境内豪绅实行了恐怖屠杀手段:“时里胥有罪,辄杀无贷。婺州属县有犯令者,诛及邻伍,坐死数十百人。又遣官分察境内,罪涉疑似必诛,一判辄数十人,下皆愁怖”[10](p.4435)。实行屠杀政策,韩滉有自己的依据:“袁晁本一鞭背史,禽贼有负,聚其类以反,此辈皆乡县豪黠,不如杀之”[10](p.4435)。

大历末,浙东土豪袁晁寇江西东境时,“江介震骚,(洪州观察使张)镐遣兵屯上饶,斩首二千级。又袭舒城贼杨昭,枭之。沉千载者,新安大豪,连结椎剽,州县不能禽,镐遣别将尽殄其众”[10](p.4630)。又如,元和初,李逊为浙东观察使,“为政以均一贫富、扶弱抑强为己任”[3](p.4123)。豪强倚强凌弱,当道观察使对其进行打击,有利于稳定秩序,同时也保护了自耕农经济。僖宗乾符时,郑从谠为河东道观察使,“沉机善断,凡凶谋盗发,无不落其彀中,以是群豪惕息”[3](p.4169)。

4.兴利除弊

承袭唐初民本思想,唐后期,诸道观察使注重贯彻养民惠民的执政理念。为此,采取了革除陋规陈弊,为民兴利的各种举措。而中央也常强调观察使务必除旧布新,造福民众。

兴利除弊以安民。大历中期,张延赏为淮南节度观察使,“属岁旱歉,人有亡去他境者。(延赏)乃具舟楫而遣之,俾吏修其庐室,已其逋债,而归者增于其旧”[3](p.3607)。张延赏采取修造民居,废其债务的方式,招徕民众,导其返回故里,重复旧业,无异于废除了弊政。又如,建中时,岭南节度观察使李复“劝导百姓,令变茅屋为瓦舍”[3](p.333)之类,大致如是。贞元元年(785年),崔纵为东畿观察使,“先是,戍边之师由洛阳者,储饩取办于编户。纵始官备,不征于人”[3](p.3281)。崔纵将往来洛阳的戍边军费,转由官府出纳,减轻了民负,祛除了陈弊。太和六年(832年)二月,令狐楚为河东节度观察使,“楚久在并州,练其风俗,因人所利而利之,虽属岁旱,人无转徙”[3](p.4459)。

而祛除当道陈弊,也深为民众所仰望。兴元元年(784年),杜亚为淮南节度观察使,“时承陈少游征税烦重,奢侈僭滥之后,又新遭王绍乱兵剽掠;淮南之人,望亚之至,革刬旧弊,冀以康宁”[3](p.3962)。兴修水利是农业发展的基础,也是造福民众的基本事业。贞元元年(785年),东畿观察使崔纵“引伊、洛水以通里闬,都中灌溉济不逮为十一二,人甚安之”[3](p.3282)。贞元中,裴行立为桂管观察使,“善政及民,盗遁奸革,民怀其德,立祠祀焉”[14](p.289)。贞元中,李皋为荆南节度观察使,“初,江陵东北傍汉有古鄣,不治,岁辄溢。皋修塞之,得其下良田五千顷。规江南废洲为庐舍,构二桥跨江,而流人自占者二千余家。繇荆抵乐乡二百里,其间墟聚凡数十,不井饮,皋始命凿井以便人”[10](p.3580)。元和初,李逊为浙东观察使。“先是,贞元初,皇甫政镇浙东,尝福建兵乱,逐观察使吴诜。政以所镇实压闽境,请权益兵三千,俟贼平而罢。贼平向三十年,而所益兵仍旧。逊视事数日,举奏停之”[3](p.4123)。李逊通过裁冗兵,减军费,肃清了当道积弊,稳定了秩序,取得了“称理”的局面。

元和十年(815年)三月,柳宗元刺柳州,“因其土俗,为设教禁,州人顺赖。其俗以男女质钱,约不时赎,子本相侔,则没为奴牌。子厚与设方计,悉令赎归;其尤贫力不能者,令书其佣,足相当,则使归其质。观察使下其法于他州,比一岁免而归者且千人”[15](p.510)。针对当道奴婢盛行的旧弊,桂管观察使将柳宗元释放奴婢的办法,于本道推广,放免了大量奴婢。政府出台的这项措施,对当道民众而言,无疑是革一宿弊。唐代南方诸道略人为奴现象比较普遍。又如,元和中,罗让为福建观察使,“甚著仁惠。有以女奴遗让者,让问其所因,曰:‘本某寺家人。兄姊九人,皆为官所卖,其留者唯老母耳。让惨然,焚其券书,以女奴归其母”[3](p.4937)。与桂管不同的是,福建并未废黜当道蓄奴弊端。这说明兴利除弊的政策,与观察使本身的执政理念和其他因素都有关系。

穆宗即位伊始,即诏观察使据当道情况,奏闻造福黎民的举措:“宜令诸道观察使、刺史各具当处利害,其有弊事可革,有便于人者,并言何术可以渐致富庶,附驿以闻”[9](p.710)。长庆元年(821年),中书舍人王仲舒因“久弃外,周知俗病利”。同时王氏也志在为民兴利除弊,宰辅因是出其为江西观察使。王仲舒确在当道大刀阔斧革除旧弊:一、废黜官府垄断酒生产的制度,许民私酿,罢官酤钱:“初,江西榷酒利多佗州十八,民私酿,岁抵死不绝,谷数斛易斗酒。仲舒罢酤钱九十万”[10](p.4985)。二、免除本道官吏高利贷钱:“吏坐失官息钱五十万,悉产不能偿,仲舒焚簿书,脱械不问”[10](p.4985)。三、减少宴飨,节费代民赋:“水旱,民赋不入,叹曰:‘我当减燕乐他用可乎!为出钱二千万代之”[10](p.4985)。王仲舒废官府垄断酒生产的弊端,让利与民;又因时制宜,免除吏民债税:“又罢军吏官债五千万,悉焚簿文书;又出库钱一千万,以丐贫民遭旱不能供税者”[15](p.535)。四、驱逐佛道,“以其诳丐渔利,夺编氓之产也”[15](p.535)。即当疾病生死、仕途成败未决之时,宗教、淫祠等常乘机撷取财帛[16](p.988)。驱逐僧道,其出发点也在于祛除旧弊,造福民众。

宝历中,牛僧孺观察鄂岳,实施了两项革除旧弊的措施:(一)关于本道工程兴建,废胥吏因缘为奸旧制,减轻民负:“江夏城风土散恶,难立垣墉,每年加板筑,赋青茆以覆之。吏缘为奸,蠹弊绵岁。僧孺至,计茆苫板筑之费,岁十余万,即赋之以塼,以当苫筑之价。凡五年,墉皆甃葺,蠹弊永除”。(二)裁撤冗吏。“属郡沔州与鄂隔江相对,虚张吏员,乃奏废之”[3](p.4470)。宝历元年(825年),给事中李渤廉察桂管,“渤在桂管二年,力行操尚,以救时病”[3](p.4437)。李渤因屡陈时弊,以至“阘茸之流,非其沽激”,将其摈退。宝历二年(826年),“(汴宋)亳州言出圣水,饮之者愈疾”。因牵涉范围遍及南方诸道,为此,浙西观察使李德裕奏请朝廷革除妖僧惑民骗财之弊:“臣访闻此水,本因妖僧诳惑,狡计丐钱。数月已来,江南之人,奔走塞路。老疾饮之,多至危笃。昨点两浙、福建百姓渡江者,日三五十人。臣于蒜山渡已加捉搦。若不绝其根本,终无益黎氓。乞下本道观察使令狐楚,速令填塞,以绝妖源。从之”[3](p.4509)。此次亳州妖僧作怪,诓骗百姓甚多,其主要来自江淮、两浙、福建等南方诸道。关于革除斯弊的措置,李德裕奏陈两条:(一)牵涉诸道,由观察使捉拿阻隔,防止当道民众上当受骗;(二)由汴宋观察使令狐楚[17](p.198)正本清源,填塞泉水,杜绝奸源。

会昌前,李德裕三任浙西观察使,“锐于布政,凡旧俗之害民者,悉革其弊”[3](p.4511)。为民兴利,自能保证当道户口稳定,而户口增减又关系观察使的考课。如太和六年(832年)二月,令狐楚为河东节度观察使,“因人所利而利之,虽属岁旱,人无转徙”[3](p.4459)。宣宗时,中央政府直接要求观察使,督查辖境官吏因循行为,鼓励其因缘制宜,兴利除弊,造福百姓。如大中四年(850年)正月敕:“应天下县令,有利于人可举行者,有害于物而可革去者,委中书门下据事下刺史下观察使,详酌闻奏”[17](p.1446)。大中六年(852年)十二月,宣宗再次强调观察使兴利除弊,造福生民:“观察使职当廉问,位重藩维。有利于国者必行,不以近名为虑;有害于人者必去,不以循例为辞”[17](p.1719)。唐后期中央的倡导和鼓励,是观察使兴利除弊的动力源之一。

大中四年(850年),崔郸出任淮南节度观察使[18](p.1682),力矫当道流弊。中央也不时对有惠政建设的观察使进行奖励。如大中十二年(858年)十二月,“上以光禄卿韦宙父丹有惠政于江西,以宙为江西观察使”[13](p.8069)。懿宗在位时,桂管观察使郑愚在任期间,“讲求利病,已苏阖境之人。发为歌谣,流满道路”[8](p.908)。僖宗时,王凝为宣歙观察使,“涤除积弊,民俗阜康”[3](p.4299)。兴利除弊不仅受到中央褒扬,民众还以歌谣方式颂德。此因革除积弊,能致民康阜,带来实实在在的利益。

因朝廷重视,不断强调观察使在当道主持兴利除弊等惠政建设,唐后期各道经济和户口大都有所恢复和增长,南方方镇表现尤为明显。如从元和五年(810年)至宋初太平兴国五年(950年),福建人口由74 467户增至466 820户,净增五倍余,年增长率高达3.1%。中晚唐至宋初,南方诸道人口增长率较高的因素多种多样,但毋庸置疑的是,唐后期在除弊兴利等方面,诸道长吏确有所作为,一定程度上促成了人口的较快增长。这奠定了北宋南方主户比例较大的基础。

二、间接方面

1.平准物价

中唐时期,已存在利用货币调节物价的经济理念[19](p.1313),当时,方镇长吏就贯彻了这种理念,不过其调整物价的方式,并非货币一途。唐后期面对灾害,政府常以平抑物价的方式,协助救济灾民。如路应为宣歙观察使,“至则出仓米,下其估,半以廪饿人。逢水旱,喜贱出与人;岁熟,以其得收,常有赢利,故在所人不病饥,而官府畜积”[15](p.392)。通过丰年贵买,歉收贱粜的方式,以平抑物价,保证民众基本生活需要。元和三年(808年),卢坦廉察宣歙,“时江淮旱,谷踊贵,或请抑其价。坦曰:‘所部地狭,谷来他州,若直贱,谷不至矣,不如任之。既而商以米坌至,乃多贷兵食出诸市,估遂平”[10](p.4958)。卢坦先任由外地米至宣州,然后再出粜军粮,饱和米市,平抑了物价,便利了贫民籴米。又如,贞元初年,“关辅宿兵,米斗千钱”,时任宰相崔造奏调两税米至京,又增江淮之运,两浙运米175万石,“江西、湖南、鄂岳、福建、岭南米亦百二十万石”[10](p.1365)。关东粮米补充关中,自可降低物价,稳定居民生活。灾荒之年,诸道长吏通过增加物资供应的方式,能保证供需平衡,稳定物价,保护了脆弱的小农经济,使其不致于破产,而沦为部曲或游民。

朝廷还常令诸道出粜常平仓、义仓粮食,投入市场,以平抑物价。如德宗时,李皋先后观察湖南、江西,“所至常平物估,豪举不得擅其利”[10](p.3580)。宪宗时,因“旧谷已尽,宿麦未登”,令诸道长吏出贷储备粮,赈恤穷乏:“诸道州府有乏少粮种处,亦委所在官长用常平仓米借贷。淮南、浙西、宣歙等三道,元和四年赈贷米并宜停徵”[9](p.666)。官府动用义仓、常平仓物资,大量投入市场,自能降低物价。如穆宗《令江淮诸州平粜诏》:“如闻江淮诸州,旱损颇甚,所在米价,不免踊贵。宜委淮南、浙东、宣歙、江西、福建等道观察使,各于当道有水旱处,以常平义仓斛斗,据时价减一半价出粜,不得令豪家并籴,使其必及贫人”[9](p.693)。半价出售官府储备粮,且禁止权富籴购,应会降低物价,便利平民籴购。

唐后期,因官商囤积钱币,致市场货币流通不畅,造成了钱重物轻的局面,损害了平民利益[20](p.104)。有鉴于此,平抑物价的另一种措施,即为增加市场货币流通量。为此,朝廷禁止铁钱他用,同时用其他商品充当一般等价物,替代铁钱的货币功能,具体交诸道执行。如贞元初,“骆谷、散关禁行人以一钱出者。诸道盐铁使张滂奏禁江淮铸铜为器,惟铸鉴而已。二十年,命市井交易,以绫、罗、绢、布、杂货与钱兼用”[10](p.1377)。宪宗时,为增大货币流通量,禁止囤积钱币,“钱以准货,本约重轻,制之不均,遂权百物。由是竞为蓄聚,渐爽流通,粟帛转贱,农桑益废,若无厘革,其弊难堪”。为增加货币流通量,宪宗时又规定:“公私交易,十贯钱已上,即须兼用匹段。茶商等公私便换见钱,亦须禁断”[9](p.666)。同时,还令诸道观察使采购铜铅,以便铸钱。如宪宗《条贯江淮铜铅敕》:“钱贵物贱,伤农害工,权其轻重,须有通变。比者铜铅无禁,鼓铸有妨,其江淮诸州府收市铜铅等,宜委诸道观察等使与知院官切共勾当”[9](p.652)。为弥补铜钱不足,除“禁铜为器”外,大和八年(834年),“河东锡钱复起,盐铁使王涯置飞狐铸钱院于蔚州,天下岁铸钱不及十万缗。文宗病币轻钱重,诏方镇纵钱谷交易”。铸造锡钱的同时,仍令诸道用其他商品,代替货币的一般等价物职能。会昌灭佛,“永平监官李郁彦请以铜像、钟、磬、炉、铎皆归巡院,州县铜益多矣”。之外,又“许诸道观察使皆得置钱坊”,进行铸钱[10](p.1377)。诸道长吏采取的增加铁钱措置,增大了市场货币流通量,有利于缓解钱重物轻的窘况,一定程度上稳定了物价,保护了小农经济。

古代平准物价,大都以调节供求为手段,一定程度上,防止了物价的暴涨暴跌。唐后期,诸道长吏秉承中央意旨,利用常平仓、义仓等物资,根据市场行情,通过籴粜买卖,调控物价,实现了社会救济目标,进而保护了脆弱的自耕农经济。

2.平均户税

前揭钱穆先生所云唐后期社会贫富相对均衡,对北宋时“北方客户比较多,南方客户比较少”[1](p.3)有较大影响。社会财富相对平均,与唐后期诸道长吏力行均税政策有密切关联。由此,缔造了一个广大的自耕农集团。

地方均税理念,源自于中央的不断倡导。唐初关于赋税不均的情况,《新唐书》记:“豪民侵噬产业,不移户,州县不敢摇役,而征税皆出下贫”[10](p.1351)。为此,中央不断派遣巡察等使,巡按“赋役不均”[10](p.1235)的情况。如玄宗时,张九龄认为,“天下浮逃”的原因之一,即是“徭役不均”造成的[4](p.482)。开元二十二年(734年)敕置采访使后,依然强调督查“赋敛未均”,造成“人情不便”[7](p.34)的情况。为保证税赋均衡,中央要求按察等使“察黠吏豪宗兼并纵暴,贫弱冤苦不能自申者”[10](p.1235)。

此后历朝依然强调,诸道长吏督查和主持均税工作。例如,代宗《改元永泰赦文》:“(有能)平均赋税,增多户口,课效尤著者,宜委所在节度、观察具名闻奏,即令按覆,超资擢授”[9](p.543)。德宗时,甚至认为“赋敛不均”,造成了“阴阳之和,水旱之灾”。为此,德宗要求“方镇之臣”力行均税,“以恤凶灾,以补伤败”[9](p.567)。元和后,中央将均定户等事务继续委当道长吏督办。元和十四年(819年)七月,敕:“比来州县多不定户,贫富变易,遂成不均”。为此,宪宗令“宜委观察使与刺史、县令商量,三年一定,必使均平”[8](p.2138)。勘定户等的目的,也在于均平户税。河朔驯服时,中央也要求当道长吏勘定两税时,务必贯彻“均济”理念。如穆宗《南郊改元德音》:“河北诸道管内,自艰难以来,徵敛不时,色目至多,都无艺极。宜委本道观察使勘实,据桑产及先各徵配量轻重团定两税,务令均济”[9](p.701)。

为此,一般而言,当道长吏大都力行均税理念。例如,大历十四年(779年),韩滉观察浙西,“均租调,不逾年,境内称治”[10](p.4435)。除此之外,为限制土地兼并,造成户税不均的情况,韩滉厉行打击豪强:“时里胥有罪,辄杀无贷。滉曰:‘此辈皆乡县豪黠,不如杀之。”[10](p.4435)。元和初,李逊观察浙东,“逊为政以均一贫富、扶弱抑强为己任,故所至称理”[3](p.4123)。元和中,裴堪廉察江西,制书即要求其务行均平赋税:“平其赋役,以临其人”[19](p.1156)。长庆四年(824年),元稹观察浙东,均定浙东税籍。白居易《元稹志》赞曰:“明年,(浙东观察使元稹)辨沃瘠,察贫富,均劳逸,以定税籍”[21](p.3735)。诸道长吏还常救济贫困,以均贫富。会昌元年(841年)正月,武宗制:诸道“数外如有陂泽山原,百姓或力能垦辟耕种,州县不得辄问,所收苗子五年不在收税限。五年之外,依例收税,于一乡之中先填贫户欠阙”[12](p.4526)。因注重均平,故“(武宗时)军兴旁午,供亿繁难而(民)不叛”[22](p.952)。

五代时期,中央政府也一再令诸道长吏力行均税。如长兴二年(931年)六月,明宗诏:“比者诸道赋税一定数额,如闻不逮之家困于输纳,爰议有余之户共与均摊。宜委诸道观察使,于属县每村定有力户一人充村长,于村人议,有力人户出剩田苗,补下贫不迨顷亩”[12](p.4526)。在观察使的领导下,越过州县,在每村直接“均摊”田税。具体工作内容是,首先确定“有力人户”的“出剩田苗”,即多种却未纳税的田地,这免不了要做大量的检括田地工作。这一措施的付诸实行,尚有后续工作。即遇人户逃移时,仍由观察使重新检田配税,形成新的纳税机制[23](p.1224)。

三、结 语

自安史乱后,相较而言,北方战乱频繁,人口减少,生产凋敝,西北、大河上下又屯置重兵,赋税不上供或少有上供;唐廷中央主要依赖相对稳定的南方诸道,这势必要在该区域缔造一个庞大的纳税群体(自耕农),为此,地方诸道长吏不能不挖空心思,扶助脆弱的自耕农经济,保持其地位的独立和稳定,以保证政府税收。唐后期承袭唐初政治理念,在施政过程中,诸道长吏大都宗奉“宽简”等行政风格。通过恤民疾苦,均贫富,治民以静等方式,维持了一个广泛存在、相对稳定的自耕农阶层。这促成了北宋时,南方地区主户比例较大、客户较少的格局。直至南宋时,南方才有大规模土地兼并,主客户比例才有变化[1](p.3)。

[参 考 文 献]

[1]钱穆.国史新论[M].北京:三联书店,2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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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白居易.白居易集[M].北京:中华书局,1979.

[20]马克思.资本论[M].北京:人民出版社,1956.

[21]白居易.白居易集笺校[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8.

[22]王夫之.读通鉴论[M].北京:中华书局,1996.

[23]王钦若.宋本册府元龟[M].北京:中华书局,1989.

(作者系中国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博士后)

[责任编辑 张晓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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