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乌石子
仍然要抒写随笔中的月亮。
它不止一次出现在我的梦中,贴着七里棚的黄昏低低地飞。
它像一只雪鸦,预示着一场大雪即将到来。
天空泛着沉重的灰白,显得更加空旷,七里棚也是:
它试图唤醒长长短短的炊烟,让成群结队的麻雀欢唱着从田野返回村里。
还要唤醒一些人:
二狗子、毛头、春霞和黑皮。
它不断收集走散的乡音和泥土里的日子,不能让七里棚在时光里消失太久。为此,
它梦想着金盆湖的油菜花再开一次,将七里棚重新涂抹成金黄色。
还想让二狗子、毛头和黑皮在收割后的稻田里再逮一只野兔。
但它出现的时候,总是我在异乡的时候,甚至有意地遮住脸,
就像我曾经爱过的,七里棚的,某个女孩的长发或眼睛。
事实上,七里棚对于我就像另一个月亮。
它并不是在长江的北岸,而是在片刻或持续的天上,是一片轻轻的羽毛。
而我又一次在一首诗里将春霞复活。
这个在江里泡了七天七夜的殉情少女,
睡在村头大槐树底下,有着像棉花一样苍白的脸庞。
它的苍白就是月光的苍白。
我无法拒绝和隐瞒,它出现一次,我就痛苦一次。
就像我无法拒绝幽灵一样的七里棚。
很多时候,我是一个盲者在黑暗中看着黑暗,或拄着一根拐杖。
但我知道它在哪里,它又像什么样子。
我拼命压低声音,像压着一个不断复发的伤口。
而只有一次我梦见了大水。
金盆湖与幸福河一起复活,在春天,将七里棚全部淹没。
月亮第一次敞开乳房,赤裸着身子。
它不可避免地预见了七里棚的命运:
七里棚,注定不会在大地上第二次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