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夏陵区出土石刻文物

2014-04-29 00:44董宏征
东方收藏 2014年7期
关键词:石马陵区西夏

董宏征

宁夏贺兰山东麓的西夏皇家陵园位于银川市西郊的贺兰山冲积扇之上。陵园矗立着9座西夏帝王陵墓和200多座陪葬墓,规模巨大,气势宏伟。中国古代陵墓雕塑是中国雕塑艺术的重要组成部分,存世的大型古代陵墓石刻主要为南朝、宋、齐、梁、陈及唐、北宋、明、清各代帝陵和功臣贵戚墓的造迹。而北魏、辽、金、西夏等朝代陵墓遭严重破坏,仅有少量石刻遗留下来。南朝和唐代的作品是陵墓石刻的最高成就。自唐代乾陵起,以北宋石刻的内容配置方式,逐步形成定制,并为明、清两代所承袭。由于统治者掌握以至垄断当时最优秀的工匠和最好的物质材料,并派专人负责监制,所以包括陵墓地面雕刻和陵墓内的陶俑在内的陵墓雕塑集中体现了当时雕塑的最高艺术水平。西夏陵区内涵丰富,其中蕴藏着大量的真奇异趣的石质雕刻品,为中国古代雕塑艺术史增添了新的篇章。

石雕建筑物装饰材料

望柱(图 1),西夏陵区6号陵出土,共3件,白沙石质。柱身为圆角长方体,三面雕有一组浅浮雕图案,一侧为素面,上下各有一长方形榫孔,到顶部为束腰莲花座,座上蹲踞一狮子已残,柱身下端平脚,没有柱座。柱身刻有二龙戏珠云纹图案一组,布局匀称,结构严谨,二龙围绕柱身一上一下蜿蜒缠绕(图 2)。至柱面中部两龙头相对,其间有一火焰纹宝珠,龙口大张,眼圆睁,体形修长,腹部与肢体排列有序的圆形鳞甲片,背鳍呈斜线状,较疏散,四肢均为三爪,爪尖外张,劲健有力,肘部毛形似空中飘舞。肢体和尾部空白处有五朵云纹,头部两侧各有云纹一朵,两条雕龙活灵活现似腾云驾雾奋力争抢宝珠。三件栏柱长短相差不大,残高约为110—123厘米,边宽31—33厘米,栏柱用料讲究,造型优美,刻工精良。由于西夏王朝时间跨唐宋两朝,所以“唐宋文化”对西夏文化产生强烈影响。从它的形制、雕刻手法和纹饰可看出,当时的西夏文化受到中原地区唐宋文化的影响较大。莲花柱础,西夏陵区6号陵和陵区北端建筑遗址均有出土(图 3)。图案基本一样,平面呈圆形,上小底大,呈覆盆状,周边雕有莲花瓣,莲叶肥厚,线条粗拙,在圆心处有一圆形柱孔。底径为45.5厘米,顶径31厘米,高12厘米,孔径13厘米。柱础图案简洁、美观大方、朴实稳重,是建筑材料带有西夏艺术色彩的石雕制品。

石螭首,西夏陵区6号陵和7号陵各出土一件,略残(图 4)。7号陵出土的石螭首较完整,整体分为两部分,前端为螭首,上唇卷曲向上呈卷云状,口内含珠,双目圆睁,颈部一圈鬃毛斜出。后部榫头呈契形。

兽头,西夏陵区6号陵出土,两件残。石质整体为长方形,上唇及鼻子翘起,怒目圆睁,颈部鬃毛。(图5)小狮子 石质灰砂岩,圆雕线条粗拙,为一踏步蹲狮,上颚残存下颚已失,狮鼻内陷,眉骨隆起,面目凶悍。其体形虽小线条简略,但雕刻的形态很生动。西夏陵区出土的石质兽形装饰品虽然不多,但从中也反映出西夏建筑材料的生产技术受中原地区影响很大,也反映了西夏建筑十分注重外观修饰的特点。

像生石雕

古代在陵墓前放置石雕像,考古学上统称“像生”,主要是说它们的形态就像活着的人一样,栩栩如生,这种用于陵区以外作为仪卫的石雕像最早是出现在西汉时期。它们是模仿死者生前所用的仪卫,沿用其制,安排在陵前继续服侍死者。中原地区的各朝代帝陵通常是在双阙至神门间的御道两侧布置石像生群,而西夏陵区的像生布列一改中原帝陵的做法,在帝陵的内城增筑了月城,将石像生分段排列在其中,这样就大大缩短了陵园的前后距离,整个陵园显得布局紧凑严谨。

目前从1号陵与6号陵地面发现的部分残件有石像生头(图 6)、肩、腹部、手掌等残块,可看出雕刻工匠运用的洗练手法和写实技巧。其中有一件出自于6号陵的文臣头像,面形长方,头戴八瓣莲花帽,脸颊丰腴,细眉长眼,鼻梁挺直,颧骨较大,留着八字胡,抿嘴略带笑容,神态自若。头像将人物的精神状态刻画得惟妙惟肖,可谓是西夏石雕人像的代表作。从石像生的身、腹残块看,文臣腹下系腰带,武将胯下佩刀剑。参照宋代人像石雕,它们与河南宋陵内的文臣武将的石刻亦有相同之處,如宋陵人物石刻艺术品中,不论是文武侍臣、客使或御马卒等,都被塑成如同真人般形态,含蓄、内敛、平淡、恭谨正立、严肃整齐、肃穆而立、神态端庄,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不像在思考挫败劲敌、驰骋疆场的策略,似乎在揣摩皇帝和上司的心思,算计着个人的权势得失的人物形象。显然不如唐代石刻艺术品表现的华丽而不流于浮艳,端严而不失于板滞,体现出乐观向上的风貌与博大开放的精神。但宋代石刻艺术在细部的雕刻技法上要高于唐陵石刻,雕刻手法雍秀、平和与自然细腻。

动物石雕

石马(图7)共出土4尊,都出自于西夏陵区陪葬墓。分别为M101、M106 、M108、M116四座陪葬墓,其中尤以M101墓甬道西侧出土的石马最大。长130厘米、宽38厘米、高70厘米,重达355公斤。通体圆雕,马四肢屈膝呈跪卧姿态,形体肥硕浑圆,引颈垂首,瞠目立耳,口微启,出土时口唇部位涂有粉红色彩,估计石马原有彩绘。石马头部鬃毛分梳于脑际两侧,颈部鬃毛较长,线条清晰,倒向左侧斜贴颈部。前腿卷曲向内,后腿弯曲贴于体外,粗壮的马尾毛绕向右侧。石马比例均匀,造型生动,线条简洁精练,作风古朴粗犷,是西夏雕刻艺术中的精品。M116号陪葬墓中出土一尊小石马,长36.7厘米、宽11.5厘米、高34厘米。雕刻线条粗犷手法简练,形制与前述石马大体相同,亦呈卧姿,但神态略异,小石马引颈昂首,长鬃披散至肩部,马首刻有辔饰,形态雄壮,表现出烈马的形象。

石狗(图8)共出土2尊,分别出自M102、M108陪葬墓,其中M102墓室出土的石狗,长52厘米、宽15.3厘米、高24厘米。通体圆雕,呈蹲卧姿,体形健壮,肌肉饱满,抬头远视,耳贴脑际,尾巴卷曲于臀部之上,神态憨掬可爱,是西夏石雕作品中很有特色的艺术品。在西夏陵区中作为随葬品的石马、石狗等家畜出土,说明西夏时期浓厚的畜牧经济气息,体现出党项人农业经济发展得较晚,即使在农业发展起来之后,畜牧经济在西夏整个经济发展中仍然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

碑石雕刻

中国古代的碑石雕刻,一般可分为三种类型,一是碣,是由简单的四方形石柱构成,也是碑石雕刻的原始形式;二是我们通常最常见的碑,由碑额、碑身、碑座组成;三是幢,幢身一般为八棱柱形,由首、身、座三部分构成,所不同的是幢仅限于刻写佛经之用。这三种形式在西夏陵区以后两种运用得较多,尤其是碑刻(碑座)与其民族自身的特征有很大关系。

经幢,在西夏陵区6号陵出土一件完整的幢身和3件幢座,幢身呈八面,每面竖刻有汉文(图 9)。内容为:“观世音菩萨摩诃萨”、“大势至菩萨摩诃萨”、“越三界菩萨摩诃萨”、“无边身菩萨摩诃萨”、“□□上菩萨摩诃萨”、“ 药王菩萨摩诃萨”。柱身上下两端各有一圆柱形凸榫,总高48厘米,柱身八个平面每面高34厘米、宽16厘米、榫高7厘米、直径15厘米。经幢上所书的“摩诃萨”是佛教术语“摩诃萨埵”之略。“摩诃萨埵”旧译为:“大心”或“大众生”。新译为:“大有情”有作为佛大心之众生,也就是菩萨的通称也。《智度论》五曰:“摩诃名大,萨埵名众生,或名勇心,此人心能为大事,不退不还大勇心,故为摩诃萨埵”。出土的经幢座分为上下两种,上层的一种为圆形,周边雕有莲花瓣形图案,中心有一圆形榫孔;下层为八边形,在一边雕有一突出的龟头,中心有一圆形榫孔,通高22厘米,孔径17厘米,经幢组合安装好后,经人拨动应能自由旋转。

碑铭(圖10),由于西夏陵区一千年来屡遭浩劫,地面建筑等均遭极大破坏,尤其石碑破坏更甚,从目前出土情况看没有一块较为完整的石碑,在出土的近五千块石碑残片中有约一半为西夏文。由于西夏文“字画繁冗,屈曲类符篆”,碑石残片比较碎小,能识西夏文的人稀少,所以在众多残碑碎块中,仅有7号陵出土的大量残碑碎块,经业务人员努力将19块残碑碎片拼接成一块基本完整的西夏文篆书碑额,从残缺不全的16个西夏文字译文:“大白高国,护城圣德,至懿皇帝,寿陵志文”。我们得以确定该陵为西夏王朝第五位皇帝仁孝的寿陵。从目前出土碑文中的西夏文字看,有的书写的格式均匀端庄,笔锋圆浑雄健,颇具汉字颜体的风范;有的古朴敦厚,遒劲有力,又有汉字欧体特色;有的结构严谨,筋骨犀利,具有柳体风格;有的端朴并茂,又在楷隶之间;还有细劲峭硬的颇显金体之风。文字的大小不一,大的高可达4.5厘米,小的高则不足3厘米。由于西夏文字斜笔较多,所以见到西夏文字方方正正给人以四平八稳、稳重端庄的书法较少。而顺应斜笔多的特点,高宽相差约0.5—1厘米的长方体字形居多。在有的帝陵碑亭中出土的碑铭上,碑额和字体以及龙纹纹饰中鎏金彩绘的痕迹非常明显,在碑的大面积凹、凸面上着有黑、绿两色,而龙身、鳞片及卷云纹饰和字体阴刻笔画内有鎏金,使人感到流光溢彩、富丽堂皇。在西夏陵区出土众多西夏文、汉文残碑碎片的文字中,多以为墓主人歌功颂德、树碑立传的,也有不少地名、任命、官职和年号等,这些西夏时期遗留下的原始资料,丰富了我们对逝去的西夏历史的解读,也起到了补史、证史的作用。

雕像石座,在经过40多年的考古发掘、普查和重点勘探,清理帝陵、陪葬墓和陵区建筑遗址,我们感到西夏陵在陵园形制、埋葬制度、出土文物等方面均有独特的一面,在出土众多的珍贵精美石刻文物中,尤其以部分西夏陵碑亭遗址出土的力士石座,造型独树一帜,是西夏石质雕刻文物中的杰出代表。西夏陵共出土了11尊石质力土碑座,其中三号陵出土6尊(图11),5号陵出土1尊,8号陵出土4尊,从5号陵出土的力士志文支座(石碑座)上雕刻3行15个西夏文字汉译后第一行4个字“小虫旷负”;第二行4个字“志文支座”;第三行7个字“瞻行通雕写流行”的文字看,该石座应为托传负记载西夏帝王丰功伟绩的碑石之用。被称为“志文支座”这些具有力士造型的“志文支座”(石碑座)的造型基本一致,我们统称为力士志文支座。支座与唐宋陵墓前所常见龟驮碑最大的不同点在于支座为立方体座身,座身正面雕有裸体力士像,曲膝跪坐状,上部额肩平齐。脸颚丰满,双目如铃,突出眶外,双眉粗长,眉梢上翘,塌鼻短粗,唇角斜出獠牙,袒胸露腹,双乳斜分,双手握拳侧内相向支撑于伏跪的膝盖上,手腕部各饰一对双圆环。

通过唐宋石刻艺术的背景阐述及西夏陵出土的力土碑座的美学特点分析,我们认为这些碑座的艺术渊源应该更接近于唐代石刻风格,而建筑装饰品、像生石刻、动物石雕、碑额装饰纹等刻画得比较细腻考究,具有宋代石刻遗风。唐朝具有开放、张扬、奔放的个性,宋朝则是含蓄、内敛、平淡。这一点在唐宋时期的石刻艺术品上表现得尤为明显,唐代石刻艺术在细部雕刻技法上逊色于宋陵石刻。西夏陵区出土的石刻制品继承了唐时代石刻艺术风格和特点,也深受当时中原地区的宋文化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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