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教发展对《混元盒五毒全传》叙述方式的影响

2014-04-29 06:51侯晓燕
青年文学家 2014年23期
关键词:道教

摘 要:文章选取《古本小说集》中的《混元盒五毒全传》一篇,着重分析道教对小说叙述方式的影响。由于明代是道教盛行的一个年代,所以首先研究道教的发展对《混元盒五毒全传》叙事背景的影响。其后,分析了《混元盒五毒全传》对前代道教思想和叙述方式的沿革。最后将目光着眼于小说中所体现的道教意识。

关键词:《古本小说集成》 ;《 混元盒五毒全传》 ;道教;叙述方式

作者简介:侯晓燕,山西大学文学院。专业:12级中国古代文学。

[中图分类号]: I206[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4)-23-0-02

《混元盒五毒全传》收在《古本小说集成》中,共二十回,是一部以明代为背景的志怪小说。关于此部小说的版本及护存情况,内封除标《混元盒五毒全传》外,尚有《张天师收妖传》和《道光十二年稿,富經堂板》。后又有同治十年授经堂刻本,亦二十回。南京图书馆藏刻本,刊刻年代不详。天津南开大学图书馆藏经门储仁逊钞本,书名题《聚仙堂全传》,凡十回,盖将二十回归并而成,且改单回目为双回目。虽然可见的版本刻成于清朝,但小说以明朝为故事发生的背景,仍然不能确定其成书年代。

作为以明代为背景的志怪小说,《混元盒五毒全传》有着特殊的意义。我们知道,东汉时期印度佛教已经传入中国,并在魏晋南北朝至唐朝时达到鼎盛,在这种异域宗教的影响下,佛教的思想逐渐渗入到文学发展的各个领域,自魏晋南北朝以后的许多小说中也渗透了这种思想。但在《混元盒五毒全传》中,这种异域思想少之又少,道教思想仍然占据着主要的地位。所以,本文试图单纯地从道教的思想为出发点来研究此部小说,希望能够发现小说中道教的发展线索。

一、道教对《混元盒五毒全传》叙事背景的影响

小说开头指出,“这一部书不出在三代、秦、汉、晋、唐、宋、元,却出在大明永乐年间,乃江南淮南府管下盐城县内”。作者将故事的背景安排在明朝永乐年间,显然是因为这个时期具有结构小说内容的特殊性。小说中大量涉及到“张天师”、“捉妖”、“打印”这样的字眼,就其想表现的思想来看,当属道家。作者欲利用道家思想进行叙事,当然就要寻找一个符合实际的历史时代来作为大背景,选择在明朝永乐年间,是有其历史原因的。《道教通论——兼论道家学说》中就记载了明成祖是一位非常重视道家发展的皇帝,他在起兵之初就利用过真武显灵的神话,即位之后也极力用道教来神化自己以达到巩固王权的目的。可见,将故事发生的时间设定在明朝尤其是永乐年间是有其真实的历史背景的。

另外,小说前言提到,《混元盒五毒全传》内封除标《混元盒五毒全传》外,尚有《张天师收妖传》这一题目。而在小说内容中也多次强调了张天师与朝廷的密切关系,如“张天师一日在当今永乐天子驾前上了一道,本章言目下,天下妖气甚重,恐为民害,请旨到各处地坊上巡访擒获妖怪。”作者以张天师这个人物贯穿全书,同样也反映出道教的发展对《混元盒五毒全传》这部小说的影响。正是有了这一关乎道教的背景,小说的情节、结构才能愈加真实的展现在读者的面前。甚至也可以说,《混元盒五毒全传》就是一部以道教为思想主张的小说。

二、《混元盒五毒全传》对道教思想小说叙述的承袭

道教对《混元盒五毒全传》叙述方式的影响还表现在对前代道教思想和小说叙述的承袭。这集中表现在对道教小说中妖怪形象的塑造和故事形式的借鉴。鲁迅曾经说过,“中国本信巫,秦汉以来,神仙之说盛行,汉末又大畅巫风,而鬼道愈炽。”①这样看来道教中的鬼怪精灵之说又来自于原始的妖怪神话。如道教小说中多出现的“狐”的形象就可追溯到上古的神话传说,《吕氏春秋校释》中记载:

禹年三十未娶,行涂山,恐时之暮,失其制度,乃辞曰:“吾之娶也,必有应矣。”乃有九尾白狐造于禹。禹曰:“白者,吾之服也。其九尾者,王者之征也。”涂山之歌曰:“绥绥白狐,九尾。我家嘉夷,来宾为王。成家成室,我造彼昌。天人之际,于兹则行,明矣哉!”禹因娶涂山,谓之女娇。②

可见,道教虽成立于东汉末年,但其所赖以成形的思想渊源自古就存在,直到魏晋南北朝时,在道教思想的影响下,一批“考先志于典籍,收遗逸于当时”的小说家如干宝、葛洪等又创作出以志怪成仙为载体的小说,更可贵的是,他们还利用道家的思想将妖魔的存在逐渐理论化。干宝《搜神记》卷十二有论述:

“妖怪者,盖精气之依物者也。气乱于中,物变于外。形神气质,表里之用也。本于五行,通于五事。虽消息升降,化动万端,其于体咎之征,皆可得域而论矣。”③

这段文字是原书《变化篇》的序,干宝尝试以阴阳五行的观点解释万物的变化。他吸收了汉代流行的气化说,认为气是构成宇宙万物的基础,而妖怪的存在就是由于“气”的失衡,“气乱于中”而后形变于外。葛洪生活的时代几乎与干宝同时,他论述神仙道教的理论见于他的《抱朴子》一书,这本书的理论多取法王充。王充在他的《论衡·订鬼篇》曾说:“物之老者,其精为人;亦有未老,性能变化,象人之形。” ④葛洪吸收了这种思想,认为气的变化多因为时间的长久,宇宙万物历时而老,老而成精,并且这万物都是可以依赖气来互通的,物与物之间,物与人之间都是没有固定界限的。

自干宝、葛洪等人之后,妖怪鬼神的存在就逐渐理论化、系统化了。他们倡导的这种理论有助于后代志怪小说妖怪形象的塑造,这也是道教的发展对于志怪小说的影响。由于这种理论的逐渐明了和系统,自魏晋南北朝以后,此类小说对于故事情节、人物塑造有了极大的进步。《混元盒五毒全传》中也存在狐妖的形象,并且在故事的发展过程中起着线索性的作用。

书生谢廷观潮遇妖,幸遇一老妇得救。老妇自命金奶奶,引谢廷至家中,道三女儿与其有夙世因缘,留以为婿。而后谢廷误放五毒,金奶奶不得不让谢廷离开,在不舍之际,送谢廷一锦囊,亦依靠此锦囊,谢廷躲过一劫。此后,谢廷多次遇难多亏金奶奶搭救才能幸免于难。五毒放于民间,皇上使张天师捉妖,天师不能胜任。金奶奶从天而降,愿意帮助收服妖怪,只是要请天师为她打印二颗。天师看出金奶奶乃是修炼千年的狐精,若得到打印,便成为大罗天仙,不肯为她打印。最后在书生谢廷的帮助下,金奶奶得以打印成为大罗天仙。

狐妖的形象可以上溯到上古时代,到魏晋时代,郭璞在《玄中记》中记载:

“狐五十岁,能变化为妇人,百岁为美女,为神巫,或为丈夫,与女人交接。能知千里外事,善蛊魅,使人迷惑失智。千岁即与天通,为天狐。” ⑤

上古的神话,狐妖能够变成人是出于人们的臆想,但是发展到魏晋狐妖能够变幻为人就有了理论根据,甚至有了统一的名字。干宝《搜神记》中就提到狐是先古淫妇,化而为狐,自命为阿紫。在《混元盒五毒全传》中,狐妖的形象又进一步的充实了,她不仅能够人妖互通,还能够通过打印成仙,她不再是威胁社会的妖妇,而是有人情味懂得感恩的狐妖形象。这不能不说是在前代作品基础上的再创作,至于人、妖、仙的互通也有赖于道教思想的發展。理解了干宝、葛洪的理论,就不难找到支撑人、妖、仙互通的可以存在的支柱。道教对于志怪小说就像一个平台和基础,平台存在了,才能进行艺术性的创作和发挥。道教给予人们一个神秘的世界,它的这种神秘性恰好符合艺术创作的动机和时人的探秘心态。

除了狐妖的形象,小说中还出现了蜈蚣、蜘蛛、蝎子、红蟒、壁虎五毒,以及轻浮等奇异妖灵,它们不再是一个个木楞的称号,而是可以人、物相转化的带有妖气的、活灵活现的妖灵。它们的形象使得小说情节血肉饱满,跌宕起伏。

三、《混元盒五毒全传》中反映的道教意识

《混元盒五毒全传》还能够反映出当时民众的道教意识,这对小说中人物形象的塑造和小说风格有着重要影响。

魏晋南北朝时期的志怪小说,大多作品都是从道教这一中国传统宗教的角度,反映了小说家自身对现实生活的态度,从一个信教徒的思想出发来表现其对信仰的虔诚。这在《混元盒五毒全传》中有了突破性的发展。志怪小说中常常作为邪恶妖怪形象的狐精在《混元盒五毒全传》中得到了褒扬,而常常作为铲妖除魔出现的道人形象,却相对性的有贬低的意味。这也是《混元盒五毒全传》值得令人品味的部分。狐妖金奶奶在谢廷遇到危险时挺身相助,在张天师收服五毒失败时,慷慨伸出援手。在她的身上,妖怪邪恶、危害人类的因素得到抑制。相反,作者在塑造金奶奶时为她增添了许多人情味和亲和的性格,她懂得感恩,懂得除恶扬善,懂得遇事当机立断。除了在叙事中突显她的可敬,我们仍然可以从作者对她的称呼窥见一二。志怪小说中常常将狐妖称作阿紫,金奶奶这样的称呼,不免让人产生亲切的感觉。贬天师而褒狐妖,如此可见当时民众对于道教的平常心。这也是道教之于佛教的不同之处。佛教主张禁欲和苦修,而道教主张人要活的自由自在、超尘脱俗,既要享受人间的一切富贵又要敢于突破既定的束缚。金奶奶形象的塑造就很奇妙的突出了道教对时人意识的影响。

我们除了可以从妖怪形象看出当时的道教意识,我们还可以从小说中“人”的形象塑造中分析出道教对当时宗教意识的影响。小说中的主要人物书生谢廷被设计陷害入狱之后,其结拜金兰崔子英的夫人吴大娘为他去淮安府告状,欲求张天师替谢廷伸冤。这过程中,吴大娘对于妖怪的态度并非恐惧而是憎恨。一介女流尚且如此,可见当时人们对于妖怪的平常心和无所畏惧的态度。这种对道教中常常出现的妖怪的平常心态也间接影响了小说的风格,使得小说的叙述款款道来,不至于惊愕的无法进行。这不得不说是明永乐年间人们对于道教的一种生活化的认识。

总结

明永乐年间,道教空前大盛,在此背景下勾勒的《混元盒五毒全传》受道教影响很深,既表现在叙述主题上,又表现在小说叙述方式上。《混元盒五毒全传》承袭了前代道教思想和妖怪的塑造之法,也渲染了一幅生灵活现的,扶正祛邪的,威灵神通的世界,更加值得玩味的是世人对于这种奇异世界的平常心态。

注释:

[1]鲁迅《中国小说史略》, 长沙:岳麓书社,2010年1月,第24页

[2]转引自金官布《唐志怪小说“狐精”故事中的变形母题研究》,青海师范大学学报,2009年1月

[3]干宝《搜神记·序》,见鲁迅编录《搜神记·唐宋传奇集》,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年,第3页

[4](东汉)王充著、陈蒲清校《论衡》,湖南,岳麓出版社,2006年11月,第65篇

[5]李正民.曹凌燕《中国古典小说中的狐意象》,《山西大学学报》,1994年第二期

参考文献:

[1]牟钟鉴等主编《道教通论——兼论道家学说》,齐鲁书社,1991年

[2]白寿彝《中国通史》,上海人民出版社,1993年

[3]陈奇猷《吕氏春秋校释》,上海学林出版社 ,1984年

[4]干宝《搜神记》,北京中华书局,1979年

[5]葛洪《抱朴子》,上海书店,1989年

[6]鲁迅《中国小说史略》,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 ,1978年

[7]葛兆光《屈服史及其他:六朝隋唐道教论思想史研究》,北京三联书店,2003年

[8]金官布《唐志怪小说“狐精”故事中的变形母题研究》,青海师范大学学报,2009.1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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