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填塞了人类的审美的想象空间？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4）-32-0-01

勒克莱齐奥笔下的《战争》描写了一幅光怪陆离的文明景象，“光波”、“音响”都是怪物，一切笼罩在刚性、冰冷、闪闪发亮的金属色泽中，甚至人类的语言都如此贫乏又怪异。亨利·米勒曾说：“在一片茫然的悲哀中，黄沙正慢慢地填塞我的骨头”。勒克莱齐奥所描写的城市也是如此，小说具有一种精神生态学的意义：物质表面上的极大丰富并不能掩盖现代文明的极度荒芜，各种扑面而来的物质就如同黄沙一样，侵袭着人类的精神空间，它们从人类鼻腔的粘膜进入、从眼睛的瞳孔进入、从耳朵的鼓膜进入、从发丝的发梢尖进入、从皮肤的毛囊孔进入，像高居在空中的“神”一般无处不在，人被填塞的很满，可是人的精神却日益荒芜。它们是怎样填塞了人类的审美与想象空间呢？

作者在书中引用了一大段巴甫洛夫对狗所做的“应激反应”实验日记：“我们发现，在这种情况下，光线已经成了唾液腺分泌的一种条件反射。唾液腺此时只是动物对外部世界作出的一种简单迹象。”也许勒克莱齐奥的用意正在于告诉我们：现代文明城市中，人们对于物质不断膨胀的欲望，就像巴甫洛夫实验中的狗一样，是一种简单的条件反射。人类对于绿色家园的憧憬、对于爱与美的想象、对于生命的敬畏而产生的远古想象都被这简单的物化了的“条件反射”强暴地挤占和消解了。树木、草坪、石子之类的自然景象无处可寻，生命、绿色被金属、符号、人造物品替代;优美的曲线被坚硬的直线覆盖。包括人们日常的词语，都不再是诗性的了，不再有“池塘、大雨”之类的词语，而是些全新的词。那些词语像是在谩骂，在砍杀，在不停地刺伤人类的神经。

勒克莱齐奥的“战争”并非隐喻，而是一种深度的真实。他揭示了人类在现代文明中的焦灼，物质对精神空间的围困。

从生态意义上看，“填塞”是一个呈现被动状态的动词，然而这个过程何尝不是人类的自主选择呢。人类总在寻找着他们认为的幸福的道路，总是试图运用自身的想象力，让轮子转得更快、让楼房建得更高;当地球上的生态环境被人类破坏得面目全非时就想象着移民火星或月球，这究竟是不是通往幸福的道路呢？科学家正在研制能够控制人们思维的电波脑控武器，工业文明所需的能量制造出大量二氧化碳加重温室效应以至于海平面上升，很多城市面临消失，人类的生存空间、精神空间真的能够承载这么多“物”的操纵吗？在现实中、在现代文明里，人们招架起“物”的失控来很多时候是慌不择路的！

勒克莱齐奥的“战争”在现实中已不再成为隐喻，它的洞察又比现实更进一步：现实中，人们被动地招架着文明让人类不能承受之重;而在小说中，勒氏是主动地，以决绝的态度作出选择：战争！离开那些“物”。人类精神的审美想象空间是他坚守的阵地。战争中的最勇敢的斗士是这个敏锐、温润的却又外表柔弱的女子Bea.B，最刺耳的警报在她心灵中拉响了。这个警报也是作者想要向全人类传达的，人类意欲通往理想中的幸福之路，但人类在文明的路途中走得太盲目，以为城市文明、物的极大丰富是人类最终的幸福归宿，人类曾用智力和欲望编织起的文明之网太密太厚，动物、植物、海洋、湖泊和人自身都快要被它闷死了。

勒克莱齐奥小说的深邃之处正具有生态学的意义：世界的价值与意义似乎早已被物质所篡改，对于物质的憧憬填塞了人類对于原初美的、和谐的与生命的憧憬;人类的想象力就此近乎衰竭和干涸。每个人像在坐标中的固定点，做着固定的事情，物质像“神”一样指着人类发展的方向、人类也如同巴甫洛夫实验中的狗，过着“应激”性的生活，一环扣一环的“应激反应”让人变得短视、进入了恶性循环之中。对于人类生存来说，应该有怎样的视域至关重要。幸福的指标不能仅仅只有“物”的一极，还应该有“自然”的一极。当地球上没有了生命的讯息、没有了绿色的畅想，那么人类面对着钢筋水泥的坚硬外壳、面对着追求效率的消费时代的人与人之间的冷漠，这种幸福感从何而来呢？《战争》中人类想象的神话故事仅仅是“第一支香烟的传奇”、“黑黑的内部操纵杆的神话”、“统治者莫拿波尔的传奇”的传奇，连想象都被物化了，这个世界就真的没有什么可以让人们感到惊奇与美好的了。不要把勒克莱齐奥所写的这些荒谬的事件仅仅当作寓言，其实它是真实的预言！如果人类再不重视这个问题，也许用不了多少年神话与童话故事就成为勒克莱齐奥书中所写的那样了。人类的想象应该更多地拥抱“树木的神话”“岩石的传奇”。 鲁迅小时候坐在大树底下听阿长讲山海经的故事，生态后现代主义者布莱恩·温斯在《宇宙的创造故事》想象一个未来的老祖母给自己的孩子讲这样的故事 “你们听见岩石在歌唱吗？在上个纪元，人们认为岩石里没有音乐，但今天我们知道那是错误的。总之，一些岩石变成了莫扎特，并像莫扎特那样表现音乐。你是不是认为人类必须到火星上去学习音乐？不必，莫扎特就是岩石，他就是地球上岩石的音符”。

正如勒克来齐奥说“地球，整个地球就是交战的一个缘由。抑或是生命的姿态，飞翔的小鸟，狗和猪的叫声。”“战争”，作为一个生命的姿态，这也是所有生态主义者的呼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