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之沉，你若暖阳

邓思远

一

那个夜晚，我梦见自己在一座孤岛上等待你的归来。梦里，火烧云开满了整个天空，微风伴着细碎的花瓣香，吹醉了我的整个青春年华。河面上，渔夫撑着木船向夕阳尽头远去，候鸟穿越了万山之隔，回到了自己的巢穴。而我，望着孤寂的小岛，心中充满了苍凉。就在我即将醒来前那几秒短暂的虚无里，你来到了我的梦境中。你所行走的每一处轨迹都被暖阳所普照，就这样花开似的一点一滴的浸染了我的整个梦境。

醒来后，失落与无助像秋日四处飘散的落叶般洒满了我的心房。近日的时光，我每天都重复做着这样的梦境。醒来后，我会习惯性的走到客厅打一杯水，想借助水中仅有的凉意来清洗我凌乱的思绪。窗外，依旧是万籁俱寂的凌晨，夜风穿过树与树的间隙划过了我的身旁。这样的夏夜没有彼此起伏的蝉鸣声，一切平静的如同一汪不起波澜的水流，寂静的让人感到可怕。彼时，整个城市都陷入安详的睡眠中。唯独我，在人们睡眠最深之时醒来，每天如此，其过程就如同循环听一首曲调欢快却又异常悲伤的歌。

在一次回家的路上，我在离家不远的书店看到了一幅美丽的拼图。拼图上所画的是一幅黄昏时的海景，浓重的夕阳把天空涂抹成耀眼的金黄色，整幅图的风格就像梵高所画的向日葵，利用浓烈的色彩去诠释大自然的意境之美。在拼图的右下角，写了一行字，“海天相交黄昏时，离逝生命万物苏”。于是，在这个短暂的间隙中，我想起了那个梦境以及在我青春年华中离去的你。

二

我一直在想，于我而言，你究竟是无法得到的爱情还是渐行渐远的友情。三年的时间，可以让一个人从少年变成白头。三年的时间，可以让一片废墟变成耸立的高楼。三年的时间，可以让荒芜的沙地变成茂盛的密园。而我，却用三年的时间去浇灌一棵永远也无法结果的爱情花树。面对着匆匆而过的时光列车，我心甘情愿。

一个朋友曾告诉我，两个性格相同的人，在一起是无法取得爱情的真经。听到朋友的告诫，我不置可否。因为，你和我一样，都是热爱文字的人。最开始，你与我相识便是因为文字。你是一个皮肤白净留着短发的女孩，你喜欢在黄昏之际，伴着微风去读内容丰盈的文字，你为书中的人物欢笑，为书中的人物哭泣，你同我一样，是不在乎自己却一心为别人奉献的人。

一开始与你相遇，便是因为加缪的《局外人》。隔壁班的你得知我热爱文字，便跑来向我借书，于是我把好看的书都带到学校。我同你分享《局外人》中默尔索的悲惨遭遇，分享他因为意外杀人而悲惨入狱，分享那个充满了满天星光的夜。每次，你看完了一本小说后，便会跟我讲解你的读书体验。有时讲到动情处，你的眼泪就不知不觉地流了下来。从那时起，我便暗下决心，要当一个一生一世守护你的骑士。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从何时开始爱上你。也许是从第一次见面时的擦肩而过，也许是你在路上对我露出的会心一笑，也许是在你和我彼此心无芥蒂的彻夜交谈。总之，在还没有认识你之前，我便知道我会爱上这样一个女生。

然而，当我爱上你的那一刻开始，就有一种力量在不知不觉地把你我的距离拉大，直到最后你我成为了相见尴尬的陌路人。

三

电视剧《我可能不会爱你》中的李大仁曾说过这样一句话：“如果我看过你看过的世界，走过你走过的路，是不是就能靠近你一些。”

于是，我像所有情窦初开的男生一般，向朋友去打听你的生活习惯。你最爱的颜色，你喜欢的衣服品牌，你的偶像以及你最想去的地方。然后，我用一个笔记本记录下来，一条一条去实现。

原本在人际交往中一直保持沉默的我，开始去关注你所看的八卦新闻，开始在网上帮你挑选你所爱的玩偶，开始牢记你跟我说的每一句话。渐渐的，你开始信任我。你和我分享你童年时期的秘密，你曾经暗恋过的男生以及你未来的打算。就这样，你把我视为生命中最重要的异性朋友，而不是恋人。

在一个黄昏午后，我去电影院看完了《那些年，我们一起追的女孩》。当我在幽暗的灯光下看完整部影片时，我的内心就如被暴风雨所洗礼后的村庄那般悲壮平静，这时我想到了海子的诗，“珍惜黄昏的村庄，珍惜雨水的村庄，万里无云如同我永恒的悲伤”。我仿佛在柯景腾与沈佳宜的恋爱中找到了自己的影子，那种即使心爱之人最后成为他人妻子也真诚祝福的真爱。走出电影院，街边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不少的情侣在逛街吃饭，原本凄凉孤寂的夜也慢慢的热闹起来。我在寒风肆意的夜路下给你发了短信，我问你：“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们是不是都能回到最初。”过了一会儿，我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你说：“当然啊，说什么傻话。”于是，我把手机放回口袋。

我没有回家，伴随着迎面而来的风，我一个人从电影院走到了西湖边。此时，夜色已经浓稠的如一滴永远也无法稀释的泪，西湖旁有三三两两的情侣在放孔明灯，天空中升腾起来的明亮灯火一点一滴地照亮了我的整个世界。坐在石凳上的我想起了之前和你的一次谈话，你告诉我说你最大的梦想便是和心爱的人去旅游，走遍万里河山。你想去有海岸的地方常住，因为每当你看到海洋之时，你心中的烦恼就会如烟云般消散。我在夜风包裹的间隙下，仿佛看到了日后你与我背着简单行囊去独自旅行的自由时光，我一边拍照一边写日记，你告诉我不同城市的人文背景，并拍打着我的背叫我傻瓜。你在沙滩边上随着海风翩翩起舞，而我则在旁边一边听着蔡健雅的《沙滩》一边对你笑。这样的时光，温柔静好，如同一场永远也不想醒过来的美好梦境。

四

在情人节的一个星期后，我向你表白。我没有准备鲜花和巧克力，那天晚上是十一点，天还在下着小雨。

下晚自习后我回到家，打开手机，犹豫再三之后，我发了一条短信过去。我说：“我一直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好不好。”一发完，我便后悔了。因为我捅破了这层纸，我并没有像柯景腾一样用朋友的身份去守护沈佳宜的整个学生时代，我的自私心还是促使我把你拥入怀中。但同时我又非常庆幸，因为我终于迈出了暗恋这一步，毕竟勇敢说爱是每一个人的权利。

我洗了一个澡，试图清醒自己凌乱的思绪。然后，从浴室返回客厅之时，我看到了你的短信。你说：“不会吧，你是不是在开我玩笑。”我显然没有预料到你会这样回答，于是我说：“我是认真的。”我看着短信发送栏，那一条绿色的条纹逐渐增加，最后消失在我的视野之中。在第二条短信成功发出的期间里，我穿上了睡衣，打了一杯白开水，躺在客厅的沙发上对着空荡荡的房子发呆。窗户外面的雨已经停了，但我还是能听见屋檐下雨滴的声音，滴滴答答，就如入睡前温柔的浅唱。经历过十五分钟的等待，我的手机屏幕终于亮了起来。你说：“我一直把你当朋友，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件事。”看完后，我的心仿佛缺了一个口，空落落的。在这之后，你托朋友告诉我说，你这一辈子只喜欢过两个男生，你亦不是一个滥情之人。于是，在那一刻，我心里的堡垒瞬间坍塌。

那一段时间里，我断绝了网络，换了手机卡，企图去躲避一切与你有关的东西，因为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身为最好的朋友，我爱上了你，这本该是一件无法饶恕的事情吧。

你得知我消失后，在网上发了一个让我回来的帖子。你说，你还是把我当最好的朋友。那天夜里，我逃了晚自习独自一人来到西湖边。这里除了风变大之外，其余的都尚未改变。我看着一望无际的黑暗江边，想到了《失恋三十三天》里的一句台词。

“我知道，世上的某处，一定正在进行着更悲壮的生离死别，但是，此刻的我，一个人，四处皆是回忆，因而处处都在凌迟我，这样的极刑，更可怕。”

我的周围充斥着无边无际的黑暗虚空，我仿佛掉进了一个回忆的漩涡里，无法自拔。我回想起那段与你有关的日子，眼泪不知不觉的溢满了我的眼眶。在我成年之前，我终于领略到了失恋的滋味，于我而言，这种感觉比无数电影以及书本上所描述的悲痛还要真实。

五

在这段已经破碎的感情当中，我曾试过补救。然而，记忆不是开关，不能说关就关。那一句满怀真诚的“我爱你”成为我们情感当中的裂缝，无法补缺。

最近一次看见你，是在一次漫无目的地游走中。那天刚好放假，从理发店出来的我看见你一个人在街边散步，微风拂过你的刘海，你用你修长的手摸了摸有些凌乱的头发。你依然穿着简单的纯白外套，你比之前瘦了一些。我鼓起了勇气，向你走了过去。我想，有些事情终究是需要面对的。我拍了拍你的肩膀，你反过头看向我。在这短短的几秒对视中，我看见了惊讶从你脸上一闪而过，随即你像以前一样，用手打向我的胸膛。你有些生气地说：“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朋友，怎么一声不吭的消失那么久。”我尴尬地笑了一笑，说：“这些天你过的好么？”你嘟了嘟嘴，说：“因为你，我怎么可能开心起来？”于是，我们像以前一样，慢慢悠悠的在街边散步。夜晚的小道仿佛走不到尽头，沉默代替了我们之间的所有话语。过了一会儿，你跟我说：“我们还能回到以前吗？”我看着你，说：“不可能了吧。”于是，你给了我一个拥抱。我说：“如果给我一个机会，我想我这一辈子都不会说那一句话。”随即，我的泪水夺眶而出，填满了我眼中的整个世界。

在离开你的第三个月，我做了一个梦。

梦境里，我依然在那个荒无人烟的小岛上等待你的归来。我的周围，是一望无际的海洋。黄昏洒满了整个天空，微风夹杂着海潮气抚过我的脸颊。在我的视野前方，落日正一点一点的从天空上缓慢下降，不一会儿，太阳便和海岸线相交。这时，你踩着七彩云朵从天空上方缓缓飘来，暖阳洒在你的身上，你就如耀眼的发光体，照亮了我的整个世界。在这个美丽的间隙之中，我想起了我们的第一次见面，想起了那本《局外人》以及那个沉默之夜。只是，对你，我不再开始畏惧逃避，我和你的关系依旧像当时一样，亲密如初。这个梦境太过美丽，以至于我想一辈子长眠于此，不再醒来。

“海天相交黄昏时，离逝生命万物苏”。你永远活在我最美好的青春年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