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华是一段浅浅的远行

2014-04-29 22:46周跃刚
美文 2014年6期
关键词:李子树老槐树城南

周跃刚

一时间,行之渐远,随着身边的风景往后退,镜头感越来越强,而心中难以割舍的东西也越来越多。

想念一个地方,也许不需要任何理由,只因那里有着值得去想念的人与风景,有值得去牵挂的故事与往事。正如我现在浪迹异乡,沸腾的乡愁跌宕于悠然淡雅又夹杂着怀旧情愫的月光里。于是,我凝神仰望着星空,像游子一样痴痴地想。我们都是逐渐走远的人,只是在岁月的路上,脚底下永远留存着故土的影子,像难以摈弃的魂魄,一直跟着我们走向未知的远方。

我依然记得,那时候做过的梦,精彩,激情而独具韵味。只是这么些年来,我们都逐渐忙了,烦了,倦了,开始在无数的生活琐事里消耗着青春与生命。直到现在,我依然会在繁忙之余静心思考,梦想。即使我不知道这梦,到底何时才能实现,我也会像虔诚的祷告者一般,守护在它身边。因为坚信,所以加倍努力。

翻山越岭,从一个村庄到另一个村庄;整理行装,从一座城市到另一座城市;曾不食人间烟火的我,在世俗的浸泡里依然执着如初。我依然在用仅有的梦想去坚守这个世界的美好,用最后的温度去补给这个世界的温暖。也同样在这一次次起身离开,又回头重归的间隙,描摹生命的真谛与美好。

“简单、纯粹、美好、优雅——年华是一段浅浅的远行,我们都行走在别人的梦里”。

城南旧梦

那是一段已无法回首的往事。当我无端的提起笔,用尽脑汁回忆的时候,那段往事变得如磐石般坚硬。从醒着的城墙上,我再次目睹少年心上燃烧的烈火,和他坚守的灵魂家园。我看到他的眼神如一道金色的闪电,闯过层层雾霾,翻山越岭,抵达了十年后,身着牛皮大衣的胸口。

十年后,我想起少年青涩的笑颜与懵懂的往事,依然那么熟悉而亲切。“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或许正因为这样一句激情澎湃的诗,我对少年总是恋恋不忘。以至于我一直延续着少年的渴望与梦想,一直以少年之心不断超越自己,实现一步一步成长。虽然每一次成长,都伴随着反思与沉痛。

经年又去,少年的影子已被刻写在城南的旧墙上,随着斑驳的光影变幻交织,随着时间的刀子越磨越亮,我眼前的少年就像曾发生在故事里的一纸谎言。这又如跨过时光的渡口,我们看到的依然是海;唯一不同的是,我们进入了另一片海域。另一片海域,便是另一段故事与人生。

一有时间,我便会回到故乡,来到城南。怎料古铜色的老城墙变得越来越老,在几百年的风风雨雨后,墙面已出现裂痕,如同一位上了年纪的老者额上的皱纹。我面对城南,在它厚重的历史里品味生活百态,也在它的坚守里,再遇遗失于少年梦中的那份可爱与疯狂。而在我看来,城南本身就是一位慈祥而睿智的老者,它常伫立在我身后,对我讲述人生的各种智慧与奥妙。

而我想说的依然是,所有少年,都不曾走远。

少年的城南一直是一道永恒不灭的光,终会照亮一切被夜色摈弃的往事与悲喜。我只是默然相望,那些盛满梦想的青春正渐行渐远。我恍然,从今夜月光的背后,看到城南流下的泪水,像一颗巨大的珍珠,砸碎在遥远的异乡人的梦里。

是的,我至今还记得发生在城南的往事,那时候,我们都还是少年,都不曾走远。唯一的老城墙,承载着一代人的童年。还记得那一天,我要到远方寻梦,父亲在城南,向我挥手致别的情景。如今时过境迁,匆匆忙忙来来往往的行人,穿过城南走向外面的世界。即使谁都知道,外面的世界很无奈。

我们都拼命地活着,为了所谓的梦想,抑或是为了家人及生计。

父亲的老槐树

“它放逐着生命与灵魂,把岁月嚼碎,吞进根”。父亲常把自己比作门前的那棵老槐树,只是父亲的槐树越长越丰茂,而父亲却越来越苍老。前些天回故乡看到正踩着田埂的父亲,他一边踩着泥巴,一边朝我微笑。我看到父亲脸上的喜悦,也透过喜悦看到父亲在庄稼地里经历的风霜与沧桑。父亲常用他龟裂的手掌,将一把老锄头来回倒腾。我高兴地朝他叫着“老爸,我回来了”,朝他挥手,心底却不自觉地冒出一阵酸痛,无以言表。

父亲像老槐树一样,大半辈子都没离开过故乡。我对父亲说起旅行,怎料父亲冒出一句让我匪夷所思的话,旅行什么,庄稼的农活还没做完呢。或许对于父亲而言,庄稼就是他的整个世界,什么时候该播撒什么菜种,什么时候该施肥打药,什么时候该翻土,父亲记得比谁都清楚。就算是我难得一次回家的那两三天里,他也要到田地里去折腾一两天。

“娃儿啊,长大后就要像这棵树一样,精壮而笔挺,长得更高点,才能看到更远的世界”。父亲一边用那双粗糙的手,指着门前的老槐树,一边对着我语重心长地说。我笑笑,说,老爸说的是。

我很难想象到父亲身上,有着多么浓重的乡土情结。我的父亲,说的俗些,就是一位地道老实的农民,在纯粹的世界里做着一些纯粹的事儿。也许,他也知道外面的世界多么喧嚣而繁华,也许他也曾做过远行的决定,只是为了他的妻儿,为了撑起一方家园,他放弃了远行。

父亲常在老槐树前唠唠叨叨半天,谁也不知他说了些什么,谁也不会好奇。父亲就是那样,踏踏实实的做人,地地道道的做事。他常混迹于山林与田野,干活儿累了,便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在故乡,谁也不会觉得这是不卫生的行为。相比城市,故乡简单的多,也美好的多。某时,父亲也会背倚着槐树强壮的臂膀,大口大口地抽旱烟,雪白的烟雾飘然而上,穿过老槐树的叶缝,荡出一番白色与绿色交织的诗情。打心底儿来说,父亲算是半个诗人,他本身就应该是一首厚重的诗。

后来,通过不断努力与奋斗,我终于如愿走出了大山,一路奔跑,到了父亲口中的外面的世界。在外面的世界飘荡久了,总会将其与故乡对比,经年之后才发现,城市远不如我心中挚爱的村庄。每每的乡愁,也总在夜里,在掺杂着钢筋混凝土的味道里,不断发酵,不断弥散。

我想起父亲,一个典型的庄稼汉,身上永远沾染着泥土,心灵却干净的像朵雪花。如今,我还在名为合江的小县城,为了所谓的梦想而不停忙碌。我想此刻,父亲又上山了吧。山上,十月温暖的阳光照着父亲的脸庞,一大片槐树林都已入梦,从黄土地上漫起的橘色的尘香在风中轻舞飞扬。

秋末,父亲的老槐树还在老家门前安静而执着地生长着。它赤裸着身体,泰然迎接着即将降临的寒潮。只是父亲越来越苍老,父亲的青春早已被圈进老槐树的年轮,同时被圈进的还有那一代人的梦想与渴望。

风中的李子树

李子树,风一吹它就枯了。我站在时令面前,分明感受到了它骨髓深处传出的冰冷。母亲老了,在凛冽起伏的寒风里,不断打着寒噤。这个冬天,我在无雪的南方,饱经沧桑的李子树下,紧紧将身子贴着故乡,贴着家。

老房子依然是记忆中的模样,只是墙面有些陈旧,甚至有的地方已经开裂。母亲从满是烟雾的灶房里走出来,用她的口头禅——好烟好烟,烟的很啊。她身上还散发着烟雾的气味。由于烟囱堵塞,导致排烟不畅,我们也没少吃其苦。

母亲总是说,老房子该修修了。可谁都知道,这十多年来,父母把打工攒下的钱都用在了我的学业上,哪还有钱顾及老房子啊。从小学到大学,父母为挣钱的事儿没少费过心,他们种过庄稼,当过搬运工,也扛过砖。而我,却成了他们唯一的梦。他们做梦都在想,他们的孩子一定要努力学习、奋斗,一定要走出大山啊!

门前的三棵李子树,像三柱绿色的清香,燃烧着希望与爱。小的时候,常爬李子树,踩着它坚硬的枝丫,爬上树顶,一抬头,就像触摸到了蓝天。

在李子花飘香的季节,它们举起无数白色的火把,燃烧出耀眼的光芒,照亮了整片村庄。一群少不更事的孩子,像泥土中冒出的火炬手,将火把传递到村庄的每一个角落。风中的李子树,努力绽放的笑脸洋溢着幸福的容颜。那时,我因有这三棵李子树而自豪。

还没到李子熟透的季节,悬挂在树上的李子就已所剩无几。即使未成熟的李子涩口、较酸、微苦,我们却全然不顾。母亲喜欢吃酸李子,她常说,李子苦中带酸,有生活的味道。那时,我们一家人因着这三棵李子树,而成为了当地最“富有”的人。

而今,母亲鬓发微白,十年又去,我早已走出大山。当再看到承载我孩提记忆的李子树时,心中不免又感慨万千。母亲还在农村里,守着那三棵长相日渐苍老的李子树。如同守着她孩子的童年,一守就是一辈子。

风提着刀子,显露出尖锐的锋芒。它会划过李子树,划过父母的青春,划过老屋,划过乡愁。我看到驻足在岁月深处的那一道道伤口,如同难以排挤的沧桑、想念与孤独。在我离乡的这十年,它该如何的失落。

想起李子树,似乎又见母亲在它粗壮的枝头晾晒衣服的情景。阳光穿过树叶,将翡翠似的温暖洒在飘着洗衣粉淡雅香味的衣服上。我枕着那些无以复加的美好记忆入眠,却又在梦里,遇见李子树的疼痛,在风中,连唯一的温暖都被岁月溶解。

我努力挤出心里的那段青春,将与它深情相拥。

一人未度

文字,是我一个人的疼痛。我常坐立不安,在即将断曲的梦中,学隐士,临摹水一样的姿态,与山一样的固执。

常行吟于风中,用凹凸不平的牙齿,咬紧一根笔的锋芒;又如同一个挤奶的汉子,挖空灵魂,在风的骨髓深处,分娩一抹墨香。我是被文字俘虏的人,文字是我午夜时分最难以割舍的后怕。

岔路口,我又遇见一群行走的故人,他们用影子编织的诗句,与香醇的老酒一同煮沸,他们同我一样,靠着文字取暖,与文字相依为命。直到他们的背影消逝在路的远方,那些绽放梦想与生命的文字,在深深浅浅的脚印里绽放如花。

转身,时令仍撅着嘴,像个长不大的老小孩,通红着脸,纯真的眼神。深夜中的腊梅闯入了诗人的梦境,那些堆砌的辞藻最终难以存活,在落红深处唤醒一片真性情的文。我仍在夜里,品着书里的故事与青春,只言片语,都长着光芒与爱。

生活在深处,梦却越来越浅。我背朝阳光,在生活的最底层享受脚手架般的亲情。越来越像搬运工,把自己从一个地方搬到另一个地方,从一段记忆搬到另一段记忆里。尽管一路风尘,却始终也淹没不了曾经的允诺。我仍对着翘首以盼的幸福,把光明当作孩子来爱。

面朝黑夜,徜徉梦乡。原来,只有在有魂魄的世界,生命才如此的真。面对沉静的老街,原发现,所有烟云都是生活的谎言,风一吹即散。又如同地上的尘埃,总在黑夜降临之时,褪去心潮全部的温度。我依旧一个人,站在早已燃灭的一株清香的祈祷里,以青春的名义,对身边的每一道风景,说爱。它们给我温暖、想念与思考,也给我痛苦、折磨与成长。

行走,本身就是疯狂与冲动地跨越。沿着老街,乘坐13路公交车,路过巨幅广告牌温柔霓虹灯,途经长长的柏油马路,又将抵达不远的青春。我笑着,陪衬着整座城市的笑容。连同那拥堵的,热闹的,钢筋混凝土的眼神,也顺着我的脊梁透析到灵魂深处。曾以为途经的风景,都将是我最美的相遇。后来发现错了,穿过拥挤的人群,自己也变得拥挤。

如今信了,与时光做过的荒唐事儿,都会成为俗不可提的过往。唯有那些发着温暖与希望的文字,承载着一段又一段心路历程,在黑夜里熠熠生辉。

如今爱了,以一颗水的信仰,去爱着万物。即使我深刻的疼痛,也许会让我恨。但更多的时候,它会教会我爱。

我愿明媚如水的活着,对一切都饱含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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