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圆圆
素来最喜欢三个女人,一是黛玉,而后是朱淑真,最后是张爱玲。那“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弱西子胜三分”的黛玉是梦境的,虽也吟诵可许,只能惹人怜香惜玉,却终是红颜命薄。那“绣阁新编写断肠,更分残墨写潇湘”的淑真是凡间的,虽说精通诗书,但不得不说她也是一个悲哀。那张爱玲是天上的,“因为慈悲,所以懂得”是她的文字,如此禅意的文字,却有几人懂得?
用那一堆纷繁的文字揉捏出来的女人,自是曲高和寡,万山之巅任孤独。在那繁花似锦的地方,断断是没有如水般的思源,写出牵人心弦的文字。一场细雨,一盏孤灯,一方素纸,笔在纸端沙沙游走,窗外雨声窸窸窣窣。
一直觉得黛玉是个诗性女子。“ 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她的葬花,是艺术处理的每一个细节,是极致完美的艺术。花瓣,花锄,花囊,花帚,流水,香丘,葬花吟……她听鹦鹉念诗,如同她素日吁嗟音韵,念着:“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哪种不是美,哪句不是诗。“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尔今死去侬收葬,未卜侬身何日丧。”字字句句哪个不是她?花的命运便是她的命运,她可以为了一朵花的凋零,一片叶的滑落,一个小生命的告终而怅然若失,也可以为了一句关怀,一个眼神,一个微笑甚至只是一个转身而感动不已。
有时候回想,如果黛玉没有她那多愁善感的诗情也许会有美好结局,只是黛玉少了那份痴,也就不是黛玉了。“冷月葬花魂”她是一缕花魂,她诗意也失意的活着,死时,亦如同在写一首凄美的诗,一曲哀婉的长歌。我一直觉得黛玉生死都是一种艺术的诗性女子。她的生,略带悲凉,略带凄美,长歌当哭,动人心魄;她的死,些许梦幻,些许凄惨,异常美丽而动人。这朵芙蓉,虽香消玉殒,却成就一首葬花吟,一缕葬花魂。
有人许是不解朱淑真的文字。她虽是多情才女,但仅从“鸥鹭鸳鸯作一池,须知羽翼不相宜”来看,她的不幸露骨。她曾作一“圈儿词”寄夫。信上无字,尽是圈圈点点。夫不解其意,于书脊夹缝见蝇头小楷《相思词》,顿悟失笑:“相思欲寄无从寄,画个圈儿替。话在圈儿外,心在圈儿里。单圈儿是我,双圈儿是你。你心中有我,我心中有你。月缺了会圆,月圆了会缺。整圆儿是团圆,半圈儿是别离。我密密加圈,你须密密知我意。还有数不尽的相思情,我一路圈儿圈到底。”她竟用那圈圈点点构成幽默风趣的诗词。“夜久无眠秋气清, 烛花频剪欲三更。 铺床凉满梧桐月,月在梧桐缺处明。”又是一个愁绪满怀的思妇。
这样一个文字的女人,她整日面对的是寒来暑往花开花落,从中感悟人生的真谛,消遣无边的愁闷。世俗是污浊的,人事是险恶的,为情所伤的朱淑真只能退守心灵。为自己建立一个理想,松的苍翠,竹的挺拔,梅的高洁。许是这样,才能给她一丝安慰,一点满足。
感觉里张爱玲是个幸福的女人。“也许每一个男子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少两个。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窗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饭粘子,红的却是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她很幸运的成了那“窗前明月光”,成了那一颗朱砂痣。可她的文字恰恰反应她的悲剧。她给人的感觉就是悲,渗进骨子里。她有时却给予人一种不一样的乐观。“当你笑的时候,全世界和你一起笑;当你哭的时候,便只有你一人独自哭”。
张爱玲不过是个“唯才”“唯爱”的女子。她的文字深深映射着她的悲剧。她笔下的爱情悲剧一个个展开。她终是没有为自己铺设一条“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道路。
喜欢文字的女人简单而清澈。她们的悲喜情爱,都真切的存在于她们的文字。你若想感知她们,只需读她们的文字。而她们早已被文字打磨得清澈脆弱,似一张如蝉如丝的素纸。
喜欢文字的女人许是好懂的,字里行间哪句不是真切?哪句掺杂虚假?守着水间的清淡,和着淡淡的月色,行于文字之间。世间,有美,每种美都是独特而独具美丽,书香女人的美,气质,让人由衷心疼而爱怜。书魂伴随,那种气质及才气,怕是真的找不出词来形容。
(浙江省永嘉县罗浮中学)
(荐评人:谷福林 戴淑洁)
【推荐理由】
“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文字是孤独的,女人的文字更是多了份清冷。林黛玉、朱淑真、张爱玲,就算是圆月,那便也是冷月。作者用同龄人难有的感性体味着这三位女性作家的悲喜情爱,解读着人生,凝练着自我,和着淡淡的月色,简单而清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