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都宠儿

应越

我所生活的一个地方，是南方的一个边陲小镇。她没有繁华的街道，没有傲人的经济发展水平。她不是上海那般珠围翠绕、凤冠霞帔的名媛闺秀，却似蓬门荜户中妩媚娇嗔的婀娜少女。她适合浮萍飘散的游子踽踽独行。

她原是山明水秀的，湛蓝的天空总能从九天之际倾洒下一种令人流泪的关怀。可就是在最近，莫名的一天早晨，一场雾，似是埋伏已久的士兵毫无征兆地奇袭而至。起初小镇的人没当一回事，因为我们脚下的那片故土，总能在全国污染极其严重之时固执地守护着一份祥和与干净。然而，雾，似是被不要命的赌徒不断下着赌注，越押越大。我们学校本是坚持晨跑的，最近却时不时地停掉。因为我们呼吸的，不是空气，却似是弥漫着的焦灼的白银，喉咙和胸腔里充斥着金属般的厚重感，恨不得把那可怜的肺掏出来洗洗干净再安放回去。

查查各地的天气，差不多都是这样的雾霾。我们这儿还算好的，各个省份，都是罹难的兄弟，共同遭受这场惨绝人寰的灾难。中国俨然成了“雾都的宠儿”。

好了，考试考砸了要分析原因，同样类型的题目可不能再错第二遍。中国的各位兄弟姐妹们，尔等怎么看。这时，各个研究机构就像低年级的小朋友那样踊跃发言，甚至为了某个答案吵得不可开交，莫衷一是。

“是机动车尾气造成的。”

“非也，非也。这位仁兄实乃错怪尾气。汝视工厂之大烟囱，滚滚烟尘不间断也。孰为真凶哉？”

停！等等！拜托你们不要这样之乎者也地吵了，好吗？找出真凶固然重要，但你们这样“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也不是个办法啊。

列位且听我一言，先甭管机动车尾气对雾霾的贡献率是23.33%还是55.85%，咱少开私家车，就算对减轻雾霾的作用微乎其微，也可以少排放污染，还为城市交通通达度做出贡献。这倒也比坐在空调办公室里抽着烟，锁着眉，苦思对策来得实用。鄙人一些陋见，诸位听听便罢。

春节终于在蛰伏了一个四季轮回后，像个凯旋的将军，雄赳赳、气昂昂地走进千家万户。各家各户穿上新衣服，理了发，打扫干净屋子，准备了丰盛的菜肴，迎接这位穿着中山装的将军。其实，这位将军之前穿的是唐装——那是中国最传统的服饰，那时中国年过得可红火了，不仅要贴对联、挂灯笼，还要贴各式各样的年画。大年初一要吃长寿面，伴面的作料可得提前半年准备，拥有很多寓意。年夜饭桌上得有哪些菜，比如必须吃鱼——因为要年年有余（鱼）。还有得在家门口砸碎一个罐子——因为要岁岁（碎）平安。除夕夜再困也得守岁，小孩儿也不例外。可现在，“春节”这位将军穿上了中山装——融进了西方的元素。年夜饭吃得随意，大年初一的早餐可能是西式的糕点，也不贴年画了，贴个对联意思意思。那是不是几年后，“过年”这位将军就得穿西装，打领带了呢？

在马年奔驰而来的时候，我们碰到了一点矛盾。就“在这辞旧迎新之际是否因蛇年雾霾过于严重而不燃烧或少燃烧烟花爆竹”产生了分歧。

甲方：应该。为减轻雾霾而奉献力量，还我祖国的大好河山！

乙方：不应该。过年不放鞭炮也能叫过年？那是老祖宗的传统，传统文化万岁！

停，等等！实在不好意思啊！你们再不停，我马上分裂！小子不敏，却也斗胆略陈固陋，前辈有雅量，海涵，海涵。

中国新晋成为“雾都宠儿”，在雾中众里寻你千百度，蓦然回首，见雾不见汝。人的悲剧性实质，在于明知故犯，知道会产生严重后果却偏偏要做。那些无谓的宣言，不过是对着茫茫宇宙歇斯底里的悲壮告白。大年初二那天，我骑车绕小镇转了一圈，到处都是火药味，看不清远方到底是一棵树，还是一个站牌。不禁疑惑：这里是二战时凡尔赛的废墟吗？太可怕了！正如之前所说，要有年味，有很多方法可以做到——印有胖娃娃的年画，拥有说不尽意味的佳肴，一个满载长辈希冀的压岁包……做一个有环保观念的传统中国人，不好吗？或者引用一下邓爷爷的话“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中国人放鞭炮，不就图个热闹呗。有种“高科技”——电子鞭炮。拥有鞭炮的外观，是塑料制成的，使用时会发出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却没有火光，也没有烟雾。说白了，就是一台录音机放出鞭炮声。倘若每家每户都用电子鞭炮，既营造了热闹的氛围，又保护了环境，倒也是别出心裁的妙招呢！

其实，我们都知道，所谓过年，不过是一群人聚在一起，借着烧酒，借着菜肴，来掩饰对于时间流逝的恐惧。大家手拉着手，互相壮胆，一起在时间的门槛上刻上一刀，来祭奠逝去的那不复返的光阴。可是现在，面对“雾都宠儿”，中国人有更要紧的事情做。此时的我们，要胡适的“问题主义”，少谈些李大钊的“形式主义”。沉甸甸的中国心，更应该用在为减轻雾霾而奉献上。

综观欧美国家的发展史，有人也许会想那是个历史发展的过程，英国不也曾是“雾都”吗？但我想说的是，中国的雾霾问题更棘手，因为我们有更庞大的人口，中国人还有想出人头地、想不断买车买房来炫富的心理。

我希望中国人少开私家车，多做点环保的事情，不仅为了少让外国媒体讥笑，或少被他们埋怨中国污染了他们的空气，而更是真真切切地恳求为子孙们留下选择的权利，不要毫不征求他们意见就扔给他们肮脏的环境、被污染的水源，要让他们也见见唐宋诗人手下描绘的祖国风姿，让他们为生在这片沃土而自豪。

这场大雾的不断临幸，使中国成为它的宠儿。

希望雾霾可以引发一股思考的热潮，更可以席卷来一阵行动的洪流。

希望雾霾催发中国的新生——一个可以与草木耳鬓厮磨，可以与江流湖川会晤，与露珠交换眼神的“美丽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