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与梦经年相遇

2014-04-29 01:37卓漪
美文 2014年8期
关键词:扬州时光

卓漪

在成长的岁月里,在生活的间隙里,总会有那么一处土地在缄默地等待与你相逢,细心的少女将它展开,便可以透过它,认识整个世界。扬州,即属于这片土地。

亲爱的,我来了

进行一场心灵的慢旅。对于很多人来讲,大抵是一种奢侈,并非物质上的力量不达,而是生活上的种种乏力。是的,乏力,身体力行上的种种无奈。

或许是出于一时兴起,亦或是心里积埋许久的故梦,当我在踏上前往扬州的火车时,心里充斥着一股难以名状的兴奋之情。

铺陈在桌子上的纸早已被我反反复复划过多遍,却还是不放心似的在上面一遍又一遍的写着我即将到达的目的地——扬州。

东经119°01′至119°54′、北纬32°15′至33°25′之间。

而这样的行为,最终以怀想路途而作罢。

逦迤三四个小时的车程,终于在火车的鸣笛声中,宣告我的到来。潮湿温暖的气息扑来,天空是迷离儿寂寥的蓝。不由振臂欢呼,在心中默念:“亲爱的,我来了。”

我所居住的,是一家名为花局里国际青年旅舍的旅店,花局里街道6号。站在花局里的门外,抬眼便是明清元院落的精致庭院,越过烟灰色的砖墙,推开吱呀作响的棕红色雕花大门,映入眼帘的是个典型的江南小院,像是被重金打造出的一个绮丽的故梦。在纷繁热闹的扬州古城里,重现一色水墨砖墙,将四方小院植了花草,浅绿色的藤蔓绕着砖墙攀沿而上。仿佛这一生一息的攀爬之间,人间百年早已匆匆流逝。

人往往会在过于安逸的环境中开始怀旧,无关风月,无谓生活。可能仅仅只是因为眼前的某一线景色,触动了思念的神经,拨动了回忆的琴弦。

在这个素不相识的异地庭院,我开始回忆,开始思念。思念十六七岁时的自己,思念一场渴望已久的邂逅。彼时年少的自己,总是爱做一场又一场的白日梦,而此时此地的我。却仍旧期待自己在这座古老城市的某个雨巷,与一个支伞而行,浑身散发着忧郁气息的女子相逢。问问她,是否,曾在此地,邂逅过一个叫戴望舒的年轻诗人。

我想,这不光是怀旧,大概,行走的魅力也在于此。

如果说,自己第一次到达某地,遇到了鲜艳的风景,那么,故地重游,与我重逢的则是旧日时光里的记忆,欣赏那个昔日里的动人回忆。

杨绛老人曾在《一百岁感言》中这样写道:“ 一个人经过不同程度的锻炼,就获得不同程度的修养、不同程度的效益。好比香料,捣得愈碎,磨得愈细,香得愈浓烈。我们曾如此渴望命运的波澜,到最后才发现:人生最曼妙的风景,竟是内心的淡定与从容。我们曾如此期盼外界的认可,到最后才知道:世界是自己的,与他人毫无关系。”

行走本身更像是将青翠上好的玉珏,浸泡在年岁悠久的井水中,让井水的清凉通透浸润玉块的纹理。而行走的目的,正是为了收获内心的淡定与从容。

岁月的洗礼

扬州古城在岁月的浸润中淡去繁华,越发悠然,独留下一条条的街巷,散发迷人的气息。这与正如许多人去故宫的缘由一样,看一看先人所曾生活的地方,抖一抖客袍满尘的疲倦,想一想那些墙隙里曾被掩埋的旧日时光,心中的感受是远远超乎记录文字本身纸张的薄厚,墨水质地的好坏,所能承载的——岁月的洗礼。

也许你用过的东西会坏,听过的歌会变,交过的朋友会走,爱过的人也只是在特定的时间地点陪你走一段,还有什么是永恒的呢,惟独影子是一生的追随,文字是一生的知己,回忆是一生的纪念,不厌其烦的听你讲述或悲或喜的故事。生命存在在今天,每一个细节都有着深情。而我只是希望,我在今天的每一丝微笑都比明天要灿烂。这是,岁月给予你我的礼物。亦是生命的馈赠。

在东关街里,小贩们肩上挑着挑子走街串巷,挑子两头都是四四方方的带架长柜,一侧的柜子下面有一半圆形开口木圆笼,里面有一个小炭炉,炉上担着一只黄铜勺,里面放满了糖稀。另一侧上放着一块雪白光洁的大理石板。做糖人的老爷爷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冲我扬扬手,便开始给我们“画糖”了。把勺子里的糖倒在大理石板上,画出花纹,压上竹签,再用钢质的尺子把画好的糖画取下。

也许,糖画的本身滋味并不如我所期待那般美味,却包含了自己无数个关乎童年的回忆。在上小学时,放学时候的校门口,总会看到一位老爷爷,坐在担子旁边,面前的木架上插满了大大小小的糖画,当时的自己总会很是惊奇的看着老爷爷,他是如何让小小的糖块像吹泡泡糖一样地变大,变成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形状。

当时的我正处于换牙期间,妈妈对我的零花钱总是管的特别严,但是再怎么严,零花钱再怎么得来不易,我都统统换成了糖,进了肚子。

小小的手心里攥着几枚硬币,黏黏糊糊的起了一层汗,也总是在那里站上好半天才舍得张开手心去买一个。现在的我,早已不再像当年一样,看见架子上的糖人就会缠着妈妈给自己买上一个才肯走。

时光匆匆的带走了很多东西,而唯一没随着时间流逝,身体成长而变化的是那颗渴望童真的心。

弥尔顿曾说:“心,乃是你活动的天地,你可以把地狱变成天国,亦可将天国变成地狱。”认识到这一点,在有着各种压力的现代生活中,我们可以通过营造心境,诗化生活,超越生活,实现一种思想、文化的共鸣。

多年前,我在少年宫学钢琴时,有一个五岁左右,不喜欢音乐却被他父亲逼迫来学习钢琴的男孩,在我隔壁的教室里上课。几乎每天,我都会听到他因为老师或是父亲的责骂而痛哭的声音。有一天下课时,他“蹬——蹬——蹬”的跑到我面前,口齿不清的问我:“大姐姐,风的嘴巴在哪里?”

我一时语塞,竟不知道如何回答他,只好看着他那双因为弹琴而冻得红红的小手,和那双清澈的眼睛。他似乎是怕我没听清,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风是有嘴巴的吗?似乎一定要问个究竟。却,最终耐不过长时间的等待,失望的走了。

今天。我想告诉他,其实风是有嘴巴的。

当你看见树叶自动传出窸窸窣窣的声响时,树叶就是风的嘴巴。当你看见海浪冲动扑向沙滩,随即破碎的欢唱,大海和沙滩就是风的嘴巴。

当你不论因为何事而突然狂奔,你会听见风紧紧逼迫着你,你跑的越快,它的冲击也会越有力。当风缠绕着,裹挟着,阻碍着你,你搅动了风,你就是风的嘴巴。当遥远的岁月向你发出呼唤,搅动了旧日时光的旅途就是风的嘴巴。

又像小时候一样,在画糖人的摊位那里站了许久,我终是念念不舍的踏上了下一站的旅途,我想,现在我手中的糖口哨就是风的嘴巴,轻轻的吹动了我的回忆。

一座建筑,一座城池

在个园,除去清漪,拂云,步芳,这三座亭子,就属风音洞最得我心。

风音洞,是个园冬景的南墙上有二十四个圆洞。一堵墙,被设计在内墙面与外墙住宅之间的一条狭长的巷子里,风从巷子里吹进来,穿进这些洞孔就会呼呼作响,好似北风呼呼声。与风音洞紧紧相连的两墙上还并列着两个大大圆洞,透过洞眼便可看到墙外的春景。

这样的设计,倒是有了几分“着笔成春,落笔为冬”的妙趣了。大概,雪莱的那句“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的意境与此相差无几。

我的笔记本扉页上一直留有这样一段话:“春有春的甜美,春也有春的暴烈,寒意犹在,暴雨将至,满怀的青春,其实是满怀的不甘和不安,决定了要争斗、要挣扎、要期望,也分明提高了被风雨侵袭的可能,爱情也似掌心砂,越握,越要流走。

所以要等,所以要忍,一直要到春天过去,到灿烂平息,到雷霆把他们轻轻放过,到幸福不请自来,才笃定,才坦然,才能在街头淡淡一笑。”

春有春的好,春天过去,有过去的好。我想真的要到经历了完整的春天,包括乍暖还寒和急风骤雨,你才会懂得冬天。

当我和友人同站在何园的照片前面,身旁的小姑娘忽然地就大声叫起来了,“原来是个丫鬟,我还以为是何园的小大姐呢!何园的兴盛完全就可以等同于这里生活的人“长得好+嫁得好”嘛。连个何园女总管赵妈的孙女小兰子都这么漂亮,扬州果真出美女。”声音脆脆甜甜,言语之间无不透着俏皮可爱。不由莞尔,听她这么解释一番,好像真有那么一番大道理似的。

“那时我们有梦,关于文学,关于爱情,关于穿越世界的旅行。如今我们深夜饮酒,杯子碰到一起,那是梦碎的声音。”

北岛的诗,这是我最喜欢的就是这一句。将爱情与现实,理想与生活剖析的深刻而到位。人最可怕的是认命,最可怕的也是不认命。太过于认命,放弃爱情,理想的人生是可悲的,可是同样的,一个人的一生太过寄托于情爱,理想,也是无法过活的。

生命里有趣的事情太多,而我们常常自顾不暇。所以有时候,也会动摇最初的信念,想放弃曾经喜欢的人或事。

当我们站在人生的长途上,回首望这一路,重峦叠嶂,青峰秀丽。或许外人眼里,永远只是一道风景。中间坎坷,中间的悲欢离合,或许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同样的,扬州园林的百年荣辱兴衰,或许,只有其自身才会一一知晓。

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

提起扬州,你会想起什么?

在出门前,我曾这样问自己。是瘦西湖,是小金山,是何园,个园,我想都是,抑或都不是,笔尖在米黄色的道林纸上兜兜转转,却终是写了这样一句词:

“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

仿若千百年之前的姜夔的所闻所思,还会存留在今日的扬州。在学《扬州慢》这首词时,我还在上高二,那是六月,教室的温度很高,离现在的我早已过去多年,却每每在看到这首词的时候,耳边仍然能回响起,当时年轻的女老师在一字一句的反复讲解这首词的意思。讲课的内容大多迷糊,却总是记得这样一句话“永恒之物,见证兴衰质变。”我们无法拒绝时光的流逝,同样,也无法在生命的进程中按下暂停键。只有不顾一切的老去。

与北方的萧瑟相比,这座散发着古色古香的城市,处处呈现着生命的坚持。凉凉的水雾使得一城之中弥漫着梦一样的情调,朦胧而细腻。

扬州是座有风景的城市。扬州的风景往往都和诗文结合在一起。“二十四桥明月夜,秋尽江南草未凋”的诗句里,闪烁的是扬州的影子,十一月的扬州,此时的古城呈现出的是一种别样的韵致:玫瑰、牡丹的影子已经无可追寻,大部分的行道树在经历了夏日的热烈拥抱后显露出一种疲惫的寥落,夕阳下散落各处草坪上的凄凄芳草,城区的街道上,此时满铺着梧桐的落叶,但枝梢上也仍然挂着微呈墨绿色的宽大的叶子,低处是抒情得像羊毛地毯一样温情感觉的落叶大道,高处是苦苦坚持不肯轻言退却的倔强守望,二者相互矛盾又有机交融,细细品去五味杂陈别有一番滋味涌上心头。

我曾买过许多个版本的《目送》,在北京的西单图书大厦买了《目送》,又缠着爸爸台湾出差时,在台北的诚品书店买过一本。原因无他,只是太过于喜欢龙应台这样的表达苍老的感受——走在街上,突然发现,满街警察个个都是娃娃脸;逛服装店,突然发现,满架的衣服件件都是适合小女生穿的样式。

我在书外叹息着,从出生到死亡,我们经历千千万万个日夜,今日的我们,回不到昨日,明日的我们又将比今日更加苍老。时光匆匆,流金岁月。总以为岁月带来的只会是容颜的老去。可时光是一条没有退路,不能回头的大道。

少年初长成,在前仆后继的忙着奔向青年,中年,老年的路上,我们终究会目送青春年华,日渐苍老,会面对死亡。年少的时候喜欢过的人事物,渐渐的让我们惊醒,那些留在记忆里的幻梦,真的是一去不复返了吧。

古运河之夜

扬州的夜晚是明净的。既没有丽江古城酒吧里传来缥缈的歌声,也没有古老的沱江在城墙下缓缓地流淌着,更加没有桥洞下弹着吉他,眉眼含情的少年,以及一群羞涩而欢快的少女的伴随。

扬州的古运河,却凭借着它强大的意志力,奇迹般的地同时保留着清代、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以及当代这三种状态。

沿着古运河的堤岸行走,是满眼绿意与大片的老房子。长途跋涉的疲累透过青砖,丝丝的外泄。金碧辉煌的楼船消失在历史的水痕里,沿堤逶迤的房宇也未邂逅纷纷的红袖。未闻桨声,只见灯影。这是光与影的世界,静与动的魔幻。静则静影沉璧,螓首低垂;动则流金浮银、潋滟多姿。河水,由着东一抹,西一撇的波纹,微微荡漾。流着月影,闪着灯光。

鳞次栉比的马头墙,巍峨的砖制门楼,林立的仿古商铺,在灯影勾勒下,似乎仍递延着五百年前盐商的奢华。宫廷制式的路灯晕染着夜的静谧,那树影中远远静默的园林,是汪氏小苑,是个园,还是何园?不论是什么,都来是想百遍亲历的经典。

运河上的桥,大多为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建筑,像那样带有完整七八十年代生活记忆的地方已经不多。站在渡江桥畔,眺望桥的东北,一大片名为南河下的老房子的黛瓦屋顶尽收眼底。

当大多数城镇急吼吼地旧貌换新颜,可扬州却以它的慢,为我们保留了历史的印迹。

如果说,一定要选一个人来代表上海,代表黄浦江,我想张爱玲是再合适不过的了。惜字如李碧华都这样评价过爱玲,“‘张爱玲是一口井——不但是井,且是一口任由各界人士四方君子尽情来淘的古井。大方得很,又放心得很。古井无波,越淘越有。”

话是李碧华一贯的尖刻俏皮,却并没有说错。毕竟是张爱玲,她的本身已经是一折传奇,至于笔下的那些故事,仿佛是在旧上海黄昏里碧蓝潇潇的天幕,在石库门墙头下开着德尔花朵,粉的白的黄的蓝的,小朵小朵挨挨挤挤,是远处连绵的红瓦天窗,近处电线杆上立着的小燕子,像干玫瑰骨朵沉到浅色的玻璃瓶底,带着无尽的苍凉与淡惘。如果说,十里洋场的上海滩是一口井,那么,张便是依井而生的玫瑰,艳丽中透着一丝倔强。

与上海的黄浦江,富有异域风情的外滩不同,扬州的古运河带着天生的清亮,安详。一如沱江对凤凰的作用,古运河便是扬州的根,扬州的魂,扬州的精髓之所在。

三毛一生漂泊,一生追求幸福。最终却以一根丝袜结束自己的生命,我曾看过她生前最后的几幁照片,在一个狭长的巷子,宽边的布衣,海藻似的头发,指尖点着一根烟,脸上写满疲惫。眼神清亮,忧郁。仿佛在回味自己年少时,为爱奔走他乡,与丈夫荷西同住在撒哈拉沙漠的时光。却终是,时运不齐,因为荷西的逝去,转而一个人孤孤单单,寻寻觅觅,再难安心。

这古老的运河旁,安详的民居前,定当会有三毛落寞的影子和脚步。这里的风,一定吹过她的衣裳和发髻,一定亲吻过她眼角眉稍的悲伤和喜悦。在这座古老的扬州城里,有多少曾经有缘,或者来生有缘的人儿,你和他,共游一城。同行一段扬州岁月,然后各自归去。就像十一月的扬州古城里的你和我一样,读过你的书的我,和眼底透着伤怀的你,就这么,匆匆的,擦肩而去。

一联风月王维画

“一帘风月王维画,四望云山杜甫诗。”是何园的玉绣楼里的一面墙上有何家后人何适斋先生的题字。深得我心。不仅仅是何园,整个扬州古城都是王维笔下的一联水墨画,清雅恬淡,明亮宜人。

扬州的白塔,俏似北京的白塔,然而所蕴含的意味却大不相同。站在白塔下面,我忽然的就想起《边城》中的那句话,“到了冬天,那个圮坍了的白塔,又重新修好了。可是那个在月下唱歌,使翠翠在睡梦里为歌声把灵魂轻轻浮起的年青人,还不曾回到茶峒来。这个人也许永远不会再回来了,也许明天回来……”。文字里却又有清淡的愁样的东西,使我心里不免也凄凄起来。一如作者沈从文自己所说的那样:“一九三六年三月十五早上看过一遍,心中很凄凉。”

一夜造白塔的故事,至今仍在当今来此游玩的人群中流传,让人听后无不唏嘘感叹,古代扬州富豪经济实力和人文雅兴。可是,即便是扬州的白塔再俏似北京的白塔,也终究不是北京城里北海公园的那座,身为游人的你我,终始是不可以登塔一看。凤凰边城里重建的那座白塔,也再也不是当年坍圮的那座了,可是却有那些个令人感慨唏嘘的爱情故事,仍然在日光之下,一一上演。

日光之下,岂有新意?无非是在上演过的桥段,换上不同的人,再演上一遍。我相信少女还在、老人还在、渡船还在、黄狗还在、沱江依旧也还在,只是时光不在……日光之下,有些故事,再时光中消亡,有些却越唱越新。毫无疑问,白蛇传的故事即是如此。

此时我面前的法海寺,也不知是不是与《白蛇传》或《新白娘子传奇》中的水漫金山相关。也不知是否与杭州西湖相通。却让人无端的怀念——那些个美丽的初遇。

那般的风姿楚楚,仿佛一阕词,一轴画,眉目依稀间总蕴着一分笑意。是长沟流月去无声,是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如果史上的白娘子真的是这般,那么为这样一个人一见钟情,甚至最后即使知晓她原本是妖,不愿离开,亦不为过之吧。

我坐在寺庙里的树下,树叶在风中旋转的声音仿若琴音铮铮作响。却不知,白娘子会不会弹古琴,金山寺里传来的古琴声,是否为她所弹的呢?先前那个领我上去的僧人,仍然在他的位置上等待。待拍完那些精雕细刻的门窗照片,尾随着一个个香客拾级而上时,我转身看到,他坐在殿前檐下的木椅上,面前是一张陈旧的木桌,摆着砚盘纸笔,秋季的阳光,穿过层层殿宇,飞檐,明晃晃的照在他的身上,照在他褶皱鲜明的脸上,照在那张看不出颜色的桌上。宁静而安详。

殿内的木鱼声次第的响起,声音由小及大,再由大到小,仿佛在这里,木鱼声声洞穿了岁月。仿佛昨日,白蛇才化为人形,看着着许仙,介意留伞一用么?许仙立于岸边许久,收伞递于白素贞,“留于遮雨之用”,转眼却见船头斜放两伞,讪讪间,白素贞却巧笑着接过伞,留下了一句:“箭桥双花坊巷口,姓白的那户人家”。不介意,当然不介意,思及此处,眼眶里竟然温润微有湿意。

昔日的看过的故事情节,依然敲打心灵的柔软,低眉的思念,借着目光话着昨日凄迷,一条街一条街的走过,暮然回首,灯火阑珊处,唯有那一盏灯的光芒,不见故人。

时光是什么,是童年记忆里楚楚动人泪眼盈然的赵雅芝。还记得几年前的娱乐报上说,她有不老的容颜,看到的时候犹若受了狠狠一击,不老,不老,如若不是老了,又怎会用上不老这个词呢?仿佛犹记得她的《戏说乾隆》,跟郑少秋配戏,那样倔强的一位女子,她是江南盐帮帮主,是以刺绣为生的温婉女子,也是为讨杀父血债的沈芳。虽然电视剧里设定的年龄并不再是韶龄无知的少女,可依旧是美的不食人间烟火的女主角,会为了爱情轰轰烈烈,不惜一切。什么时候,就已经变成了有着不老容颜,变成了看大银幕上小儿女爱来爱去,成了的影视圈里的长辈?

难道是时光的残忍吗?并不残忍。

我们只是被过往抛在了后头。所谓的“岁月静好”,不过是这样,不是没有阶前冷雨, 而是那些不被预料的“山头斜照却相迎” 仍得你真心,得你微笑,得你欢喜,而过往的一切,风雨、晦暗,你早已原谅得干干净净。所谓的爱恨情仇,都且是黄霑歌词里写的那样“人生如此, 浮生如斯, 缘生缘死” 罢了。

像套娃一样爱你,扬州

江南今年多雨,前几日,在大明寺游玩的时候,百年古树就立在潇潇的细雨里,树上生了青苔,墙角之下亦是苔痕,连屋子的拐角处都有着兮兮茸茸的一层绿意,所谓苔痕上阶绿,是真的。只是石阶上青苔的照片,都随着我在某日整理文档时,全部消失不见了,所谓美,原来是亲眼一见,你心里喜孜孜知道它的好,它的动人,或许犹未来得及告诉别人,就已经不见了。

在个园门口有一家叫熊窝的店,据说是扬州最具特色的精品毛绒玩具窝。里面有各种各样做工精美的毛绒玩具。临行前,我特意去转了转。

在熊窝,我没有看到心仪的套娃,最终买了一个脸蛋圆圆的洋娃娃,金发碧眼,有点像俄罗斯套娃上面画的小女孩。或许是骨子里的文青气质作祟,亦或是,我本是个附庸风雅之人,买这个洋娃娃,只是源于多年前,我看过的王安忆的一篇文章,文章具体说的什么,早已记不清了。却始终在脑海停留了这样一句话:谁让我们邂逅在这一层剖面上呢?无论邂逅在那一层面上,都是同样的遭遇,远的清楚,近的模糊,未来是猜谜。

想到这句话,并无什么特别的原因,大概只是因为即将告别这古老而又充满诗意的城市,内心一时的担忧吧。我想,关于这个城市,在日后的生活里,留给我的更多的是感动和温暖。不论是蘑菇堂,动物凶猛研究所,左岸右转这些个稀奇古怪的杂货铺子;是街南书屋,时光雕刻咖啡屋,这些个文艺气息浓厚的店面;还是富春茶社,老杨药膳酥,大井良子鸭血粉丝店这些个美味可爱的小店;都一一的给扬州这座风月古城留下了及其富有人文色彩的一笔。而此时此刻,作为游客的我,正像套娃一样的爱着你。剥开一个,跳出一个,剥开一个,跳出一个,然后在一个一个地慢慢套起来,对起来,“啪嗒”的一声,合上,满满的都是对这座风月古城的爱。

此时的我,刚刚经历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场考试——高考,正面临着人生道路上的十字路口,等待我的,是一个完全未知的生活。或者说,是一场不知目的地的长途旅行。现在的每一个选择,都可能改变我今后的人生轨迹。或许,对于我这个年龄来讲,无论说什么,都有点像辛弃疾词中写的那样,“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意味。

但是,现如今的我,仍然感谢这场带有着风花雪夜气息的扬州之旅。感谢这一场,让我的心感收到温暖和感动的旅行。让我所有的情愫,都能在对生活的依恋中,找到那最初的一抹底色。对一个人的生命历程而言,一段慢旅,着实太过短暂了,但是你却无法预料它在自己日后生活的作用。旅行的本身千转百回的就是一个启示与暗示。旅行的时间会有结束的一天,而,生活的道路却没有尽头。

像套娃一样爱你,扬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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