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勇
(亳州师范高等专科学校 中文与传媒系,安徽 亳州 236800)
黄季刚先生在《音略·古声》中说:“舌音,端,本声;单,都寒切(古今同); ,都年切(声同韵变,古音亦读如单)。知,此端之变声;邅,张连切。(声韵俱变,古音当读如亶平声,亦即读如单)。照,此亦端之变声;旃,诸延切(声韵俱变,古音当读如丹,亦即读如单)。透,本声;啴,他干切(古今同)。……定,本声;沱,徒何切(古今同);地,徒四切(声同韵变,古亦读如沱,以《楚辞·天问》用韵知之)。澄,此定之变声,驰,直离切(声韵俱变,古亦读如沱);神,此亦定之变声;蛇,食遮切(此即它之重文,声韵俱变,古亦读如沱);禅,此亦定之变声,垂,是为切(声韵俱变,古音当读惰平声)。”[1]69-77这就是黄季刚先生古音十九纽中的“照三归端”。
这一观点在学术界并没有像“照二归精”一样受到大家的欢迎,比如王力先生在论述先秦音系的时候,就定了舌面前音:章(Rr)、昌(rh)、神(r)、审(ɕ)、禅(ʑ)[2]20。笔者认为,其原因是中古照三组字来源比较复杂,但绝大部分字的来源还是符合黄季刚先生观点的。
下面笔者就利用谐声、读若、假借、异文、声训、《广韵》又音等材料对“照三归端”及其相关问题进行解释说明。
这是前辈学者研究上古声母最主要的材料,现仅举几例,以示中古照三组字从上古端组而来。
真声:瑱,从玉真声,他甸切;嗔,从口真声,待年切;蹎,从足真声,都年切;謓,从言真声,昌真切;槙,从木真声,都年切;稹,从禾真声,之忍切;寘,从宀真声,支义切。
是声:禔,从示是声,市支切;徥,从彳是声,是支切;踶,从足是声,特计切;諟,从言是声,承旨切;鞮,从革是声,都兮切;睼,从目是声,他计切;翨,从羽是声,居豉切;寔,从宀是声,常只切;匙,从匕是声,是支切。
寿声:祷,从示寿声,都浩切;诪,从言寿声,张流切;俦,从人寿声,直由切;涛,从水寿声,徒刀切;铸,从金寿声,之戍切。
单声:从示单声,时战切;蕇,从艹单声,多殄切;啴,从口单声,他干切;殚,从歺单声,都寒切;箪,从竹单声,都寒切;樿,从木单声,旨善切;瘅,从疒单声,丁干切;幝,从巾单声,昌善切。
覃声:禫,从示覃声,徒感切;蕈,从艹覃声,慈衽切;嘾,从口覃声,徒感切;瞫,从目覃声,式荏切。
俞声:偷,从女俞声,托侯切;匬,从匚俞声,度侯切;緰,从纟俞声,度侯切;蝓,从虫俞声,羊朱切;输,从车俞声,式朱切;隃,从阜俞声,伤遇切。
上古从真声、是声、寿声、单声、覃声、俞声的字在中古变入章组、知组、喻纽的都有,更多的字还保持着本音,声纽没有发生变化。就变音来说,其演变时间、演变空间、演变方式是不一样的,但归根结底,它们都是从舌头音端组变化而来的,在谐声时代读音相同。
从出土文字材料看,1972年4月,在山东临沂银雀山发掘的西汉墓葬汉简中,有大量的通假字,照三组在那时候仍然归端组[3]22。
(1)终(章)——冬(端)纯(禅)——屯(定)周(章)——调(定)
踵 (章)——動 (定)適 (書)——敵 (定)侍(禪)——待(定)
照三与端组。
(2)正(章)——鎮(知)蜀(禪)——涿(知)之(章)——知(知)
綬(禪)——紂(澄)伸(书)——陳(澄)
照三与知组。
(注:括号前为相通之字,括号中为该字在《广韵》中的声纽。)
所谓知组字,在那时候仍未从端组分化出来,实际上(1)、(2)两组在那时都是照三和端组的相通。
说、税并舒芮切,古读如脱。说、税均从兑声,古与脱音义并同。如《易·蒙卦》“用说桎梏”,《释文》:“说,吐活反。”《礼记·文王世子》“武王不说冠带而养”,《释文》:“说作税,本亦作脱,又作说同,音他活反。”又《少仪》“车则说绥”,《释文》云:“本又作脱,又作说同,吐活反。”此皆说、税古与脱字同音之证。说、税《广韵》音舒芮切,是后世的变音。
《左传·昭公二十八年》中,“庶”作“度”。度,定母字。庶、度声近义通,故《书·益稷》中有“明庶以功”,《吕刑》中有“咸庶中正”,庶皆训度也。庶古亦与诸通用,《礼记·燕义》中有“古者周天子之官有庶子官”,案“庶子官”《周礼·夏官》作“诸子”,庶、诸音近,诸,照母字。
从上述材料看,章组字与端组字相通。
从梵汉对音材料看:照三组字主要与梵文c组声母相对,c组声母主要有c、ch、j、jh、n(同部位的鼻音);也有用梵文t组(包括t、th、d、dh、n(同部位鼻音));还有其他声母对音的。
声母对音照三的:
c:周、舟、旃、招、遮、占、瞻、震、支、真;檐、坻、作、甾、沙、懿、阎。
ch:车、阐;佉、秦、孙、先。
j:禅、涉、殊、逝;耆、祇、口阎、荼、瞻、言阎、辎、旬、虵、越、炎、夷、耶、延、悦、阅、逸、阎。
jh:荼、耶。
n:若、然。
“从这些字看,可以有资格作‘正例’候选者的在c里占10/17,ch里占1/3,j里占5/22。例外字的来源又那么杂乱,结论只能有一个:汉末的汉语里没有c组塞擦音。”“看看tya译作‘提’、‘遮’、‘阇’;tyā译作‘遮’;tyāyan译作‘旃延’;tyu译作‘舟’;tye译作‘支’,可以说明‘照、穿、禅’分化出来的条件。看看‘提’可以知道后汉这组音还在端音位里。看看ti译作‘致’、‘知’、‘坻’,和‘提’、‘底’、‘题’杂用;到唐密咒里这个音节固定了用‘底’字译,再注上‘丁里反’,可以同意‘舌音类隔之说不可信’。”[4]12
笔者对《广韵》章组又音进行整理,按与不同发音部位声纽的关系,可分为四种情况。
(1)章组与端组的又音
字原切纽韵调等呼又切纽韵调等呼又切纽韵调等呼堵当古端姥上一合章也章马上三开襡都豆端候去一开市玉禅烛入三合徒谷定屋入一合靼当割端曷入一开旨热章薛入三开蛭丁结端屑入四开之日章质入三开湍他端透桓平一合职缘章仙平三合蛇托何透歌平一开食遮船麻平三开忕他盖透泰去一开时制禅祭去三开徒盖定泰去一开透他候透候去一开式竹书屋入三合罿徒红定东平一合尺容昌锺平三合潼徒红定东平一合他红透东平一合尺容昌锺平三开橦徒红定东平一合职容章锺平三合宅江澄江平二开褆杜奚定齐平四开承纸禅纸上三开池尔澄纸上三开
(2)章组字与喉牙音的关系
字原切纽韵调等呼又切纽韵调等呼又切纽韵调等呼枳诸氏章纸上三开居帋见纸上三开胗章忍章轸上三开居忍见轸上三开妗处占昌盐平三开许兼晓添平四开屎式视书旨上三开喜夷晓脂平三开向书两书养上三开许亮晓漾去三开翨施智书寘去三开居企见寘去三开郝施只书昔入三开呵各晓铎入一开
(3)章组字与齿头音的关系
字原切纽韵调等呼又切纽韵调等呼又切纽韵调等呼醆旨善章狝上三开阻限庄产上二开孨旨兖章狝上三合庄眷庄线去三合竁尺绢昌线去三合楚税初祭去三合紃食伦船谆平三合详遵邪谆平三合潨职戎章东平三合徂红从东平一合藏宗从冬平一合鲭诸盈章清平三开仓经清青平四开翛式竹书屋入三合苏凋心萧平四开
(4)章组字与喻纽字的关系
字原切纽韵调等呼又切纽韵调等呼又切纽韵调等呼射神夜船禡去三开羊谢喻禡去三开媵实证船证去三开以证喻证去三开剩实证船证去三开以证喻证去三开噊食聿船术入三合余律喻术入三合潏食聿船术入三合余律喻术入三合驈食聿船术入三合余律喻术入三合畬式车书麻平三开以诸喻鱼平三开野承与禅语上三开羊者喻马上三开
综上所论,可以明确认为黄季刚先生的“照三归端”的论点是可以成立的;不过理解季刚先生这个观点不能绝对化,并不是所有的中古照三组字在上古都属于端组。《广韵》又音清楚地反映章组字与其他声纽的关系,但也可以验证“照三归端”的观点。
由上面的论述可以知道,“照三归端”的观点是可以成立的,但也是有它所适应的时间的。因此,接下来要弄清的问题是:章组字大约什么时候才从端组分化出来,形成中古语音面貌的。此问题的解决对汉语语音史的研究意义非同一般,它可以解释谐声、《广韵》又音中的一些特殊音变。下面利用《说文》读若、梵汉对音、经籍旧注三个材料来对此问题进行说明。
笔者对大徐本《说文》有关中古章组字的“读若”进行了整理,请见下文(注:括号内字为该字在《广韵》中的声纽)。
1.言臣,从言臣声,读若指(章),职雉切(章);
2.諯,从言端声,读若専(章),尺绢切(昌);
3.扌祟,从又持祟,祟亦声,读若赘(章),之芮切(章);
4.喌,从吅州声,读若祝(章),之六切(章);
5.走蜀,从走蜀声,读若烛(禅),之欲切(章);
6.逝,从辵折声,读若誓(禅),时制切(禅);
7.迣,从辵丗声,读若寘(章),征例切(章);
8.詟,从言龖省声,傅毅读若慑(章),之涉切(章);
9.謓,从言真声,贾侍中说謓笑一曰读若振(章),昌真切(昌);
10.几,读若殊(禅),市朱切(禅);
11.睒,从目炎声,读若白盖谓之苫(书)相似,失冉切(书);
12.雔,读若酬(禅),市流切(禅);
13.脀,从肉丞声,读若丞(禅),署陵切(禅);
14.饰,从巾从人食声,读若式(书),一曰襐饰,赏只切(书);
15.侸,从人豆声,读若树(禅),常句切(禅);
16.襡,从衣蜀声,读若蜀(禅),市玉切(禅);
17.歂,从欠端声,读若车辁(禅),市縁切(禅);
18.辰欠,从欠辰声,读若蜃(禅),时忍切(禅);
19.巵端,从巵端声,读若捶击之捶(章),旨沇切(章);
20.彖,从彑从豕,读若弛(禅),式视切(禅);
21.骘,从马陟声,读若郅(章),之日切(章);
22.馵,从马二其足,读若注(章),之戍切(章);
23.马垂,从马垂声,读若棰(章),之垒切(章);
24.犭主,从犬主声,读若注(章),之戍切(章);
25.倏,从犬攸声,读若叔(书),式竹切(书);
26.炪,从火出声,读若巧拙之拙(章),职悦切(章);
27.女占,从女占声,或读若占(章),齿慑切(昌);
28.埻,从土享声,读若准(章),之允切(章);
29.劭,从力召声,读若舜乐韶(禅),实照切(禅);
30.鉹,从金多声,读若扌啻,尺氏切(昌);
31.銴,从金折声,读若誓(禅),时制切(禅);
32.金埶,从金埶声,读若至(章),脂利切(章);
33.璹,从玉寿声,读若淑(禅),殊六切(禅);
34.獡,从犬舄声,读若愬(心),式略切(书);
35.辁,从车全声,读若馔(清),市縁切(禅);
36.孈,从女巂声,读若隓(心),式吹切(书);
37.啻,从口帝声,读若鞮(端),施智切(书);
38.言享,从言享声,读若庉(定),章伦切(章);
39.孎,从女属声,读若人不孙为不孎(知),之欲切(章);
40.抧,从手只声,读若抵掌之抵(端),诸氏切(章);
41.尌,从壴从寸,读若驻(知),常句切(禅);
42.慑,从心习声,读若迭(定),之渉切(章);
43.羜,从羊宁声,读若煮(章),直吕切(澄);
44.誃,从言多声,读若论语跢(端)予之足,尺氏切(昌);
45.椆,从木周声,读若丩(见),职留切(章)。
从这些读若中可以发现一个奇怪现象,45个读若,有33个读若字反映的是属于后来的章组字之间关系的,占了11/15;有8个字是反映端组与章组关系的;3个字是反映章组与精组关系的;1个字是反映章组与精组关系的。这一现象恐怕应该引起注意,这33个字的读若现象不是偶然的,说明这些字可能已经从端组分化出来了,时人可能在使用时已经容易发生错误,许慎才给它们注了读若的音。而8个和端组有关系的章组字那时可能还尚未从端组分化出来;另外4个精组和见组的读若字可以旁证章组已经有从端组分化出来的趋势。这些读若可以反映当时汉语语音的演变趋势,端组字在[i]介音的影响下,已经向章组分化,但是没有分化完毕。精组和见组的4个读若字则可以看出:章组字一经分化,就有见组、精组字也在介音[i]的影响下,与章组字发生关系。这可能也是形成这几组字在中古时期复杂关系的源头。
从梵汉对音材料看,照三组字主要与梵文c组声母相对,c组声母主要有c、ch、j、jh、n(同部位的鼻音);也有用梵文t组(包括t、th、d、dh、n(同部位鼻音));还有其他声母对音的[4]12。
还可以再加上对音梵文擦音ŝ(即现在通行的ɕ)的汉字:尸、舍、释、世、势、目炎、深、扇、式、湿、首、说、输、奢、摄、叶;(中古书纽字)邪、耶、翼、盐、阅(中古喻纽);师、沙(中古生纽);斯、暹、萨、速、遬、修(中古心紐)。我们在证明“照三归端”时用了这些材料,在论证章组分化时还可以用这些材料,这是不矛盾的,因为这份材料既可反映“照三归端”现象,也可反映章组已经从端组分化了,因为语音的演变是渐变的,一种现象的存在,并不排斥其他现象的存在。
俞敏先生在文章里是站在梵文五个声母c、ch、j、jh、n(同部位的鼻音)的角度说的,是看汉语里用哪些字与这五声母对音,如果换个角度,从中古章组字角度来看的话,那么我们就可以得出:对音这五声母的字,既有章组的字,也有其他声纽的字,说明那时候,其他组声纽的字已经与章组字发生混淆,对音者已经区分不了这些字了,正反映章组字已经分化,但尚未完全分化,事实上“《说文》读若”里这种现象已经产生。
在经籍旧音材料中,有些材料反映了章组字和其他组声纽的关系。
(1)《易·系辞》“引而伸之”,《释文》:“伸,本又作信,音身。”又“往者屈也,来者信也”,《释文》:“信,本又作伸,同音申。”案:信字息晋切,伸字失人切,古韵同真部,一心纽,一审纽。又“信圭”字亦读同身,见《周礼》“侯执信圭”鄭康成注。《说卦》“艮……为阍寺”,《释文》:寺,本又作侍。案:寺,详吏切,侍,时吏切。侍从寺声,一邪纽,一禅纽。
(2)《诗·蝃蝀》“崇朝其雨”,毛传:崇,终也,从旦至食时为终朝。《诗·河广》“曾不崇朝”,郑笺:崇,终也。崇,锄弓切,终,职戎切;一为崇纽,一为章纽,崇上古归从纽。
(3)《周礼·小宗伯》“卜葬兆,甫竁”,郑注:“郑大夫读竁如穿,杜子春读竁为毳,皆谓葬穿圹也,今南阳名穿地为竁,声如腐脆之脺。”《释文》:“竁,昌绢反,李依杜昌锐反,郑大夫音穿。脆之脆,七岁反,旧作脺,误。刘清劣反,今注本或作膬字者,则与刘音为协。脺以下皆非郑义。”案:竁字,《说文》大小徐音充芮切,《广韵》楚芮切,又尺绢切。充芮同昌锐,尺绢同昌绢,穿字《广韵》有昌缘、尺绢二音。
(4)《仪礼·乡射》:“荐脯用笾,五膱,祭半膱横於上……膱长尺二寸。”郑注:“古文膱为酨。”案:膱,之翼切,酨,侧吏切,一章纽,一庄纽(上古归精)。《仪礼·大射仪》:“大射正执弓,以袂顺左右隈。”郑注:“顺,放之也,今文顺作循。”案:顺,食闰切,循,详遵切。循从盾声,盾音食尹切。《仪礼·士虞礼》:“期而小祥,曰荐此常事。”郑注:“言常者,期而祭祀也。古文常为祥。”案:郑似以经常义说常字,当从古文作作祥,常,市羊切,与似羊切祥字,音近而误。下文云“又期而大祥,曰荐此祥事”,是其证。
(5)《礼记·曲礼》:“日而行事,则必践之。”郑注:“践读曰善,声之误也。”《正义》:“言卜得吉而行事,必善也。”《礼记·文王世子》:“至于贝冒赙承含,皆有正焉。”郑注:“承读为赠,声之误也。”《释文》:“车马曰賵,布帛曰赙,珠玉曰含,衣服曰襚,緫谓之赠,赠犹送也。”案:承,署陵切,赠,作亘切,古韵同蒸部,一禅一从,古方音或从邪不别。《礼记·内则》:“桃诸梅诸。”《正义》:“王肃云:诸,菹也。”诸,章鱼切,菹,侧鱼切。《礼记·学记》:“术有序。”郑注:“术当为遂,声之误也。”《释文》:“术,音遂。”《广韵》术,食聿切,遂,徐醉切。古韵部同,一邪纽,一船纽。
(6)《广雅·释诂》:“宗,众也。”王念孙《疏证》:“《易·同人·六二》‘同人於宗’,《楚辞·招魂》‘室家遂宗’,荀爽、王逸并云:宗,众也。《尔雅》‘道八达谓之崇期’,《文选·蜀都赋》引孙炎注云‘崇,多也,多道会期於此。’崇与宗亦声近义同。”按:宗,作冬切;众,之仲切;古韵同,一精纽,一章纽。
以上材料显示,从汉至魏晋前期,上古端组部分字在[i]介音影响下已发生分化,章组字渐渐产生。
上述三种不同性质的材料,都显示了章组声纽在两汉时期就已经开始从端组分化,黄季刚先生的“照三归端”的观点所适应的历史时段应当在西汉以前。而王力先生认为西汉以前已有章组声纽,应该只是少数语言现象,章组声纽的大部分字应当归入端纽;章组独立、完全分化的时间,应当在两汉以后,但大家都认为端组声纽与章组声纽声音相近,在处理上古文献时,两种观点并不发生冲突。
为了便于说明问题,可以先看看前人对相关中古音声纽的研究情况。王力先生认为章组声纽在西汉以前就已经存在,其音值是:照(r)、穿(rh)、床(r)、审(r)、禅(r);两汉期间没有变化;到了魏晋时期音值发生变化:照(r)、穿(rh)、床(r)、审(r)、禅(r)[2]19。上文已经说过,两汉期间,章组字就已经有从端组分化的趋势,并且其分化之初的音值可能就是王力先生的照(r)、穿(rh)、床(r)、审(r)、禅(r),后来渐渐变为照(r)、穿(rh)、床(r)、审(r、禅(r),因为后来知组字从端组分化出去时候,也是朝着章组照(r)、穿(rh)、床(r)、审(r)、禅(r)演变合流的。其实从俞敏先生的对音结论中,我们也可以大致看出章组声纽的音值,梵文c组声母主要有c、ch、j、jh、n(同部位的鼻音),再加上擦音r,与汉语中的照(r)、穿(rh)、床(r)、审(r)、禅(r)是非常接近的。喉牙音声纽,王力先生和陆志韦先生认为:见(k)、溪(kh)、群(g)、疑(ŋ)、晓(h)、匣(于);只是影纽稍微不同。齿头音,两位先生观点一样:精(r)、清(rh)、从(r)、心(s)、邪(z);喻纽是(j)。
章组从端组分化出来的事实已经明了。喉牙音组字,在章组声纽变为(r)、穿(rh)、床(r)、审(r)、禅(r)的情况下,部分字受到介音[i]的影响下,在有的方言里向章组声纽发生演变。如下:
字原切纽韵调等呼又切纽韵调等呼枳諸氏章紙上三開居帋見紙上三開胗章忍章軫上三開居忍見軫上三開妗處占昌鹽平三開許兼曉添平四開屎式視書旨上三開喜夷曉脂平三開曏書兩書養上三開許亮曉漾去三開翨施智書寘去三開居企見寘去三開郝施隻書昔入三開呵各曉鐸入一開
齿头音的情况和喉牙音一样,也是在介音[i]的影响下,有些字向章组演变。喻纽字的情况比较复杂,中古喻纽的来源主要有三种。(1)从喉牙音变来:g>r>j。(2)端组(章组)变来:d>r>r>j。(3)部分喻纽字可能直接从端组变来:d+i-,后来声母弱化失去,直接变成j[5]10。主要来源是第二种情况。中古大部分喻纽字是在章组声纽产生以后,先转入章组,然后变成喻纽,幷与心纽、邪纽以及由匣纽在[i]介音的影响下产生的于纽相混,从而形成中古复杂的喻纽。
综上所述,笔者认为“照三归端”的论点是能够成立的,只是它有具体的适应时段;章组声纽是在两汉期间逐渐从端组分化出来,章组声纽在产生的时候,就有其他发音部位的字混入其中,形成了中古时期章组字复杂的面貌,我们在分析时,应该做到还原其本来面貌
[1] 黄侃.黄侃论学杂著[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
[2] 王力.汉语语音史[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5.
[3] 赵诚.临沂汉简的通假字[G]//音韵学研究:第2辑.北京:中华书局,1986.
[4] 俞敏.俞敏语言学论文集[M].北京:商务印书馆,19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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