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 麟
(湖北师范学院 文学院,湖北 黄石 435002)
从弘扬女才到女权至上
——略论从明末到清末的章回小说对妇女问题的逐步重视
石 麟
(湖北师范学院 文学院,湖北 黄石 435002)
从明末到清末,反映日常生活的章回小说日益增多,并逐步占据了小说创作的主流地位。尤其引人注目的是,这些小说的作者对妇女问题越来越重视,由一开始的弘扬女才,到赫然夺目的女尊男卑论,直到最后强烈鼓吹女权至上,这样一条发展的脉络清晰可见。而且,这些思想和写法,对现当代的小说创作也产生了极大的影响。故而,注目这样一种文学现象及其所导致的文化现象,对我们的中国小说史、中国文化史的研究都具有不可忽视的重大作用。
明末到清末;章回小说;妇女问题
传统中国,是一个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漫长的黑暗时代。在这么一个长达数千年的无垠时空之中,歌颂女性的文学作品虽有星星点点,但都不过是长长黑夜的流星一闪,不足以震撼人们的心扉。然而,在明末清初开始出现的数十部才子佳人题材的章回小说中,那些多半没有留下姓名的作者,却给我们飘洒了一阵赞美女性的“流星雨”,对女性的才华进行了全面而热烈的展示。
这些女性的才华,首先当然是表现在写作传统文学方式的诗词歌赋方面。《情梦柝》中的沈若素小姐,一首《春闺》诗,让才子楚卿看了,大赞道:“好一个有才情的女子,果然蕙心兰质,浓艳凄清。”(第五回)[1]《春柳莺》中的男主人公石池斋读了梅姓“凌春女子题”的诗作后,“魂灵飘荡,神思恍惚。暗自想道:‘世间有如此女子,岂不令男子羞死。’”(第一回)[2]《飞花咏》中的端容姑的义父,一个正直的幕府文人,碰到了一件难堪的事,本身不愿意歌颂权阉,但又从主公那儿接受了给大太监曹吉祥写寿词的任务。正在左右为难之际,那十几岁的小姐捉刀代写一幅寿词,却能够“句句称扬,却又句句不贴在曹吉祥身上”。(第九回)[3]《麟儿报》中的幸昭华小姐十三岁时,“同着哥哥与廉清读了这几年书,出口便成章句”。(第四回)[4]《两交婚》中的辛古钗,更是才貌双全:“生得风流香艳,妖娆妩媚,是不必说的。只他这一枝笔,要诗就诗,要词就词,要文就文,要赋就赋。做出来生香流艳,戛玉敲金,又遍扬州城里城外,无一人及得他来。就是兄弟聪明出众,又有明师益友朝夕切磋,而诗文妙处大半还是荆娘指点之功。故辛发虽是兄弟,而敬重姐姐更过于师友。”(第三回)[5]《画图缘》中的柳烟,女扮男装帮助弟弟作诗与未婚夫花天荷对垒,并讽言文武双全的花公子“游艺有妨举业”,促使花天荷建功立业。后来,洞房花烛夜的花总戎得知真情后又惊又喜道:“原来那日联吟者,即是夫人改妆游戏。我就疑青云,苦苦推辞不能诗词。及至对做,又令我花天荷应接不暇,原来是夫人游戏。我花天荷真被贤姐弟骗杀也。这等说起来,则好戴乌纱皆夫人之命也。”(第十五回)[6]《蝴蝶缘》中的华柔玉小姐,读了书生蒋青岩的诗作之后,一口气和了四首,还对着诗稿低声唤道:“蒋郎、蒋郎,天若使我是个男子,与你并驱中原,也不知鹿死谁手?”[7]《引凤箫》中的金凤娘“天生颖悟,十岁上就会吟诗,长成得天姿国色。”(第五回)[8]《巧联珠》中胡茜云小姐的诗,其表兄闻生看了,连声称赞道:“不唯字字生研,香奁佳句,亦且清新俊逸,直追右丞。一向不知妹妹有如此大才,直令男子愧死。”(第六回)[9]如此等等,不一而足。
规模最大的还是《赛红丝》中的一场诗歌比赛,两对青年男女同做一个题目,现场比较高低。结果,裴芝、宋萝这两位才女,各自所做的《咏红丝》诗,不仅分别压倒了对方的兄弟、自己的未婚夫,而且得到了“家长辈”的两位资深文人和“情人级”的两位青年才俊的倾心钦佩:
贺知府看见二女之诗,别自幽情,愈出愈奇,喜得只是拍案。……宋古玉因接了,细细各看了一遍,因叹说道:“怎么裴小姐一个小小闺娃,又无师无友,竟吐词秀美如此,真是天生。小女强作解事,亦殊有可观。由此看来,古之咏雪,又不足数矣。”说罢,又连饮了二觞。裴松与宋采,听了贺知府与宋古玉极赞二女诗美,便急急要看,因同走到贺知府席前来请看。贺知府因笑道:“此二诗关系非轻,二贤侄要看,再无白看之理,该饮三觞才好。恐量不及,只一巨觞吧。”二人不敢辞,忙饮干了。贺知府方将二女之诗,递与他二人交换而看。二人看完,只喜得眉目皆有笑色,因齐说道:“细看二诗,香温玉软,体贴入微,真是天孙机杼。再回视小侄之作,只觉粗枝大叶,不堪分香奁之座。”(第十一回)[10]
这场“赛红丝”诗写作比赛的结果,当然是红丝牵定两对佳偶。这种直接通过诗词歌赋的撰写、比赛、续作、赓和、考试等多种方式使得才子佳人美满结合的写法,是此类小说最常见的模式。当然,也有在此基础之上拓展一步的,那就是写冰雪聪明的女子不仅具有诗赋之才、应对之才,而且还有丹青之才、琴瑟之才,亦即多重文化素养的综合。这样一些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吹拉弹唱、射覆藏钩无不精通的女性,在当时的才子佳人小说中可谓不胜枚举,而且一个比一个厉害。《吴江雪》中那“如花似玉、最聪明的小姐”吴媛“到了十三四岁,诗词歌赋件件精通,宇儿又学就了卫夫人的笔法,春笺红叶,题咏来都是不经人道的”。(第四回)[11]《定情人》中的双星,择偶眼界极高,但读了江蕊珠小姐的诗以后,却像中魔一般:“双星拿便拿了,还只认作是笼中娇鸟,仿佛人言而已,不期展开一看,尚未及细阅诗中之句,早看见蝇头小楷,写得如美女簪花,十分秀美,先吃了一惊。……及看了起句,早已欣欣动色,再看到中联,再看到结句,直惊得吐出舌来。因放下诗稿,复朝着蕊珠小姐,深深一揖。”(第三回)[12]《锦香亭》中的葛明霞,是“琴棋书画,吟诗作赋般般都会”。(《第二回》)[13]《孤山再梦》中的万宵娘,也是“赋性聪明,女工之外,吟诗作对,书画琴棋,无不通晓,且无一不妙。”(第二回)[14]《鸳鸯配》中的龙图阁学士崔信家,更是才女批发站,他的两个女儿“长的叫做玉英,次的叫做玉瑞。日月如梭,光阴似箭,二小姐倏忽长成一十七岁了。性资敏慧,态貌娉婷。不独描鸾刺凤件件皆能,兼又诗画琴棋无不通晓,真可比乔公二女,不输那赵家姊妹”。(第一回)[15]
在这一批才子佳人小说中,不仅大家闺秀均如此优秀,就连青楼校书也满腹诗书。《女开科传》写道:“却说阊门外柳潭深处有个女娘,年方一十七岁,名叫倚妆,原是扬州人。说他风致如何?就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八个字儿还只形容得他三分五分,况且会得做几句诗词歌赋,又会得临几笔米蔡苏黄。可怜倚妆他原是好人家儿女,只因连遭兵火,地方残破了,父母各不相顾,逃窜东西,不知下落,却被贼兵拐来,卖把贩梢的客人,做了一个行首。”(第二回)[16]《梦中缘》中的妓女烛堆琼更高一筹,她一人与四大才子联句,均是四人作开句,堆琼续接,等众人诗句联完后,头号才子吴瑞生禁不住离坐携妓女之手道:“美人具此仙才,即以金屋贮之,亦不为过。而乃堕落青楼,飘泊如此,亦天心之大不平也。前见卿为卿生爱,今见卿又不由不为卿生怜矣。”(第二回)[17]《合浦珠》中的名妓不仅才艺惊人,而且品格更高:“这赵友梅年方二八,巧慧绝伦,言不尽嫋娜娉婷,真乃是天姿国色。既娴琴画,又善诗词,时人往往以薛涛相比。然在平康中较论,则友梅固是涛之流亚,若友梅心厌绮罗,性甘淡泊,譬如莲花虽出于淤泥而纤埃不染,则又非薛涛之所能及也。”(第三回)[18]
上述而外,明末清初才子佳人小说中的才华卓异的女子堪称繁花似锦、星光灿烂。如《平山冷燕》中的山黛、冷绛雪,《玉娇梨》中的白红玉、卢梦梨,《玉楼春》中的黄玉娘、霍春晖、翠楼,《宛如约》中的赵如子、赵宛子,《赛花铃》中的方素云,《春柳莺》中的毕临莺,《合浦珠》中的范梦珠、白瑶枝,《醒风流》中的冯闺英,《生花梦》中的贡小姐、冯玉如,《玉支矶》中的管彤秀,《人间乐》中的居掌珠、来小姐,《两交婚》中的甘梦,《好逑传》中的水冰心,《凤凰池》中的文若霞、章湘兰,《蝴蝶缘》中的华掌珠、华步莲、袁秋蟾、柳碧烟、韩香,《驻春园》中的曾云娥、吴绿筠,《巧联珠》中的方芳芸,《飞花艳想》中的雪瑞云、梅如玉,《梦中缘》中的金翠娟、木舜华、水兰英、坦素烟,《桃花扇》中的李香君,《情梦柝》中的秦蕙卿,……实在是不胜枚举,让人如行山阴道中目不暇接。有趣的是,这些女性较之同书中的“才子”而言,其才皆有过之而无不及,都能使那些“才子”们相形逊色,甚至汗流浃背。诚如《平山冷燕》中才女自豪地宣称的那样:“一时才调一时怜,千古文章千古传。漫道文章男子事,而今已属女青莲。”(第十六回)[19]200
更有意味的是,这些小说中的“女才”绝非仅仅表现在诗赋之才、应对之才、丹青之才、琴瑟之才这些“淑女”层面,而是将“才”的内涵扩大到治家之才、治国之才,将这些才女写成了女中豪杰。这样的具有社会能量的“才”,就不仅仅是“才华”,而是“才能”了。
《玉娇梨》中白红玉的父亲“自从夫人死后,身边并无姬妾,内中大小事俱是红玉小姐主持,就是白公外面有甚事,也要与小姐商量”。(第一回)[20]9《宛如约》中十五岁的赵宛子父母双亡之后,这个大学士旧家“家中事体唯小姐一人支持。幸得小姐才能出之天性,府中之事治得井井有条。又且恩威并济,府中内外大小,无一人不感其德而畏其威”。(第七回)[21]64《好逑传》中兵部侍郎水居一的女儿水冰心,“及至临事作为,却又有才有胆,赛过须眉男子。这水居一爱之如宝,因自在京中做官,就将冰心当做儿子一般,一应家事,都付她料理”。(第三回)[22]25-26
更有甚者,有的女子不仅有治理家庭的能力,甚至还有应付社会风险的能力、分清政治是非的能力,甚至可以说是具有治国能力、具有政治家风度的廊庙之才。《飞花艳想》中的梅如玉小姐,当父亲梅兵宪遭奸臣陷害,受命远赴闽广等地时,她预见到此行的凶险,劝说父亲道:“爹爹暮年,且是文士,当此贼寇猖獗之际,爹爹深入虎口,恐祸生叵测。据孩儿看来,爹爹何不急上疏,告病还乡,或者圣明怜念,另遣人去也未可知。”(第四回)[23]《桃花扇》中的李香君,见如意郎君侯方域因为得了阉党阮大铖的资助而欲为之在复社文人面前打圆场时,竟有如下表现:“不料香君在旁闻侯生之言,拂然大怒曰:‘郎君是何意思?阮大钺趋赴权奸,廉耻丧尽,妇人女子无不唾骂,他人攻之,官人救之,吾不知官人自处于何等?官人之意,不过因他助俺妆奁,便要狥私废公,这几件钗钏、衣裙,却放不到我香君眼里!’说完,遂将头上珠翠拔下,衣衫脱去,尽情丢在地下,向卧房而去。”(第三回)[24]如此举动,惹得杨龙友称其“刚烈”,侯方域赞为“畏友”。这一段描写虽然基本抄自孔尚任《桃花扇·却奁》一出,但能将这样的女性汇入明末清初才子佳人小说杰出女性形象的滚滚洪流之中,小说作者仍然功不可没。
李香君以一青楼女子的身份,能够在众多才女形象画廊中卓然独立,已经让读者大开眼界了,而《醒风流》中的冯闺英则更为奇特。按该书所写,当时朝廷“为着敌人分道南侵,大张榜文,诏集天下贤士献平敌、御敌、和敌三策,孰可孰否,何去何从”,皇帝“急待有个奇策,平定海内”,而“诸生议论,各执一见,并无个万全的奇策”,在此关键时刻,冯闺英女扮男装,上了一策。“天子看罢,龙颜大喜”,及问知是一女子所为,不禁“惊疑半晌”,继而由衷感叹:“若以男子中论,可当黼黻皇猷之任,岂非愧杀天下须眉。”(第十六回)[25]
是呀,这样的女子,岂非愧杀天下须眉!《红楼梦》作者亦曾有言:“金紫万千谁治国,裙钗一二可齐家。”(第十三回)[26]184确是知心之论!
还有更绝的!在不少才子佳人小说中,女主人公们不仅有吟诗作赋、治家治国之才,甚至还能够将自己的聪明才干运用于命运抗争的过程之中。为了自己的爱情、婚姻,为了自己的心上人,她们愿意奉献一切,也敢于展现所有。她们坚信,自己的婚姻自己作主,而且还要自己争取,她们绝不像崔莺莺、杜丽娘那样,将自己一生的幸福都寄托在如意郎君身上,寄托于男人“大登科连小登科”这样一个封建时代的惯常模式之上。而是在争取爱情自由、婚姻自主的艰难过程中,去磨炼意志、勇敢追求,她们不靠父亲、夫君,不靠神仙、皇帝,总之是不靠那些男人,而靠女人自己!
《平山冷燕》中的冷绛雪对父亲说得清清楚楚,自己的择偶标准是:“人家总不论,城里乡间也不拘,只要他有才学,与孩儿或诗或文对做,若做得过我,我便嫁他。假饶做不过孩儿,便是举人进士、国戚皇亲,却也休想!”(第六回)[19]64
《玉娇梨》中的卢梦梨竟敢女扮男装与意中人相会,还向对方一针见血地指出:“不知绝色佳人,或制于父母,或误于媒妁,不能一当风流才婿,而饮恨深闺者不少。故文君既见相如,不辞越礼,良有以也!”并明确表示:“今一晤仁兄,不知情从何生。”(第十四回)[20]148-149
还有一些女性,面对强权,也敢于拼死一搏。
《驻春园》中的曾云娥,为了替痴情书生申冤,竟然在公堂之上大笔一挥,书写供状:“正遇太守升堂,云娥奋不顾身,高声叫屈。太守堂上听见呼冤,急命衙班带见。不多时,带到堂上。太守把云娥一看,原来乃一位红粉女娘,姿容倾世。太守问道:‘这位女子何事呼冤?’云娥乃乞取纸笔,自写亲供。太守遂命衙班取笔砚纸墨与云娥。云娥伏在地下,直笔写完递上。……太守看毕,不觉拍案惊奇。叹道:‘好个奇才女子也,真乃不负一个痴肠书生。’”(第十八回)[27]
《好逑传》中的水冰心为了维护自身的尊严,更是在按院大人的公堂之上据理力争,拿出上奏副本,令存心包庇恶霸公子的朝廷官员大吃一惊:“冯按院才看得头一句‘谄师媚权’,早惊出一身冷汗,再细细看去,忽不觉满身都燥起来,急看完,又不觉勃然大怒。欲待发作,又见水小姐手持利刃,悻悻之声,只要刺死。倘刺死了,一发没解。再四踌躇,只得将一腔怒气,按纳下去,转将好言劝谕。”(第十回)[22]121-122
干得最大快人心的还是《玉支矶》中的管彤秀,面对威逼她成亲的恶少卜成仁,她如何表现呢?且看:“管小姐看见外面掀倒卜成仁,方手提宝剑从帘里走出帘外来,指着卜成仁大骂道:‘贼畜生,你想成亲么?且快去阎王那里另换一个人身来!’遂提起宝剑照着当头劈来,吓的那跟来的四个侍女魂都不在身上。……此时卜成仁已吓倒在椅子上,连话也说不出,……竟往外跑。管小姐看见卜成仁下阶走了,急得只是顿足,要赶来,又被侍女拦住。只得将宝剑隔着侍女,照定卜成仁虚掷将来。终是女子身弱,掷去不远,早嘡的一声落在阶下。卜成仁听见,又吃一惊,早飞一般跑了出去。”(第十二回)[28]
这些女性的行为,印证了《宛如约》中赵如子大胆宣称的誓言:“女子要炼成男子的气骨,那里怕得风霜!”(第七回)[21]64这样一些女性,自信、坚韧、大胆、泼辣是其特征。她们以自己果敢的行为,争得了人格尊严,赢得了幸福美好。其实,她们不再是那种传统淑女、才女形象,而是具有了在闺阁小姐的名分掩抑下的市井妇女的性格特征。这是一批真正“社会化”的才能女子,是站在时代前列的新女性!
当然,才子佳人小说中这些女性的理想化色彩是过于浓烈了一些。这样一批才、美、情、智、侠五方面都达到极高境界的女子在现实生活中是颇为罕见的。较之稍后出现的《红楼梦》中的金陵十二钗而言,才子佳人小说中的女主人公肯定显得“虚空”了一些,没有那么真切无疑的生活真实性。但有一点,《红楼梦》却是继承和发展了才子佳人小说的,那就是在大力弘扬女才之后的一种对传统文化的逆向思维——女尊男卑。
其实,在以上所列举的才子佳人小说的例证中,已经萌发了女子胜过男儿的思想,出现了不少女尊男卑的言论。如:“敬重姐姐更过于师友。”(《两交婚》)“天若使我是个男子,与你并驱中原,也不知鹿死谁手?”(《蝴蝶缘》)“直令男子愧死。”(《巧联珠》)“岂不令男子羞死。”(《春柳莺》)“赛过须眉男子。”(《好逑传》)“岂非愧杀天下须眉。”(《醒风流》)如此等等,不一而足。当然,要想进一步提高女性的地位,还得根据中国人的习惯,来一点带有“先验”意味的鼓吹,于是,一些感天动地的说法就出现了。《平山冷燕》中的男主人公燕白颔在读了一首女性的诗作之后,连声叹息道:“天地既以山川秀气尽付美人,却又生我辈男子何用?”(第十六回)[19]202《玉娇梨》中的女主人公白红玉也被作者写成“果然是山川秀气所钟,天地阴阳不爽,有百分姿色,自有百分聪明”。(第一回)[20]2《宛如约》写佳人赵如子“生来将秀气夺尽”,“最奇是生如子这一年,合村的桃李,并无一枝开花,盖因秀气都为如子夺了”。(第一回)[21]2《人间乐》中也写居老爷家的“这掌珠小姐果乃秀气所钟”。(第一回)[29]几乎所有才子佳人小说中的女主人公,都是这种“夺山川草木之秀气”的才女。这种言论,却是被曹雪芹老老实实继承并发展的。
《红楼梦》中的贾宝玉有两段石破天惊的名言,鼓吹“精秀所钟”“女清男浊”论:“女儿是水作的骨肉,男人是泥作的骨肉。我见了女儿,我便清爽;见了男子,便觉浊臭逼人。”(第二回)[26]28-29“凡山川日月之精秀,只钟于女儿,须眉男子不过是些渣滓浊沫而已。”(第二十回)[26]283正是在这种思想的支配下,贾宝玉有许多同情、赞扬女性或者为女子鸣不平的言论,其中最典型的乃是《芙蓉诔》中高度赞美女性的排比句:“忆女儿曩生之昔,其为质则金玉不足喻其贵,其为性则冰雪不足喻其洁,其为神则星日不足喻其精,其为貌则花月不足喻其色。”(《红楼梦》第七十八回)[26]1131这段话,明诔晴雯,暗赞黛玉,廓而言之,甚至可以说赞美了一切清洁女儿。读了这样的词句、这样的文章、这样的小说,读者往往会情不自禁地受到作者的影响,从而得到一次灵魂的净化,进而引发内心隐藏得很深的原始的女性崇拜情结,并将之演变为一种情绪,甚至是一种喷薄欲出的情感。这种喷薄欲出的情感一旦爆发出来,就会成为一声号角、一阵鼙鼓,引导许许多多的女性和同情女性的男性沿着从“女尊男卑”到“争取女权”的道路上奋勇向前。
然而,号角毕竟只是号召,鼙鼓也只能打造声势,它们本身都不具备杀伤力,更不具备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的能量。在中国封建时代,仅仅只是敬仰、热爱、赞扬、歌颂那些纯洁女儿是远远不够的,因为这远不能改变千百万女性的悲惨命运,也无法扭转男尊女卑的根深蒂固的传统观念。于是,更多的小说作家开始尝试着提出一些具体的措施,或勾画一幅可操作蓝图,从而提高女性的社会地位和保障其人身权利。
对《红楼梦》女尊男卑思想最早鼓桴相应并勇敢前驱的是《镜花缘》。作者李汝珍在这部至今人们难以给它准确定性的奇书中,表述了对中国封建时代后期三大社会痼疾的担忧:一之曰科举问题,二之曰妇女问题,三之曰世风问题。对这三大问题,作者都进行了十分生动而深刻的描写和探索。其中,关于妇女问题,作者除了在很多地方发表自己的见解而外,又重笔写下了两个大的故事:海外的女儿国和大唐考试得中的一百名才女。通过这两个故事,作者开始对女性的社会地位和人身权利问题进行了“艺术性”的探讨。我们且看多九公对女儿国的介绍:
行了几日,到了女儿国,船只泊岸。多九公来约唐敖上去游玩。唐敖因闻得太宗命唐三藏西天取经,路过女儿国,几乎被国王留住,不得出来,所以不敢登岸。多九公笑道:“唐兄虑的固是。但这女儿国非那女儿国可比。若是唐三藏所过女儿国,不独唐兄不应上去,就是林兄明知货物得利,也不敢冒昧上去。此地女儿国却另有不同:历来本有男子,也是男女配合,与我们一样。其所异于人的,男子反穿衣裙,作为妇人,以治内事;女子反穿靴帽,作为男人,以治外事。男女虽亦配偶,内外之分,却与别处不同。”(《镜花缘》第三十二回)[30]
这个海外女儿国的一切都很正常,唯独在男女之关系方面阴阳倒置,或者说,这个带有幻想意味的国度与大唐、实际上是与封建中国的现实恰恰相反,男人下滑成脂粉裙钗,女人升级为国家栋梁,这样一种阴阳倒置、男女换位的描写,实际上是对古老中国几千年来根深蒂固的男尊女卑的一种矫枉过正的反拨。这种反拨在当时虽然带有理想化、甚至于调侃的意味,但它却是前景无量的,是代表着社会发展的未来走向的。而且,这样一种初步设想,也给后来提倡女权的若干小说创作提供了一幅蓝图、一个基础。诚如宋玉所言:“夫风,生于地,起于青苹之末,侵淫溪谷,盛怒于土囊之口。”(《风赋》)[31]《镜花缘》中对于女权的初步主张,就是起于青苹之末的小风,到了晚清小说中,它就变成盛怒于土囊之口的女权至上的狂飙了。
晚清章回小说中鼓吹女权的主要有《女狱花》、《黄绣球》、《女子权》、《侠义佳人》、《女娲石》等作品。
《女狱花》是一部狂热鼓吹女权的小说,书中多次声言要“杀尽男贼”。书中所谓“女狱”,指的是二千多年的封建中国,而所谓“女狱花”,则是像主人公沙雪梅这样的“女豪杰”。作者借沙雪梅之口说:“我们女子虽皆醉生梦死,住在女狱里二千余年,然其中岂无惊天动地的女豪杰么?你想文章有班婕妤、谢道韫,孝行有缇萦、曹娥,韬略有木兰、梁红玉、唐赛儿,剑侠有红线、聂隐娘、公孙大娘,此外有名豪杰,我也不能尽说。可见我们女子,并非尽染陋习,一无振兴气象。一声革命,恐有如铜山西崩,洛钟东应,罗裙儿为旗,红粉儿为城。顷刻之间,尽是漫天盖地的娘子军了。”(第八回)[32]742而这位沙雪梅革命的出手动作就是针对丈夫秦赐贵狠命踢来的一脚,“心灵手快,闪在一边,随手将黑虎偷心的拳头打去,则听‘啊呀’一声,‘秦赐贵’正变了‘寻死鬼’了”。(第四回)[32]723而此后,以沙雪梅为首的书中众女子口口声声咒骂的“男贼”云云,当然就是“夫权”的象征了。作者对夫权是深恶痛绝的,沙雪梅有一次与友人喝酒时的谈话,正表达了当时某些女权主义者的意见:
两人谈了好一会,丫环送上酒菜来,两人且饮且谈,雪梅忽说道:“近来世界上普通男人,大抵当女人为灶婢,料理琐屑事务,看书会友是男人最恨的,不知姊姊修了几世,得嫁文明夫婿,有如此自在得很。”洞仁笑道:“世界上的男人那里有一个文明的?就有几个号为文明的人,亦是外面装着文明样子,里面愈觉得野蛮不堪。我是从小立誓不嫁男人,才有这个地步。但我幼时亦受小脚的毒,近来虽已竭力放开,终觉不大自然。且我们国中旧风俗,做女子的专讲袅娜娉婷,娇姿弱质。所谓体育之事,一些儿也不讲究。我前时亦染了这些陋习,以致今日身子很不强壮,不能为同胞上办一点儿事业。然尝闻古人说,有能行之豪杰,有能言之豪杰,有能文之豪杰,三个名虽不同,其实是一样的。妹妹今日自己想来,只得学那能文的豪杰,稍尽些女国民的责任罢了。”(第六回)[32]734
该书第八回又出现了另一个女杰许平权,命名的含义也就是“允许男女平等权利”的意思。但这位许女士属于“平和革命”派,与暴力革命派的沙雪梅基本观点相同但具体措施有异。且看二人的一次辩论:
雪梅道:“我闻天的生人,生命与自由同赋,故泰西人常说,自由与面包不可一日缺少。若缺了面包,人要饿死。缺了自由,人亦要困死的。据你说来,此刻不要革命,则重重束缚与牛马无异,还成一个人吗?”平权道:“天的生物,原是各给他自由,但有自由的资格,方能享受自由。没有自由的资格,决不能享受自由。譬如牛马,天亦何尝不与以自由,人何以要束缚他,只因他没有自由的资格,主人豢养他,非但不肯为主人尽力,有时且反噬主人呢。今日普通女子,一无学问,愚蠢不亚于马牛。若即把他自由,恐要闹出大学程氏一大的笑话来了。”雪梅听到这里,即跳起身来,说道:“照你这样讲,今日我们二万万女子,应该做二万万男贼孝顺奴隶么?”平权见他言词激烈,知他宗旨已定,欲强劝他也无益。且革命之事,无不先从猛烈,后归平和,今日时势,正宜赖他一棒一喝的手段,唤醒女子痴梦,将来平和革命,亦很得其利益。即随口说道:“姊姊,时候已不早,明日再谈罢。”雪梅也不回答,匆匆出房而去。(第八回)[32]742-743
沙、许二人虽殊途同归,但毕竟意见不合,只得分道扬镳,各行其是。最后,激烈女权派六个女将沙雪梅、张柳娟、仇兰芷、吕中杰、施如曌、岳月君终于血战捐躯,以自己悲壮的失败,做了女子革命的铺路石。而许平权则在沙雪梅振聋发聩的呐喊和浴血奋战的牺牲所开创的惨烈局面的基础上进一步开女学,继续教育女性为了文明、平等而斗争,最后,终于赢得了“讲平等震旦文明”的大好局面。
《黄绣球》也是一部提倡女权,鼓吹女性解放的佳作,主人公黄绣秋自改其名为黄绣球是什么意思呢?该书第二回、第二十三回、第三十回再三致意,就是要用文明去锦绣地球。故而,这个自小父母双亡、给人做童养媳,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的弱女子,在丈夫黄通理的支持下,勇敢地走出厨房,走出绣房,走出家门,投身社会。黄绣球,这位黄种人的女子要通过自己的努力去锦绣地球!涉及到女权问题,这位勇敢的女性是这样表达的:
没有女人,怎么生出男人?男人营中的英雄豪杰,任他是做皇帝,也是女人生下来的,所以女人应该比男人格外看重,怎反受男人的压制?如今讲男女平权平等的话,其中虽也要有些斟酌,不能偏信,却古来已说二气氤氲,那氤氲是个团结的意思,既然团结在一起,就没有什么轻重厚薄,高低大小,贵贱好坏的话,其中就有个平权平等的道理。不过要尽其道,合着理,才算是平。譬如男人可读书,女人也可读书,男人读了书可以有用处;女人读了书也可以想出用处来,这就算同男人有一样的权,谓之平权。既然平权,自然就同他平等。若是自己不曾立了这个权,就女人还不能同女人平等,何况男人?男人若是不立他的权,也就比不上女人,女人还不屑同他平等呢!自从世界上认定了女不如男,凡做女人的也自己甘心情愿事事退让了男人,讲到中馈,觉得女人应该煮饭给男人吃,讲到操作,觉得女人应该做男人的奴仆,一言一动,都觉得女人应该受男人的拘束。最可笑的说儿子要归老子管教,女儿才归娘的事呢!无非看得男人个个贵重,女人只要学习梳头裹脚、拈针动线、预备着给男人开心,充男人使役。大大小小的人家,都只说要个女人照管家事,有几个或是独当一面的,执管家政,或是店家做个女老板,说起来就以为希罕,不是夸赞能干,便是称说利害,总觉得女人能够做点事的,是出乎意外。这种意见,也不知从几千几百年前头传了下来,弄成了一个天生成的光景。(第二十二回)[33]
由此看来,黄绣球对女子的现状和遭遇是极为不满的。因此,她就要反抗、斗争,就要联合更多的姐妹通过自己的行动来博取社会的尊重。后来,这位奇女子又结识了另一位奇女子女医生毕强字去柔者。“毕强”也者,必须强大之意;“去柔”也者,当然就是去掉柔弱。黄绣球与毕去柔惺惺相惜,开展了一系列有利于妇女解放的社会活动,放小脚,办女学,破除迷信,开织造局,并将争取女权的道理编成弹词宣传演唱,有力地推动了当时妇女解放运动的健康发展。
《女子权》也是鼓吹女权的小说,该书开卷第一回就以万分激烈的口吻表达了作者的主张:
中国人民屈伏于专制政体之下,已经历数千年,没有一毫自由权。妇女尤为可怜。——原来男子虽然为政体所拘束,还有许多野蛮自由;惟有妇女,一向制于三从之说,家庭里面重重压制。自从襁褓以至白首,都是一切听命于男子,不能一刻自由。其间婚姻一事,必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尤为妇女终身说不出的苦楚。大凡男子在外面交朋结友,还得性情相洽,声气相投,才没有凶终隙末的笑话;何况夫妇一伦,要他百年偕老,式好无尤,那有彼此未交一言,未会一面,便可由父母媒妁强行作主,将两人拉在一处,硬要他成为夫妇的理?试思这男女两人,彼此既未交一言,未会一面,为父母媒妁的,那能晓得他性情是否相洽,声气是否相投?及至三星在户,六礼告成,那时已似生米煮成了熟饭,纵然伉俪之间有什么十二分不相得的地方,也只好委诸命运。更有一说:男子与妻房不合,或是纳妾,或是宿娼,还可以借作消遣地步;倘然妻房真个不好,还可休还岳家,还可转鬻他姓。虽然说是婚姻不自由,实则可以自由的地方很多。惟有女子,却是嫁鸡逐鸡,嫁狗逐狗,一经与这男子成了夫妇,便永生永世受这男子管束。自已有几分姿色,得能蒙男子宠爱,犹可将就度日;否则如居犴狴,如坐针毡,如堕入九幽十八地狱,拚着呕气一生,冷淡一世,再休想有出头的日子,岂不可怜?岂不可痛?[34]
该书分前后两部分,后半写贞娘与女同学创办《女子国民报》,又到圣彼得堡演讲,是书中精彩的片断。但前半却将这一思想寄托在一个才子佳人般的青年男女恋爱的故事之中,写袁贞娘与邓述禹从一见钟情到生死相恋,基本是老套写法,无甚意义。而且,全书最后的结局也有点令人丧气。转了一圈,贞娘所争得的一点点真正的女权则是与心爱的人完婚,自己又成为皇后身边的女官,并赏三品衔。这些,又体现了作者等女权主张者在当时男权极其强大的社会环境中无所归依的矛盾心态,表现了一种“无可奈何花落去”的惆怅与悲哀。
《侠义佳人》主要写一些妇女的社会活动,时而借书中人物讲述当时以女界为中心的怪现状,时而借书中人物之口发表议论。如第十二回云“中国女界黑暗”,第二十九回云“女子生在黑暗时代”。尤其是书中写一贵妇人得知儿媳妇打了儿子喜欢的丫鬟又和儿子对打以后,居然说出了这样的话:
卢夫人道:“你也用不着叫你家小姐来磕头陪礼。要说是彩儿不好,有钱大户人家,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就是姑爷看中了彩儿,也不算什么奇事,你们小姐要是贤惠的,就该给姑爷收个房。”(《第十二回》)[35]
看到这样的话语,使我们不禁想起《红楼梦》中当得知贾琏偷仆妇被凤姐发现而大吵大闹后,贾母奉劝凤姐的“混账话”:“什么要紧的事!小孩子们年轻,馋嘴猫儿似的,那里保得住不这么着。从小儿世人都打这么过的。”(第四十四回)[26]609想不到《红楼梦》中的老祖宗在一百多年后居然找到了这么一个旷世知音,卢夫人的话毫无疑问是从史太君那儿“化”过来的,但在封建时代,这可是男权至上的核心表现之一:男子可以三妻四妾乃至寻花问柳,而女子则只能从一而终并目不斜视。这样两部相隔百多年的小说,都写到了这样一种被男权社会“同化”的女性长辈心理,其实是暗寓若干批判意味于其中的。除此而外,《侠义佳人》对于新的女性及其家庭、事业,则大力表彰。如孟迪民、高剑臣这样的优秀女性,热心公益,敢做敢为。再如剑臣、飞白这样的新型夫妻,超凡脱俗,领导潮流。总之,该书对旧派的柔弱女子洒了一掬同情的眼泪,而对立志变革社会、改变自我的新女性,则充满了赞美之情。
《女娲石》是以英雄传奇乃至侠义小说的笔调来描写妇女生活、反映妇女问题的一部小说,在女权鼓吹方面也相当狂热。该书通过金瑶瑟、凤葵主仆二人的奇遇,在张扬女权的同时,还表达了对开明政治的向往和对科学时代的企盼。书中幻化了一个花血党,其实就是一个女性世界的激进党。该党的宗旨是要除内外上下“四贼”:内贼乃儿女之情,外贼是崇洋媚外,上贼指专制暴虐,下贼为浊秽雄物。她们还强调要坚持“三守”:一守女子天然权力,二守女子天然主人资格,三守女子天然先觉资格。除了具有英雄侠义的传奇色彩之外,该书新名词迭出,新概念屡现,新事物更是层出不穷,令人目不暇接。如天香院中的电器设备,如风驰电掣的电马,如近似于导弹的神枪,如给人“洗脑”的高超技术。现代人读过之后,定将佩服作者观念的超前,当时人读之,恐怕多半会瞠目结舌而惊叹不已。
巡阅了若干描写女性的章回小说以后,让我们再回到本文的开头。歌颂女性的作品,自古有之。从“风诗”到“楚骚”,再到“唐歌”“宋调”“元曲”,但从来没有任何一种文学样式像明清小说那样将妇女问题真正当一回事来写,而且是滴血沥髓地写,是呐喊呼号地写。从弘扬女才,到女尊男卑,直到女权至上,众多的作者以他们辛勤的劳动,完成了中国古代文学中女性人物画廊中最为辉煌夺目而又沁人心脾的一段,而且启示着后代的作者永远呕心沥血地写下去!
文学是水,它们承载了女人。
女人是水,她们灌溉了文学。
[1] [清]蕙水安阳酒民.情梦柝[M].西安:太白文艺出版社,1996:35-36.
[2] [清]南北鹖冠史者.春柳莺[M].沈阳:春风文艺出版社,1983:10.
[3] [清]佚名.飞花咏[M].沈阳:春风文艺出版社,1983:77.
[4] [清]佚名.麟儿报[M].沈阳:春风文艺出版社,1983:41.
[5] [清]天花藏主人.两交婚[M].沈阳:春风文艺出版社,1985:29.
[6] [清]佚名.画图缘[M].沈阳:春风文艺出版社,1985:180.
[7] [清]佚名.蝴蝶缘[M].西安:三秦出版社,1993:72.
[8] [清]佚名.金凤箫[M].沈阳:春风文艺出版社,1988:153.
[9] 刘世德,陈庆浩,石昌渝.古本小说丛刊(第三十九辑)[M].北京:中华书局,1991:1244.
[10] [清]佚名.赛红丝[M].沈阳:春风文艺出版社,1981:100-101.
[11] [清]佩蘅子.吴江雪[M].沈阳:春风文艺出版社,1986:11.
[12] [清]佚名.定情人[M].沈阳:春风文艺出版社,1983:25.
[13] [清]苏庵主人.锦香亭[M].沈阳:春风文艺出版社,1984:14.
[14] [清]渭滨笠夫.孤山再梦[M].沈阳:春风文艺出版社,1987:8.
[15] [明]罗浮散客等.中国艳情孤本小说(卷一)[M].呼和浩特:内蒙古人民出版社,1999:312-313.
[16] [清]岐山左臣.女开科传[M].沈阳:春风文艺出版社,1983:14-15.
[17] [清]李修行.梦中缘[M].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1993:15.
[18] 刘世德,陈庆浩,石昌渝.古本小说丛刊(第十六辑)[M].北京:中华书局,1991:1072-1073.
[19] [清]荻岸散人.平山冷燕[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3.
[20] [明]荑秋散人.玉娇梨[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3.
[21] [清]佚名.宛如约[M].沈阳:春风文艺出版社,1987.
[22] [清]名教中人.好逑传[M].广州:广东人民出版社,1980.
[23] [清]樵云山人.飞花艳想[M].长春:时代文艺出版社,2003:162.
[24] 路工,谭天.古本平话小说集[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4:690.
[25] [清]寉市道人.醒风流[M].沈阳:春风文艺出版社,1981:149-155.
[26] [清]曹雪芹,高鹗.红楼梦[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2.
[27] [清]吴航野客.驻春园[M].沈阳:春风文艺出版社,1985:110-111.
[28] [清]天花藏主人.玉支矶[M].沈阳:春风文艺出版社,1983:119.
[29] 刘世德,陈庆浩,石昌渝.古本小说丛刊(第十一辑)[M].北京:中华书局,1990:1540.
[30] [清]李汝珍.镜花缘[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55:230.
[31] [梁]萧统.昭明文选[M].郑州:中州古籍出版社,1990:174.
[32] [清]王妙如.女狱花[M].南昌:百花洲文艺出版社,1993.
[33] 阿英.晚清文学丛钞(小说一卷)[M].北京:中华书局,1960:323-324.
[34] [清]思绮斋.女子权[M].南昌:百花洲文艺出版社,1993:5-6.
[35] 问渔女史.侠义佳人[M].南昌:百花洲文艺出版社,1993:222-223.
[责任编辑:王乐]
2014-01-08
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规划基金项目:中国古代小说批评发展的潜逻辑过程与逻辑结构(13YJA751040)
石麟(1953-),男,湖北黄石人,湖北师范学院文学院教授,硕士研究生导师,中国水浒学会副会长。
I207.41
A
1008-4657(2014)01-0019-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