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文化创意产业集聚化发展的路径探索

郭美晨

（南开大学经济与社会发展研究院， 天津 300100）

文化创意产业是一种在经济全球化背景下产生的新兴产业。它以创意个体为核心、文化整体为灵魂，以创新思想、先进技术和创造性活动为手段，进行知识产权的开发利用，生产创意产品并实现价值增值。英国是最先明确提出“创意产业”的国家。1998年，英国创意产业特别工作组出台《英国创意产业路径文件》，首次对创意产业进行了定义，即“那些源自个人的创造性、技能及智慧，通过对知识产权的开发和运用可创造潜在财富和就业机会的活动”统属创意产业，包括广告、建筑、艺术品和古董交易市场、工艺、设计、流行设计与时尚、电影与录像带、休闲软件与游戏、出版、音乐、表演艺术、软件与计算机服务、广播电视在内的13种行业。各国和地区对于文化创意产业的概念界定因各自产业发展的现实情况而各有不同，澳大利亚、新加坡等使用“创意产业”这一概念，美国使用“版权产业”，日韩文化创意产业的核心是“内容产业”，我国台湾地区首先使用“文化创意产业”这一概念。但从根本上说，文化创意产业的核心都是创意和创造力，涉及具有智能化、知识化的高科技性、高附加值产业。

一、文化创意产业具有以下几方面的特征：

（1）文化创意产业是对文化产业与创意产业的概括整合，强调文化的整体性与创意的个体性，拓展了传统文化产业的内容。

（2）文化创意产业是高附加值的新兴产业，融合性强、渗透性强、带动性强。文化创意产业在生产过程中投入了大量创意思想、先进技术、知识文化等无形资产，并使其不断积累与增值，通过文化与技术的融合与渗透，生产出具有自主知识产权和高附加值的创意产品，实现产业化发展，并提升区域产业整体竞争力和创新活力。

（3）文化创意产业是典型的政策性产业。因其巨大的商业价值以及重要的政治和社会文化使命，文化创意产业得到了各地政府大力的政策支持。英国学者布雷特关于英国创意政策的研究表明，文化创意产业政策在一定意义上是政府权力运用的结果。

文化创意产业作为一种朝阳产业，市场需求增长迅速、市场前景开阔、经济效益诱人。但同时，其产业链尚不完善，市场尚不成熟，风险性较大，因此需要一个良好的创业环境、完善的基础设施平台、有效的政策支持机制和完整的产业链来保障和推动。文化创意产业集聚作为一种产业发展的有效模式由此产生，文化创意产业的发展趋势呈现集聚化并日益增强。

文化创意产业集聚，即在专业化分工与协作的基础上，产业领域内众多独立又相互关联的文化创意企业以及相关部门机构在一定区域内集聚而形成的产业组织。从国际范围来看，文化创意产业大多集聚于经济发达、文化活跃的国际都市，如纽约、巴黎、东京、伦敦。北京、上海、香港等也是我国文化创意产业相对发达的地区。可见，文化创意产业的形成与集聚化发展，需要满足以下条件：（1）该区域的经济基础和产业基础相对良好，可支撑文化创意产业的成长；（2）文化创意产业所包含的各个行业具有产业集聚的基本特性——空间集聚性、专业化分工与协作、辐射性、循环创新性等；（3）文化创意产业新增附加值的比重以及土地利用率较高，资产能够有效积累并增值，从而吸引更多的企业进入，形成产业集群。

文化创意产业集聚除了具有产业集聚的普遍特征——空间集聚性、专业化分工与协作、辐射性、循环创新性外，还具有人力资本和科技资源丰富、文化创新氛围浓厚、政策导向型较强、具备较完善的服务平台支撑等特征。

二、我国文化创意产业集聚化发展存在的问题

文化创意产业集聚化的产生和发展是区域或城市的经济社会发展到一定程度的产物。目前我国文化创意产业发展迅速，已形成六大文化创意产业集群：以北京为核心的首都文化创意产业集群；以上海为龙头的长三角文化创意产业集群；以广州、深圳为中心的珠三角文化创意产业集群；以昆明、丽江、三亚为主的滇海文化创意产业集群；以成都、重庆、西安为主的川陕文化创意产业集群和以长沙为代表的中部文化创意产业集群。随着文化创意产业集聚化效益不断明显，一些问题也随之凸显。

1.集聚区内创意人才缺乏，创意产业“山寨”活跃而创造力不足

据统计资料，纽约文化创意产业人才占所有工作人口总数的12%，伦敦是14%，东京为15%，而北京的创意人才只占全市从业人员的 1%。我国文化资源十分丰富，但是文化创意产业发展却落后于许多发达国家，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我国不仅高端创意人才短缺，而且能够将文化产品的生产和销售相联系、使产品产业化市场化的经营管理人才也不足，人才体系尚未形成，而文化资源优势又不会自然地转变成产业、经济发展的优势，因此出现了文化资源和产业繁荣相悖的现象。我国文化创意产业的创意、技术、管理、营销人才都严重缺乏，而善创意、会技术、懂管理、知营销的复合型人才更是少之又少，人才结构或人才组合也缺乏合理性，这严重制约了文化创意产业及其集聚化发展的可持续性。

而文化创意产业内“山寨”横行更是凸显了创意产业教育和创意人才培养不足。旅游业、建筑业、影视制作、动漫产业中的复制拷贝现象泛滥，许多创意产业园区也都盲目跟风、简单模仿、重复建设。设计教育和设计产业本身是文化创意产业的重要组成部分，是中国由“制造中心”向“创造中心”转变过程中的重要力量。2001年起我国文化创意产业教育全面起步，目前已有近千所学校开展创意产业教育，招生规模超过10万人，但目前创意产业教育中，普遍存在着各种缺陷，如师资、教学条件不足，课程设置有局限、过于形式化，教学方法未根据学生专业特长区分，缺乏实践平台等。“山寨”现象就是对我国创意产业教育的嘲笑。创意产业教育培养的人才，应该是有责任、有能力、有个性追求的人才，有责任了解和传播传统文化，能够将知识变成能力。而如今的教学评估等教育模式，用同一个标准检验人才，本身就不能称之为“创意”。

2.文化创意产业集聚化发展的相关支持服务平台不健全

第一，文化创意产业集聚区内的配套扶持政策尚不协调、系统和明晰。文化创意产业作为新兴产业，其集聚化发展更需要政府的政策扶持。目前我国已出台不少文化创意产业扶持政策，如2008年《北京市促进文化创意产业发展的若干政策》分8个方面35条对北京文化创意产业的发展做了详细规划，各地“十二五”规划中也重点强调文化创意产业的发展。但是集聚化发展的针对性和操作性较弱，缺乏创新点。如对文化创意企业入驻产业集聚区的分类引导不足，并且在策划、咨询、信息交流、企业协作等方面重视度不够，不能有效帮助创意企业增强其创新能力。

第二，公共服务平台不完善，效率低、质量差、运行不可持续。由于缺乏创意产业发展和建设的长远规划，各地的文化创意产业园区以及相关政府部门各自为政，低水平重复建设问题突出。从公共服务平台运营情况看，虽然政府投入了大量资金，但是很多时候是为了建设而建设，并未考虑文化创意产业实际的服务需求，对平台的盈利模式和长期运营的可行性也缺乏科学认证，导致建成后大量平台资源闲置或运营失败。

3.集聚区缺乏完整产业链，企业同质化、恶性竞争现象严重

有学者认为，文化创意产业链是以市场为导向、以创意为核心的价值创造链，具体包括内容创意、内容创意复制、为内容创意输入和复制提供设备和市场营销四个环节。我国现在大多数文化创意产业集聚区还没有完整清晰的产业链，产业体系比较单一，产业链未实现有效整合与延伸，企业只是一味追求横向发展，单纯强调规模扩张，导致集聚区内的同质产品相互竞争而不断降价，可能会造成优秀企业被淘汰的结果。以影视基地为例，目前国内影视基地不下百个，这些影视基地盈利模式大同小异，基本都是吸引影视拍摄外加大搞旅游经济，而这种产业模式并没有得到市场认可，近八成影视基地连年亏损。由于产业链不完整，核心企业与上下游企业之间联系不紧密，资源、信息和资金流动不通畅，企业之间无法有效协同，经济效益难以实现最大化。另外，不同的创意产业集群之间也缺乏互动联系，难以建立良性的竞合关系，从而削弱了我国文化创意产业的整体竞争力。

4.集聚区尚无完善的投融资体系，企业融资困难

文化创意产业作为一种新兴的产业形态，其发展尤其是在初期和成长期，离不开政府的引导、扶持、激励和优惠政策，更需要一个畅通的投融资渠道和高效运作的资本市场。目前我国文化创意产业发展的政策法规还不尽完善，资金支持力度不足，税收优惠政策、激励政策较少。合理的投融资平台也尚未建立起来，许多民间资本找不到合适的投资渠道，只能闲置。集聚区内企业融资渠道窄，融资方式单一，融资成本又过高；同时由于文化创意产业的市场风险大、收益的不确定性强，加上文化创意企业的资产主要是知识产权、人才、创新能力等无形资产，估值困难，因此在获得银行贷款时难度较大。许多文化创意产业集聚区和创意企业都面临融资难的问题。

三、我国文化创意产业集聚化发展的路径探索

1.人才培养与集聚路径

无论是国家间、城市间、还是产业间的竞争，归根结底都是人才的竞争。对于以创造力为核心的文化创意产业，更要注重对文化创意人才的培养和集聚。首先，要加强教育培训，培养本土文化创意人才。要利用当地的教育资源，进行产学研合作，利用高等院校的教育来培养文化创意人才；同时要对已经具备一定专业知识和技能的从业人员进行专业培训，以不断提高文化创意人才的素质，培养高素质的创意人才以及文化企业经营管理人才。其次，要引进国际高端文化创意人才，营造宽松的充满创意活力的文化氛围、出台各种优惠政策以吸引海外各种人才。再次，要建立科学的文化创意人才评价机制以有效激励创意人才。在政府的正确引导下，以创造力、创新思想和创新成果为评价标准，客观、公开、公正地考核文化创意从业人员，对优秀人才进行有效激励以激发其创意能力。最后，要积极探索“官产学研”合作模式。政府、企业、高校、科研院所在人才培养、技术创新、产品研发等方面各司其职、高效互动。政府在政策上主导与扶持，从制度上解决教育与生产的脱节，明确各个合作主体的义务和责任，提供产学研合作的互动平台；高校实行开放式教学，根据产业和企业的需求调整教学课程与内容，并利用教学资源为企业提供技术人员深造平台；企业与产业要积极介入，以科研机构、高校人才、研究成果输出作为发展动力的同时，也为高校、研究机构提供研究和人才开发的更多的可利用资源；同时要加强高校与科研院所的深度融合，加强高校科技创新和人才培养，并更好地适应产业转型升级的需要，加快创新成果产业化。

2.公共服务平台建设路径

必须重视公共服务平台建设，做好配套服务功能。以上海为例，上海文化创意产业集聚区在全市共建有121个公共服务平台，服务内容涵盖产品孵化、展示推广、技术服务、人才培训、投融资、政策咨询等，以推进创意产业集聚区的发展和提升。（1）拥有完备的文化产品对接和服务。如位于虹口区的国家音乐产业基地音乐制作中心，利用互联网云技术提供“云端音乐连锁营销系统平台”服务，让音乐人、服务商和社会大众实现互动式使用，还挂牌了全国首家音乐产权交易中心，实现了音乐产品从制作、体验、推广和销售的全面服务。（2）具备文化创意产业的专业氛围和配套举措。张江文化产业园区开设了国内第一个作为原创产品发布地和展示地的上海动漫博物馆、第一个有效运作的上海文化产权交易所、第一个动漫研发公共服务平台、第一个经国家批准成立的文化产业股权基金等，建立了15项基础服务和15项专业服务，便于园区内企业依托园区的功能要素平台，实现自主知识产权的文化成果产业化。（3）在配套的功能服务上，上海充分发挥金融中心建设的优势，深化文化产业园区的平台金融支持，大力推进文化产业与金融对接。我国应进一步鼓励文化创意产业集聚区依托高等院校、科研机构、公众服务机构等各类社会资源，建立一批行业技术研究测试市场推广等公共服务平台，有效提升策划、制作、推广、服务水平，增强文化创意企业的经营管理等方面的商业运作能力。要建立公共服务平台的监督管理机制，对平台的建设进行统筹规划与引导；要完善投资运营机制，政府出台鼓励政策，依托各中介机构和大型创意企业吸引社会广泛投资；要增强服务机制建设，为文化创意产业发展提供高质量、高水平的公共服务，形成有利于产业发展的创新的服务网络；要健全考核与激励机制，将服务效果和社会效益作为考核指标，并对平台用户进行满意度调查，对运行良好服务平台给予补贴或者投资追加。

3.产业链路径

合理完整的产业链可以实现集约化经营，实现规模效应，增强研发能力，提高文化创意产业集聚区的整体实力。应构建完整的创意文化产业链，形成包括核心产业、支持产业、配套产业和衍生产业的产业群，将上游的研发、中游的生产制造和下游的市场营销汇集在一起，形成产业集约化、规模化、现代化、国际化的发展模式，发挥其示范、集聚、辐射和推动作用，吸引具有影响力的文化创意企业、研究机构等进驻创意产业集聚区。同时，要将文化创意产业链的构建与传统产业结构紧密结合，使各种产业融合发展，最大化产业集聚的溢出效应和产业链的经济效益，实现文化创意产业与其他产业的高效互动和良性发展。

4.文化创意产业投融资路径

要着力加强文化产业投融资体系的建设。第一，政府要根据国家相关政策法规，加大扶持力度，设立文化创意产业投资基金并进行严格管理，制定各种税收优惠政策，并加大对文化创意企业提供政策性贷款力度，为文化创意产业集聚区发展提供资金和政策支持，为构建文化产业投融资体系创造一个良好的政策环境。第二，要建立多元化多层次完善合理的资本市场体系，拓宽投融资渠道，满足各种类型投资者的投资需求和各种规模的文化创意企业的融资需要。第三，要鼓励民间资本进入文化创意产业、投资创意企业和创意产业园区，既可以使民间资本获得良好的投资回报，又可以缓解文化创意产业的资金压力，实现投资主体的社会化和多元化。第四，要尽快建立“文化产业银行”，利用银行这个文化产业融资的主导途径，促进文化产业的跨越式发展。利用现代银行业的各种金融手段，集中力量发展储蓄、投资、往来与结算等业务，研发适用于文化创意产业投融资需要的金融产品，开发文化金融衍生产品市场，带动其他商业银行从事文化金融业务的创新与深化，合理引导各界投资主体向文化产业投入，满足文化产业的多元化融资。第五，要特别注意文化创意产业投资的风险控制。在促进文化创意产业快速发展的同时，也不能忽略其高风险特性，有效控制与分散风险。政府应不断完善信息平台和法制环境建设，减少信息不对称造成的文化创意企业融资时的逆向选择问题，并随时关注市场发展规模与动态。各投资基金也要利用各类资源对投资项目进行客观评估，选择正确的投资策略，减少失败风险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