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2—1922年普通中小学校图画课程改革述评

2014-04-17 04:10
江苏第二师范学院学报 2014年7期
关键词:小学校学制学年

郑 宪 恒 胥 筝 筝

(1.南京师范大学美术学院, 江苏南京 210023;2.绍兴文理学院纺织服装学院, 浙江绍兴 312000)

1912—1922年普通中小学校图画课程改革述评

郑 宪 恒1胥 筝 筝2

(1.南京师范大学美术学院, 江苏南京 210023;2.绍兴文理学院纺织服装学院, 浙江绍兴 312000)

1912—1922年,南京临时政府和北京政府的教育部门先后颁布各种教育法规,对教育进行改革,美育上升到教育宗旨的地位。在此背景下的普通中小学校图画课程改革开启了民国学校美术教育的发展历程,赋予了普通中小学校图画课程价值以美育的内涵,出版了一批益于“涵养美感”“养其美感”的图画教科书。但这一时期的图画课程改革出现了一些问题,如:脱离经济和社会发展需要,脱离学情;图画课程内容专注于技能练习,教学法较少;师资缺乏。这些问题严重制约普通中小学校图画课程实施效果的真正发挥。

1912—1922年; 普通中小学校; 图画课程; 进步意义; 问题

辛亥革命胜利后,以孙中山为临时大总统的中华民国临时政府于南京成立了。为了顺应历史发展潮流,南京临时政府教育部于1912年1月19日颁发《普通教育暂行办法》[1](P.1)和《普通教育暂行课程标准》[1](P.3),着手对教育系统进行全面改革。北京政府教育部于1912年7—8月召开中央临时教育会议,讨论并通过了“四育并提”的教育宗旨,9月2日公布了这一教育宗旨;该会议还决议重订学制系统。此后,组织人员参照日本学制,草拟了民国学制系统的结构框架——“壬子学制”,于1912年9月3日正式颁布。此学制颁布至1913年8月,北京政府教育部又陆续颁布了各种学校法令规程,统称为“壬子·癸丑学制”,又称“1912—1913年学制”,这个学制系统一直沿用了10年。袁世凯为了复辟帝制,从1915年初开始到1916年初对“壬子·癸丑学制”进行局部调整,但随着反对帝制斗争的胜利,这些调整被全部废止,1916年10月重新施行了“壬子·癸丑学制”,整体的结构和框架基本保持不变,直至1922年北京政府颁布《学校系统改革案》,“壬子·癸丑学制”废止。受美育主义教育宗旨的影响,这一期间,普通中小学校的图画课程得到了一定程度的发展。

一、“壬子·癸丑学制”下普通中小学校图画课程的重新确立(1912—1914)

1912年2月,蔡元培发表了《对于新教育之意见》一文,率先对民国教育方针的整体构想进行了理论阐述。1912年4月,蔡元培又发表《对于教育方针之意见》一文,系统地提出了“五育并举”的教育方针,对军国民教育、实利主义教育、公民道德教育、世界观教育和美感教育五个方面进行了详细阐述。后来,北京政府教育部召集了一批留学日本和欧美的归国人员,于1912年7—8月召开中央临时教育会议,会上讨论通过的“注重道德教育,以实利教育、军国民教育辅之,更以美感教育完成其道德”[2](P.10)的“四育并提”教育宗旨,9月2日教育部公布了这一教育宗旨。该教育宗旨提高了美育的地位,可见政府对美育的认同和支持。教育宗旨开始从国家教育层面纠正清末中学教育偏于升学的现象,反对清末旨在进行升学预备的“文实分科”,注重普通教育及学生全面素质的培养。

“壬子·癸丑学制”最初是希望以欧美学制为蓝本的,但因为当时从欧美留学回国缺少专习教育的人才,对欧美教育缺乏了解,这样才转向研习日本学制。在参照日本学制的基础上,结合当时中国的教育实际经验,形成了基本以模仿日本学制的“壬子·癸丑学制”。在“壬子·癸丑学制”下,教育部门对普通中小学校的图画课程教学目的、任务、课时、教学内容和范围都作出纲要性规定,以这些规定为基础开展了普通中小学校的图画课程改革。

1.小学校的图画课程

1912年1月19日,南京临时政府教育部颁发《普通教育暂行课程标准》,规定初等小学校图画课程为随意科,没有授课时数,但规定“加授图画、手工、唱歌之一科目,或数科目时,每周各科目课一时间。其时间可减他科目之时间以充之”。[1](P.3)高等小学校共四学年,图画课程为必修课,前两学年每周一课时,后两学年每周两课时。

1912年9月,教育部公布《小学校令》,在总纲中明确了小学校的目标:“小学校教育以留意儿童身心之发育,培养国民道德之基础,并授以生活所必需之知识技能为宗旨。”[2](P.64)小学校分初等小学校与高等小学校。初等小学校图画课程为必修课,但仍规定了“遇不得已时,可暂缺手工、图画、唱歌之一科目或数科目”[2](P.64)。高等小学校图画课为必修课。该法令还规定小学校图画课程教员为专科正教员。

1912年11月,教育部制定《小学校教则及课程表》,在第十六条规定:“教授各科时,常宜指示本国固有之特色,启发儿童之爱国心,自觉心,并引起其审美观念。”“图画要旨,在使儿童观察物体,具摹写之技能,兼以养其美感。”[2](P.66)可见,小学校图画课程的目的以技能学习为主,美感教育为辅。初等小学校图画课内容:“首宜授以单形,渐及简单形体,并使临摹实物或范本。”[2](P.66)初等小学校分四学年,第一学年未规定图画课时和内容;第二、第三学年每周一课时,内容为“单形、简单形体”;第四学年男生二课时,女生一课时,内容均为“简单形体”。高等小学校图画课内容:“首宜依前项教授,渐及诸种形体,并得酌授简易几何画。教授图画,宜就他科目已授之物体及儿童所常见者,令摹写之,并养其清洁缜密之习惯。”[2](P.66)高等小学校分三学年,各学年图画课程男生每周二课时,女生每周一课时,第一、第二学年内容均为“简单形体”,第三学年为“诸种形体”。

1914年12月,《教育部通咨各省请饬师范及小学校注重国文手工图画音乐文》[2](P.69)中对美育的重要性作了进一步阐述,要求各省师范学校及小学校注重图画课程教学,指出图画课程在教育上有着重要位置。该文件叙述了当时不重视美育的情形,提出了解决师资缺乏的办法。文件还说明1912年公布的《小学校令》中初等小学校“遇不得已时,可暂缺手工、图画、唱歌之一科目或数科目”,是“为有特别困难情形者而设”,不可任意“汰去”,要求“各学校务宜设法加课,以期完全”。[2](P.69)要求各师范学校对图画师资的教学不可偏废,应酌情设专修科,增加对图画师资教员的培养。

2.中学校的图画课程

1912年1月19日,南京临时政府教育部颁发的《普通教育暂行课程标准》,规定中学校共四学年,图画课程为14门必修课程之一,每学年每周一课时。

1912年12月,北京政府教育部颁布了《中学校令施行规则》,规定图画课程为13门必修课程之一,还规定了中学校图画课的教学目的:“图画要旨在使详审物体,能自由绘画,兼练习意匠,涵养美感。”[2](P.91)中学图画课教学内容为“图画分自在画、用器画。自在画以写生画为主,并授临画之法,又使自出意匠画之。用器画当授以几何画”[2](P.91);规定中学校前三学年每周教授时数为一课时,第四学年每周二课时,女子中学校四学年每周教授时数各为一课时;规定“中学校教科用图书,由校长就教育部审定图书内择用之”[2](P.92)。为了提供课程实施的物质条件,《中学校令施行规则》要求普通中学校除了应备普通教室外,还应具备“博物、物理、化学、图画等特别教室”。[5](P.674)

在《中学校令施行规则》所规定的“学科及程度”的基础上,1913年3月,教育部公布《中学校课程标准》,以提高中学的教学质量与水平,适应当时社会对人才的需求。其中规定四个学年都设立图画课,课程时数为:第一至三学年每周为一课时,第四学年男生为每周两课时,女生为一课时,各分学年教学内容略有变化。第一、第二学年的教学内容为“自在画、临画、写生画”,第三学年是“自在画:临画、写生画,用器画:几何画”,第四学年是“自在画:意匠画,用器画:几何画”。[2](PP.343-345)“尽管这份课程标准,没有具体安排各阶段教学时间的分配,也没有提出教材、教具的选择以及教学方法的运用,因而还很不完善,但它毕竟是我国近代第一次正式颁布的普通中学‘课程标准’”[3](P.252),它与《中学校令施行规则》所规定的“学科及程度”结合,共同规定了中学图画课程的教学目的、任务、教学内容要点和范围。

二、袁世凯教育逆流下的普通中小学校图画课程设置(1915—1916)

1915年开始,袁世凯为了进行复辟,开始了教育改革。该年初先后颁布《特定教育纲要》和《颁定教育要旨》,确定了新的教育宗旨,推翻了民国元年制定的“四育并提”的教育宗旨,在学校领域内恢复读经课程,中学再次实行“文实分科”。其中《特定教育纲要》以政府文件的方式规定“改革小学、中学学制、改初等小学校为二种:一名为民国学校,以符义务教育之义;一名预备学校,专为升学之预备。中学校分为文科、实科,以期专精深造”。[4](P.10)该纲要对中学“文实分科”进行了说明:“现宜取法德制,分为文科、实科二种,或分校,或一校兼备二科,视生徒之志愿以入学,不特适于天性,且学科有所偏重,造旨自有专长,将来毕业后出任事业,能力较优,自足为社会之中坚人物,即升入专门大学亦易深造,较现制实为便利。”[4](P.11)同年,在全国教育会联合委员会第一届年会上,《湖南省教育会提议改革学校系统案》也提出中学“文实分科”,但该提案未得到采纳。此后,教育部先后颁布《预备学校令》《国民学校令》《高等小学校令》《国民学校令施行细则》《高等小学校令施行细则》以推动相应的课程改革。但随着复辟帝制的失败和袁世凯的病亡,这些法令在颁布后没多久即告废止。

1.小学校的图画课程

1915年教育部规定了小学教授之注意点,认为各省小学的教授法多不合宜,关于图画课程教授法,该文件规定“图画科宜注意用具整理观察问答”。[1](P.128)

1915年7月,教育部同时颁布《国民学校令》和《高等小学校令》[2](P.73)。《国民学校令》将1912年9月颁布的《小学校令》中设立的“初等小学校”改称为“国民学校”,国民学校的学制四年,图画课是所开设的八门正式课程之一,但仍规定了“遇不得已时可暂缺手工、图画、唱歌之一科目或数科目”。[2](P.71)《高等小学校令》规定高等小学校修业年限为三年,图画课是所开设的11门必修课程之一。[2](P.73)

1916年1月,教育部颁布《国民学校令施行细则》,其中对国民学校图画课程的教学目的、内容、方法、时数等都做了较为详细的规定。“图画要旨,在使儿童观察物体,具摹写之技能,兼以养其美感。”教授内容“首宜授以单形,渐及简单物体,并使临摹实物或范本”。国民学校图画课程的目的仍跟之前小学校一样,以技能学习为主,美感教育为辅。“教授图画,宜就他科目已授之物体及儿童所常见者令摹写之,并养其清洁缜密之习惯。”第一学年不设图画课,未规定课时和内容;第二学年每周一课时,内容为“单形,简单形体”;第三学年每周一课时,内容为“单形,简单形体”;第四学年男生两课时,女生一课时,内容为“简单形体”。[5](P.788)

1916年1月,教育部颁布《高等小学校令施行细则》,其中规定第一、第二学年图画课程教学内容为“简单形体”,第三学年为“诸种形体”,各学年每周图画授课时数男生两课时,女生一课时。[6](P.96)

2.中学校的图画课程

1915年11月,教育部公布《预备学校令》,其中规定:“预备学校以注意儿童身心之发达,施以初等普通教育,预备升入中学为本旨。”[2](P.74)“预备学校附设于中学校。”[2](P.74)预备学校的学制分两期,前期四年,后期三年,在前后两期七年的学习中,每个学年都将“图画”课作为正式课程设立。

三、“壬子·癸丑学制”重新施行后的普通中小学校图画课程设置(1916—1922)

虽然袁世凯复辟失败,政策的倒行逆施得以纠正,1916年10月,“壬子·癸丑学制”得以重新施行,但是北洋军阀政府继续实行专制统治,复古主义逆流仍然存在,这导致反封建的新文化运动的兴起。在这种社会状况下,中小学图画课程还是进行了微调,但因为政治的动荡、社会的不安定、教育自身的问题导致实施效果不佳。

1916年全国教育会联合会第二届年会决议通过《中学教育改良办法》案,强烈批评中学“文实分科”,重新申明“中学校本以完足普通教育为原则”,重新施行“壬子·癸丑学制”,[7](P.881)虽然其整体的结构和框架基本保持不变,但是社会政治环境的混乱使得教育实施阻力重重。

1919年5月,教育部颁布《女子中学课程及女子师范学科文》,女子中学共四学年,在每学年都设置图画课程,是13门必修课程之一,每周一课时。第一、第二学年教学内容为“自在画”,第三、第四学年教学内容为“自在画、用器画”。[6](P.102)

四、1912—1922年普通中小学校图画课程改革的进步意义

总的看来,1912—1922年普通中小学校图画课程与清末普通中小学堂图画课程有相似之处,都有模仿日本的痕迹,这体现了学校图画课程的继承性,在实施的过程中也更有稳定性。相较于清末,不同之处在于1912—1922年普通中小学校图画课程逐渐规范,实施状况要相对好一些,学校图画课程有了一定程度的发展。

1.开启了民国时期学校美术教育的发展历程

辛亥革命的胜利使得中国迎来了一个相对稳定的社会发展时期。国内民族资本主义自身的发展需要以及欧美日本学校美术教育发展的影响等多方面的因素促进了民国初期普通学校美术教育的发展。南京临时政府和北京政府先后成立,不断颁布学制系统文件,“壬子·癸丑学制”将美育作为教育宗旨来推行,进一步提高和明确中小学图画课程的地位,从立法角度使图画课程的地位得以确立。1912年11月教育部制定的《小学校教则及课程表》以及1913年3月教育部公布的《中学校课程标准》,可以说是我国最早的课程标准,虽不完善,但它们开启了我国课程标准制定的先河。

清末“癸卯学制”时期,学校图画课程还未形成完整的课程体系,“1912—1922年壬子·癸丑学制”下的普通中小学校图画课程比“癸卯学制”下的普通中小学堂、学校的课程设置规范,学校图画课程在教学目的、任务、课时、教学内容和范围几个方面都相应作出了改进,普通中小学校的图画课程开始变得更加丰富和细化,初步探索了民国时期学校图画课程的基本框架体系。1912—1922年普通中小学校图画课程改革在图画课程改革中起着承上启下的作用。从此,民国时期的普通中小学校美术教育拉开了帷幕,1922年设置“壬戌学制”,南京国民政府成立后,1928年设置“戊辰学制”,普通中小学美术教育经历了不断的发展与变革。

2.赋予普通中小学校图画课程价值以美育的内涵

在蔡元培提出的“五育并举”教育方针中,“美育是进行世界观教育的主要途径,是培养人由现象世界走向实体世界的‘津梁’,起到了沟通隶属政治之教育与超逸政治之教育的重要作用”。[8]“四育并提”的教育宗旨虽然也肯定了美育的地位,以国家教育宗旨的形式确立了美感教育的地位,但是,由于“四育并提”教育宗旨中删除了世界观教育,美育“不再是世界观教育的途径,不再是连接实体世界与现象世界的‘津梁’,不再是提升受教育者精神境界的手段,而变为仅仅是完善道德的手段”,[8]以至于在后来的具体教育政策推行和实践中,“至美育一层,加入中小学校、师范学校教则内,俾知注意”[9](P.303),美育被认为只是在中小学校开设一些音乐、图画课程。但从图画课程的角度来说,美育在教育宗旨中的确立无疑会推动图画课程的发展。在颁布的中小学校图画要旨中,突出了“涵养美感”“养其美感”的重要性,学校图画课程体现出新的教育目的,呈现出新的气象。图画课程成为培养全面素质人才的一个组成部分,提高了学校图画课程在学校教育中的地位,赋予了图画课程价值以新的内涵。这样,在图画课程中注入“艺”的成分,一定程度上给图画课程注入了活力,推动了美术教育的发展,有利于提高学生的全面素质,体现出对受教育者德智体美诸方面和谐发展的追求。范源廉认为“手工图画唱歌诸科。此类科目浅视之,似仅属于外部之技能,然教授果得其宜,则皆足以养成生徒勤劳、整饬、刚强、优美之诸德,及共同一致之精神者也”。[10](P.312)

新文化运动前后,蔡元培利用担任各种职务的机会,以实际行动宣传和践行美育,取得了一定的成效。一些学者也积极宣传和践行美育。1919年秋冬,“吴梦非、丰子恺等目睹文化运动蓬勃发展的大好形势,联络本校和爱国女校的几位同志,发起成立了中华美育会,以联合当时全国的艺术工作者和大中小学教师,共同推进新艺术运动”[11](P.93),并在1920年4月20日创办、出版了中国第一本美育学术杂志《美育》月刊*《美育》杂志先后出版了七期,第一期出刊于1920年4月,第二期出刊于1920年5月,第三期出刊于1920年6月,第四期出刊于1920年7月,第五期出刊于1920年8月,第六期出刊于1921年7月,第七期出刊于1922年4月。。这一杂志在当时产生了很大影响,有力地推动了美育的实践和理论研究。“吴梦非主编的《美育》杂志,明确将美育界定为艺术教育,将实施、发展美育作为‘艺术教育运动’。其所谓‘艺术教育’是建立在艺术教育学科设立基础上的……美育以艺术教育的形式付诸实践。其‘艺术教育’,在图画、音乐、手工等具体科目的基础上施行,具有具体的艺术教学内容,注意艺术技能以及审美能力的培养。”[12](P.133)

3.出版了一批益于“涵养美感”“养其美感”的图画教科书

1912年1月19日,南京临时政府教育部颁布《普通教育暂行办法》,规定清学部颁行的教科书一律禁用,各种教科书“务合乎共和民国宗旨”,“凡民间通行之教科书,其中如有尊崇满清朝廷及旧时管制、军制等课,并避讳抬头字样,应由各该书局自行修改,呈送样本于本部及本省民政司、教育总会存查。如学校教员遇有教科书中不合共和宗旨者,可随时删改,亦可指出呈请民政司或教育部通知该书局改正”。[1](P.1)虽然这一时期在教育宗旨中提倡美育主义,但这一时期的教科书在新文化运动前主要是延续清末的教科书编写方式,主要是铅笔画和毛笔画帖,也有少数水彩画帖、钢笔画帖等其他画帖,大多数是供学生临摹的范本。商务印书馆、中华书局、文明书局根据《中学校令施行规则》《中学校课程标准》《小学校教则及课程表》编撰出版了一些中小学教科书,不但有各类铅笔、毛笔习画帖,还有专门的图案教科书、写生水彩画教科书、油画教科书、肖像画教科书。商务印书馆出版了全套的《共和国教科书新图画》,其中有李维纯、余翰绘画的铅笔画帖八册、汪洛年绘制的毛笔画帖八册,该套教科书“奠定了民国初年中小学新式教科书的基础”[13]。中华书局编辑出版了《初等小学毛笔习画帖》(共八册)、《新制中华初等小学铅笔习画帖》(共三册)、《新编中华初等小学毛笔习画帖》(共六册)等。这些图画课程教科书的编纂、出版、发行、使用,有助于提升学校图画课程的教学效果。

五、1912—1922年普通中小学校图画课程改革中出现的问题

这一时期普通中小学校图画课程实践有助于培养学生的基本艺术素养,有助于提高当时图画课程的教学质量。但在普通中小学校图画课程改革过程中也出现了一些问题,这些问题也是后来1922年新学制中对包括图画课程在内所有学科课程进行改革的原因。

1.课程改革脱离经济和社会发展需要,脱离学情

第一,当时的图画课程难以满足当时经济和社会发展的需要。普通学校图画课程的要旨、目标、课程内容与实施方面,基本移植了日本明治时期的学校图画课程的架构,这在课程内容上尤为明显,中小学校图画课程中的“自在画”和“用器画”便来自日本的图画课程内容。杜威评论了当时中国教育模仿日本教育的情况,指出:“吾人试观中国的教育,实根源于日本,是直接模仿日本的教育,间接模仿德国的教育,而不懂得要确定一国教育的宗旨和制度,必须根据国家的情况,考察国民的需要,而精心定之。决不可不根据国情,不考察需要,而胡乱地仿效他国,这是没有不失败的。”[14](P.439)

当时的政策制定者已经意识到教育脱离了经济和社会发展需要,脱离一般群众的经济状况,所以要求教育服务于实业发展,也采取了诸如设置实业学校,或者在普通学校设置实业科,但是实际情况是学校教育仍然与社会脱节。当时一些学者也对学校教育脱离经济和社会发展提出了自己的见解,如1913年黄炎培发表《学校教育采用实用主义之商榷》一文,指出“苟于普通诸学科不能使之活用于实地之业务,此外,管理训练亦未能陶冶之,使适于实际之生活,而徒专设学校,增设学科,譬犹习运动者,感宽袍大服之不适也,特制一种运动用衣袭于其外,乃其里衣之宽大如故,可乎哉?夫里衣苟犹是宽大也,将何从袭此特制之衣?袭矣,亦安能达其适于运动之目的?彼不从事于普通诸学科之改良,而徒专设学校增设学科,何以异是”[15](P.295)。这种情况,导致“乃观今之学子,往往受学校教育之岁月愈深,其厌苦家庭鄙薄社会之思想愈烈,扦格之情状亦愈著,而其在家庭社会间,所谓道德身体技能知识,所得于学校教育堪以实地运用处,亦殊碌碌无以自见”[15](P.294)。对学校教育各学科的设置,黄炎培提出应切实采用实用主义目的,认为图画课程“虽简单之形体,亦参用实物写生。如绘笔示以笔,杯示以杯,鸟示以鸟之类,(或用标本)尤励行联络他科方法”[15](P.298)。

第二,课程设置缺乏伸缩余地。我国幅员辽阔,各地经济、文化发展不平衡,城乡、城市之间教育水平差距极大,在政策法规的制定上没有给予各地伸缩的余地,过分统一的学校图画课程显然不符合各地实际,这必然影响和束缚各地图画课程的普及和美术教育水平的提高。在这种情况下,政府教育部门颁布的课程法规对学校课程实践的指导作用大打折扣,许多中小学校实施自己的课程计划,盲目设置选修科目,其中有些课程并非是根据学生的兴趣和需要来开设,根据教师特长而设置课程的现象也不少,如“某中学因某教师精于美术,虑难安插,乃设一图画手工音乐科,而报名者寥寥”。[16](P.90)

第三,课程设置与学情不符。这一时期普通中小学图画课程开始根据学生的年龄特征,循序渐进地安排课业内容,但是仍然存在与实际学情不符的情况。小学图画学科内容设置与学生需要脱节,1917年贾丰臻在其《今后小学教科之商榷》一文中提出了小学校各科改进之法,对于图画手工课程,提出“图画手工亦与职业教育有直接间接之关系。图画宜注重图案画写生画,以其与将来之职业最为接近。盖图案画熟习之后,若机织,若窑业,若建筑,若土木,若机械等,随在皆息息相通。而写生画,能使人见物即记,无境过情迁之患,凡文字语言所未能达者,皆可由是而达焉,并与人生地理乡土地理相关系,故尤为职业教育上所不可废。若夫毛笔画铅笔画水彩画,虽为初学图画之过程,美术观念之要需,然竟不若图案画写生画之适切于职业教育,故不得不特别注重焉”[17](P.167)。中学“取消文实分科制,硬性划一单科课程,不利学生的个性发展及能力的发挥;把普通中学当成升学的预备,使落榜的学生既不能升学也无力谋生”。[18](P.280)课程改革脱离学情,导致在图画课程教学方面,“毫没有一点自动力创造性,五年级的图画,还不及初受教育的一年生有意思”。[19]

2.图画课程内容专注于技能练习,教学法较少

《中学校令施行规则》《小学校教则及课程表》虽然在中学校、小学校的“图画要旨”中提出“涵养美感”“养其美感”的教育目的,赋予了中小学校图画课程价值以美育的内涵,符合美育主义的教育宗旨,但当时图画课程仍是“使详审物体,能自由绘画,兼练习意匠”以及“使儿童观察物体,具摹写之技能”,学习内容为“自在画”“用器画”“单形”“简单形体”“诸种形体”和“简易几何画”,这也使掌握绘画技能成为主要的培养目标,并未认识到欣赏或鉴赏的价值。可见,课程政策的制定者希望通过掌握一定的绘画技能来实现美育的目的。

早在1905年,李叔同发表《绘画论》一文,认为图画按描写方法分类为自在画、用器画之类,“凡知觉与想象各种之象形,假目力及手指之微妙以描写者,曰自在画。依器械之规矩而成者,曰用器画”[20](P.20)。李叔同认为“自在画”包括日本画和西洋画,日本画是日本国内融合中国传统绘画和西洋画之长的绘画派别作品,西洋画指明治维新后从欧洲学习的“铅笔画、擦笔画、钢笔画、水彩画、油绘”[20](P.21);“用器画”包括几何图、投影图、阴影图、透视图[20](P.21)。可见,李叔同认为的“图画”包含了当时绘画的各个技能门类,在民国初期法定的中小学图画课程内容中却呈现出另一种情况。这一时期法定的中学校所教授“自在画”,是当时对用铅笔和毛笔两种工具画法进行临摹和写生的绘画统称,包括临画、写生画、意匠画;“用器画”以训练学生对基本几何形及由基本几何形复合构成的应用几何形图案的认识,包括几何画一种;小学校所教授内容为“单形”“简单形体”“诸种形体”和“简易几何画”等。可见1912—1922年我国普通中小学校图画课程教学内容专注于技能练习,内容单一,学习资源匮乏。

在开展图画课程教学的普通中小学校,图画教学方法较少。1916年,蒋维乔在《教育杂志》上发表了《湘省教育视察记》,介绍了长沙楚怡小学校的课程教学情况,其中在图画课程上,“授初小一年级生图画时,教师另备放大之图,粘于黄板,令各生仿绘,不用影画,又使自为记忆画。二年级以上重写生画。四年级以上,重参考案画,均极合法。图画用纸,以本国连史纸裱成。”[1](P.306)周予同在其专著《中国现代教育史》中认为,“大抵从清末一直到民国八年(1919年)以前,中等学校的教授法大都采用讲演式的注入方法。不仅国文、史地等科专靠教师说明,就是物理、化学等科,也都是由教师示范实验,作为说明的辅助,学生不过是一群旁观者而已。学生的作业,除作文及演算外,只有图画、手工、体操等科,由学生参加动作,但也不过是模拟的动作。总之,一切教授的好坏,完全视教师对于教材准备是否充分与言语说明是否明晰为标准,学生学业的所得,也全由于教师的授与”。[21](P.448)这些情况的存在必然使学生图画的技能学习目标难以达成。

3.师资缺乏

中国近代学校图画课程的发展需要大量的美术人才,不论是实业的发展,还是学校师资的需要,都要求具有一定美术素养和美术能力的人才参与其中。这一时期的图画课程师资,虽较清末图画师资在数量上有所增加,在质量上也有所提高,但仍与实际需要相差甚远。“壬子·癸丑学制”实施后,根据《划分高等师范学区案》将全国划分为六个高等师范学区,各设六所高等师范学校,一些省市也调整或建立了省立或市立的中师,为各级学校培养了大批教育师资,但相比较于庞大的适龄学生数,学校数量太少,培养的师资完全不够基层学校的需要。1916年侯鸿鉴在《广设师范学校以培养师资》一文中指出“以鉴参观各省教育而论,如直隶、山西、河南等省,师范学校之数,不及中学校之半。福建则师范学校仅三校,中学校且十四校,大抵各省中学校,多按旧府属而设置,师范学校,则应目前之需要而增设数校耳。故师范与中学之比较,每不及三分之一,然则师范毕业之人既少,服务之人又往往不克遵守章程而行,于是教育普及之希望日远,师资缺乏之遗憾终莫能补也。”[1](P.495)当时政局紊乱,教育经费不足,教师工资待遇较差,也导致图画师资的严重缺乏。师资的紧缺导致图画课程不能开设或者有名无实。各校真正严格执行法定规章制度进行课程设置的很少,敷衍了事的居多,有的学校将图画课程作为正式课程或副科安排进课程计划中,但在具体的各学段课程实施中难觅图画课程的踪影,民办的中小学校开设图画课情况也是各异。师资的缺乏导致图画课程实施阻力重重,效果自然不尽如人意。

结语

受美育主义教育宗旨的影响,1912—1922年普通中小学校图画课程在改革的基础上得到了一定程度的发展。这些改革开启了民国学校美术教育的发展历程,赋予了普通中小学校图画课程价值以美育的内涵,出版了一批益于“涵养美感”“养其美感”的图画教科书,这些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也不失为一种进步,在一定程度上带动与促进了我国普通学校图画课程的发展。但由于图画课程改革脱离经济和社会发展需要,脱离学情,图画课程内容专注技能练习,教学法较少,师资缺乏,这些问题严重制约了普通中小学校图画课程实施效果的真正发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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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师 语)

2014-06-19

郑宪恒,男,山东莱芜人,南京师范大学美术学院硕士研究生。

G40-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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