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秉强
( 山东商业职业技术学院,山东 济南 250103 )
文化建设
孔府及档案研究与美德山东建设
杨秉强
( 山东商业职业技术学院,山东 济南 250103 )
结合美德山东建设内容与要求,以传统中国家本位、伦理本位为立足点,论述研究家及其伦理的重要意义;回顾孔府及档案整理、利用、研究等概况,提出已经取得的重要成果以及某些不足,展望下一步以道德伦理为切入点全面深入研究的前景、意义,提出一些个人的观点与建议。
美德山东;家;家庭美德;传统伦理;孔府档案
“美德山东”建设是我省“为加快建设经济文化强省提供强大精神动力和道德支撑”的一项事关国计民生的重大举措,家庭美德在其中“四德”工程中占有重要位置。国内外学界公认中国传统文化一个重要特点是家本位和伦理本位。我们认为:作为传统中国最基本的社会组织与文化现象,家经历了即相对稳定又多次重大变革(如在秦汉、唐宋和近代三次转型),在深化改革开放、完善市场经济的当代,家及伦理又面临千年未有之变局,可能又要经历一次深刻变革。
著名现代新儒家、曾在山东实行过包括“美德”在内的乡村建设的梁漱溟先生的观点颇具典型意义,《中国百科全书·社会学》有一段准确、简洁的介绍文字:
梁漱溟从文化的角度来分析中国的社会组织结构,认为不同类型的文化,社会构造各不相同。由于“西洋”人重集团生活,中国人重家庭生活,于是中国由家庭生活推演出伦理本位,同时走向职业分途,形成了由家族伦理关系构成的社会。而“西洋”却从集团生活演为阶级对立,因此“西洋”可称之为阶级对立的社会,而中国便是职业分途的社会。近代中国虽不能称为平等无阶级的社会,但尚未构成阶级,这是中国社会的特殊性。在“西洋文化”涌入中国之后,使沿袭数千年的中国社会组织构造崩溃了,而新的社会组织构造又未确立,形成文化失调,这就是近百年来中国失败的根本原因。梁漱溟认为,中国的自救之路,在于建设一个新的社会组织构造。它是中国固有精神与“西洋文化”的长处二者的沟通调和,也就是要学习“西洋”的团体组织和科学技术,以此来培养发展中国的固有精神即伦理情谊、人生向上的精神。[1]
当代旅美学人笑思先生在其巨著《家哲学》中也对东亚及中国的家与伦理给予了积极正面评价:
源于人家的儒家礼教,一方面让东亚人避免了西方宗教戒律和国家立法的粗疏,使个人的自我中心无由在其中过分膨胀;另一方面,礼乐家规教化避免了法律的严厉僵硬,能做到因家制宜、因人制宜、因时因地制宜,灵活照顾各人学习、适应能力上的快慢节奏和个性特点。东亚人的个性,通过其家的个性表现出来。
东亚通过家风、家传、家学、家教而发起的教育,从很早的历史时期起,即提倡以身作则、从小开始、情理兼顾、仁智并重。由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等方式,进行以孝悌公平为初始目标的感动型、修养型家内教化。家中和谐式的幸福,防止了幸福被联系于种种过度物化、拥有的定义和异化的追求,而不易对自然环境过度伤害。从不过分强调“私有财产”的东亚人,以往故少有强力崇拜、暴力征服、殖民扩张、污染自然等问题。[2]
以上整段引用不仅因其广泛代表性,主要是表达了我们的立场观点,形成以下全文立论的基础。
山东商业职业技术学院工商学院的鲁商文化研究与应用工作室,主要致力于商人道德及企业伦理的研究,在探索中国传统商业组织形式时,发现了家与孔府及档案的重要价值。
我们认为:同样是处于国家与个人之间的社会,在西方最主要的是市民社区与公司等组织,而在传统中国则是家及其扩大化的族与乡。这一点,对理解和认识当代尽管已经趋向所谓“全球化”、“市场化”的中国(包括东亚)经济、社会及企业与其他组织等特点与未来发展有着极为重要的意义。如果我们不必盲目地、亦步亦趋仿效西方的现代化发展之路,确认文化、伦理道德发展经常不完全纯粹由经济发展及形态所决定,那么可以发现并预期:中国过去、当代和未来的公司企业及其他社会组织等将必然与西方有着根本的差别。这里不存在所谓的“发展不充分”,而是“根本上不是”。回过头来看:我国学术界曾经研讨和争论的诸多历史问题(如历史学领域的“五朵金花”等),其是非得失也在一定程度上比较清晰地显现出来,为我们下一步的理论研究和社会实践(包括美德山东建设)提供正确的思路和重要经验教训。
美国学者戈登·雷丁针对著名的“韦伯命题”著有《华人资本主义精神》一书,将家族伦理、家庭美德等视为海外中国人及其公司企业的最突出的特色。这对我们理解认识当代中国大陆包括企业在内的处于国家与个人之间的很多组织为什么即使努力避免但最终仍然“执拗”地出现和走向“家化”现象有一定启示:也许我们从来没有、未来也不会、不应该完全走那条西方式的公司发展道路。经济、政治、文化、社会、生态等都是如此。关于“中国化”企业与效率的问题,我们发表在《商业研究》2013年第8期《士商合道:经济与伦理的价值生态——以汉代田庄经营为典型》一文曾初步叙述过自己的观点:
田庄实际上是一个综合社会,它既包罗了士人、农民、手工业者、商人和奴婢等各个社会阶层,又包含了农业、手工业、商业、教育等各个行业,甚至有的田庄还拥有私人家兵(部曲)。大田庄主在经济上进行农、林、牧、副、渔、商的综合经营;政治上世代为官,参与国家管理;文化上多为儒家世家,书香门第;社会上有广泛影响,威加乡里,声震朝野。而就其经济职能而言,则很似当代社会中的多功能的大财团与公司联合体。
另外,田庄同样给了士商以人生的最终精神寄托。面对社会的复杂、动荡,尤其是商途的坎坷,士商深入思考生命的真正价值,他们并不把入仕发财视为实现自身价值的唯一出路。在这里也只有在这种组织中他们构建了可以自己超越于世俗的品格、精神家园、人生理想。我们甚至可以认为:传统田庄比当代公司更人性化、更体现出和实现了人类对于更高级的更本质的价值的美好追求,是在文化意义上比公司更先进和超前的人类精神的未来归宿。
经营田庄是儒商实现“内圣外王”的最佳途径,士商中的实力之家对宗族、乡党实施赈济,面对寇难则成为自卫的中心。他们调停内部纠纷,领导各业生产,在宗族乡党中建立起崇高的声望。这里,虽然存在着身份的上下阶层关系,但在天灾、战乱的时代,民众确实可以在贵族的领导下图团结,求生存。诸多家族结合为一体的力量,来自于对有实力家族的道德信任。人与人之间,与其说是经济关系,不如说是精神关系。当然,在多数情况下贵族之家是大土地和财富所有者。但士族的私产实际为了社会服务而被提供,被公共化,为共同体社会的发展作出了贡献。对于这种行为,当时常被使用“轻财重义”一词来赞美,这是历史对当时士族将私产在一定程度上转化为公的一种公正评判。
目前我们进一步认为:在美德山东建设中,企业及组织伦理研究应当是一个重要、不可回避的有现实意义的课题。组织伦理的内容即要处理好组织与社会、也要特别关注组织与其成员的关系。我们在研究和协助公司进行文化道德建设中发现和认识到:中国企业、组织在一定程度上必然和必须承载着成员某些个人信仰与精神寄托。在西方,可能类似功能由全社会统一化的宗教(如基督教等)来实现完成;在传统中国,承担这一使命的则是家族。而在当代中国,家族作用渐失,家庭剧变裂变,稳定可靠性早已非同往昔,如果成员所在组织不具有承载“信仰”职能,特别是如果国家文化政策和某些举措再有失当之处,则宗教必然来夺取这个阵地。注意,这是极为重要的“人的精神制高点”,丢了它就是丢了“人心”, 丢了“人”。
深入探究和从根本上解决价值问题,必然最终会涉及最高价值或终极价值问题。作为必须坚执“科学发展观”的当代教育工作者,我们经常刻意回避但被迫面对学生们此问:“为什么很多企业家、富豪信仰宗教呢?”满足人们对于无限、永恒、不朽等等必然的精神需求,人类进行过长期而矢志不渝的努力与探索,尝试过种种途径与手段。首先,我们经常认为力量最为强大、可靠的“科学”第一个被淘汰出局。尽管当代很多人仍然在不甘心地坚持着“科学万能”。也许西藏、新疆的“顽症”能让我们认真思索,以牛顿为代表的诸多科学巨匠最终皈依宗教更是发人深省。
在中国近代,以蔡元培为代表的著名教育家们曾提出和尝试过“以美育代替宗教”,也可见宗教之难以回避与不容轻视。艺术大师丰子恺在解答“李叔同问题”时提出了“三层楼”理论:从科学到艺术上升至(宗教)信仰,爱智慧者必登高。在两千多年前的古希腊,一批“爱智慧”者(哲学家)开始以理念论、本体论等奠基,最终为西方开辟出一个极其缜密而又雄伟恢宏的“思辩世界”。但它似乎过于抽象高深,让普通民众费解和无从把握,只有同时塑造一个形象具体的“上帝”来代表和象征,一切才变得“统一”和“有序”,让人可望、可思、可信、可仰。19世纪后,与“本体论解体”相关联则是“上帝死了”。也许,西方人必须今天还要再一次“回到康德去”,因为他们几乎只此一位伟人曾成功建设过一座更为可靠而令人完全可以依赖的“精神家园”:以人为唯一目的的道德世界。而“立德树人”本就是“轴心时代”以孔孟为代表的中国伟人们早已耕耘播种、今日繁花似锦、果实累累的“一片中国天地”。面对“现代性”带来的种种“负面价值”,西方人已意识到:“上帝死不了”;不知中国人何时才醒悟:“孔子打不倒”。
关于组织与公司的效率实现问题,我们认为:世界上最优异的事业都是由人“用心”来创造的。瑞士名牌钟表为什么走时准确,可以几十年不修,一百年能用。据说钟表匠是在用手“用心”把握着每个螺丝的松紧度。世界上最好的产品,如名车名表都不是机器装配的,产品、事业的成败,每个螺丝松紧度适度问题,最终决定于操作者的手感和良心,如果一切都用外在制度来规范,这样的制度需要制定到怎样精细的程度?这样的控制和管理需要多高的成本?制度不能从根本上让操作者由“要我做好”变成“我要做好”,将外在规范控制变成内在追求和精神。
马丁·路德等的新教以对“职业”的解释演绎出一套伦理观。“职业”也可以称为“天职”或“神圣”,它包含了对人们日常活动的肯定性评价,使日常的世俗工作活动具有神圣宗教意义,并在此基础上引出了所有新教派的核心教义:上帝允许的最好或唯一生存方式,不是要人们以苦修的禁欲主义超越世俗道德,而是要人完成个人在现世所处地位赋予的责任和义务。这是人的天职。“责任伦理”要求人们在一个工具理性占据统治地位的“祛魅”世界中,把自己所从事的专业或职业活动视为一项超功利的事业,以一种真正超然的态度、超越的精神,通过勤勉敬业、尽忠奉献的工作,在入世的热诚中展现出世的情怀。
如何从根本上培育“我要做好”的工作态度与精神,传统与现代、东方与西方曾经有过不同的探索,形成了不同的工作伦理、文化与精神:近代西方因其传统文化与宗教走上了另一条道路;传统东方,家族是主要和基本的经济实体与单位,成员为“自家”干活,内在动力根本不成问题。当代日本企业曾经倾力打造“家文化”,并视其为管理法宝,而且以此创造过二十世纪经济奇迹。
100多年前(19世纪末)亨利·乔治提出来了知识的“交流性”问题。后来波拉尼明确划分明晰知识与默会知识,其他诸如显性知识与隐性(内隐)知识,公共知识与私人知识等。大至上,前者可量化、可编码,易交流、传递、监督、交易等;后者则相反。随着科技进步和现代手段等不断提升,越来越多的“后者”被编码、被明晰化,成为前者。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大量默会、隐性知识,随着知识总量的增加,不断地以几何级数迅速产生出来。很多新技术研发、企业管理者,乐观地认为一直向前走,就会到达天边的那条地平线,殊不知那条线以同样或更快的速度向后退却;隐性知识的增量快于技术进步的速度。这不是一个技术水平问题,而永远是一个原则性限制。
我们认为:传统中国的家族组织在知识隐性不显时代,凭借发挥儒家伦理作用,在数千年历史上创造了包括经济成就在内的诸多世界奇迹,原因就在于其成员和整个组织“价值追求”与“工具理性”高度一致性。而在现代、当代,知识的某种显性化、明晰化等使公司效率更高。但未来的可能是隐性知识时代,有可能使(起码是中国、东亚的)公司走向类似家族的伦理化之途(当然不是简单回复)。当代企业针对知识隐性与员工动力问题而导入公司文化、伦理等,但这也需要很高的成本而降低效率。传统家族和未来伦理化组织(这是一种否定之否定)则或许这方面的成本很低甚至是零。
上述观点是要说明,全面、深入研究传统家族及伦理对于当代和未来的巨大现实意义和历史意义,而号称“天下第一家”的山东曲阜孔府的典型意义及其档案的重要价值将进一步得到彰显为世人所瞩目。
无论是家及伦理,还是孔府及档案(以下均统称孔档,不再区分)的研究,在国内外及山东学界,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一块“久耕的熟地”。例如,山东师范大学齐鲁文化研究中心的山东家族研究即成绩斐然,只是对于“孔家”的专门关注程度还显得不够。早在上世纪50年代,国家有关部门和一些著名专家即专门地、大规模地对孔档进行过整理研究,成果蔚为大观,但同时也有遗憾:
(一)与孔档几乎同时“现世”、很多方面类似的“徽州文书”,被称为中国文化考古“第五大发现”,并且在此基础上形成了独具特色的“徽州学”。应该说,毫不逊色的孔档比徽书还更有诸多优势,如集中程度、规范程度更高等,特别是还有国家支持、名家主持、众人参加精心整理等等,但不知何故,至今尚无“孔档学”之名之实。
(二)从世纪50年代至80年代,孔档的重要整理成果之一是齐鲁书社出版的全24册《曲阜孔府档案史料选编》(包括总目、明档、清档),当时即获国家出版三等奖,而今全套已极为稀少珍贵(被“炒”至原价的几十倍)。笔者在曲阜孔林曾幸遇“孔档专家”朱福平女士并获其签名的中国文史出版社《孔府档案选》,但她称自己至今难以收齐齐鲁版“孔档选”。目前笔者尽管收集有(包括齐鲁版全套在内的)三种“孔档选”并诸多相关研究资料,但颇感遗憾的一是尚未见齐鲁版“孔档选”民国部分出版;二是各种孔档“选编”均有较注重经济关系及“阶级斗争”等的时代特色,还不能完全满足家族伦理问题研究的需要。最好的办法当然是能够直接阅全档、原档,但这对大多数研究者可能不现实。
(三)与整理选编特色一致的是早期研究也有明显的时代局限,即使如杨向奎等著名史家的研究也在所不免。当年罗仑等两位教授的《清代山东经营地主经济研究》、何龄修的《封建贵族大地主的典型:孔府研究》等著作,虽然今天来看,某些方面仍然为学界可“超”而不可“越”,但正如余英时先生所说:大陆史学界的无数研究就是为了要证明一个研究之前已经存在的“科学论断”,如所谓“资本主义萌芽”等问题。
笔者非常敬仰的当代孔学专家骆承烈教授在早期一篇名为《孔府档案在族权研究中的价值》文中称誉孔档“内容丰富”,是“重要宝库”、“取之不尽的资料库”,但更多也是言其“清除”与“批判”之用。只在文末提出:
当然,在一些族规家训中也有的规定着“睦族”、“敬老”、“节俭”、“勤谨”、“节制财用”,以及“勤务桑”、“戒争讼”、“安生理”、“毋赌博”、“重节义”、“励读书”、“贵教子”、“除淫乱”、“禁穿拘衙蠹”等内容,在培养一个人的品德方面似有可供后人参考之处,但其终极目的却是为了安定封建社会的统治秩序,保证封建统治者的长治久安。[3]
在那个时代,这点有保留、有条件的正面评价已属不易。
(四)给予孔档中的“伦理道德”以较多研究与正面评价的多在改革开放之后。例如:《清代孔氏祖训族规论析》(载《民俗研究》1996.1)、《从孔府档案看孔氏祖规家训的内容和特点》(载《孔子研究》1998.3)等。祖规家训只是观察孔府伦理道德的一个方面,或比较直接的方面,这离全面利用孔档、深入研究还有一定差距。
(五)利用孔档进行事实求是、在其他方面有较深入的研究者还很多,朱福平女士有专文《档案工作如何“古为今用”》论述了各界使用、研究情况。此外如:山东大学官美蝶《山东曲阜孔府档案所载1929年的物价》、中国政法大学硕士论文《从孔府祭田纠纷看清代民事审判的在地化特征》等。让笔者最为钦佩和“心仪”者当属赵荣光教授的《衍圣公府档案食事研究》,我们认为可以成为下一步对于孔档“伦理道德”等各个方面进行全面深入研究效仿的榜样之一。
我们认为:目前对孔档“道德伦理”等方面全面深入研究的物质条件和技术条件基本具备,关键还是思想观点即认识问题以及研究方法和“视点”。20世纪50年代的研究强调“生产关系”以及采用片面的“阶级斗争”立场,可以给予我们的启示之一是:所有历史都可以是思想史。所谓“客观世界”本来可以由人的思想认知和价值追求来构建和范导。《共产党宣言》有句名言:“到目前为止的一切社会的历史都是阶级斗争的历史”。就的确范导着我们某些史家曾经构建起整部“阶级斗争的历史”(不仅是“阶级斗争的历史”);“生产关系五形态”观就让我们构建出了中国的“奴隶社会史”、“资本主义发展史”等等。恩格斯于30年之后对上述名言进行了“时间限定”和解释。但是如果将“阶级斗争”改为“伦理道德”则可完全不必“限定”,因为伦理道德作为历史事实和文化现象的确比阶级斗争更永久和普遍。尤其对于本来就是伦理本位的中国历史而言。假如我们谨慎地认为无论从任何一个立场和视角来观察和叙述,都不可能完全将历史予以所谓“真实客观再现”的话,那么,恐怕使用伦理道德尺度比阶级斗争可能更接近孔档的真实面貌。因此,我们说:“孔档所蕴含的历史就是一部孔府及其相关的整个山东、中国社会的伦理道德历史”,应该有其道理。
中外略知相关基本情况的各界人士无不给孔档以高度评价:赵荣光先生称其“是世界上持续年代最久,范围最广,保存最完整的私家档案”,历史学家冯尔康称其“提供中国历史上唯一历代世袭的贵族家族史”。档案截止到1991年的整理结果,计9025卷,252077件,形成了时间自1534年至1948年。分为12个大类即:袭封、宗族、属员、刑讼、租税、林庙管理、祀典、宫廷、朝廷政治、财务、文书、庶务等。可以说:孔档是近世四百多年中国家族及社会也包括传统伦理道德的百科全书。
我们重新强调孔档价值原因之一,是发现目前多数学者研究伦理道德还主要是利用了孔档中的祖规家训等部分,个别研究者已开始将伦理道德视角延伸至“刑讼”等类档案中。但同时一般都限于论述伦理道德中的家庭道德问题。总之,都还没有将整个孔档作为一个伦理道德资源库去进行全面细致地挖掘,也少有学者以此论及家庭道德以外的社会公德、个人品德及职业道德等整体全部伦理道德问题。现试举一例,孔档第0060卷之31(明档):“本府处理公务稿簿”,原文如下:
为发卖子花事。票差李登前去郓城厂,即便公同郝沅、胡宝速将厂收贮子花挨年发卖。且节年各役所收官花俱有斤数总账,毫丝不许差错,稍有私意,致取别议也。况今时子花价银已上一两七八钱,迟速之间,斟酌随宜速卖,不许拘怩推诿误事。如发过子花斤数并价银若干陆续报来,方差人来取。务要秉公,毋因丝须而伤已洁也。毋违。[4]
我们从中不仅能看到作为贵族、官僚、地主的孔府的“市场意识”与“商业行为”,而且能读出其对“业务人员”的须尽职尽责的要求。可以说,25万件档案,件件都是“全息元”,让不同研究者可以从不同的角度解读出无穷的信息。
再如,档案中有数以万件计的讼案判词,其中虽多有格式化、“冠冕堂皇”的套话,但细读则能够察觉到一些判者的“真情实意”与个人品德:有从善如流,有嫉恶如仇,有尊老爱幼,也有大义凛然。的确不全是“剥削阶级及帮凶的丑恶嘴脸”。
今年央视新春走基层栏目《家风是什么》引人瞩目,其中有一个答案是:“勤俭节约是最美的家风”。过去我们有一个很滑稽的双重判断:如穷人有恶行,是“被逼无奈”;而富人的恶行,则是其“阶级本性”。此处我们必须马上声明:绝不是想替剥削阶级“反攻倒算”。只是在学理上认为:阶级有时与个人品德无关,文化不能完全单纯由经济来决定。——那么,孔府究竟有没有一点点“最美”的家风呢?除孔档中的祖训家规及前面档文中显露出的“斤斤算计”外,我们看一段“孔子后裔的回忆”:
尽管孔府自己织丝绸,有刺绣,但我和大姐——我们这两位“小姐”的绣房里却都不用。为了保持我们是“圣人”后裔的家风,严格恪守读书人简朴生活的祖训,在我们的床上只铺着家织的蓝底白花土布床单(后来我看到农村里常用这种布)。我们的被子也不是丝绸被面,而是普通花布被面。在我们的绣房里没有一般女孩子们所喜爱的那些红红绿绿颜色,所有的门帘幔帐之类无一绣花,大多是蓝色的。[5]
《孔府内宅轶事》中存在一些误记与错漏,但这种对日常生活叙述的真实性,完全是可以由孔德懋女士的“道德人品”来保证的。同时,我们也不可想象一个“毫无美德,恶贯满盈”的孔府能够培养出像孔德成先生这样的“精神淡泊冲远,思想达生洞彻”的一代名儒,以研究孔府“豪宴奢食”著称的赵荣光先生称孔德成先生从年幼到年老饮食生活“简素从宜”,已进入“大音希声的至圣境界”。
我们认为:末代衍圣公其人也如同公府档案一样,是中华历史的一份珍贵遗产,应给予充分尊重和进行深入研究,甚至有必要像“孔档学”那样成为专门学问:衍圣公学。
我们不讳言自己的根本立场和价值取向是“儒家的”,这与省委领导强调“美德山东”文化道德建设也是民生的观点是一致的。无论传统儒家还是新儒家,都以道德作为人、组织、社会、国家等好坏善恶之最高、最终的标准。一言以蔽之:只有一个美德家庭而非单纯有钱家庭才是一个善良家庭,也只有一个美德山东而非单纯富足山东才是一个最好山东。
[1]中国大百科全书·社会学[M].北京: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1992.164.
[2]笑思.家哲学[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0,4-5.
[3]骆承烈.孔府档案选[M].北京:中国文史出版社,2002.285.
[4]中国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曲阜孔府档案史料选编[M].济南:齐鲁书社,1980.246.
[5]孔德懋.孔府内宅轶事[M].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1983.77.
(责任编辑:孙建华)
Confucian Mansion and File Research and Construction of Virtue Shandong
YANG Bing-qiang
( Shandong Institute of Commerce and Technology, Jinan, Shandong 250103, China )
Conbined with the content and requirement of the construction of virtue Shandong and taking family-oriented and moral-oriented tradition as the standpoint, this thesis elaborates the importance of researchers and their theories. Reviewing the survey of Confucian mansion and file research, this thesis points out some important achievement and shortcomings, forecasts the perspectives and significance of the comprehensive research from the aspect of morality, and puts forward some personal viewpoint and suggestions.
virtue Shandong; family; family virtue; traditional morality; file of Confucian Mansion
2014-05-26
杨秉强(1964-),男,山东周村人,鲁商文化研究与应用工作室副教授。
G122
A
1671-4385(2014)05-0088-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