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后期涿州商业发展问题研究

2014-04-09 20:37顾乃武潘艳蕊
史志学刊 2014年2期

顾乃武 潘艳蕊

唐后期涿州商业发展问题研究

顾乃武 潘艳蕊

唐代涿州地区相对发达的经济发展环境、涿州的新置带来的消费市场的扩大及运河交通的发达,使涿州地区的商业在唐后期迅速发展起来。它表明行政级别就是一种变相的经济资源,行政级别的提高对地域经济发展具有一定程度的促进作用。

唐代 涿州 商业发展 行政级别 地域经济

唐代宗大历四年(769)析幽州三县,置涿州,并以范阳县(今河北涿州)为治[1]。自春秋战国以来,涿就是河北北部地区,临近幽州并仅次于幽州的地域性城市,其地的商业发展程度应当不低。上世纪80年代出版的《房山石经题记汇编》,载录了以幽州为主、涿州次之的商人行社造经资料。某些利用行社造经资料进行的相关研究,虽然涉及原幽州地区的商业问题,但并未对幽、涿分立,涿州新置之后,涿州商业的发展情况加以探讨[2],涿州商业发展的具体形势也就无法展现出来。制度对经济绩效具有深刻的影响,它构造了人们在经济发展中的激励结构[3]。从制度与经济发展的这层关系看,行政制度虽不是影响经济发展的唯一因素,但也深刻作用于特定经济的发展。房山石经题记反映的涿州行社信息看,在相对发达的经济基础上,唐后期涿州的新置、行政级别的提高,同样促进了涿州地域商业的一度兴盛。

一、涿州地区商业发展的经济基础

涿州在汉代就是河北北部著名的都会之一,其商业发展水平应当不会太低[4]。但涿州地区经济的发达,主要体现在以督亢陂为基础,产生的相对发达的“溉田膏腴”的农业[5]。北朝时期的涿州地区的粮食供应,对北部边境的人至关重要。如北齐皇建中(561),平州刺史嵇晔“开幽州督亢旧陂,长城左右营屯,岁收稻粟数十万石,北境得以周赡”[6]。督亢旧陂的开发,说明涿州水利曾长期处于荒废阶段,北齐时期方重新发展起来。

涿州地区自汉代以来的商业、农业发展形势,使范阳县在唐代又成为农业、商业的发达城市:“有林麓陂池之利,至于井肆之大,关梁襟带之固,自河达燕,其北不过一二。”其县更有不下2万之众的人户[7]。在唐代户口鼎盛的天宝年间(742~756),包括涿州地域在内的原幽州辖区,其户数总量尚不过67242户,涿州地区的户口占据了其中较大的比例[8]。即使安史之乱的发生,也没能打断涿州的经济发展趋势。唐后期涿州的析置,与涿州地区相对发达的经济、众多的户口不无关系。

唐后期涿州为幽州镇支郡。幽州镇虽为割据性藩镇,但节度使大多重视农业生产。如张仲武“以边塞既宁,尤勤抚育,每春则劝农,至夏亲行县,以较其民之稼穑。见稊莠不去者必挞之,见滋长如云者,必坐于木荫,赐酒茗以厚之”[9]。幽州地区的经济也颇显富足。如张允伸为节度使的23年间,“克勤克俭,比岁丰登,边鄙无虞,军民用乂,谈者美之”[10]。涿州仍然物阜民丰[11],号称燕南第一州,“郡城雄峻,山水清奇,人户殷繁,农桑泷壤”[12]。并且人口不断增长,以致在大历四年,析固安县置新城县,太和六年(832年),分范阳县古督亢地置新城县[13]。原督亢陂地区的农业开发,已使原有的陂池消失殆尽,成为又一个人口众多的居民定居点。

中国古代大规模的地方经济开发,大多发生在分裂割据的历史时期。三国时期南方的开发,南北朝时期江南的开发,五代十国时期经济重心的南移都是如此。这是在地方政治中心形成的过程中,为保障政治中心的物资供给,强化地方开发的结果,也是行政制度变化导致的地域经济发展的结果。非分裂割据时期某一城市行政地位的提高,地域中心地位城市地位的确立,对地域经济的开发也应具有同样促进作用,只不过其经济促进作用的程度不如分裂割据时期明显而已。唐后期涿州经济的发展、属县的不断析置,旧督亢陂的消失,与涿州行政地位的提高有着一定的必然联系。

二、涿州新置对商业发展的促进

随着唐后期涿州的新置,涿州政治地位的提高,在促进涿州经济发展的同时,也使涿州出现了大量的消费人群。在这些消费人群中,首先是官僚消费人群的扩大。按唐制规定,不同级别的行政单位,都有不同的行政职员。在涿州未置、范阳为县时期,属于望县之列。涿州新置之后,范阳县行政级别未变,涿州属于上州[14]。涿州州府和县府同在范阳,两套官吏系统共计347人。

唐代规定,“赤、畿、望、紧等县,不限户数,并为上县”[15]。上县令1人,丞1人,主簿1人,尉2人,录事2人,史3人。司户佐4人,史7人,帐史1人,其中万户已上增置2人、史4人、帐史1人。司法佐4人,史8人,其中万户已上增置佐1人、史2人。典狱10人;问事4人;白直10人;市令1人,佐1人,史1人,帅2人,仓督2人;博士1人,助教1人,学生40人[16],范阳县府官吏共125人。这是范阳原有的县级官吏。

上州刺史1人,别驾1人,长史1人,司马1人。录事参军事1人,录事2人,史3人。司功参军事1人,佐3人,史6人。司仓参军事1人,佐3人,史6人。司户参军事2人,佐3人,史7人,帐史1人。司兵参军事1人,佐3人,史6人。司法参军事2人,佐4人,史8人。司士参军事1人,佐3人,史6人。参军事4人。执刀15人。典狱14人。问事8人。白直20人。市令1人,丞1人,佐1人,史2人,帅3人,仓督2人,史4人。经学博士1人,助教2人;学生60人。医学博士1人,助教1人,学生15人[17],涿州州府官吏共222人。这是范阳新增的政府人员。

其次,随着涿州的新置,涿州又新设了永泰军,并由刺史兼任军使,如幽州镇张仲至、周玙曾为涿州刺史兼永泰军团练使[18]。唐代藩镇成制,每军有兵1万人,军使1人,凡诸军使、副使以下皆有傔人、别奏以为之使:大使三品以上,傔25人,别奏10人,四品、五品傔递减5人,别奏递减2人。副使三品以上,傔20人,别奏8人,四品、五品傔递减4人,别奏递减2人[19]。军人及军职人员共约10050人。这也为涿州地区商业提供了巨大的消费市场。

官吏的消费水平、消费能力较普通民众为强,军队更是带来相对广大的消费市场。涿州新置之后涿州新增的大量的消费人群,必然为涿州商业发展提供较大的消费市场,极大地促进涿州地区商业的发展。此外,唐后期幽州地区的运河漕运交通畅通,商品交易数量巨大,“运漕殷繁,供输务切,舳舻往返万斛者千艘”[20]。当时的运河就是涿郡渔商之货的运输孔道[21],河北地区与江淮地区的贸易往来,如河北商人将扬州郭某之货“卖易往来”[21],应主要是通过这条运河进行的。这也为涿州商业的发展,提供了较为有利的交通条件。

三、涿州地区商业发展的具体表现

涿州地区相对发达的经济发展环境、涿州的新置带来的消费市场的扩大及运河交通的发达,使涿州地区的商业在唐后期迅速发展起来,唐后期涿州行社造经活动出现空前活跃的形势。天宝时期题记所存幽州行社20余个,其中织品行、米行是种类较多的两大行社,纺织品行共出现约34次,米行出现约16次,涿州地区则无一例行社刻经的记载。唐代后期,幽州行社数量已经减少,具体可考的行以油行为主,包括丝绵行、油行、磨行等。与幽州行社减少的趋势不同,这一时期涿州行社兴起。涿州地区约有26次刻经活动,涉及丝织品行、彩帛行、曾行(缯)、幞头行、靴行、米行、肉行、杂货行、椒笋行、果子行、磨行等11行[23]。

但在商品构成上,涿州地区的商品以日常生活消费品为主,反映出消费水平并不高。牟发松先生认为,“草市居民自己消费或是供应顾客的商品也大抵以日常生活服务为主”[24]。涿州诸行的商品构成特点,在很大程度上可能更多地反映着草市商品的供应情况,这些行社也多是由草市商人构成的行社。这就在一定程度上说明,涿州析置之后本地商业市场迅速扩大,并突破传统的坊市限制,不断向官市外发展的历史事实。

涿州地区紧靠太行山,虽有丰富的水果资源及优质石材,但名品相对较少。在涿州市场的商品构成中,杂货商品最为发达,其造经有8次之多,磨行有6例之多,果子行2例。幞头与靴多为军队用品。幞头行3例,靴行1例,二者同样是涿州市场上的较大宗商品。幞头与靴行的发展,表明涿州永泰军的出现,客观上促进了军用商品的发展。各行造经次数的多寡,反映着本行商业的实力水平。涿州以本地商品为主的商业行社造经次数之多,表明涿州地区的商业发展具有突出的地域特点,涿州的商业发展主要是地域性发展。这也是在整体的自然经济环境下,地域商业发展带有的必然性经济特点。

幽州地区本身缺乏丝织品资源,椒笋、大米也非幽州地区主要的农产品。丝织品行、彩帛行、曾(缯)行、米行的存在及相对活跃的造经活动,可能同唐代前期的商品贸易一样,多是海运或河运贸易的结果[25],唐代后期涿州地区的跨地域贸易,仍然在某种层面上、以特殊商品为对象持续发展着。椒笋、丝织品、彩帛、缯、米都是相对高档的消费。但这些商业行社的数量较以本地商品为主的商业行社数量为少,应属于上层社会、富裕阶层的消费品。

与涿州行社造经情况相比,幽州油行造经次数较多。幽州地区紧邻东北边疆少数民族,能与这些少数民族进行大规模的牲畜交易,因而不乏大量的牲畜资源。唐穆宗时(821~824)幽州节度使刘总向朝廷献马1500匹[26],就是幽州畜产数量较大的一种反映。幽州油行的发展,应是动物油商业的发展。作为藩镇使府治所的幽州,其贸易水平及整个经济水平都较涿州为高。那么,涿州行政地位提高对商业发展的促进作用,尚未使其超越上一级行政城市的商业发展。行政级别提高对商业发展的推动,也是有着特定的历史局限性的。

四、结语

总之,在涿州地区相对发达的经济基础上,唐后期涿州行政地位的提高,极大程度地促进了涿州商业的发展。其中涿州行政地位的变化,给其商业发展带来巨大的消费市场,是唐后期涿州商业发展的直接动力。就涿州行政地位的变化对涿州经济的促进作用而言,提高地方行政单位的行政级别,就是上一级政府对次级政府经济发展的投资,官方的政治制度建置由此具有了特定的经济效用。中国古代京师与畿辅位于同一经济地域。固定经济地域的经济资源是相对有限的。从优先保障京师资源供给的角度考虑,京师必然占据原区域中的经济文化发达地区,从而侵割经济区域内近京行政单位所能支配的地域资源,进而对近京行政单位的经济发展造成不利影响。从涿州新置对涿州经济发展的促进作用看,适当提高资源被侵割的近京行政单位的行政级别,应是补偿近京地域经济资源流失,保持京师与近京行政单位共同发展的一个途径。

[1][13][26](宋)欧阳修,宋祁.新唐书[M].北京:中华书局,1982.1020,1020,9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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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牟发松.唐代草市略论——以长江中游地区为重点[J].中国经济史研究,1989,(4).

顾乃武 河北大学历史学院 副教授

潘艳蕊 河北大学图书馆 馆员

(责编 高生记)

※ 本文为2012年河北省教育厅社科重点项目“唐代涿州商业发展兴衰研究”(项目编号:SD123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