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云亮李 源
(1.安徽师范大学创意产业发展研究中心,安徽芜湖241002; 2.安徽师范大学国际教育学院,安徽芜湖241000)
我国语言产业研究的现状与前景
丁云亮1李 源2
(1.安徽师范大学创意产业发展研究中心,安徽芜湖241002; 2.安徽师范大学国际教育学院,安徽芜湖241000)
语言产业是一种新兴业态。从研究现状看,国内关于语言产业的内涵和外延的认知还存有歧义;在语言的经济学属性、产业化构想以及域外语言产业发展经验和启示等方面,已发表一些有益的学术成果。从发展前景看,未来语言产业研究还需在学术视野、知识体系及研究方法上有所突破和创新。
语言产业;研究现状;研究前景
随着经济、文化全球化的进程以及文化产业的快速发展,一种新兴的产经业态——语言产业逐渐浮出水面。语言,是缔结社会关系的桥梁,也是表征文化生活的缩影。从人类活动的历史看,将语言作为可利用的服务性和经济性交换资源,早已有之;但在产业开发、民族复兴的语境下予以讨论、探究,却是晚近的事情。尤其在转型期的中国,作为文化产业一部分的语言产业的出现,更有其独特的社会政治背景。对既有的语言产业意涵研究进行梳理,对语言产业发展状况相关分析进行总结,对语言产业研究的未来趋势进行展望,有助于我们正确理解、合理规划具有本土特色的语言产业。
自20世纪90年代开始,作为术语的“语言产业”已在我国学术、企业话语中或隐或显出现。这一时期对“语言产业”概念的使用和理解,大都基于国家大力提倡发展文化产业的宏观战略和新技术革命引发语言应用的创新与变异,虽从积极面论述语言的产业化,但并无明确的深入探讨语言产业本身的动机和目标,对产业内部自发集聚的行业间的关联亦无清晰的认识。真正对语言产业进行学理研究是在新世纪。伴随中国国力日益增强,文化交流和公共传播需求越来越旺盛,以“语言”为核心的经济活动日渐频繁,并且显现出巨大的潜力,使得政界、学界、业界对语言产业的现状和前景投以更多关注的目光。
尽管语言产业作为文化创意产业的有机组成部分、甚至是最为基础或核心的部分,在我国的国民经济生产—消费链条中,业已发挥巨大的效益功能;但对语言产业内涵和外延的理解与认知,还没有统一的看法。根据研究范式和分析策略的不同,大体区分为三种视角:
一是语言学视角。屈哨兵从语言服务的角度讨论语言产业问题,他将语言服务的业态“初步清理”为语言服务产业、语言服务职业、语言服务行业和语言服务基业四种,其中语言服务产业指的是“以语言服务作为生产和经营手段的事业,也可以称之为语言产业”。[1]在此,语言产业依旧具有“事业”性质,是语言服务研究的对象之一,属于“应用语言学”的范畴。[2]作者立足点是语言学,并有意从学科内部讨论语言服务及产业问题,也未应用当代学界普遍认可的“事业”、“产业(企业)”的二分和对应原则。
二是经济学视角。黄少安等人认为,语言产业是采取市场化的经营方式生产语言类产品或语言服务,满足国家或个人对各种语言类产品或语言服务的多层次的需求的活动,包括语言推广、语言培训、语言翻译、语言康复、品牌命名、计算机语言,以及对于以上语言服务支撑的技术行业等。与之相关的“语言经济”比“语言产业”的外延要广;换句话说,语言产业是语言经济学研究的对象和出发点,是语言经济理论与实践结合的契合点,也是语言经济学具有重要应用价值的体现。[3]在语言产业与语言经济的相互关系中,作者明确强调经济学的逻辑和立场。
三是综合视角。面对语言、经济和产业之间的复杂关系,陈鹏认为,语言作为某种要素参与经济活动,但并不就是语言经济,严格的语言经济应该是生产、消费语言的活动过程。具体而言,语言产业是“以语言为内容、材料,或是以语言为加工、处理对象,生产出各种语言产品以满足各种语言需求的产业形态”;其核心为语言,是语言经济发展的巅峰形式,“属于产业经济学的范畴”。[4]作者立足点虽为语言因素甚至语言本体,研究视野却延展至当前文化活动的动力机制,力图从文化产业的整体性透视涉及语言的相关经济活动和经济行为。这种对语言产业综合性的理解和认知,相对客观、公允,也更具包容性。
对语言产业的认知因视点不同存有差异,其关键性议题概括起来可分为以下几个方面:
(一)语言的经济学属性
语言产业化的前提是语言具有经济功能。在人类漫长的生活史中,语言作为负载讯息、意义、价值、习俗的符号系统,一直被视为一种交流、沟通的传播工具或手段。经过20世纪上半叶的“语言学”转向,语言成为西方人文社会科学反思自身的逻辑起点,在研究语言、言语以及话语、修辞等泛语言学的广泛领域,语言也被看作人的一种生存方式。时至今日,人们普遍相信,生活世界中之所以有市场交易、社会博弈行为,得益于人类存在并使用了语言,尤其在全球经济一体化和文化多元主义观念的促动下,语言的优化法则和交换价值得到进一步凸显。语言既是语言学资源、文化学资源,也是一种可利用、出效益、异常丰富的经济学资源。从语言和国家的关系角度讲,语言不止是“软实力”,同时还是“硬实力”,对社会有着越来越大的经济贡献度。[5]
现代社会中语言与经济的紧密关系,在李宇明看来有着属人的交际本质、社会发展、技术进步等多方面的原因。[6]首先,语言是特殊的人力资本,素质化的语言能力与社会化的劳动能力总体上呈正相关。在一些特殊的劳动阶层和经济领域,譬如广告策划、品牌命名、节目主持、同声传译、新闻发布等,语言能力的地位相比其他行业更加重要。其次,既然人类的任何活动都离不开语言的表达和传递,那么经济活动也必然依赖复杂的、选择性的语言博弈(游戏),经济学文本讲究得体与效率的话语修辞行为,能更有效地利用市场运行的规律,甚至间接转化为社会生产力。此外,语言交换价值的高低,同语言的“网络外部性”相关,[7]越多人使用某种语言,其经济效益会越大。当今社会人口流动成为常态,信息化技术水平、普及程度日新月异,使得语言及其知识的“生产资料”性质不断彰显。
(二)语言的产业化构想
语言的经济效益,衍生出语言消费、语言服务、语言职业乃至语言产业的相关概念。特别在近年,面对语言行业的快速发展现状,国内一些学者已经意识到,作为一种信息产业、智慧产业、绿色产业的语言产业,正处在一个重大的战略机遇期,并提出种种构想。
陈鹏、贺宏志从价值层面指出,语言产业和其他文化产业形态一样,在创造大量财富的同时,也能够为公众提供福祉。他们建议首先要在国家层面制定我国语言产业的发展战略,从重点城市、重点区域、重点项目等各层次方向上制定战略规划,形成一个系统的立体的战略方案。[8]通过语言资源优势城市,以点带面,由零散化经营走向规模化、集约化生产,使语言的产业化理念辐射全国,形成可持续发展、效用化、协同创新的产业链,最终成为提升综合国力和地方经济能力的新路径或增长点。这既需要积极促进语言产业发展的信息技术的研究,还依赖于稳步建立较为合理的语言基业系统。
鉴于新兴的语言产业还未从传统产业集群中独立出来,其内部逻辑结构和外部生态环境都处于不断变化之中。胡小玲强调构建和实施科学合理的语言产业发展战略体系必须考虑“动态逻辑性”,包括产业政策的制定需与经济发展同步,产业发展需与国际接轨,产业发展需与产权维护并重,产业长效发展还需得到政府扶持等。[9]这意味着语言环境的培育和共建至关重要,发展语言产业既是对不断变动的、具体的语言存在方式和产业开发空间的利用,同时也是社会、经济、国力等因素交互影响的结果。还有学者通过对我国语言产业目前发展态势和问题的分析,提出语言产业化的具体实施程序,即对语言产业的各行业规模摸底调查,结合语言消费需求的调研,合理进行产品的配给,建立不同语言产品的质量评价体系和市场监管机制,提升我国语言产品及语言服务的国际影响力等。[10]
(三)语言产业的域外经验
据有关媒体的数据统计,2013年全球外包语言服务市场产值达到381.4亿美元,有学者喻之为“一个诱人的大蛋糕”。针对西方发达国家较为成熟的语言产业化的理念,近年一些学人开始从宏观发展到微观实践介绍、总结域外语言产业或语言经济的历史、现状及规律,并对我国语言产业的演化机理和创新路径提出建设性思考。刘国辉、张卫国详细梳理了“走在了世界的前列”的加拿大语言产业从“产业倡议”到“语言红利”的推进过程、社会语境、政策举措及行业特点。认为加拿大政府及相关部门牵头实施的“官方语言行动计划”、“语言部门提升计划”和“语言产业倡议行动”,极大地推动了其语言产业的兴盛和发展,使语言产业成为加拿大最具特色的产业之一。尤其在语言翻译、语言培训等支柱性语言产业方面,给我国发展语言经济、建立综合开发管理体系等带来诸多重要的启示。[11]
贺川生以美国“热门产业”——品牌命名为案例,说明市场需求对新兴语言经济和语言产业的推动力。[12]李艳、陆浩则从产业链的角度,分析了美国语言教育培训行业的基本图景以及产品供给的主体、背景和动因。[13]美国虽然没有明确使用“语言产业”一词,但其语言行业尤其在语言教育培训方面,一直有着庞大的生产规模。一些语言培训机构还与其他国家的大学、教育机构合作,输出英语培训产品和服务,所占市场甚至远远超过所在国的语言培训份额。这就给日渐活跃的中国语言产业界提出了新课题——建立了400所孔子学院和500多个孔子课堂,汉语水平考试(HSK)已成为世界上最重要的第二语言或外语水平测试之一、有超过4000万外国人学习汉语的中国,在全球语言服务产业的份额为何不尽如人意?而且,加大汉语言教育培训的力度,改变语言贸易逆差,不仅是对外文化交流的问题,还是关乎语言经济发展乃至国家安全的问题。
对于整个中国文化产业界来说,语言产业是个崭新的、“未知”的领域,还处于“走近”阶段。[14]从现实处境看,要想有效推动语言机构、语言活动的产业化进程,亟需在学术视野、理论建设及研究方法上有所突破。
(一)树立适应时代要求的“大语言观”
《国家中长期语言文字事业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2012-2020)》明确指出语言文字是国家战略性文化资源,要求结合文化产业发展,注重开发语言资源,支持发展语言产业,为社会提供多样化语言文字服务。这说明语言的产业化业已提升到国家层面,成为政府、专业领域创新服务方式的重要举措之一。学术界首先必须转变过去关于“语言”仅仅是信息、符号、信号等传统观念,将语言或言语研究从语音、语法、语义的结构性分析框架下松绑,认识到“语言本身不仅自成一个公共知识体系,同时也成为最重要的人类知识库、文化库和文明传承平台”;[15]逐渐由纯理论知识、修辞技巧的研究走向理论与应用并重、与社会发展相勾连的研究,释放其蕴含的经济能量和传播功能。只有拓宽视野,融入国家发展的全局,树立“大语言观”,才会真正理解语言的经济价值和经济规律,并推动中国“由语言资源大国、语言消费大国向语言产业强国转变”。[16]
(二)建立明确、系统的知识体系
语言产业既是文化产业,也是信息产业,涉及多个学科的理论、范畴,同时又有自身的特性和品格。语言及其衍生的话语、修辞等泛语言学知识,直接限制了其应用范围和使用规则。同时,产业的经营属性和利益最大化追求又将其纳入商业性的运行轨道。但我国目前代表性的语言行业像语言培训、语言出版、语言翻译等,基本还处于单打独斗、各自为政的状态,缺乏跨学科层面的整合、借鉴和融通。此外,语言产业还受到生产—消费流程中科技设备的规约,尤其是新媒介技术的创新往往能直接改变语言产品的经营方式,如计算机语言处理技术、机器翻译技术、手机输入技术的革新等,都直接影响到语言企业的水平、规模和实际效益。在各类语言行业分散演进过程中,文化产业、语言产业、语言服务、语言经济等流行的概念,往往又存在包容或交叉关系,这就需要语言产业在向学科化、规制化的转变中,逐步建立明确的专业领域和学科边界,通过学术界、企业界的联合作业,构建出观念与实践相融通的知识系统。
(三)形成科学、规范的研究方法
语言产业的学科交叉性,决定其研究方法的综合性、多样化。对于语言产业的探讨,除了政策分析、费用—效益分析、知识体系构建之外,未来更多的将是“在地性”具体产业案例、行业实践行为的研究。只有通过各类语言产业实践的分析,才会产生更加科学、有效的理论话语和创新设计。这意味着,语言产业的研究方法,不止需要借鉴产业经济学、数理统计学、文化消费学的经验研究模型,使得产业的评估机制完善、合理;还得吸纳大众传播、医疗服务、信息技术等其他专门性领域的工作方法,使学科知识具有弹性和张力。如在语言培训的产业结构研究中,既涉及行业规模、经济效益的描述,还涉及学生语言习得过程中对隐含的异质文化接受效用的传播研究。近期,有国内学者运用实证方法,通过定量估算的方式,探讨语言培训市场产值与GDP增长率存在正的协整关系,是对语言产业经济增长贡献率研究的很好的范例。[17]总之,建立规范合理的研究方法,既能够增加当前语言产业及其子业态研究的信度和效度,也是不断繁荣发展的未来语言产业研究的必由之路。
(责任编辑 陶新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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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1-5454(2014)06-0068-04
2014-10-29
丁云亮(1967-),男,安徽庐江人,安徽师范大学创意产业发展研究中心研究员,研究方向:传媒产业。李源(1976-),女,安徽芜湖人,安徽师范大学国际教育学院讲师,研究方向:对外汉语。
本文为安徽高校人文社会科学重点研究基地项目“安徽媒介产业核心竞争力提升路径与方法研究”(编号:SK2014A149)的研究成果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