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佳思
(中国地质大学 外国语学院,湖北 武汉430074)
词,以其精湛的语言,优美的韵律以及丰富的内涵成为中国古典文学史上不可或缺的文化财富。李清照是中国文学史上最杰出的女词人之一,在整个中国文学发展史上的文学地位和研究价值是不言而喻的。若想将这种独特的文化财富为世界人民共同欣赏,其作品的英译研究也就显得尤为重要。李清照词的英译本最早可追溯到1926年冰心的硕士论文《李易安女士词的翻译与编辑》[3],在随后的几十年里,先后有几十位中外译者对李清照词进行过翻译,如许渊冲[6],郦青[5],Kenneth Rexroth[1],Kwock,C.H.&Mchugh[2]等。
尽管翻译界有很多关于如何翻译李清照词的作品,但从接受美学的角度却鲜有论述。事实上,接受美学与李清照的英译词之间有着很深的渊源。接受美学理论提出译者应当同时充当读者与作者的双重角色,将读者的地位提升到前所未有的高度上来。这一理论的提出,打破了语言表达不同,文化背景知识差异的障碍,为词的翻译开启了一个新的理论视角,注入了一股新的活力之泉。本文以《声声慢》、《一剪梅》和《点绛唇》等词中的句子为例,通过比较、对比不同学者的不同翻译方法来分析接受美学理论是如何影响李清照词的翻译的。
20世纪60年代,在现代哲学阐释学和现象学的基础上,德国的两位学者沃尔夫冈.伊瑟尔(Wolfgang Iser)和汉斯.罗伯特.姚斯(Hans Robert Jauss)应时代之需共同树立起接受美学的旗帜。接受美学理论的创立打破了传统的作者——文本关系研究模式,建立了文本——读者关系的研究模式,它向传统的文学欣赏理论如“源语文本中心论”和“源语作者中心论”提出了挑战,从真正意义上将读者纳入文学研究的范畴,从而实现了研究重心由文本向读者的转移。接受美学的重要理论包括不确定性,视域融合,审美经验,读者期待视野以及空白论等等。本文试图用接受美学的两个重要的概念——期待视野和空白论来分析李清照的英译词。
“期待视野”,是指接受者从以往鉴赏中积累下来的对作品艺术特色和审美价值的认识和理解。尧斯认为作品的意义是读者从文本中发掘出来的,读者在阅读文学作品之前和进入阅读状态时,其意识并不是空白的。读者原先的各种经验、情趣、素养、理想等综合形成了读者对文学作品的欣赏水平,在具体阅读中表现为潜在的审美期待,这就是读者的“期待视野”(尧斯,1987)[7]。并且,接受者的期待视野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随着每一次新的鉴赏实践修正拓宽的,但同时下一次的鉴赏能力也要受到原有“期待视野”的制约。
“空白理论”是伊瑟尔提出的“召唤结构”的一部分,指的是文学作品中的“空白理论”和“不确定性”在召唤读者“调动自身的种种内在储备对文本进行再创造”。伊瑟尔认为,作品是一个布满了未定点和空白的图式纲要结构,要实现作品的意义,译者作为原文的第一读者,需要在阅读中对未定点进行确定和对空白进行填补。但同时,译者又是译文的作者,他必须给译文读者留下可以任他们驰骋的想象空间,唤起读者的阅读期待,激发读者的审美创造力,使其在阅读过程中获得最大的审美愉悦,实现原作生命力的延续及译本的美学价值。(尧斯与伊瑟尔1987)[7]。简单的说,空白就是指文本中未明确指出或表达出来的部分,是通过文本已经明确表达出来的部分对读者暗示的内容。空白论帮助读者理解作者的原意,文本的意义是理解者和理解对象相互作用相互渗透的过程。因此,文本的空白之处是可变的,无限的以及不断更新的。
期待视野与李清照的英译词之间有着很深的渊源,郦青在《李清照词英译对比研究》一书中指出,对李清照词的不同译法归根于不同译者的生活状态,语言及背景知识,这些因素导致了不同译者对其词的不同翻译方法和理解角度。(郦青,2009:2)[5]事实上,她的这一观点就是接受美学中“期待视野”中的“前理解”概念的体现。另一位著名的学者黄立在她的《英语世界唐宋词研究》一书中大量运用到接受美学理论知识。(黄立,2009)[4]由此看来,接受美学不仅可以运用到李清照的英译词中,并且还会因为译者的期待视野的不同,导致了他们的译文的不同。
以《声声慢》中“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这一句为例,(1)Kenneth Rexroth 译文:
Search.Search.Seek.Seek.
Cold.Cold.Clear.Clear
Sorrow.Sorrow.Pain.Pain.(郦青,2009:185)[5]
(2)许渊冲译文:
I look for what I miss
I know not what it is
I feel so sad,so drear,so longly,without cheer”。 (许渊冲,1990)[6]
Kenneth Rexroth用一连串的叠词来描述一种状态,虽然说寻觅的意思以及伤感的心情均有所体现,并且形式和韵律都很工整,但是却并未本土的向外国读者展现这首词的意境美。许渊冲先生出生在中国,并且拥有着在国外留学的经历,使得他在以一位译者的身份来翻译的同时,更能同时作为中国文化和外国文化的读者来领略所译作品的意境。因此,他的翻译就更能体现出李清照词的韵味,传达出更多词句间所表达的内涵。虽然Rexroth的翻译在形式和韵律上看起来更胜一筹,但在传达上词人那沉重孤寂而又彷徨的心情时,却远不如许渊冲翻译的生动传神。
又如,《孤雁儿》中的“小风疏雨萧萧地,又催下千行泪”。“萧萧”在中国古典诗歌中一般用于描写秋冬萧条的景象,或者作为拟声词来描写雨声,渲染的是一种晦暗的色彩以及孤寂的心情。现在我们来看不同的学者对“萧萧”的不同翻译。
(1)Kenneth Rexroth 译:Now a faint wind sighs/through the thin rain.[1]
(2)许渊冲译:A grizzling wind and drizzling rain.[6]
在这两种译文中,各个译者都用了相应的拟声词来进行翻译。“萧萧”指的是微风细雨的声音,它在整首词的作用便是渲染衬托作者忧郁孤寂心情的作用。因而,作者真正的意图在于用“萧萧”来传达风雨声引起的那份凄冷寂寞的心灵感受。许渊冲的译文运用了叠韵词的手法。许译用grizzling与drizzling来表达风雨传达的不同声音和象征意义。相比之下,Kenneth Rexroth的翻译比较普通,并没有将其中的风声雨声翻译出来,而中国译者许渊冲的翻译远比Kenneth Rexroth的传神。这便是期待视野在翻译中的影响力。
期待视野的差异或缺少必要的背景知识,不仅可以导致译文的缺陷,有时候甚至会造成翻译的错误或词原意的曲解。例如:《一剪梅》词中的“轻解罗裳,独上兰舟”。Kenneth Rexroth将其译为:“I loosen my clothes/Boarding the skiff alone.”“罗裳”,“兰舟”在中国读者的眼中,充满了浪漫和美丽的意象,但一些不了解这一文化背景的学者,翻译却是辜负了这首词所蕴含的美好意象。比如说这位译者仅仅将“罗裳”和“兰舟”译为“my clothes and the skiff(我的衣服和裙子)”丝毫没有体现出词所蕴含的细微之处的美丽,很难让读者产生优雅和美丽的想象。由以上例子,我们可以总结出读者期待视野能够在很大程度上影响这李清照词的翻译。
一首优秀的词总会蕴涵着很浓厚的文化底蕴以及空白和间隙,李清照的词也是如此。不同的译者用不同的方法试图保留这些空白和间隙。例如,《点绛唇》写于靖康之乱前,在那个时间段,词人李清照的生活是幸福美满的,因此风格基本上是明快的。以《点绛唇》中的词句“见有人来,袜划金钗溜。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为例,
许渊冲译:“Seeing a guest come
she feels shy
Her stocking coming down
Away she trie to fly
Her hairpin drops
She never stops
But to look back
Leaning against the door
She pretends to sniff at ome blossoms once more.(许渊冲,2003)[6]他的翻译很好的体现词的内容,明快的风格,很好的填补意义空白和间隙。
又如,《声声慢》当中“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Kenneth Rexroth将其翻译为Wild geese fly over head/They wrench my heart……许渊冲将其翻译为It breaks my heart/alas! To see the wild geese pass……雁在古中国的文化里通常充当着传情的角色出现,中国有个典故叫做“鸿雁传情”。这便是这句词里面的空白之处,但事实上,这三位译者都没有将这一空白译出来,因此,在翻译诗词的过程中,意义空白是尤其要重点考量的地方。要翻译出好的译作,译者必须同时拥有作为译者和读者的身份,才能够借助自己的和读者期待视野和意义空白来领悟和翻译词的意境。
中英两种语言文化本身具有很大的差异,翻译李清照诗词很难做到形式、音韵和内容的完全对应。同时,每个译者都具有不同的期待视野会影响到他们对原文的理解,使其译文的内容或者形式都会有所差异,甚至大相径庭。作者认为,译者唯有能在接受美学理论指导下,努力的去填补这些词所体现的意义空白,遵循本土文化的期待视野,忠实的再现原文内容,形式及韵律之美,将词的本土意义显现在外国人的头脑中,才可以算是一篇成功的译作。
[1]Kenneth,Rexroth.Love and Turning Year:One Hundred More Poems from Chinese[M].New York:New Directions,1970.
[2]Kwock,C.H.&Mchugh,Vincent.Old Friend From Far Away:150 Chinese Poems from the Great Dynasties[M].San Francisco:North Point Press,1980.
[3]《冰心文集》第五卷,上海文艺出版社,1990
[4]黄立.英语世界唐宋词研究[M].成都:四川大学出版社,2009.
[5]郦青.李清照英译对比研究[M].上海:三联书店,2009.
[6]许渊冲.文学与翻译[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3.
[7]尧斯,伊瑟尔,著.接受美学与接受理论[M].周宁,金元浦,译.沈阳:辽宁人民出版社,198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