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纳兰词的隐密叙事探其恋人谢娘的生平与性情——兼与红楼梦中人物比较

李云

（天津师范大学 文学院，天津 300387）

从纳兰词的隐密叙事探其恋人谢娘的生平与性情
——兼与红楼梦中人物比较

李云

（天津师范大学 文学院，天津 300387）

纳兰词作为传递爱情的媒介，有着特定的隐含读者，谢娘即是其中一位。纳兰的词情感真挚浓烈，叙事却深密隐晦，从其隐密的叙事中可探知谢娘与纳兰有长达十一年的情缘，谢家被贬黜离京，纳兰被迫与谢娘分手，十年后两人重逢，最终谢娘死于北地，成为纳兰心底永远的伤痛。谢娘文采出众，性情豪爽，擅长骑马，风流潇洒，颇似《红楼梦》中的人物史湘云。

纳兰词；谢娘；史湘云

清代词人纳兰性德以真纯自然，哀感顽艳的风格在词史上独树一帜，受到广大读者们的喜爱。他的生平与爱情故事是很有争议的话题，最早可推至乾隆皇帝所说的“红楼梦为明珠家事”，之后众说纷纭，当前的流行小说、影视剧对其爱情故事则做出种种演义，究竟哪一种说法更接近真实的纳兰，需要我们作进一步的探讨。因为词是长于抒情，短于叙事的文体，除了标明悼亡、赠友人等的词外，我们较难分辩出每一首词为何人而写，为何事而作。但是经过细读和推敲，从纳兰词隐晦的叙事中还是可以找到一些线索，让我们进一步走入纳兰的情感世界。

一、纳兰词情浓意密，叙事隐晦

纳兰是以非常认真的态度来写词的，有感而发，缘情而作，寄托他难以言说的隐情，如他在《虞美人》词中所述：

绿阴帘外梧桐影，玉虎牵金井。怕听啼鴂出帘迟，恰到年年今日两相思。凄凉满地红心草，此恨谁知道。待将幽忆寄新词，分付芭蕉风定月斜时。[1]215

词极其隐晦的透露出心中深藏的相思，这种幽恨无人知晓，只有待夜深人静的芭蕉风定月斜时悄悄的写进词里，可见词是纳兰表达心中幽思的一种渠道。纳兰与他的恋人也往往是通过诗词文字来传递消息，如：“欲写华笺凭寄与，多少心情难托”[1]284“想玉人和露折来，曾写断肠句”[1]P299等等。词是纳兰情感的载体，或者说是他传递爱情的媒介，他的感情只有通过这种方式才可以充分的抒发和表达。正是因为他将自己隐秘的情感诉诸于词中，才能引起我们的共鸣，让我们感受到他真挚的感情，但是在淋漓抒发感情的同时，他在小心谨慎的叙事，生怕泄露了个中消息。所以才会有“家家争唱饮水词，纳兰心事几人知？”之说，人们虽然都在读纳兰词，但很少有人知道他心中的事。

这和他贵族公子、皇帝侍卫的身份有着密切的关系，与当时保守的社会环境也有关系，如徐乾学在《纳兰君墓志铭》中讲：“容若入侍中，禁廷严密，其言论梗概，有非外臣所得而知者。太傅属痛悼，未能殚述，则是余之所得而言者，其于容若之生平，又不过什之二三而已。呜呼，是重可悲也。”[1]682自壬子秋（1672年）应顺天乡试考中举人后，纳兰开始与徐乾学交往，问学唱和，至纳兰去世时有十三四年，但徐乾学还感叹对纳兰的生平所知不过十之二三，可见纳兰生前即具有一种神秘。对于我们今人而言，想确切得知纳兰的生平事迹就更加困难了，我们难以从历史的瀚海中直接找到证据，解读纳兰最关键的钥匙还是他的词章。

二、词是纳兰传递爱情的媒介，有着特定的隐含读者

隐含读者是相对于现实读者而言的，是指作家本人设定的能够把文本加以具体化的预想读者。[2]既然词是纳兰传递爱情的媒介，他写词时隐含的读者是其心上人，而不是广大的读者，更不是我们这些几百年以后的读者，对于隐含读者以外的人，纳兰甚至害怕他们窥到他的内心，他的隐私，所以，他就更加的隐密晦涩。但是，词中所言之事，他的恋人是一看即知的。纳兰词的隐含读者之一是其妻卢氏，她去世后，纳兰为她作的悼亡词哀感顽艳，令人不能卒读；之二是其早期的恋人，这位恋人据清人笔记说是其表妹，被选入宫；之三是其晚期的恋人，江南名妓沈宛。这三位女性，是纳兰词中隐含的读者，是他倾诉感情的对象。除此之外，纳兰词中还有另一位隐含的读者，即谢娘。

谢娘在纳兰词中多次出现，但却被研究者忽略，原因之一是人们往往把谢娘看作是纳兰的夫人卢氏的代称，或者是把谢娘看作是早期恋人表妹的代称，原因之二是人们受纳兰早中晚三位恋人模式的束缚，认为除此三人之外不再有它人，否则就会显得纳兰情感太不专一。持有这种看法的人并未真正的了解纳兰，纳兰实际上是一个非常多情之人，他屡次在诗词中称自己“多情原自多病”“予本多情人，寸心聊自持”（拟古四十首之十五）[1]360他在悼卢氏的词中，以卢氏的口吻言“道书生薄命宜将息，再休耽、怨粉愁香。”他与卢氏有知已之感，原因就是卢氏理解他是一个多情之人，而且包容他的多情，同情他的遭遇。如纳兰的《虞美人·秋夕信步》：“愁痕满地无人省，露湿琅玕影。闲阶小立倍荒凉，还剩旧时月色在潇湘。薄情转是多情累，曲曲柔肠碎。红笺向壁字模糊，忆共灯前呵手为伊书。”[1]221纳兰与谁共在灯前为她写信呢？很可能就是卢氏。所以卢氏生前曾劝他不要“怨粉愁香”，困于情海。从这首词中我们可以联想到卢氏或许与谢娘也曾相识，像《红楼梦》中年龄相仿的女孩子们一样互相交游，所以才能与纳兰一起在灯前为她写信。

纳兰的多情很同于《红楼梦》中的宝玉，宝玉钟情于林妹妹，但也爱慕宝姐姐，与史湘云也有着很深的感情，同时也很怜惜香菱、晴雯、袭人、麝月等女孩子。大概因为纳兰的多情与宝玉很是一样，感情经历也颇如宝玉，所以才引起乾隆皇帝说“红楼梦为明珠家事”。《红楼梦》当然不是纳兰情事的演义，但是从中可以推断出，纳兰一生中是为众多女子动过情的。其中，就有这位谢娘。

三、谢娘绝非卢氏的代称，她断不姓谢

纳兰与谢娘有着长达十一年的情感，这首《采桑子》词可证：

谢家庭院残更立，燕宿雕梁。月度银墙，不辨花丛那辨香？此情已自成追忆，零落鸳鸯。雨歇微凉，十一年前梦一场。[1]119

由‘谢家庭院残更立“可知纳兰是在谢家过夜，残更时独自伫立，谢家为纳兰之亲戚或朋友，由此才能夜宿。或者半夜去谢家散步也有可能，但半夜散步不太合乎常情。由“此情已自成追忆，零落鸳鸯”可知他们有过美好的恋情，但是却被无情的拆散了。有人说这是一首写给卢氏的悼亡词，这种说法是站不住的。因为卢氏亡于1677年，纳兰亡于1685年，即使是纳兰在最后一年作这首词，也只是时隔8年，不能说“十一年前梦一场”。所以，谢娘绝不是卢氏的代称，而是纳兰早期的一位恋人。纳兰虽称她为谢娘，她本人断不会姓谢，纳兰绝不会将她的姓氏与身份暴露在大众面前，而是因其才华性情很像名门才女谢道韫①，才在词中用谢娘来称呼她。

纳兰对谢娘的缠绵深情，从两首《采桑子》中可见一斑：

拔灯书尽红笺字，依旧无聊。玉漏迢迢，梦里寒花隔玉箫。几竿修竹三更雨，叶叶萧萧。分付秋潮，莫误双鱼到谢桥。[1]112

这首词中纳兰为她在灯下书尽红笺字，但却总是难以诉尽自己的一腔深情。在梦里他与她总是相隔一层，不能相见。窗外几竿修竹，雨打竹叶，萧萧瑟瑟。词人嘱咐秋潮，一定要把他的信，把他的真情寄送到谢桥，让她知道。这首词应是纳兰与谢娘相恋时所作，纳兰与她可通过信笺倾诉。再看另一首《采桑子》：

谁翻乐府凄凉曲？风也萧萧，雨也萧萧，瘦尽灯花又一宵。不知何事萦怀抱，醒也无聊，醉也无聊，梦也何曾到谢桥。[1]113

这首词应该是与谢娘离别后所作。二人之间难通音信，只有在梦里才能相见，但是梦也是那么难，纳兰饱受相思之苦。那么二人因何被迫分手呢？分手之后谢娘又去向何方了呢？

四、谢家被贬离京，纳兰被迫与谢娘分手

关于谢娘的去向和结局，从下面这首《摊破浣溪纱》词中可以找到线索：

林下荒苔道韫家，生怜玉骨委尘沙。愁向风前无处说，数归鸦。半世浮萍随逝水，一宵冷雨葬名花。魂似柳绵吹欲碎，绕天涯。[1]174

由“林下荒苔道韫家”可知谢家与纳兰家同在京城，相距不远，纳兰可以经常去，可是现在她家已经荒芜了。从“生怜玉骨委尘沙”可知谢娘到了北方边塞多风沙之地。从“半世浮萍随逝水”句可知谢娘在异地生活多年，从“一宵冷雨葬名花”可知谢娘死于北地，由“名花”可得知谢娘本属名门贵族。这首词应是纳兰的悼祭之作，从“魂似柳绵吹欲碎”可知，纳兰对于谢娘之死是多么的伤心和无奈，简直是痛不欲生。

谢娘的人品与家世和纳兰都很般配，但为何还被迫与纳兰分手呢？推测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谢娘远嫁和亲，清朝历代都有八旗女子与蒙古族和亲联姻，谢娘也难脱离满族女子的命运，被迫远嫁。但是这种说法不能成立的地方就是，如果她去和亲了，她的家族为何还那么衰败？而且，对于和亲远嫁的女子，纳兰不能再盼着她寄来音信，她也绝不能再寄音信给纳兰。所以，和亲的可能被排除。更合理的一种情况是谢家本是京城的贵族，因罪被贬谪出京，由此谢家才会如此残败，才会有“林下荒台道韫家”之感慨。

在谢娘离开京城之前，纳兰曾经作过奋力的挣扎与反抗，从《画堂春》中可以找到线索：

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浆向蓝桥易乞，药成碧海难奔。若容相访饮牛津，相对忘贫。[1]162

纳兰的爱情词一般都柔美伤感，唯独这一首是在愤怒的呐喊，质问老天，为何我们这样的一生一代一双人，却要被分开，只让我们相思相望却不能相亲，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在尖锐的质问中饱含了纳兰的血泪。“浆向蓝桥易乞”运用的是裴航的典故，蓝桥在陕西蓝田县东南蓝溪上。裴航在此乞浆于老妪，见其女云英，欲聘为妻，后按照与妪所约，访得玉杵臼为妪捣药百日，遂与云英结为夫妇入玉峰洞为仙。由此句可见纳兰或与谢娘有过婚约，即使没有婚约，二人之间情投意合，书信往来，应该也是家长们默许的。从“药成碧海难奔”可知纳兰甚至有过与她私奔的念头，他愿意放弃荣华富贵，只要能够和她相守，他不在乎贫困。但是纳兰的父亲明珠为了仕途和前程，绝对不答应让儿子娶一个罪臣之女，或者当时的法令也不允许，所以谢娘只得随家迁出京城。

在刚刚分别的时候，纳兰还有着保持音信联络，不久还能再相见的幻想，如《满宫花》：“盼天涯，芳讯绝。莫是故情全歇。”[1]181《忆桃源慢》：“几年消息浮沉，把朱颜、顿成憔悴。”[1]326但后来因为相隔太远，完全失去了音信。

随家迁出的谢娘在多风沙的边塞生活了一段时间之后，因其贵族身份、美丽的相貌和出众的才能，嫁给蒙古族的一位贵族，这从纳兰咏萧后和蔡文姬的词中可以看出。如《水龙吟·题文姬图》：

须知名士倾城，一般易到伤心处。柯亭响绝，四弦才断，恶风吹去。万里他乡，非生非死，此身良苦。对黄沙白草，呜呜卷叶，平生恨、从头谱。应是瑶台伴侣。只多了、氈裘夫妇。严寒觱篥，几行乡泪，应声如雨。尺幅重披，玉颜千载，依然无主。怪人间厚福，天公尽会，痴儿騃女。[1]290

赵秀亭《纳兰丛话》第十二则称此词乃借图发挥以咏吴兆骞事。原因即是“非生非死”与吴梅村《悲歌赠吴季子》中“山非山兮水非水，生非生兮死非死”相似，学者苏雪林则认为此词是纳兰在借文姬来怀念其入宫的恋人。虽然“非生非死”与吴梅村句相似，但不能附会为咏吴兆骞事。若是怀念其入宫恋人，同在京城，不能说“恶风吹去，万里他乡”。所以，此词乃是纳兰借文姬之事怀念其塞外的恋人谢娘。“应是瑶台伴侣。只多了氈裘夫妇”可以印证前面对二人有婚约的推测，但因家庭变故，谢娘到了异地他乡，嫁给当地的男子。词的末尾，更透露出纳兰的愤愤不平，“怪人间厚福，天公尽会，痴儿騃女。”他责怪天公太不公平，把人间的厚福都给了痴儿騃女，而对于名士和倾城之人却非常的吝啬。这种愤慨同《画堂春》中的“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是相通的。

五、十年之后纳兰与谢娘重逢，谢娘之死

多年之后，谢娘终于有了回京的机会，与纳兰重逢。谢娘的归来在纳兰的心灵中激起层层浪花，让他不能平静。从《眼儿媚》词中可知：

林下闺房世罕俦，偕隐足风流。今来忍见，鹤孤华表，人远罗浮。中年定不禁哀乐，其奈忆曾游。浣花微雨，采菱斜日，欲去还留。[1]169

《世说新语》中称谢娘“风神散朗，有林下之风”，可知纳兰的这位恋人亦有着林下之风，不同于一般的小家碧玉和闺中淑女，而是有着风流标格，洒脱精神。“今来忍见”说明谢娘是从远方归来。“今来忍见，鹤孤华表，人远罗浮。”谢娘回来看到的却是孤独寂寞，失去贤妻卢氏的纳兰，从这里我们可以印证前面谢娘与卢氏曾相识的推测。我们还可以推断出当时谢娘也是孤身一人，失去了伴侣，所以纳兰才产生与她归隐的念头，此念头和《画堂春》中“相对忘贫”的想法是一致的。从“中年定不禁哀乐”句可知，与谢娘再会时，纳兰已经是中年了，应该是三十岁，二十多岁的人基本不会称自己为中年。由此我们就可以理解纳兰在三十岁时大发感慨，屡屡感叹十年之久的相思之苦，正是因为与这位谢娘的再见。如《少年游》：

算来好景只如斯，惟许有情知。寻常风月，等闲谈笑，称意即相宜。十年青鸟音尘断，往事不胜思。一钩残照，半帘飞絮，总是恼人时。[1]179

从这首词中可知，谢娘的归来，带给纳兰很大的喜悦，他与谢娘之间有着浓浓的爱情，还有着志同道合的友情，所以说“寻常风月，等闲谈笑，称意即相宜”。这十年间他们断了音信，往事让他们不堪回首，但是无论如何，在重逢的这一刻，纳兰是真的很欢喜。所以，这首词是他少有的一首欢娱词。

但不幸的是，这次欢聚并没有延续很长时间，谢娘在回京之后，很快就被形势所迫，又回到了北地。有一首《临江仙·孤雁》词可证：

霜冷离鸿惊失伴，有人同病相怜。拟凭尺素寄愁边。愁多书屡易，双泪落灯前。莫对月明思往事，也知消减年年。无端嘹唳一声传。西风吹只影，刚是早秋天。[1]247

“霜冷离鸿惊失伴”以孤雁来写谢娘，“有人同病相怜”此同病相怜绝不是人和雁同病相怜，而是纳兰与谢娘俱失去过伴侣，才称有人同病相怜。两人相爱相怜但还是不能在一起，“莫对月明思往事，也知消减年年”这绝不是一个人的哀悼，而是两个人的互相安慰，二人有着太多刻骨铭心的记忆。十年以前纳兰无法挽住，十年之后纳兰依然无法留住。最终谢娘是“西风吹只影”，独自一人像孤雁一样回了北地。

这次离别真的成为生离死别，大概一年之后，谢娘就死于异地他乡。前面提到的《摊破浣溪纱》：“林下荒苔道韫家，生怜玉骨委尘沙。愁向风前无处说，数归鸦。半世浮萍随逝水，一宵冷雨葬名花。魂似柳绵吹欲碎，绕天涯。[1]174”是纳兰对她的悼亡。“一宵冷雨葬名花”给人的感觉是谢娘死的很突然。谢娘之死对纳兰有着致命的打击，他魂似柳绵吹欲碎，绕着天涯都是愁思愁绪。“十一年前梦一场”也是对谢娘的悼亡。还有一首《鹧鸪天·咏史》词亦是对谢娘的悼亡：

马上吟成促渡江，分明闲气属闺房。生憎久闭铜铺暗，花冷回心玉一床。添哽咽，足凄凉，谁教生得满身香。只今西海年年月，犹为萧家照断肠。[1]200

这一首词题为咏史，以辽道宗懿德皇后萧氏被诬自尽来影射谢娘之死，可见谢娘并非嫁给一般平民，印证了我们前面对谢娘嫁于蒙古贵族的推测。关于谢娘之死，很有可能也是自尽而亡，因其回京与纳兰的欢聚，再回北地难以忍受人们的诬诼以及相思之苦。纳兰在当时的环境下，不得不用这种掩人耳目的办法来悼念她。如果进一步推测，纳兰之死与谢娘之死也是有着关系的，纳兰在1685年6月24日，曾与顾贞观、姜宸英、梁佩兰等聚会于寓邸西园，各作《夜合花》诗。次日卧病，七天后即病逝。对于纳兰之死，众说纷纷，有学者怀疑他是自尽，才会与卢氏死于同一天。[1]819笔者的推测是谢娘之死对纳兰的打击很大，纳兰在万般伤心之下，在卢氏的忌辰选择了自尽，因为卢氏既是他的知已，也是谢娘的好友。当然，这只是个人的推断，需要更多的证据来印证。

六、谢娘性情豪爽，潇洒风流，似《红楼梦》中之史湘云

谢娘已死，纳兰亦亡，他两人应死于同一年1685年。纳兰在每个阶段的词中都有对她深情的倾诉，让我们可以进一步清晰的了解这位美好的女子。从“林下闺房世罕俦，偕隐足风流”可知谢娘有着风流标格。她在少女时与纳兰有着美丽的相遇与相知，如《浣溪纱》中所写：

一半残阳下小楼，朱帘斜控软金钩。倚阑无绪不能愁。有个盈盈骑马过，薄妆浅黛亦风流，见人羞涩却回头。[1]71

这是纳兰与谢娘的初遇，因她是满族女子，也因为她勇敢豪爽，所以擅于骑马，她淡淡梳妆，让人觉得无比风流。在豪迈之中她亦不失女儿的娇态，见一位少年盯着她看就有点羞涩，虽然羞涩，还是忍不住大胆的回头看那少年。再如《菊花新·渌水亭春望》：“垆边唤酒双鬟亚，春已到卖花帘下。一道香尘碎绿蘋，看白袷亲调马。”[1]186渌水亭建成于1672年[1]784，纳兰18岁，他远远的望见她穿着白袷衫亲自训马。

可见，这位谢娘是满族中的一位女中豪杰，像《红楼梦》中的史湘云一样，才思敏捷，性情豪爽，或许谢娘也曾经像史湘云一样女扮男妆过。在热播的电视剧《康熙秘史》中纳兰有一位知心爱人青格儿，为鳌拜之养女，经常女扮男妆，后因和藩嫁给尚之信，后又改名为沈宛。如此安排应该说编剧是颇有见地的，因为纳兰词中确实存在着这样一位擅长骑马，风流潇洒，远嫁他乡的恋人。但是，不正确的地方就是谢娘应该是远嫁北地，而不是去了南方，她不是鳌拜之女，也决不是沈宛。

从纳兰词隐密的叙事中可知，谢娘是纳兰人生中非常重要的一位恋人，她与纳兰在少年时相知相爱，因家庭变故，被迫离京，在北地生活多年，十年后回京与纳兰重逢，再一次回到北地，死于他乡。她才华出众，风流潇洒，有着林下之风，是纳兰的词中最具风神的一位女性。

注释：

①即谢安的侄女谢道韫，曾与兄弟们一起咏雪，“未若柳絮因风起”受到历代文人的激赏。其人风神散朗，有林下之风，见刘义庆《世说新语》。

[1]康奉.纳兰成德集[M].北京：北京古籍出版社，2006.

[2]童庆炳.文学理论教程[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8年，329.

To Explore Xie Niang's Life and Temperament from Veiled Narrative of Nalan's Ci-poem——An Com parison w ith the Character in the Dream of Red Mansions

LIYun

（School of literature,Tianjin Normal University,Tianjin 300387）

As themedium of love,Nalan's Ci-poem had particular implied readers.Xie Niang was one of them.Nalan's ci is featured by sincerity and intensity in emotion and deep and veiled in narrative.It can be discovered that Xie Niang and Nalan had up to eleven-year's love.Xie Niang was forced to leave Nalan for family dismiss from the capital and they reunited after ten years.Xie Niang,with outstanding literary talent,generous temperament and romantic chic,being good at riding,is a resemblance to Shi Xiangyun in the Dream of Red Mansions.

Nalan's Ci-poem;Xie Niang;Shi Xiangyun

I206

A

2095-3763（2014）04-0012-05

2014-04-15

李云（1980-），女，河北定州人，天津师范大学文学院中国古代文学专业博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