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志小说家所载《器准》考论

2014-04-07 08:52陈卫星
华中学术 2014年1期
关键词:隋书新唐书艺文志

陈卫星

(重庆三峡学院文学与新闻学院,重庆万州,404120)

魏晋南北朝时期,战乱频仍,时局动荡,饥荒四起,瘟疫不断,是中国历史上典型的乱世。从史书《艺文志》著录来看,在这个时代300多年的历史过程中,小说数量相当有限。《三国志》、《南史》、《北史》以及《宋书》、《齐书》、《梁书》、《陈书》、《魏书》、《周书》等正史中,均未列《艺文志》,然后人根据史料对艺文志进行了补充,亦可见出大端。姚振宗《三国艺文志》著录小说《魏文帝列异传》等3部,侯康《补三国艺文志》著录小说《魏文帝列异传》等2部,秦荣光《补晋书艺文志》著录小说《汲冢穆天子传》等30部,聂崇岐《补宋书艺文志》著录小说《世说》、《小说》2部,陈述《补南齐书艺文志》著录小说《述异记》、《郭子注》2部,徐崇《补南北史艺文志》著录小说《器准》等5部,除去重复者,小说数量仅为41种。魏晋南北朝时期的这些小说中,有存世者,有虽亡佚但仍能知道大致内容者。而《器准》一书早已一字不存,无论是其内容还是作者,均存疑颇多,且各种史料记载之间多有抵牾,故而存在诸多需要澄清的问题。解决这些问题,其意义并不只在于了解这一部小说,还在于能帮助我们正确认识魏晋南北朝时期人们对小说的基本看法。同时,对于我们深入研究这一时期的其他小说,更是大有禆益。

一、 关于《器准》的疑问

徐崇《补南北史艺文志》小说家收录小说五种,分别是:“《器准》九篇,元延明撰;《器准》九篇注,信都芳撰;《器准图》,信都芳撰;《笑苑》,魏澹撰;《欹器图》一卷,临孝恭撰。”[1]《补南北史艺文志》为后世学者所补记,其主要依据的还是前朝相关史料文献的记载。令人疑惑的是,前朝史书关于《器准》的记载,也有较大出入。

《隋书》卷三十四《经籍志》小说家共著录小说二十五种,共一百五十五卷,其中就载有:“《器准图》三卷,后魏丞相士曹行参军信都芳撰。”[2]但是,《新唐书》卷五十九《艺文志》却在历算类中收录“信都芳《器准》三卷”[3]。这样前后不一的史志记载,至少存在三点疑问:

第一,《隋书》载信都芳所撰《器准图》三卷,《新唐书》却说信都芳撰《器准》三卷,究竟谁是谁非?或者,《器准图》和《器准》是否为同一本书的两种异名?第二,《隋志》将《器准》收入小说家,而《新唐志》却在历算类中收录《器准图》,究竟是什么原因?第三,《器准》和《器准图》如果是同一种书,为何有两个不同的名字?如果是两种书,其间是否存在某种关联?

然而,如果将《隋书·经籍志》、《新唐书·艺文志》与徐崇《补南北史艺文志》进行比较,就会发现,《补南北史艺文志》并未采信前两种权威史料。那么,《补南北史艺文志》小说家著录元延明《器准》九篇、信都芳《器准》九篇注、信都芳《器准图》三部著作是否准确?其史料依据是什么呢?

翻检其他史料,可以看到,《补南北史艺文志》虽与《隋书·经籍志》、《新唐书·艺文志》不同,但并非全无史实根据。如《魏书》卷二十《元延明传》载:“(元延明)所著诗赋赞颂铭诔三百余篇,又撰《五经宗略》、《诗礼别义》,注《帝王世纪》及《列仙传》。又以河间人信都芳工算术,引之在馆。其撰《古今乐事》九章十二图,又集《器准》九篇,芳别为之注,皆行于世。”[4]

如此一来,问题更加复杂:《器准》的作者究竟是元延明,还是信都芳?如果是元延明所著,信都芳为之作注,那么《器准》这部书的内容究竟是什么,信都芳为什么要为之作注?因《器准》一书在隋唐以后就已亡佚,未再见著录或记载。上述问题,需要更多的历史材料,才能找出答案。

二、 《器准》的成书过程及作者

关于《器准》的成书,魏晋南北朝史书中多有载述。上文提到,《魏书》卷二十《元延明传》载有“(元延明)撰《古今乐事》九章十二图,又集《器准》九篇,(信都)芳别为之注,皆行于世”[5]。此外,《魏书》卷九十一亦载:“时有河间信都芳,字玉琳,好学善天文算数,甚为安丰元延明所知。延明家有群书,欲抄集《五经》算事为《五经宗》及古今乐事为《乐书》;又聚浑天、欹器、地动、铜乌、漏刻、候风诸巧事,并图画为《器准》。并令芳算之。会延明南奔,芳乃自撰注。”[6]

《北史》卷十九载:“(元延明)所著诗赋赞颂铭诔三百余篇,又撰《五经宗略》、《诗礼别义》,注《帝王世纪》及《列仙传》。又,以河间人信都芳工算图,又集《器准》九篇,芳别为之注,皆行于世矣。”[7]《北史》卷八十九载:“延明家有群书,欲抄集《五经》算事为《五经宗》,及古今乐事为《乐书》,又聚浑天、欹器、地动、铜乌、漏刻、候风诸巧事,并图画为《器准》,并令(信都)芳算之。会延明南奔,芳乃自撰注。”[8]

从上述史料可以看出,《器准》一书与元延明和信都芳二人都有着密切关系。元延明(484—531)出身于官宦之家,系安丰王元猛之子,袭父爵位,仕途顺利,官至尚书右仆射,性好读书,学识丰赡,颇有名望。《北史》卷十九《元延明传》载其生平大略:“宣武时,授太中大夫。延昌初,岁大饥,延明乃减家财以拯宾客数十人,并赡其家。至明帝初,为豫州刺史,甚有政绩。累迁给事黄门侍郎。延明既博极群书,兼有文藻,鸠集图籍万有余卷。性清俭,不营产业。与中山王熙及弟临淮王彧等并以才学令望,有名于世。虽风流造次不及熙、彧,而稽古淳笃过之。迁侍中,诏与侍中崔光撰定服制。后兼尚书右仆射。以延明博识多闻,敕监金石事。及元颢入洛,延明受颢委寄,率众守河桥。颢败,遂将妻子奔萧衍,死于江南。庄帝末,丧还。出帝初,赠太保,王如故,谥曰文宣。”[9]

信都芳则是一位知名学者,清贫乐道,个性狂狷,工于巧思,擅长于天文历算,为元延明所器重,曾为元延明家门客。在此期间,信都芳还曾向祖冲之之子祖暅学习数学、天文和历法。《北史》卷八十九《信都芳传》载:“信都芳字玉琳,河间人也。少明算术,兼有巧思,每精心研究,或坠坑坎。常语人云:‘算历玄妙,机巧精微,我每一沈思,不闻雷霆之声也。’其用心如此。后为安丰王延明召入宾馆。有江南人祖暅者,先于边境被获,在延明家,旧明算历,而不为王所待。芳谏王礼遇之。暅后还,留诸法授芳,由是弥复精密。……后隐于并州乐平之东山,太守慕容保乐闻而召之,芳不得已而见焉。于是保乐弟绍宗荐之于齐神武,为馆客,授中外府田曹参军。芳性清俭质朴,不与物和。绍宗给其羸马,不肯乘骑;夜遣婢侍以试之,芳忿呼殴击,不听近己。狷介自守,无求于物。”[10]

根据以上史料记载,可以勾勒出《器准》这样的成书机缘和过程:元延明虽出身显赫,但其“性清俭,不营产业”,“博极群书,兼有文藻”,以学识名于世,因赏识信都芳的学识和才华,召其为门客。元延明著书多种,其中“聚浑天、欹器、地动、铜乌、漏刻、候风诸巧事,并图画为《器准》”,而信都芳正好擅长天文历算,于是为这部书作注。这样,《器准》和《器准注》两部书并传于世。二书的成书时间,正是信都芳在元延明家做门客期间和稍后,大约在公元520—525年之间。

基于上述史实,可以得出结论:《器准》的作者应当为元延明,《器准注》的作者应当为信都芳。

三、 《器准》和《器准图》的内容及性质的判定

《器准》一书今虽不存,但有些史料对其内容进行了简单描述,使我们可以大略推知其基本情况。

《魏书》卷二十载:“(元延明)集《器准》九篇,(信都)芳别为之注,皆行于世。”[11]《魏书》卷九十一载:“(元延明)聚浑天、欹器、地动、铜乌、漏刻、候风诸巧事,并图画为《器准》。并令芳算之。”[12]《北史》卷八十九也有记载:“(元延明)聚浑天、欹器、地动、铜乌、漏刻、候风诸巧事,并图画为《器准》,并令(信都)芳算之。会延明南奔,芳乃自撰注。”[13]浑天、欹器、地动、铜乌、漏刻、候风,均是当时的天文仪器。浑天,即浑天仪;欹器,即根据水流量计时的仪器;地动,即地动仪;铜乌,即铜制的鸟形风向器;漏刻,通过滴水计时的仪器;候风,即候风地动仪。下面试分述之。

浑天仪,是中国古代根据浑天说用来观察和演示天体运动以及测量天体球面坐标的天文仪器。三国时天文学家、数学家王蕃云:“浑天仪者,羲、和之旧器,积代相传,谓之玑衡。其为用也,以察三光,以分宿度者也。又有浑天象者,以著天体,以布星辰。”[14]《隋书》卷十九《天文上》简要记载了中国唐代以前制作和使用浑天仪的历史过程:“后汉张衡为太史令,铸浑天仪……三国时吴太史令陈卓,始列甘氏、石氏、巫咸三家星官,著于图录。……宋元嘉中,太史令钱乐之所铸浑天铜仪,以朱黑白三色,用殊三家,而合陈卓之数。……高祖平陈,得善天官者周坟,并得宋氏浑仪之器。乃命庾季才等,参校周、齐、梁、陈及祖暅、孙僧化官私旧图,刊其大小,正彼疏密,依准三家星位,以为盖图。旁摛始分,甄表常度,并具赤黄二道,内外两规。悬象著明,缠离攸次,星之隐显,天汉昭回,宛若穹苍,将为正范。……炀帝又遣宫人四十人,就太史局,别诏袁充,教以星气,业成者进内,以参占验云。史臣于观台访浑仪,见元魏太史令晁崇所造者,以铁为之,其规有六。其外四规常定,一象地形,二象赤道,其余象二极。其内二规,可以运转,用合八尺之管,以窥星度。周武帝平齐所得,隋开皇三年,新都初成,以置诸观台之上。大唐因而用焉。”[15]

欹器,是古代的一种计时仪器。有双耳可穿绳悬挂,底厚而收尖,利于空瓶时向下垂直,口薄而敞开,利于盛满大量的水时而倾倒。如果欹器中注满水则自动倒覆,倒空后又能自动立正。其上放置匀速滴水的装置,则形成周期性自动滴入水、倾倒水、空瓶立正的过程,循环往复,以此来计算时间。古人取欹器“虚则欹,中则正,满则覆”之义作为做人的准则,故又多用欹器作陈设之具,以示自我警戒。此义虽流布甚广,但并非欹器本来的功用。

地动、候风,均指的是地动仪,是古代测量地震的仪器。候风,专指东汉时期张衡所造候风地动仪。《后汉书》卷五十九《张衡传》载:“阳嘉元年,(张衡)复造候风地动仪。以精铜铸成,员径八尺,合盖隆起,形似酒尊,饰以篆文、山龟、鸟兽之形。中有都柱,傍行八道,施关发机;外有八龙,首衔铜丸,下有蟾蜍,张口承之。蟾蜍,是虾蟆也。蟾音时占反,蜍音时诸反。其牙机巧制,皆隐在尊中,覆盖周密无际。如有地动,尊则振龙机发吐丸,而蟾蜍衔之。振声激扬,伺者因此觉知。虽一龙发机,而七首不动,寻其方面,乃知震之所在。验之以事,合契若神,自书典所记,未之有也。尝一龙机发而地不觉动,京师学者咸怪其无征,后数日驿至,果地震陇西,于是皆服其妙。自此以后,乃令史官记地动所从方起。”[16]

铜乌,古代以铜制成的鸟形风向器,用以测量风向,也称为“相风乌”。《三辅黄图·台榭》载:“长安宫南有灵台,高十五仞……有相风铜乌,遇风乃动。”[17]《艺文类聚》卷一:“长安宫南有灵台,有相风铜乌。或云:此乌遇千里风,乃动。”[18]

漏刻,古代的一种计时工具,即漏壶,因漏壶的箭上刻有符号表示时间,故称。《隋书》卷十九载有漏刻计时的方法:“其法,总以百刻,分于昼夜。冬至昼漏四十刻,夜漏六十刻。夏至昼漏六十刻,夜漏四十刻。春秋二分,昼夜各五十刻。日未出前二刻半而明,既没后二刻半乃昏。减夜五刻,以益昼漏,谓之昏旦。漏刻皆随气增损。冬夏二至之间,昼夜长短,凡差二十刻。每差一刻为一箭。冬至互起其首,凡有四十一箭。昼有朝,有禺,有中,有晡,有夕。夜有甲、乙、丙、丁、戊。昏旦有星中。每箭各有其数,皆所以分时代守,更其作役。”[19]

从上述记载来看,《器准》共有九篇,内容是关于浑天、欹器、地动、铜乌、漏刻、候风等古代精巧天文仪器,而且在书中附有每种天文仪器的图画。也就是说,《器准》是一部带有图画的关于天文仪器的著作。

《器准图》和《器准》是什么关系呢?如果从内容上推断,《器准图》应当就是《器准》,同书而异名。因为这些天文仪器的图画是《器准》内容的主要部分,不需要另做一本《器准图》。中国古代同书异名情况十分多见,因《器准》内容多为图画,故而称之为《器准图》是十分正常的事情。

四、 史志对《器准》的著录问题

《隋书·经籍志》小说家著录“《器准图》三卷,后魏丞相士曹行参军信都芳撰”,《新唐书·艺文志》历算类中收录“信都芳《器准》三卷”,都将《器准》(或《器准图》)的著作权算在了信都芳的头上,明显与前面所提到的史实不符。这是什么原因呢?

根据上文对《器准》内容的考索,该书内容涉及古代精巧的天文仪器如浑天、欹器、地动、铜乌、漏刻、候风等,虽附有图画,但想要弄懂并非易事。《器准》的作者元延明也深知这一点,故而他要求“算历玄妙,机巧精微”的信都芳为之作注,使其能让人读懂。

信都芳多有撰述,著作有《乐书》、《遁甲经四术》、《四术周髀宗》等,尤以天文历算为精,曾“私撰历书,名为《灵宪历》,算月有频大频小,食必以朔,证据甚甄明。每云:‘何承天亦为此法,不能精,灵宪若成,必当百代无异议’”[20]。《隋书》卷十九《天文上》载:“后魏信都芳注《周髀四术》,称永平元年戊子,当梁天监之七年,见洛阳测影,又见公孙崇集诸朝士,共观秘书影。同是夏至日,其中影皆长一尺五寸八分。以此推之,金陵去洛,南北略当千里,而影差四寸,则二百五十里而影差一寸也。”[21]《魏书》卷一百零七《律历下》记载,兴和元年(539)十月,齐献武王入邺,命李业兴立《甲子元历》,历成,“诏以新历示齐献武王田曹参军信都芳”,信都芳与李业兴就《甲子元历》展开了辩论,对李业兴进行了毫不留情的批评[22]。这些事例都足以见出,信都芳在天文历算方面的成就和声望,也可以证明,信都芳既懂得这方面的高深理论,也有亲身操作的实践经验,为《器准》作注,是信都芳十分拿手的事情。

中国古代的天文仪器如浑天、欹器、地动、铜乌、漏刻、候风等,最初的目的是在于制定历法。也就是说,《器准》仅有图画是不够的,如何制作和使用这些仪器观测天象和计算时间,才是关键。

虽然《器准》和《器准注》两部书问世之后,“并传于世”,但是,如果没有信都芳的注释,《器准》是很难读懂的,不可能达到制作和使用这些仪器的目的。因此,在这两部书中,信都芳的《器准注》才能让人读懂,应当更有实际意义和实用价值,更容易受到读者的欢迎,当然更容易得到流传。而那种很少有人能真正读懂的著作,一般而言,只会悄无声息地淹没在时间的长河里。

《魏书》成书于公元554年,离《器准》和《器准注》两部书写作的时间(约成书于公元520年—525年)很近,真实地描述了两部书并传的情况。但是,《隋书》于公元656年成书,《新唐书》于公元1060年成书,距《器准》和《器准注》的流传,前者有100多年,后者有500多年了。《隋书·经籍志》和《新唐书·艺文志》所著录的“《器准图》三卷,后魏丞相士曹行参军信都芳撰”,以及“《器准图》,信都芳撰”,却丝毫没有见到元延明《器准》的影子,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即隋唐时期元延明的《器准》已经不再流传,取而代之的是信都芳的《器准注》。正是因为元延明的《器准》的消失,故而不再需要有“《器准》”和“《器准注》”的区分,直接称呼信都芳的著作为《器准》或《器准图》,那是再自然不过的了。也就是说,无论是《隋书·经籍志》所著录信都芳的《器准》,还是《新唐书·艺文志》所著录信都芳的《器准图》,实际上都是信都芳的《器准注》。

关于《器准图》,除《新唐书·艺文志》著录外,再未见其他任何史料提及。徐崇《补南北史艺文志》著录“《器准图》,信都芳撰”,其根据只能是《新唐书·艺文志》。如果说上文的结论是有道理的,那么,《补南北史艺文志》同时著录“《器准》九篇,元延明撰;《器准》九篇注,信都芳撰;《器准图》,信都芳撰”,就有值得商榷之处了。

还有一个问题需要解决的是,既然《隋书·经籍志》所著录信都芳的《器准》和《新唐书·艺文志》所著录信都芳的《器准图》,实际上都是信都芳的《器准注》,那么,为什么《隋书·经籍志》在小说家中收录《器准图》,而《新唐书·艺文志》却在历算类著录《器准》呢?这主要是由于在不同的历史时期,存在着不同的小说观念所造成的。

史书列小说家门类,自《汉书·艺文志》始。《汉志》在“诸子略”九流十家中列有“小说家”,并解释说:“小说家者流,盖出于稗官。街谈巷语,道听途说者之所造也。孔子曰:‘虽小道,必有可观者焉,致远恐泥。是以君子弗为也。’然亦弗灭也。闾里小知者之所及,亦使缀而不忘。如或一言可采,此亦刍荛狂夫之议也。”《汉志》在诸子略中列小说一家,并非将小说视为一种文体,而更多的是强调小说的“用”,即桓谭《桓子新论》所说的“治身理家,有可观之辞”,收录的是那些“浅薄不中义理”但于世有益的思想和可以广见闻、长知识、增智慧的作品[23]。《隋书·经籍志》承袭《汉志》传统,仍然秉持这种传统的小说观念,故而将《器准》列入小说家,同时还列入了《鲁史欹器图》、《水饰》等同类作品。

《新唐书·艺文志》则体现了新的小说观念。《新唐书·艺文志》的主要修撰者欧阳修认为,小说“具有史传文学的某些特点,它采自刍荛狂夫之议,不能入于史传,而只能作为小说家言以广见闻”,他还注意到了小说的情节性和虚构性等重要特点[24]。因此,《器准》一类作品,在《新唐书·艺文志》中是不可能列入小说家的。就《器准》的内容而言,是一部不折不扣的天文学著作,故列入历算类应当是十分恰当的。

*本文系国家社科基金重点项目【11AZD062】“二十五史《艺文志》著录小说资料集解”阶段性成果。

注释:

[1] 徐崇:《补南北史艺文志》,《二十五史补编》第三册,上海:开明书店,1937年,第6702页。

[2]《隋书》卷三十四,北京:中华书局,1973年,第1012页。

[3] 《新唐书》卷五十九,北京:中华书局,1975年,第1546页。

[4]《魏书》卷二十,北京:中华书局,1974年,第530页。

[5]《魏书》卷二十,北京:中华书局,1974年,第530页。

[6] 《魏书》卷九十一,北京:中华书局,1974年,第1955页。

[7] 《北史》卷十九,北京:中华书局,1974年,第687~688页。

[8]《北史》卷八十九,北京:中华书局,1974年,第2933~2934页。

[9] 《北史》卷十九,北京:中华书局,1974年,第687~688页。

[10] 《北史》卷八十九,北京:中华书局,1974年,第2933~2934页。

[11] 《魏书》卷二十,北京:中华书局,1974年,第530页。

[12] 《魏书》卷九十一,北京:中华书局,1974年,第1955页。

[13] 《北史》卷八十九,北京:中华书局,1974年,第2933~2934页。

[14] 《隋书》卷十九《天文上》,北京:中华书局,1973年,第504~529页。

[15] 《隋书》卷十九《天文上》,北京:中华书局,1973年,第504~529页。

[16] 《后汉书》卷五十九,北京:中华书局,1973年,第1909页。

[17] 何清谷校释:《三辅黄图校释·台榭》,北京:中华书局,2005年,第279页。

[18] 欧阳询撰,汪绍盈校:《艺文类聚》卷一,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年,第17页。

[19] 《隋书》卷十九《天文上》,北京:中华书局,1973年,第504~529页。

[20] 《北齐书》卷四十九,北京:中华书局,1972年,第675页。

[21] 《隋书》卷十九《天文上》,北京:中华书局,1973年,第504~529页。

[22] 《魏书》卷一百零七《律历下》,北京:中华书局,1974年,第2695~2702页。

[23] 陈卫星:《学说之别而非文体之分——汉志小说观探原》,《天府新论》2006年第1期,第148页。

[24] 王齐洲:《试论欧阳修的小说观念》,《中国文学观念论稿》,武汉:湖北教育出版社,2004年,第450~46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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