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师范大学商学院 董 青
北京师范大学经济与工商管理学院 于 然 铁鑫鑫
近年来,伴随着中国工业化、城镇化和市场化进程,中国传统城乡二元经济结构发生变化,阻碍劳动力城乡流动的政策壁垒逐渐消融,中国劳动力市场上出现了一个身份尴尬、规模庞大、生在夹缝、居无定所的特殊社会群体,即从农村流入城市的进城务工人员,俗称“农民工”。进城务工人员是中国工业化的主力军,为中国城市建设与经济发展做出了巨大贡献,也是中国市场化改革和社会民主化发展的重要推动力量。然而,长期以来,由于政府职能转换不到位,企事业用人单位本身制度及管理层面长期累积的诸多矛盾和问题难以排解,劳动力市场二元多重制度性分割造成劳资矛盾调解机制失灵等原因,进城务工群体正处在既难以“市民化”、又被城市“边缘化”的困境中。
新的时代背景下,具有新思想、新观念的新生代务工人员在进城务工群体中的比重不断增大,已成为进城务工群体的主力军。有研究显示,新生代农民工的主要流动意愿是定居城市意愿。①张笑秋:《新生代农民工流动意愿的影响因素分析》,载于《江西社会科学》2012年第2期。他们进城务工已不再仅仅为了生存,而是将市民化作为根本愿望与追求。如何使进城务工人员在城市稳定居住、市民化就业,最终实现市民化目标,不仅是推进我国工业化、城市化和现代化的关键,也是实现我国经济社会和谐稳定、安定团结的基础,更是关系进城务工人员生存发展的首要问题。②白晓梅:《当代中国农民工就业模式的市民化转向》,博士学位论文,2012年。然而,作为社会的弱势群体,进城务工人员在城市受到许多不公的对待,在工作、收入、地位、住房、医疗、子女教育等方面都受到很大限制。在现有既定的政策制度和现实矛盾中,他们只能选择以“理性流动”的方式来改善城市务工的生存状态,向市民化梦想迈进。因此,新形势下,进城务工人员更关注从“农村阵营”流入“城市阵营”之后,如何通过在区域、城市、行业、企业、工作之间的理性流动来积累人力资本、提高务工收入、提升职业地位,争取更好的生存和发展空间,以此来实现最终的“市民化”梦想,彻底改变他们“亦城亦乡”的尴尬身份。
从流动的时空演化逻辑来看,进城务工人员流动一般经历两个阶段:第一阶段,农村劳动力从“农村阵营”流入“城市阵营”,在某个城市找到自己的第一份非农工作,此时变成了亦城亦乡的“城市务工”身份;第二阶段,务工人员在进入“城市阵营”务工以后,会在不同的地区、城市、行业、企业、工作之间继续流动,此时变成了市民化梦想的追逐者。长期以来,学界的相关研究大多都是从农村剩余劳动力转移角度切入,主要针对第一阶段的流动展开的,对于第二阶段专题流动问题的研究,近几年来才逐渐得到关注。
关于两个阶段流动的划分,国内学界有两种代表性的观点:李强(1999)将其命名为“初次职业流动”和“再次职业流动”;③李强:《中国大陆城市农民工的职业流动》,载于《社会学研究》1999年第3期。梁雄军等(2007)称作“一次流动”(或“外出务工流动”)和“二次流动”(或“变换工作流动”),并将二次流动分成“换地区流动”和“换企业流动”。④梁雄军、林云、邵丹萍:《农村劳动力二次流动的特点、问题与对策——对浙、闽、津三地外来务工者的调查》,载于《中国社会科学》2007年第3期。国内学界关于外出务工流动的划分,不论是“初次职业流动”和“再次职业流动”,还是“一次流动”和“二次流动”的划分,在划分的背景、逻辑、本质上是基本一致的。两种划分都是在城乡流动备受关注、外出务工仅为谋生的背景下提出的;划分的逻辑都是基于流动的时空逻辑,即流动的两个阶段;划分的本质是对广义职业流动的划分,即不论是在城乡之间、城市地区之间、单位之间、工作之间的哪一种流动,都可以看做是农村劳动力广义职业的变换流动。
综观中国进城务工人员的整体流动现状,务工市民化愿望与城市边缘化现实之间的矛盾,使得进城务工人员的整体流动格局发生了新的变化。首先,从“农村阵营”到“城市阵营”的第一阶段流动基本格局已形成,农村劳动力基本上可以自由流动到城市进行务工;其次,始于城市务工身份、追求市民化梦想的第二阶段的流动呈现出多元变化的格局。目前,以市民化为导向的务工流动重心,已由农村到城市的流动转移到了在区域、城市、行业、单位、工作之间的流动,即重心由一次流动向二次流动转移。
因此,在新的流动趋势和背景下,为了更有针对性地分析进城务工人员的流动趋势,本文在学界对二阶段流动划分的基础之上,对进城务工人员的流动进行新的组合分层。按照进城务工人员流动的时空逻辑和流动目的倾向,将其流动划分为三个层面:
第一个层面的流动,是在“农村与城市”之间的流动,即务工人员“从农村到城市”和“从城市到农村”的往复循环流动,本文称为“城乡往返流动”,包括进城务工流动和返乡流动。这个层面的流动目的主要是转变身份、从农业生产跨入非农业生产,即从农村劳动力转变成城市务工者。同时,还伴随着周期性地返乡流动。
第二个层面的流动,是在不同地区或城市之间的流动,其本质是不同城市之间的迁移流动,本文称为“城市迁移流动”,包括地区流动和城市流动两类。地区或城市流动的主要目的是为了迁移到新的地区或城市务工,在新的城市环境中生活。虽然地区或城市之间的流动会导致职业流动,但这种职业流动是因为地区或城市的迁移流动才产生的,以地区或城市流动为前提,因此,我们用更有概括性的城市迁移流动层面来涵盖这种派生的职业流动。
第三个层面的流动,即在不同行业、单位、具体工作之间的流动,其本质是具体工作之间的更换流动,本文称为“工作更换流动”,其形式有行业流动、单位流动、工作流动。这个层面的流动主要是指在某个地区或城市务工、生活过程中,为了市民化目标而进行的流动,主要目的是通过更换具体的工作来积累资本、提高收入、提升职业地位。当然,部分更换工作行为也会导致务工人员迁移到其他地区或城市,但这种地区或城市的迁移流动是因为工作流动而产生的,我们仍然将其看做是工作更换流动层面的问题。
现阶段,以市民化为导向的进城务工群体,其流动形成了“城乡往返流动”、“城市迁移流动”、“工作更换流动”的三层流动格局(见图1)。这三个层面的流动是相互联系、互为支撑的,并没有绝对的先后顺序。进城务工人员通过这三个层面的多元流动来达到“进城务工利益最大化”,进而实现“市民化”的目标。
图1 进城务工人员三层流动格局
改革开放30多年以来,中国经济一直保持着持续、快速的增长。2012年,中国GDP高达51.93万亿元,较1979年的6175亿元增长了近84倍。在国民经济总量迅速增长的同时,我国的社会经济结构也发生了显著的变化。①刘刚、于晓东:《“三化”视角下的农民工流动问题及其优化对策》,载于《北京交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2年第3期。中国科学院发布的《2012年中国新型城市化报告》显示,2011年我国内地城市化率首次突破50%,达51.3%。我国城镇人口首次超过农村人口,显示我国城市化将进入新的发展阶段。②陈甬军、国庆:《基于劳动力流动视角的我国城市化发展趋势》,载于《经济纵横》2013年第2期。城乡往返流动也呈现出以下趋势。
(一)流动规模逐年扩大,新生力量已成主流。
近年来,随着城镇化水平的不断提高,我国农民工总量和外出务工数量持续增长,今后还将继续逐年增长(见图2)。调查显示,新生代进城务工人员,即1980年之后出生的务工人员,已逐渐成为外出务工群体的主流,约占外出务工群体总量的68%,较2009年新生代在外出务工群体的占比提升了近10%,这一比例将会逐年增长。老一代务工人员将逐渐退出城乡流动大军,新生代务工人员队伍将会不断壮大,逐渐成为城乡流动的主力军。
(二)城乡之间规律流动,短周期候鸟式为主。
进城务工人员城乡之间的流动有三种情况:一是进城务工之后,在城市基本定居下来,对城市的务工和生活现状基本满意而不愿意返回农村的;二是进城务工一段时间后,不想继续在城市务工、生活,而愿意返回农村进行创业或者重新务农的;三是进城务工之后,尚未在城市定居下来,但仍然向往城市生活、希望在城市继续打拼的。前两种情况的务工人员不会周期性、候鸟式的在城乡之间往返,只是随机回乡探亲。第三种情况居多,由于现行户籍制度改革滞后,以及土地和城市容纳能力等因素的限制,进城务工人员身份“市民化”变得困难重重。也正是因为“身在城市、家在农村”的尴尬境况,进城务工人员将会继续在城乡之间周期性、候鸟式的往复循环流动。③石智雷:《国外迁移劳动力回流理论研究述评》,载于《人口与发展》2013年第1期。这种流动方式也决定了我国进城务工人员城乡往返流动的周期一般较短,多是以一年为周期的非迁移性流动。
(三)外出务工谋生为先,流动成因多元变化。
图2 2008~2012年农民工总量与外出务工数量增长趋势
调查显示,农村劳动力外出务工的原因,呈现出以谋生为先、多元变化的倾向(见图3)。外出务工的原因已呈现出多元化的倾向,虽然赚钱养家仍是驱动农民外出务工的主要原因,但已不是唯一的决定性因素,还有一些其他的重要原因也驱使着他们,比如为出来见世面、为赡养老人、为子女前途、为过上城市生活等。对于年龄相对较轻的新生代务工人员而言,赚钱养家并不是最主要的外出务工原因,而是更希望到城市见见世面,他们有向往城市生活、希望定居城市的愿望,另外,不会或不愿干农活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外出动机。
图3 务工人员外出务工原因比例分布
(四)举家流动趋势明显,城市教育愈受关注。
现阶段,进城务工已由过去的“独闯天下”逐渐转变为“举家流动”,这与新时代背景下中国进城务工人员强烈的城市化意愿相关。近年来,举家外出务工人员数量在持续增长,到2012年举家外出务工人员数量达到3375万人,较2008年2859万人,增长了约18%。①国家统计局:《2012年全国农民工监测调查报告》,http://www.stats.gov.cn/tjfx/jdfx/t20130527_402899251.htm,2013年5月27日。此次随机抽样调查显示,约76%的进城务工人员其配偶会随迁流入城市,约60%的务工人员其子女会随迁流入城市,约56%的务工人员其配偶与子女都随迁来到城市,举家流动趋势明显。今后,越来越多的进城务工人员将携带部分或全部家庭成员进入城市工作生活。在子女教育方面,有学龄子女的进城务工人员中,约53%的选择让子女在务工城市上学,让子女接受更好的城市教育。随着城镇化的不断发展,举家随迁流动将成为我国进城务工流动的又一特色,这表明进城务工人员更加重视务工生活质量和家庭的城市发展,尤其是对子女是否能在城市接受更好的教育更加关注。
进城务工人员在不同地区或城市之间的流动,是为了一边务工一边寻找赖以定居和生活的城市,达到务工谋生与定居生活之间的平衡。经验表明,进城务工人员在城市之间的频繁流动是追求市民化的理性选择,他们第一次进入城市务工往往是因为在该城市有特殊的社会关系,但不见得这个城市的工作与生活状态就适合他们。因此,当在某一城市务工已经积累了足够的转移资本后,他们就会倾向于流动到其他能够给他们提供更好工作机会的城市。这样的流动甚至可以让他们流入更高的职业层。当然,更多的进城务工人员是在社会阶层中平级流动,但流动会给他们带来更多的积累。②杨肖丽、张广胜、杨欣:《农民工城市间流动的影响因素及流动后果研究——对沈阳市农民工的实证调查》,载于《沈阳农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0年第4期。现阶段,城市迁移流动呈现出以下趋势。
(一)发达地区流动下降,中西地区回流上升。
调研显示,当前,虽然珠江三角洲、长江三角洲、环渤海地区仍然是外出务工人员流动就业的主要区域,但是,东南沿海和环渤海地区务工流入的频率已有所下降,中部、西南部、东北部、西北部地区务工流入的频率在逐渐升高(见图4)。我国中部地区,尤其是河南、湖北和湖南等地区,将逐渐成为务工流动的重要区域。除此之外,还将有越来越多的外出务工人员流入西南部地区、东北部地区和西北部地区进行务工。从区域趋势上看,近年来,在中西部地区务工的农民工数量逐渐增加,进城务工人员的区域流动走向呈现出从东南部向中西部逐渐回流的趋势(见表1)。
(二)城市流动已为常态,男性流动更加频繁。
在务工城市流动方面,调查显示,进城务工人员中约有66%的人有在不同城市之间流动务工的经历,其中在2~3个城市之间流动过的占46%以上,在4~5个城市之间流动过的占14%以上,在6个及以上城市流动过的约占6%(见图5)。目前,进城务工人员在城市之间流动就业现象已成为常态。城市之间的流动务工现象已常态化,其中,男性务工人员城市流动行为将表现得更强、更频繁(见表2)。
图4 进城务工人员地区流动比例分布
表1 2009年各地区农民工数量及变化趋势
图5 进城务工人员城市流动数量比例分布
表2 进城务工人员城市流动数量按性别占比分布 %
(三)跨省城市流动下降,省内城市流动渐升。
跨省外出务工的农民工数量有下降趋势,而在省内城市务工的农民工数量有逐年增加的趋势,中西部地区农民工就近转移速度加快。①盛来运:《流动还是迁移》,上海远东出版社2008年版。调查显示,跨省流动务工数量约占样本总量的47%,省内流动务工约占53%。可见,有超过一半的务工人员选择省内流动务工,省内流动务工比例将逐渐增高。在选择跨省还是省内流动务工方面,性别上也有差异。在所有受访者中,男性受访者约占58%,女性约占42%。在跨省流动务工的3125位受访者中,有2049位男性,约占66%;女性1076位,约占34%。跨省流动务工中男女比例相对于样本中的男女比例来看,男性比例明显高于女性;而省内流动务工中的男女比例与样本中的男女比例基本相当。可见,相对于女性而言,男性在跨省流动务工中更频繁。
(四)一线城市已不占多,二线城市已有赶超。
现阶段,进城务工人员流向一线发达城市,即北京、上海、广州和深圳,其比例已不占多数,而流向其他省会的二线发达城市务工的比例已有赶超(见图6)。同时,较发达的二线地级城市也是务工人员流动就业的重要选择,还有一定比例的务工人员在部分三线地级城市和县镇流动务工。另外,随着务工人员城市流动数量的增加,北上广深等一线城市的务工流入比例逐渐下降,其他省会城市的务工流入比例逐渐上升,地级市次之(见表3)。可见,务工城市流动的趋势将从一线城市向二三线城市转移,尤其是流向省会城市和发达地级市。
图6 进城务工人员城市流动类型比例分布
表3 进城务工人员城市流动数量按城市类型占比分布 %
工作更换层流动,主要是指在行业、企事业单位、工作之间的流动。经验表明,进城务工人员在某个城市或地区开始务工之后,如果对现有的工作和生活状态不满意,多数务工人员首先考虑在本城市或地区重新寻找工作,而不直接考虑离开这个城市而流动到其他城市重新开始务工生涯,因为城市或地区的迁移流动往往伴随着成本和风险。在本城市的工作更换,可以在不同行业、组织单位、工种之间理性流动。
(一)行业流动趋于分散,建筑比例持续增长。
国家统计局发布的《2012年全国农民工监测调查报告》显示:2008年以来,从事制造业的务工比例趋于下降,从事建筑业的比重呈现逐年提高的趋势,而从事其他行业的务工比例相对变化不大(见表4)。此次调查中,针对外出务工人员曾从事过的行业进行调查,结果显示了务工人员曾流动过的各个行业的比例(见图7)。由此可以看出务工行业流动的趋势:建筑行业的务工比例会继续增大,制造行业务工比例会逐渐下降,酒店餐饮行业和服务行业的务工比例会逐渐上升,交通运输、仓储物流业和批发零售业的务工比例会在小范围内上下浮动,而在采矿行业中务工流动较少。可见,进城务工人员从事行业将趋于分散,进城务工人员将在各类行业中都有不同程度的流动就业。
表4 2008~2012年农民工从事的主要行业比例分布 %
图7 进城务工人员涉足行业比例分布
(二)性别影响行业倾向,各行年龄分布趋同。
性别差异对务工人员从事行业具有较大影响。调查显示,男性务工人员更倾向于在采矿业、制造业、建筑业、交通运输仓储物流业等行业中流动就业,女性务工人员则倾向于在酒店餐饮业和其他服务业中流动就业(见表5)。各行业务工人员的年龄分布基本趋同,中、青年务工人员是各个行业的务工主力,而20岁以下和50岁以上的务工人员在各个行业的比重都相对较小。20岁以下的务工人员更倾向于在酒店餐饮和服务行业务工,但很少选择进入采矿行业务工;除采矿业以外,20~29岁的新生代务工人员在各个行业的平均务工比例达到50.4%;40岁以上的老一代务工人员在采矿业和建筑业中的比例相对较高,这可能是由于进入这些行业的年龄要求较低(见表6)。
表5 进城务工人员从事行业性别分布 %
表6 进城务工人员从事行业年龄分布 %
(三)务工单位趋于集中,流动选择范围较小。
调查显示,民营企业、个体经营或打零工、外资企业是进城务工人员受雇的三种主要组织形式,国有企业也吸收一定比例的务工人员,而政府机构和事业单位基本上很少雇用进城务工人员(见图8)。今后,进城务工人员将继续以民营企业、个体经营或打零工、外资企业作为求职的主要选择,但随着人力资本的持续积累和提升,进城务工人员将会更多地选择民营企业和外资企业务工。目前,进城务工人员的务工单位类型相对比较集中,工作单位的流动选择范围较小。
图8 进城务工人员受雇单位类型比例分布
(四)工作流动渐显频繁,新生务工尤为明显。
在工作流动方面,进城务工人员表现得逐渐频繁,跳槽行为增多。调查显示,超过50%的务工人员在过去一年中有更换工作的经历,更换工作的次数集中在1~2次(见图9)。另外,据有关调查显示,新生代进城务工人员平均每人每年更换工作0.45次,而老一代进城务工人员仅为0.08次,其跳槽频率是其父兄辈的近6倍。①董碧水:《调查称新生代农民工跳槽频率达父兄辈近6倍》,载于《中国青年报》2011年2月25日。此次调查显示,新生代进城务工人员中有工作更换流动经历的占56%,而老一代进城务工人员中有工作更换流动经历的占47%。可见,随着新生代进城务工人员数量的持续增长,进城务工群体频繁跳槽的行为也将更加频繁。
在当今世界数字化、全球化、绿色化的“外三化”国际背景下,中国工业化、城镇化、市场化的“内三化”也在不断发展,我国进城务工人员将在新的经济发展模式中扮演更为重要、更为特殊的角色。新的时代背景下,伴随着城镇化的进一步推进和新生代进城务工人员数量的不断增长,我国进城务工人员的市民化愿望将更加迫切。然而,由于受我国目前的政策体制、城镇化发展速度与质量的制约,进城务工人员市民化障碍重重、举步维艰,从“城市边缘化”到“务工市民化”将是一个长期、渐进的流动过程。多年来,进城务工人员正处在既难以市民化、又被城市边缘化的困境中,市民化导向的追求城市务工利益最大化的动机,使他们频繁地在不同的地区、城市、行业、单位、工作之间理性流动,形成了城乡往返、城市迁移、工作更换三层流动格局。目前,市民化导向的务工流动重心也已转移到了二次流动领域。随着“80后”、“90后”新生代农民工成为中国进城务工群体的主力,整个进城务工人员的流动格局也正在发生着改变,进城务工人员流动显示出六大趋势。
其一,流动数量逐年增长,新生力量已成主流。随着中国人口的增长和工业化、城镇化、市场化的不断推进,进城务工群体的数量不断增长,今后将继续逐年增长。农民工在整个国民经济建设中将发挥更加重要的劳动力资源基础支撑作用。新生代农民工已逐渐成为进城务工群体的主流,目前,新生代进城务工人员约占进城务工群体总量的68%,这一比例将会逐年增长,在各个行业的务工群体中已成为核心与主力。老一代农民工将逐渐退出进城务工的历史舞台,新生代农民工队伍将会不断壮大,逐渐走上新的历史舞台。
图9 进城务工人员过去一年更换工作次数比例分布
其二,外出务工谋生为先,流动成因多元变化。农村劳动力外出务工的原因,呈现出以谋生为先、多元变化的倾向。早期老一代农民工进城务工主要是出于生存动机的选择,但是,随着社会经济不断发展,农民工在我国工业化、城镇化、市场化不断深化的过程中,越来越体现出追求满足城市社会人需求的特征,他们进城务工不再是为了单纯的生存需要,而是为了更多的社会需求。就现状来看,外出务工的原因已呈现出多元化的倾向,虽然赚钱养家仍是驱动农民外出务工的主要原因,但已不是唯一的决定性因素,还有一些其他的重要原因也驱使着他们,比如为出来见世面、为赡养老人、为子女前途、为过上城市生活等。对于年龄相对较轻的新生代务工人员而言,赚钱养家并不是最主要的外出务工原因,而是更希望到城市见见世面,他们有向往城市生活、希望定居城市的愿望,另外,不会或不愿干农活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外出动机。但是,随着新生代务工人员年龄增大,他们逐渐承担起赚钱养家的责任,也更加重视赡养老人和子女前途的问题,市场经济不断深化也将迫使进城务工人员不得不考虑这些问题。
其三,区域走向中西回流,省内流动比重渐升。当前,虽然珠江三角洲、长江三角洲、环渤海地区仍然是外出务工人员流动就业的主要区域,但是,东南沿海和环渤海地区务工流入的频率已有所下降,中部、西南部、东北部、西北部地区务工流入的频率在逐渐升高。我国中部地区,尤其是河南、湖北和湖南等地区,将逐渐成为务工流动的重要区域。除此之外,还将有越来越多的外出务工人员流入西南部地区、东北部地区和西北部地区进行务工。整体来看,外出务工人员的区域流动走向呈现出从东南部向中西部逐渐回流的趋势,回流数量与规模将逐年扩大,中西部地区的农民工增长速度已经快于东南部地区的增长。在跨省或省内流动务工方面,调查显示,跨省务工流动比例有所下降,已低于省内务工流动比例,超过一半的外出务工人员选择在省内流动就业。跨省外出流动务工比重呈下降趋势,省内流动务工比重逐渐上升。
其四,务工城市二线赶超,城市流动已为常态。现阶段,进城务工人员流向一线发达城市,即北京、上海、广州和深圳,其比例已不占多数,而流向其他省会的二线发达城市务工的比例已有赶超。同时,较发达的二线地级城市也是务工人员流动就业的重要选择,还有一定比例的务工人员在部分三线地级城市和县镇流动务工。务工流动城市的选择将从一线城市向二三线城市转移,尤其是流向省会城市和发达地级市。在务工城际流动方面,就调研结果来看,进城务工人员中约有66%的人有在不同城市之间流动的经历,其中以2~5个城市数量的流动为主,占有城市之间流动经历群体的91.52%。目前,进城务工人员在城市之间流动就业现象已成为主流和常态。务工城际流动行为趋向频繁,其中,男性务工人员城际流动行为将表现得更强、更频繁。
其五,行业分散单位集中,职业流动渐显频繁。一方面,进城务工从事行业趋于分散,进城务工人员在各类行业中都有不同程度的流动就业。进城务工人员流入行业较多的有制造业、建筑业、酒店餐饮业和其他服务行业,批发零售行业和交通运输仓储物流行业也吸纳一定数量的进城务工人员,在采矿行业中务工流动较少。在年龄分布上,20~29岁和30~39岁的务工人员在各类行业中都是流动就业的主体。在性别分布上,男性务工人员更倾向于在采矿业、制造业、建筑业、交通运输仓储物流业等行业中流动就业,女性务工人员则倾向于在酒店餐饮业和其他服务业中流动就业。另一方面,进城务工人员的务工单位类型相对比较集中。民营企业、个体经营或打零工是进城务工人员受雇的主要组织形式,外资企业和国有企业也逐渐吸收一定比例的务工人员,而政府机构和事业单位基本上很少雇用进城务工人员。今后,进城务工人员将更倾向在民营企业、个体经营或打零工、外资企业三种类型的单位务工。在工作流动方面,进城务工人员表现得逐渐频繁,即跳槽行为增多。调查显示,超过半数的务工人员在过去一年中有更换工作的经历,且新生代进城务工人员的跳槽比例要高于老一代。随着新生代务工人员数量持续增长,进城务工群体频繁跳槽的行为也趋于常态化。
其六,举家流动趋势明显,城市教育愈受关注。现阶段,进城务工已由过去的“独闯天下”逐渐转变为“举家流动”,这与新时代背景下中国进城务工人员强烈的城市化意愿相关。调查表明,约76%的进城务工人员其配偶会随迁流入城市,约60%的务工人员其子女会随迁流入城市,约56%的务工人员其配偶与子女都随迁来到城市,举家流动趋势明显。今后,越来越多的进城务工人员将携带部分或全部家庭成员进入城市工作生活。在子女教育方面,有学龄子女的进城务工人员中,过半数比例的选择让子女在务工城市上学,让子女接受更好的城市教育。随着城镇化的不断发展,举家随迁流动将成为我国进城务工流动的又一特色,这表明进城务工人员更加重视务工生活质量和家庭的城市发展,尤其是对子女是否能在城市接受更好的教育更加关注。
通过此次全国性的随机抽样调查,并结合十余年来进城务工人员流动的状况,可以大致把握我国进城务工人员三层流动格局及趋势。当然,本文的分析可能受到我们调查问卷采集样本城市分布状态的局限和影响。另外,本文基于传统的务工流动二阶段的划分,提出了进城务工人员流动三层格局的模型,主要是为了更有针对性地聚焦研究进城务工人员不同层面的流动问题,为今后的专题流动研究提供思路与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