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卫疆
温浩其人
对多数读者来说,“温浩”是一个陌生的名字,但在占中国陆地面积六分之一的新疆,在世界包虫病医学研究领域,和这个名字紧密相连的却是阳光、希望、健康和新生。他是中国共产党党员,主任医师,博士生导师,教授,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专家,现任新疆医科大学第一附属医院党委副书记、院长、新疆维吾尔自治区科协副主席,还是多次获得国家科学进步奖、何梁何利基金科学技术进步奖、中华医学会科技进步奖、中华预防医学会科技进步奖等奖项,具有国际影响的包虫病治疗的一流专家。
“26年里,我一直挣扎在一个隐形的战场里,这个战场理性、精密、微观,没有硝烟和血光,人们甚至无法感知死亡的迫近,但战争,却一直都在持续,我要做的,就是努力成为一名合格的指挥官,建立起一条隐形的战线,应对那些悄然接近的、看不见的敌人。”
温浩口中“看不见的敌人”,实际上是一种体型极小,只有在显微镜下才能发觉它们存在的虫子——包虫。
从1988年第一次完整地见识了一种叫“包虫病”的草原病,他的前半生就与这种虫子结下了不解之缘。
选择,只是一次平常的起跑
温浩1957年出生在乌鲁木齐,他的家就在乌鲁木齐一家大医院的家属楼里,他的母亲,也是这家医院的一名医务工作者。
在温浩的家庭里,除了母亲,后来还有不少亲属都选择了做一名医务工作者,在家庭聚餐之时,他们的话题也离不开医院和病人,这与大多数家庭不同。
到了上学的年龄,刚好赶上“文革”十年。那个年代,“读书无用论”成为一种社会的主流认知,很多与他同龄的孩子放弃了学业,但温浩的父母并没有放任他。温浩也是一个“乖孩子”,自始至终,他都努力延续着自己学习的热情,不想让父母失望。但他进入中学之后,学校的正常学习环境也受到了影响。1976年,在乌市第六中学读高中的他,响应“学工学农学军”的号召,加入了“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大军,来到昌吉州大西渠公社。
那一年他19岁,怀揣着很多美好的梦想。“最初,我对这种生活感到新鲜,走出了医院的围墙,过上了独立的生活,每天都可以呼吸到新鲜的空气,每天都能听见响亮的劳动号子,但仅仅过去了一个多月,我就已经没有精力去做梦了。”他每天的工作包括挖大渠、割麦子、盖干打垒屋子、放牧等等,繁重的体力劳动,让这个城市里出生的小伙子体味到了生活的艰辛。
“工作很累,但那时的农民虽然穷,却都朴实善良,我得到了很多人的照顾,我的口粮不够吃,有些农民自己家的粮食虽然也不多,却愿意分给我,在生活起居上,也总有人提供无私的帮助。和这些人生活在一起,时时刻刻都能感受到一种温暖。”
但是,渐渐地,他开始寻求一种改变。“那里的农民家庭都很贫困,繁重的劳动和匮乏的营养,让他们很容易得病,可他们一直延续着世世代代的习惯,小病不管,大病硬扛,实在扛不过去了,才会吃点简单的药,而那些药基本也都只能减轻一时的病痛。”温浩说,那时候他想做点什么,让大家能生活得好点,能有钱看病,能开开心心地多活几年,但是,他什么也做不了。1977年,他被分到了公社的放牧队,专职放牧,第一回听说了“草原病”。传说得这种病的人,最初只是像得了感冒,发低烧、头疼或者肚子疼,吃点感冒药或者在家躺两天,症状就能减轻,等到发现是“草原病”的时候,就什么药都救不了了。一些得了“草原病”的人,前一天可能还在放牧,第二天就倒在地上等死了。
现在很多数牧民都能够分辨清楚他们患的是哪种“草原病”,是鼠疫、疟疾还是猩红热,但还有一种“草原病”仍然不为他们所熟悉,这种病就是包虫病。它还有一个更让人恐惧的名字——虫癌。
“我不能也融入到这样的人流里,我希望改变,我希望能帮助他们,我不能让自己也这样度过悲苦劳碌的一生。”温浩重新拿起书本,复习功课,他相信有朝一日,知识一定会改变他的命运,这样,他也才有可能改变更多人的命运。
在大西渠待了一年多,终于传来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国家恢复了高考。他终于有机会走进大学继续深造了。他开始准备参加高考。每天,他把牛马群赶到草场后,自己躲在树底下做复习题。
“在很大的一片草场里放牧,放牧和学习很难兼顾,有时候,因为学习专注,我管的牛群跑远了,得花很大的力气再把它们找回来,所以那个时候我经常很晚才能回到队里,有时候,等把牛赶进棚,已经是凌晨两三点,可第二天早上六七点,我又得把它们赶到草场里去。现在想来,不知道那时候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有一天清晨,温浩骑着马去放牧,由于困倦,跑过一个土坑时马失前蹄,他从马背上重重地摔下来,昏了过去。等他醒过来,发现牲畜全都走散了,他咬着牙上了马去追,费了很大的力气,终于把所有的的牲畜全都找了回来,那时,又是凌晨两点了。“那天我没有时间复习,离高考还有3个月,我心里非常着急,根本没敢告诉别人我受了伤,怕被禁止在放牧时做复习题。第二天,我忍着伤痛照常去放牧,一直坚持到高考前的几天。”温浩说,后来他骑马会非常小心,不管多着急赶路,也不会催马快跑。
1978年秋,他走进了考场。考试过后,他填报了志愿。
当时他填报的第一志愿是内地一所名牌高校的数学专业,第二志愿则报了新疆医学院的医疗专业。
“当时不像今天,留给我们的选择并不多,刚刚恢复高考,人们的意识观念突然转向另外一个极端,对知识有一种纯粹的、图腾式的崇拜,所以才会有‘学好数理化,走遍全天下的流行语。当时国人的偶像人物主要是华罗庚和苏步青这样的数学家,我的选择也带有强烈的从众心理,希望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参加国际奥数竞赛,为中国摘金夺银,毕业后,再把知识转化为生产力,去帮助那些需要我帮助的人。而第二志愿,在当时只是一个‘听话的表现,家人也非常希望我能学医,我不想在填报志愿的时候让他们感到失望,而并没有想过要去悬壶济世。”
一个多月之后,大学录取通知书寄到了他的家里。他并没有被那所内地大学的数学系录取,而是被新疆医学院录取了。应该说,这并不是他的最佳选择。
“有时候,囿于一种环境状态,留给我们的选项并不多,也不一定有最佳选择,但选择,并不能决定最终的结果,它只不过是长跑中的一次平常的起跑,可能启动时我比别人慢,但我会专注于跑的过程,之后就会更接近一个完美的结果。”
温浩始终相信这一点,他开始专注于“跑的过程”。他以优异的成绩完成了5年的大学学业,之后,他成了新疆医学院附属医院的一名住院医生。
这一年,他第一次完整地见识了一种叫“包虫病”的草原病,这种病,感染了一个只有13岁的男孩。这个孩子是他专职管理的第一位病人,也正是这个孩子,让他下定决心去建起一条“隐形的战线”。
克服最大的困难,始于最微小的细节
“那个孩子只有13岁,却已经动过13次手术,他感染的是囊性包虫病,如果在今天,他的病还是有很大希望治好的,但是在当时,我们只能努力延缓孩子走向死亡的脚步。”时隔近30年,温浩仍然记得孩子那张苍白、枯瘦的脸。孩子最初患病之时,没能及时发觉,等到确诊是包虫病时,包虫制造的囊肿已经感染了体内多种脏器,使它们不断衰竭,第一次手术,只能缓解一部分脏器的衰竭速度。
这个孩子很乐观,即使根本下不了床,浑身插满各种管子,不能进食,温浩仍然能看见他脸上的笑容,每一次看见他脸上的笑容,温浩的心里就会充满苦涩和痛楚。他没有办法减轻他的痛苦,只能看着他一天天滑向死亡。温浩说,那一次,他第一次从男人的脸上看见绝望的泪水。
这个孩子的父亲非常朴实,他每天陪在孩子身边,一言不发,孩子笑,他就跟着笑笑,好像已经被孩子的病折磨得麻木了。但有一个深夜,温浩走进孩子的病房去查看,看见孩子正睡着,而他的父亲,却轻轻握着他的手,满脸绝望,眼泪不断涌出来,一滴一滴地落在他们的手背上,那一刻温浩的心被狠狠地刺痛了。他悄悄地退出病房,不想让孩子的父亲察觉到。他在想,感染了包虫病,难到只能这样不断地动手术、取虫囊、缝合、再动手术,再取虫囊和缝合,然后只能延缓脏器衰竭的速度吗?就不能有更好的办法去治疗吗?几个月后,温浩亲眼看着孩子永远闭上了双眼,可以说,那时候他的内心也被绝望占据……
这段经历一度动摇了温浩继续从医的信念。
包虫病是一种人畜共患的寄生虫病,尤其是由泡状棘球蚴引起的泡性肝包虫病,在生物学上酷似恶性肿瘤而呈肝内浸润性生长,晚期可向远隔脏器(肺、脑等)转移,临床素有“寄生虫性肝癌”或“虫癌”之称。包虫病是世界性分布,在中国西部尤为常见,对人畜健康的危害极大。新疆正是包虫病高发地区之一,农牧民“因病致贫,因病返贫”的事例举不胜举。
几个月之后,另外一个14岁的维吾尔族女孩,让温浩的内心重新燃起了希望。
这个小女孩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生命垂危,包虫的虫囊阻塞了她的胆管,女孩离死亡只差一步,原本以为她也会像那个男孩一样,只能绝望地滑向死亡,但是虽然看上去比男孩的病情更严重,但经过检查发现,包虫并没有大面积感染她的脏器,经过临床会诊,医院决定尽快给她实施胆囊手术。在手术取出那个阻塞胆管的虫囊后,女孩居然奇迹般地很快康复了。一个多月之后,小女孩活蹦乱跳地被父母接出医院时,很难有人相信她被送进医院的时候已经在死亡的边缘。
温浩说,他参与这个患者的医治,知道包虫病不一定就是死神的请柬,希望仍然存在。
“如果那个小男孩能及早发现,或者有一些药物能够抑制包虫的继续感染,就可以争取到更多的时间,就有治愈的希望。”
温浩决定再度走进学校,专攻与包虫病有关的学科。1985年秋,温浩考取了新疆医学院普外专业硕士研究生,选择的专业方向就是包虫病的诊断与药物治疗,师从姚秉礼教授。早在1965年,姚秉礼教授就在《中华外科杂志》上阐述了泡性肝包虫病的特点、诊断和治疗,成为最早阐述该病的中国第一人。
每天除了学习书本知识外,温浩几乎都泡在动物实验室和病房里,养小白鼠,照顾包虫病病人,有时候不知不觉就在实验室里待了十几个小时,直到深夜。他不愿因为休息,错过对那些小白鼠的最佳病理观察时段。三年的时间里,他养了千余只“虫鼠”,接触了数百名包虫病人,积累了大量的临床实证资料。1986年,他开始把自己的所学汇集成文,并在《中华医学杂志》等发表,两年的时间里,他写了5篇包虫病的专题论著。1988年,他以优异的成绩完成了硕士研究生学业。这一年,他迎来了一生最重要的一次机遇。
1988年秋天,他刚刚读完硕士研究生的课程,恰逢欧共体有一个关于包虫病在新疆等地防控研究的国际合作项目,他与导师姚秉礼教授有幸参与。
“我跟着专家团一起去了阿勒泰山区考察,那一年我刚31岁,在考察团里算是年轻的,我仿佛又回到了读研时期的状态,每天尽量细地作记录、采样、分析,很少说话。大多数时间,我都是在听。专家通常都用英语交流,为了能从他们那里学到更多的东西,一有空闲,我就去啃英语。那些日子的工作表面上看每天都是枯燥的重复,但每天我都沉浸在兴奋的状态里,随着英语听读能力的提高,在包虫病研究的理念上,我像是走进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温浩的勤奋与务实,让外国专家对他另眼相看,很愿意与他交流。他一路上的表现,被一位著名的专家看在眼里,这个人就是欧共体包虫病研究项目的负责人克雷格教授。
“有不少治疗包虫病的全新理念,是我在读研的时候没有接触到的,但阿勒泰的行程并不长,对于这些理念,我只能有一个粗略的认知,我一直在想,如果有机会系统地去跟这些专家学习和交流,一定会有更大的提高。”
在当时的环境里,想要得到这样的机会,出国学习,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但不久之后,温浩却等到了这样的机会。
1989年11月,克雷格教授和恩师姚秉礼全力推荐温浩赴英国求学。这一次,温浩可以有3个月的时间去英国利物浦大学热带病学院学习包虫病研究最前端的理论。
“阿勒泰一行,带来这样的机遇,是我起初根本想不到的。这样的机会太难得了。很多困难看上去几乎是无法克服的,但只要从最微小的细节去准备,最后总是能看见希望的。最开始,或许我们看不出自己最初的行动与最终的结果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但只要我们心里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我们所期待的结果总会在关键的时候拨云见日。”
温浩每天12个小时泡在实验室里,不愿意浪费一点点时间,92天,2208个小时,他用于学习和研究的时间超过了1400个小时,这种认真和执着深深打动了克雷格,教授评价他说:“温浩,是我们研究团队中最高产、最能吃苦的博士,他极具潜能,兼有基础和临床优势,终将成为包虫病诊治的领军者!”3个月的研修时间很快过去了,为了能够延续他的研究课题,教授帮他把研修时间延长到6个月。接着,这个时间一次又一次地被延长,原本一个短期研修,最后变成了长达3年的课题研究。在英国导师克雷格等国际知名专家的指导下,他在包虫病的免疫诊断和药物治疗方面取得了突破性进展。他主持的包虫病联合化疗队列比较、抗包虫病药物新剂型研制及包虫病快速诊断方法的研究初露“端倪”,引起国际同行赞誉。3年多的读博期间,发表了4篇SCI论文,参加了3次国际大会,获杰出优秀青年奖、第17届和第21届包虫病国际大会奖,被任命为世界卫生组织包虫病专家组最年青的成员和亚洲协调代表。
“我每学习一点关于包虫病的知识,就会不自觉地把它代入到那个13岁男孩的身上,用那个男孩的治疗过程来衡量,我学到的东西能让他增加多少活下去的希望,虽然这个梦永远不可能实现了,但是,如果有像他一样的病人出现,我会有能力让悲剧不再发生。”
温浩说,那个男孩最后死于多种脏器的功能衰竭,如果药物抑制治疗再辅以精确的器官外科手术,男孩会有更大的希望活下来。他决定花更多的时间去学习尖端的器官移植手术。
1994年,通过不懈努力,他争取到了世界首例肝移植治疗包虫病的医学中心——法兰西孔泰大学医学院消化血管外科及肝移植中心从事临床博士后的研究工作。师从VUITTON和MANTION教授以及欧洲肝脏外科之父BIS,MUTH先生,在器官移植方式也获得重大突破。1995年,还不到38岁的温浩已经受聘为德国乌尔姆大学医学院、法国贝藏松医药学院和英国萨尔福德大学客座教授,开始为英国、法国、德国的研究生和大学生授课。
“我出国学习,不是为了成为名教授,四处讲学,也不是为了成为单一领域学术研究的学者,更没有想过为自己谋取学术领域的国际地位,我只是想回国,想回到新疆,我在那个地方出生,包虫病是那里的地方病之一,那个13岁的男孩就在那里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1995年,正当温浩在学术研究上不断取得突破的时候,他给新疆医学院附属医院,也就是今天的新疆医科大学第一附属医院写了两封信,第一封信向医院汇报了自己6年来在英、法、德参加包虫病研究所取得的成绩:他研究的脂质体阿苯达唑动物实验研究项目和联合化疗的临床观察项目,已经获得了英国维康基金会和英国皇家协会科研项目的立项。
“当时我的内心是纠结的,一方面,国外有优越的研究条件和充裕的研究经费,可以让我更好地继续进行项目研究,而回到新疆,很多研究工作必须重新做起,很多项目要重新规划;另一方面,我的导师克雷格教授不断挽留我,希望我继续留在英国或法国的知名医院里,从事研究和治疗工作。可那个孩子苍白枯瘦的脸总在我脑海里浮现,我想,我还是要回去。于是我又写了第二封信。”
在信里,他表达了自己对于在新疆建立起一个包虫病研究体系的构想:第一步,要培育一支包虫病创新团队,通过科研与临床的结合,培养出过硬的人力资源框架;第二步,要建立一个国内一流的包虫病研究基地,把自己的研究延续下去,让更多的医务工作者和科研人员,能够从自己的所学中受益,同时争取更进一步的研究成果;第三步,要打造一个国际知名的包虫病临床诊疗中心。他在信里说:“如果能得到院方的支持,将立即带着国际项目回归母校,报效祖国,报效新疆各族人民。”
当时,多家国外知名医院和高等学府都向他发出了邀请,而在国内,也有广州、宁波等地的医院向他伸出了橄榄枝,但是,他一直在等待着新疆医科大学第一附属医院的回复。
一个多月之后,他收到了时任新疆医科大学第一附属医院的院长苏时务教授的回信。苏时务教授在信中说,可能新疆的条件比不上国内外那些知名医院和学府,但医院全力支持他的这三个构想。新疆在热切地盼望着他的归来。
接到这封信,温浩不再犹豫,很快踏上了归国的行程。
“我知道回到家乡会面对什么样的困难,在从巴黎国际机场踏上飞机的那一刻,我就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我觉得,回到新疆,必须从一个细小但至关重要的环节入手,这个环节就是:首先成立一个包虫病项目小组,培养出新疆第一批高素质的包虫病专项科研人员。”
1996年到1998年的3年间,作为医院的副主任医师和副教授,他与医院共同努力,把包虫病研究项目,申请为“九五”攻关项目,并取得了国家自然科学基金的项目支持,他成为项目负责人,医院为这个项目配备了相应的人力。这个团队的工作很快见了成效。1996年,温浩就被评为国家“百千万人才工程”人员,1998年,他又获得了“新疆十杰青年科技创业奖”和“全国优秀青年科技创业奖”;他的这个研究团队很快在国内外有了较高的知名度。
这个研究团队2000年1月经自治区人民政府批准转为新疆包虫病临床研究所,2002年经科技厅批准为新疆维吾尔自治区级重点实验室——新疆包虫病基础医学重点实验室。时至今日,这个科研机构已经建立起一支由近60人组成的科研团队,成为了一所从基础研究到临床治疗,集包虫病研究、预防、临床诊疗以及科研创新与产品推广应用一体化的区级重点专业研究机构。承担了一批重点科研项目,仅2008年到2013年的5年间,实验室就主持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四项,863项目主课题一项、子课题二项,973项目子课题一项,“十一五”计划参与一项,自治区级及其他项目三项,累计研究经费530万元。同时,实验室和温浩本人也在不断地获得各种成果和奖励。
2000年至2005年,实验室先后四次获得新疆维吾尔自治区科技进步奖,2007年,实验室获得了中华医学科技奖二等奖和中华预防医学会科学技术奖三等奖。温浩本人在1999年被评为“国务院特殊津贴专家”和自治区优秀留学归国科技人员;2000年受聘为自治区有突出贡献专家;2002年获得中国科协西部突出贡献奖;21304年聘为新疆维吾尔自治区专家顾问团专家,2005年获得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先进工作者称号;2006年荣获全国五一劳动奖章及卫生部全国卫生系统特殊贡献中青年专家。
温浩并不满足于取得多少项科研成果,他希望能将这些成果尽快转化为临床。
“研究成果临床应用,需要有一个过程,在这个过程里,必须充分准备好每一个细节,医疗科研成果与其他行业的科研成果不同,它所对应的实践方,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每一个细节,都可能决定一个生命是否能够得以延续,初始行动和初始动机是两个微小的坐标,但它们却能影响我们最终的方向,所以我们在科学实验和技术转化两方面不断进行着尝试和平衡。我始终都觉得,有最谨慎和最挑剔的过程,才可能有最完善和最满意的结果。”
在这种理念之下,1998年春,已经是新疆医科大学第一附属医院副院长的温浩,带着数名硕士研究生再度走进了实验室,那里是他进行包虫病研究的新起点,他希望从这个起点上,发掘出更多的希望。
“可以说,是那个13岁的孩子把我引进了这个动物实验室,冥冥中,我感觉到,我们可以从这里找到一个支点,这个支点足以让我们创造一些奇迹。”
5年后,“奇迹”真的诞生了。
坚持——创造奇迹的最大力量
1998年,已接近世纪之交,温浩用了3年的时间,初步完成了他的三个构想中的前两个,高素质的医疗团队通过包虫病研究项目组的人才结构搭建已初具规模,而建立国内一流的包虫病研究基地,也通过科研和治疗双管齐下的发展初具雏形。温浩开始考虑怎样去夯实第二个构想,同时向第三个构想迈进。
“从第二步构想到第三步构想看似只是一个量级的变化,实际上,这是最难的一步,想要打造一个国际知名的包虫病临床诊疗中心。绝对不仅仅是科研范畴内取得成功,只有把尖端的科研成果有能力转化为常态的临床医疗手段,并确保较高的稳定性和成功率,才具备在国际上与同业竞争的基本资格。这不仅意味着资金和人力资源的投入,还意味着必须有多个成功的临床治疗案例,说白了,我们要有拿得出手的治愈疑难病例的经历。”
温浩说,从科研成果的面世,到临床阶段的推广,有一个环节无论如何都是绕不开的。这个环节就是动物实验。这也正是已经成为副院长的他却带着一批硕士研究生一头扎进动物实验室从基本实验做起的原因。
做动物实验,有两个目的:其一是对自主研发药物治疗效果和安全性进行检测,其二是对因包虫病造成脏器受损的病例进行器官移植。温浩在英、法等国学习时,重点也放在这两方面。
他们从“虫鼠”起步,在实验流程较成熟之后,开始在较大的动物身上做实验。最初,他们选择了兔子,主针对快速诊断和药物抑制包虫体内感染项目,而这两个项目就是阿苯达唑脂质体口服液自主研发专利和包虫病人工重组抗原诊断试剂盒专利,很快,这两个项目的研究都有了成果。
“动物实验在最初是比较顺利的,但这还远远不够,还不能进行临床应用,我们必须选择脏器组织与人类更为接近的动物来实验,之后,我们选择了用猪来继续下一步的实验。”
温浩说选择猪来进行实验,有几个目的:其一是猪在脏器组织上比兔子和鼠都更接近人类;其二是药物实验在剂量和成分配比上,可以进行更接近于人类临床治疗的调整;其三是猪的肝脏结构与人类非常近似,在因包虫病受损的脏器移植手术上,可以取得更接近人类的临床结果。猪对外科手术,特别是脏器移植的耐受度是低于人类的,可以说,如果在猪的身上取得了成功,那么在人类身上做同样的脏器移植手术成功率就高得多。
温浩组织对猪进行脏器移植实验时,引进了国际上最尖端的一个实验项目:器官自体移植,通俗地说,就是把受损脏器从身体内取出,在体外切除受损病灶,之后再将未受损的部分重新植入体内,这个手术的难度极高,此前在新疆乃至全国的包虫病治疗过程里,还没有哪家医院或科研机构成功过。
“我们必须让这个实验成功,因为包虫病患者,特别是泡性肝包虫病患者与其他患者不同,他们中很多必须通过药物来抵制体内包虫的继续感染。如果这些病人的脏器受损,移植了他人的脏器,那么这部分病人还必须服用排异类药物。如果服用排异类药物,那么脏器对于体内包虫成长和繁殖的抑制能力也会随之降低,这是一对矛盾体,只有自体移植,让病人仍然使用自己的脏器,才能解决这个问题。”
经过4年的努力,自体移植手术实验在猪的身上获得了成功。
温浩说,为了保证实验的严谨性和安全性,同时也能做到对实验用动物的人性化养殖,必须建立起一个高标准的动物实验室。
“我们医院的动物实验室是第一个达到国际标准的科研机构,在环境保护、无菌体系设置和动物伦理等方面,我们都已经与国际接轨。”
高要求促成了更高端的医疗团队快速成长。而这支医疗团队很快成就了包虫病治疗史上的一个奇迹。
2003年,温浩与十余位来自英、法的包虫病专家一同奔赴伊犁新源县调研、策划新的合作项目,刚到县医院,一对面容焦急、苍白的夫妇突然冲过来,跪在他面前哭着求救。原来,他们17岁的儿子唐柱突然发病入院。
唐柱是一名高中生,最初发病时,只是表现为免疫力下降、经常发烧,并没有引起他和家人的重视,等到病情加重,到医院检查,才发现已经染上了严重的肝肺脑多器官泡性包虫病。
温浩的医疗团队曾经对包虫病的分类进行过较为细致的研究,发现在包虫病患者中,囊性包虫病的发病率占到95%,而泡性包虫病的发病率仅5%。
囊性包虫病患者是较容易进行手述治疗的,因为病灶部位会有清晰的虫囊,感染点很集中,如果不是多器官感染,那么手术去除病变器官组织是比较简单的。那个13岁的孩子患的就是囊性包虫病,如果在2003年对他进行治疗,成功率会提高很多。但是,唐柱的病情更为复杂难治。泡性包虫病患者,脏器的感染点非常分散,没有办法直接进行手术治疗,他此时已经是多器官感染,肝脏已经开始出现功能衰竭,生命垂危。
“看着唐柱的父亲哭着跪在地上求我们救救他的儿子,我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那个13岁男孩父亲的脸,已经过去了18年,那个深夜他握着儿子的手悄悄流泪的场景仍然尖锐地刺痛着我的心,我不正是因为他们,才选择走上包虫病研究和治疗这条路的吗?”
温浩说,唐柱的父亲与那个13岁男孩的父亲非常像,诚实、木讷、不善言辞,非常坚强,总喜欢把痛楚深深埋在心底。如果不是儿子几乎已经被这个“虫癌”判了死刑,他又怎会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跪地痛哭呢?
明知道收治唐柱成功的概率微乎其微,温浩仍然决定尽一切可能来挽救这个孩子的生命。
温浩决定对唐柱使用他们自主研发的新药阿苯达唑脂质体口服液,免费为他治疗。
“这仅仅是一次尝试,此前我们只是用这种药进行了动物实验,刚刚进入临床阶段,我们还不能完全确定这种新药在人类身上使用会有什么样的结果,但是,如果我们不使用这种新药,唐柱几乎没有任何希望了。”
奇迹在一个月之后发生了。通过服用阿苯达唑脂质体口服液,唐柱的病灶明显缩小,肝衰逐渐得以纠正,肺、脑转移病灶消肿钙化。一个生命几乎走向终结的少年,就这样被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
“我们没有想到唐柱的康复速度会如此快,阿苯达唑脂质体口服液的效果会如此明显,或许是因为唐柱平时连基本的抗生素类药物都极少服用,身体里没有出现较大的耐药性吧。他很幸运,从此以后,他只要一直服用阿苯达唑脂质体口服液,就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
包虫侵蚀了唐柱的脑部,损坏了唐柱的视觉功能,唐柱的双眼只有一点点光感,无法正常视物,但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包虫对他大脑的侵蚀已经完全停止,虽然无法再走进校园,但唐柱希望能自食其力,参加推拿治疗师课程的学习。此后的6年间,只要有机会,温浩总要去看望唐柱。
2005年,当英、法等国的包虫病专家再一次见到唐柱之时,连连感叹这是一个医疗史上的奇迹,他们想不到已经是“虫癌”晚期的病人,能再次焕发出生命的光彩。
“对于唐柱的治疗,获得了宝贵的成功,应该说,这是实现第三步构想的一个初始点,我们必须一直都关注唐柱的状态,让这次成功变得更踏实,更有说服力。”
温浩的话中透出些许疑虑,他知道,唐柱的脏器此前已经感染受损,虽然抑制住了包虫的蔓延,但并不代表这些脏器能完全恢复功能。
2009年,令温浩担心的一幕还是发生了。唐柱的病情突然恶化,肝部肿大,受损部位无法正常工作。唐柱再一次被推向死亡的边缘。
唐柱的父亲再也不能忍受第二次面对儿子滑向死亡,他对温浩说:把我的肝给儿子,救他,不能让他第二次躺到病床上等死,我愿意用我的命换他的命。
这番话再次触动了温浩内心最柔软的那一部分。
“我不能告诉这位父亲异体肝脏移植会让唐柱面临什么样的危险,很可能因为要使用排异类药物,对唐柱唯一有效的阿苯达唑脂质体口服液会失去效用,这位可敬的父亲无法承受这样的打击,只能由我们来承受另一种高风险手术带给医疗团队的压力。”
温浩所说的高风险手术,就是肝脏的自体移植手术。他说,如果唐柱肝脏的受损程度太过严重,那么自体移植就无法进行了,所以手术必须尽快进行。虽然此前在动物实验之时成功率已经很高,但对于人类,这样的手术仍然有不确定性。
这个手术的难度在于,脏器要从体内临时摘除,在体外处理受损部分,而脏器在体外处理之时,要设置一个维护系统,确保手术过程中脏器仍然具备活力,而如果在打开腹腔之后,发现脏器受损程度已经非常严重,不能进行自体移植,他们还必须在最短的时间里找到可以进行移植的脏器,否则唐柱的生命无论如何都将面对最严重的威胁。
2009年秋天的一个下午,经过先期筹备,手术就要进行了,唐柱与他的父亲同时被送进医院的同一个病房,唐柱被推进手术室的时候,他的父亲也做好了手术准备,如果唐柱的肝脏自体移植无法完成,那就必须移植他父亲的肝脏。
“打开唐柱的腹腔之后,我们发现情况远比我们想象的乐观,他是一个幸运的孩子。我们发现他的肝脏只有右侧坏死,而左侧的受损面积很小。众所周知,肝脏再生能力极强,只要这些占位性病变不压迫汇管区,只要尚存在30%以上健康的肝组织,几个月之后,它可以恢复到原来的重量,所以,我们临时决定放弃自体移植手术,直接在体内将坏死的右侧肝脏切除。”
温浩的医疗团队为唐柱成功实施了泡型肝包虫巨大病灶切除加下腔静脉自体血疗移植修复术。如温浩所言,几个月后,唐柱再一次恢复了生命活力。如今,唐柱已经实现了自己的理想,成为新源县医院一名优秀的推拿治疗师。
这次的自体移植手术并没有完成,但从这次手术所积累的经验,提高了之后的自体移植手术成功的概率,从这个层面上讲,可以说,唐柱的病例救活了更多的包虫病患者。
2011年5月,一位面色枯黄、腹部高高隆起的年轻姑娘来到了一附院就诊,她叫周琼,是湖南岳阳大学刚毕业的大学生,此时,温浩的包虫病医疗团队在国内外已经有了极高的知名度,周琼和她的家人是慕名而来。
经过检查,温浩发现她患有巨大肝占位,属泡性包虫病,与唐柱的病情不同,她不但肝脏受损严重,而且下腔静脉闭塞,门静脉胆道也因此无法正常工作,可以说,周琼比2003年的唐柱更接近死神,手术治疗难以避免,而留给温浩团队的,只有自体肝移植一条路。
在与协同创新中心合作方——解放军总医院董家鸿团队讨论后,制订了针对周琼的自体肝移植手术方案。
5月19日,温浩与董家鸿及他们所带领的团队历经约12小时,为周琼实施了全肝离体切除健侧(自体)肝左外叶植入术,切除病灶近4公斤,手术取得圆满成功。
这一次手术的成功,温浩和他的医疗团队获得了国际包虫病专家的广泛赞誉。2012年,周琼术后18个月来医院随访时,恰逢原卫生部副部长黄洁夫、法国医科院G.MANTION院士和欧洲肝脏外科肝移植创始者之一H.Bismuth来疆参加第24届国际包虫病大会,当他们看到周琼术后良好的状态时,共同对该手术给予了极高的评价。在近3年的时间里,温浩和他的团队共实施了11例这样的终末期泡型肝包虫病自体肝移植术,均获成功。
温浩说,每一次选择和每一次尝试都很艰难,因为第一次在临床使用阿苯达唑脂质体口服液和自体移植手术治疗包虫病,要承担太大的风险,如果失败,代价是两条年轻的生命。但如果不去尝试,会有更多的生命面临和他们那样的状况,这个选择无法逃避。
“有时候,我们做一件事,看上去不可能会有结果,或者至少不可能有好的结果,但是,如果我们肯再坚持一下,哪怕多坚持一分钟。用这一分钟,重新判断一下自己选择的方向,或许你会发现奇迹隐隐约约就在不远处。”
温浩和他的团队,如今已按照国际标准系统地组建了新疆特高发疾病资源标本库,积累了包虫病临床患者资料近6000例,包虫病样本600余份,成为世界上有影响和实力的包虫病研究中心。
他们在国际上率先提出包虫病临床分型标准,使用阿苯达唑脂质体口服液药物治疗,做了国内首例晚期肝泡球蚴病(AE)肝移植治疗,填补了国内在肝AE人体原位肝移植领域的技术空白。这些“第一次”让温浩的第三个构想从梦想变成了现实。
“这并不是全部,仅仅一个新疆医科大学第一附属医院,无法救治所有的包虫病患者,只有让科研成果惠及更多的人,才是真正的成功。”
温浩说,有些构想,从前是他根本不敢去想的,但是,当你迈上一个阶梯,发现上面还有更多的阶梯时,你会选择停下来,还是继续攀缘呢?或者对很多人来说,如果那个阶梯在他的价值观里已经是一个顶端,上面的阶梯他们会选择放弃,但温浩仍然在做着“坚持一分钟”的努力。
生命的尊严,不能成为经济的杠杆
2001年,温浩被聘为新疆医科大学第一附属医院院长,2002年,他开始兼任新疆器官移植研究所所长和新疆包虫病基础医学实验室(自治区重点实验室)主任。从比较纯粹的科研工作转型,他要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管理工作当中,上任伊始,他就极少提医院的“创收”能力和经济实力。但12年之后,医院的规模已经从当初的床位不足千张,收入不到2.5亿元,发展今天开放床位数达2970余张、年收入超过26亿元、年门诊量达230万人次的规模,新疆医科大学第一附属医院已经成为新疆医疗界的一张名片。
“我想,这回要建立起另外一个‘三步构想了,这个三步构想,就是‘留住人,留住正确的价值观,留住初始的梦想,这个构想表面上看是比较务虚的,但经过最初的调查和研判,我认为这应该是一条正确的发展之路。”
他首先从“留住人”做起。2003年8月,医院召开了人才发展战略研讨会,围绕医院专业技术人才、经营管理人才和党政服务人才三支队伍的建设,通过认定医院建院元老15人,名医13人,名师7人,学科带头人8人,学术带头人40人,各类骨干及技术能手318人,第四人才梯队(优秀青年医师)115人,构建了完善的“金字塔”式人才梯队。同时,通过自己的发展之路,他发现,人才培养体制,必须走国际化的路线,他组织医院先后与哈佛大学国际医学中心成立了心血管、肿瘤及大动物实验3个合作中心,与法兰西弗朗什·孔泰大学中心医院签订长期合作协议,中亚地区亚可夫显微外科培训中心、临床医学博士后科研流动站及北京生物芯片研发中心新疆分中心先后在一附院挂牌。他倡议成立了一附院留学生/博士生研究会,通过国内外交流、科研奖励制,充分发挥高学历人才的作用,使数百名硕士、百名博士、数十名博士后研究人员能安心在医院工作,先遏制住了人才外流现象。
“想留住他们,必须得给他们过硬的理由,每个人对自己的事业都有一个心理预期,都需要一个自身价值的认同,通过量化和分级化他们的目标,可以让他们有更明确的价值定位和事业规划,这样,他们就有了努力的方向,这些,都不是用钱可以买来的。”
2008年,这个人才梯队建设基本搭建成功。
而留住正确的价值观,则更为艰难。
温浩说,必须让医院的每一名医务工作者都懂得,医疗事业,首先是一个公益事业。医疗行业,有其特殊的行业性质,那就是每天,甚至每时每刻都要直面生命的尊严,医院不能成为一个“经济动物”,生命的尊严,不能也不该成为撬动经济的杠杆,我们必须首先学会建立起一套完整的社会价值体系,而不是经济价值体系。
温浩选择的突破点是“医疗扶贫”。
他先后50余次带领医疗志愿者团队远赴四川、青海、西藏、甘肃、内蒙、宁夏及疆内各地州包虫病高发的偏远地区,进行“属地培训、现场示教、互助实践”及外科技术培训和手术示范,在新疆创建包虫病诊疗中心14个,定点医院30个,并在四川、甘肃、青海和内蒙建立包虫病协作医院4个,培训外科医技护团队29个,培训包虫病骨干500余人,培训人员3000余人次。行程近百万公里,为近15万人发放了包虫病防治科普读物,完成了从个案治疗到群防群治的跨越。2013年,由温浩组织编汇的《包虫病科普手册》获得了中华医学科技奖医学科普奖。
一次,他的医疗团队在青海组织义诊时,发现了一个很特殊的家庭,这个家庭有11口人,几年间9名成员均死于包虫病。
“如果不是发现和治疗延误,不会发生这样的悲剧。我们的医疗团队无论组织多少次医疗扶贫,也无法覆盖所有包虫病的高发地区。”
特别是新疆,地域辽阔,基层患者遇到疑难危重疾病都要转诊到乌鲁木齐,不仅路途遥远、花销大,还可能在转诊途中延误病情甚至危及生命。
温浩说,如果那个13岁的男孩能在住地被及时发现和治疗,就不会死亡,而唐柱的病情虽然更加复杂,但如果能够在住地就及时发现病情,及时治疗,同样不会致盲。在第一时间留住他们的生命,正是温浩的初始梦想。
“大多数包虫病病例,最初的治疗并不复杂,只要及早进行药物抑制,然后进行普通外科手术,就可以控制病情甚至治愈。但是,如果延误诊治,包虫感染了体内多个脏器,那么治疗就会变得非常艰难。我们必须想办法及早发现这种病。这就是我的初始梦想:我希望能够建立起一条隐形的战线,去对付那些肉眼看不见的虫子。”
2008年4月16日,新疆医科大学第一附属医院远程医学中心成立了。中心成立之初,温浩提出了“属地诊治、正确转诊、疑难重症少出疆”的目标。
截至2013年末,中心已在疆内建立网络医院158家,覆盖全疆16个地州、86个县市,并拓宽辐射至54个乡镇卫生院;同时特色化地与新疆203家兵团医疗机构、23家监狱医疗机构远程联网;疆外建立与内蒙、甘肃、西藏、四川、青海、宁夏7省联网的包虫病专科远程医疗网络体系,并与山东大学齐鲁医院、四川大学华西医院、上海白玉兰远程医疗中心建立远程协作,新建了解放军总医院、北京大学人民医院、中日友好医院远程医疗合作;国际上与哈萨克斯坦、美国、西班牙、秘鲁等建立远程协作。
如今,他越来越多地开始关注“丝绸之路经济带”。在这条经济带上,特色经济的活力已经初步显露,与之相对应的,医疗事业的发展也应该及早起步,如果能够通过远程医学网络,搭建起一条‘丝绸之路医疗带,那么新疆的医疗事业将会在未来成为中亚地区的一个核心。
温浩说,远程医学的重点覆盖区域应该是“国内西北5省,国际中亚五国”。这个构想已经初具雏形。在国内,西北5省的远程医学协作基本达成,在国际方面,与哈萨克斯坦等中亚国家的医疗协作也已开展了一年多的时间。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新疆医科大学第一附属医院已经接诊哈萨克斯坦患者300余位。
2008年至今,这条“隐形战线”发挥着强大的力量。截至目前,中心开展疆内外各级各类远程会诊4.12万例,日均会诊量达60例,单日最高会诊量突破110例,而通过远程医疗会诊的病患转入新疆医科大学第一附属医院治疗的,仅占其中的8.03%,远程医疗,使得医疗事业的“公益性”进一步的凸现。仅因远程参与远程医疗救助,患者就节省了住院费用约3.24亿元。
温浩用了近30年的时间,终于建起了一条包虫病防治的“隐形战线”,在与这些虫子的战争中,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
温浩还会怎样去编织他那条隐形的战线?
2013年10月7日,“2013年肝胆胰诊疗手术示范西部行”开幕式在新疆乌鲁木齐中和大厦云海厅举行,由新疆医科大学第一附属医院院长、新疆医学会副会长温浩主持开幕式。如今,新疆作为国际包虫病研究中心之一的地位,已经得到了国内外包虫病专家的广泛认可。
这次的交流活动,来自法国、澳大利亚等国的专家聊起了他们眼中的温浩。
法国专家罗伯特·琼是一个非常直率的人,他说:“我希望法国也有像他这样的院长。”
包虫病专家多米尼克·维通女士原任法兰西弗朗什·孔泰大学副校长,早在20世纪80年代末温浩赴英法学习之时,就与她建立起了深厚的友谊,这位曾受到法国前总统密特朗接见的专家非常喜欢温浩,如今,她已经受聘成为新疆包虫病实验室的学术委员会主任:“我们认识22年了,他像我的儿子,又是我的伙伴,现在是我的领导。他很努力,很出色,他让新疆医科大学第一附属医院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责任编辑 谷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