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新出三方北魏墓志文字校补

舒韶雄，雷金瑾

（湖北理工学院 师范学院，湖北 黄石 435003）

【河洛文化】

洛阳新出三方北魏墓志文字校补

舒韶雄，雷金瑾

（湖北理工学院 师范学院，湖北 黄石 435003）

宫万瑜《邙洛近年出土冯聿、源模、张懋三方北魏墓志略考》一文，结合墓志材料考释论证了三方北魏墓志的志文、墓主生平和字体问题，然似有讹误。针对原录文中28处35个疑似讹误作校释补充，以就教于方家。

冯聿；源模；张懋；墓志

《中原文物》2012年第5期宫万瑜先生考释了近年出土的冯聿、源模和张懋三方北魏墓志志文和墓主的生平，讨论了三方墓志的字体问题。［1］拜读之际，发现宫文在迻录这篇志文时，出现了较多讹误，影响到这三方墓志材料的有效利用。特提出来，以就正于宫先生和各位同道。

一、冯聿墓志铭（正始三年，公元506年）

1.考武公，妙体行藏，踵陈满／之令轨。

按，查检图版，“满”为衍文。

2.千刃／未能辩荣，悴晏如万顷不足。喻兰章桂韵，飞豪／锦烂，渊情洞识，发言玉振。

按，此段文字应标点为：“千刃未能辩荣悴，晏如万顷不足喻。兰章桂韵，飞豪锦烂，渊情洞识，发言玉振。”这样断句后，前后文意通畅，句式齐整。“荣悴”为“荣枯”义。陶潜《形赠影》诗：“草木得常理，霜露荣悴之。”喻人世盛衰。《后汉书·邓禹传论》：“荣悴交而下无二色，进退用而上无猜情。”

3.是以历选／清华，频总抠管，倾馨系缗，慇懃献替，颇忤龙鳞，／解□还第。

按，本段文字有两处讹误。一是“抠”应为“枢”之形误。查检图版，“枢”字左边的“木”写作“扌”。“扌”、“木”不分，历代碑帖习见，如北魏《元桢墓志》“機”作“”，《寇猛墓志》“校”作“挍”，唐《灵飞经》“检”作“撿”等。从意义上看，“枢管”指中央政务，“频总枢管”是赞扬冯聿宵旰忧劳，勤于政事。二是“馨”为“磬”之形误。拓片作“”，清晰可辨，下文有“卷动兰馨”可参。“解”后一字，原文未释读，字形不清，疑是“黻”字。“黻”通“绂”，“解黻”即解掉系印的丝带，借指罢官。《魏书·冯熙传》说冯聿“后坐妹废，免为长乐百姓”，志文“解黻还第”或指此。

4.所谓白玉惶而／不缋，青兰摧而愈馥。

按，本句有两处错误。一是“惶”应为“涅”。原拓“涅”字形依稀可辨。古代碑帖“涅”写法类此，如唐《彭师德墓志》作“”、怀仁《圣教序》作“”。“惶”于义不通。二是“缋”当作“缁”。原拓该字右上部“巛”写作“”，在碑志中很常见，如北魏《根法师碑》作“”，北齐《高睿修佛寺碑》作“”，唐《告少林寺碑》作“”。“涅而不缁”喻品格高尚，不受坏环境影响。语出《论语·阳货》“涅而不缁（或作‘淄’）”也是墓志习用语。如《大唐故洛州征士万君墓志》：“志在涅而不淄，心处泰而逾固。”［2］95《唐故梓州玄武县丞王君墓志》：“磨而无磷，涅乃不淄，行茂贞松，心朗悬镜。”［2］223《唐故处士索君墓志》：“虽居涅而靡缁，纵处磨而不磷。”［2］516

5.春秋／卅有二，魏正始三年三月廿日窆于京师。

按，“窆”应为“薨”之形误。显属误录。

6.粤十一月廿九日去窆于乾脯山／之阳。

按，复审原拓，“去”为衍文。

7.猗欤若人，凌霄独峻。

按，“凌”为“陵”之形误。拓片作“陵”，略有残泐。《说文》：“凌，冰出也。”又“陵，大阜也。”二者后来虽可通用，但亦有别。

8.夙糜好爵，早播述问。

9.必游江湖，形屈簪缨，窴昧无徵，报应空文。

按，“必”为“心”之形误。拓片能辨出无“必”字之“丿”。此处上下句对仗。

二、源模墓志铭（永安元年，公元508年）

1.□故尚书郎中源君墓志铭

2.十有二辟为司空参军事，翼调水土，物有／其庸，虽年在童龄，如绩侔黄老，古人夙成，何以加焉。

按，拓片“十”前有“年”，录文脱。进而导致断句有误。应断为：“年十有二，辟为司空参军事，翼调水土，物有其庸。虽年在童龄，如绩侔黄老。古人夙成，何以加焉。”

3.至／于恭已事上，宽仁接下，朝廷以誾誾致喻乡党，以恂恂／取□倾盖，修然若旧，久要□尔如新，所谓岁寒不改掺，／霜年之后凋者也。

按，本段讹误有四。一是“取”下一字原文未释，应是“饰”。拓片中写作“餝”，字形清晰。“餝”同“饰”。《玉篇·食部》：“饰，舒弋切，修饰，妆饰也。餝，俗。”［3］历代碑帖中“饰”俗作“餝”的情况并不少见，如东汉《韩敕碑》作“餝”、《桐柏淮源庙碑》作“”，唐李怀琳《嵇康与山巨源绝交书》作“”。“取饰”意为借鉴效仿。

二是“久要□尔如新”中，“尔”前一字原文未释，应是“璨”。拓片作“”，是“璨”字的俗写。《金石文字辨异·去声·十五翰》引北齐《宋买造像碑》“并龙鳞而翠”，按曰：“璨，作。”［4］140《四声篇海·玉部》：“，音璨，义同。”［5］“璨尔如新”意为灿烂光彩如新，意在赞扬源模对待老友旧识热情如初。

三是“掺”为“操”之形误。拓片此处略有磨泐，但可辨出“喿”字上部写作“厶”。《金石文字辨异·去声·二十号》引东汉《校官碑》“操”作“撡”。按语云：“《干禄字书》：‘撡，俗操字’。”［4］149历代碑帖中习见这种写法，如北魏《元桢墓志》作“”，《司马悦墓志》作“”，隋智永《真草千字文》作“”。“所谓岁寒不改操，霜年之后凋者也”典出《论语·子罕篇》：“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操”是“品行、德行”义，“掺”于义不通。

另，“朝廷以誾誾致喻乡党，以恂恂取饰倾盖，修然若旧，久要璨尔如新”一段断句错误。“倾盖”指初次相逢或订交，“久要”是“旧交”。这段文字是说君主知晓源懋正直和悦，乡人赞扬效仿他的温顺恭谨，与人初次订交不易本色，对待老友旧识热情如新。录文断句割裂文义，当改为：朝廷以誾誾致喻，乡党以恂恂取饰。倾盖修然若旧，久要璨尔如新。

4.于是朝野痛逸／骥方□，长路告迩。

按，“方”下一字原文未释，当为“駈”字，是“驱”之异体。《说文解字》：“驱，驱马也。”段注：“俗作駈。”这种写法在墓志中习见，如北魏《崔鸿墓志》作“”，隋《苏孝慈墓志》作“”。

5.客来士和，既伤修桂没夏，芳兰天／春，埋壁幽壤，纳贾荒坟。

按，本段有两处讹误。一是“天”为“夭”之形误。拓片本字上部残缺。“修桂没夏，芳兰夭春”两句对仗，“没”与“夭”相对合乎语义，“天”则不通。二是“壁”为“璧”之形误。原拓“璧”字清晰。“幽壤”指九泉之下，语出《晋书·礼志上》：“若埋之幽壤，于情理未必咸尽。”“埋璧幽壤”表达对贤人去世的痛惜叹恨。“埋壁”不可解。

6.王□蔽影，苍舒奄迹。虑矣君子，虚传金石。

按，原文“王”下一字未释，应是“孙”。拓片很清晰。王孙指西汉杨王孙，是提倡简葬的著名人物。“苍舒”（或作仓舒）是上古高阳氏八才子之一，“王孙蔽影，苍舒奄迹”相对成文。

三、张懋墓志铭（永安二年）

1.祖光，陈郡太守、洛阳别驾。

按，查验拓片，“阳”为“州”之误。

2.洪基硕业，与天地等构，原绪蝉联，／共寰宙而起。

按，“而”为“齐”之误。拓片此字不甚清晰，但可辨认出“齊”上部的“亠”和中间部分的出锋。这一段是骈文句式，“等”与“齐”均为“同等”义，副词相对。

3.忠孝／仁壤之行，弗假师谘，博古穷幽之思，妙得衿抱及司牧□置，崇选／名家，陟访高族，用赞神邦。

按，本段有二处讹误。一是“壤”为“让（讓）”之形误，拓片字形清晰，下文“仁让生知”，可参。“仁让”是“仁爱谦让”义，语出《后汉书·儒林传》。二是断句有误。应标点为：“忠孝仁让之行，弗假师谘；博古穷幽之思，妙得衿抱。及司牧□置，崇选名家，陟访高族，用赞神邦。”赞扬张懋忠孝仁让，学问精深。“置”前一字拓片作“”，录文未释，似是“刱”字，为“创”的导体字。

4.法曹、户曹州中务猥，不得其人，阙而待哲。

按，断句有误。应标点为：“法曹、户曹州中务，猥不得其人，阙而待哲。”

5.又行本县令、都护、南阳太守。

按，查验拓片，“都”为“督”之误。

6.召补记室从事／吏。

按，查验拓片，“吏”为“史”之形误。

7.仪形上府，威／属北门。

按，“属”为“厉”之形误。拓片此字清晰，下有“亦厉霜威”可参。“威厉北门”是说张懋的威望德行激励振奋了守边的士卒。

8.是使冬日之詠，盈于衢路；夏曦之猛，朝入改治。

按，查验拓片，“入”应为“人”之形误。

9.粤其年岁次已酉十一月戊寅朔八日乙酉葬于金谷之／左四里。

按，“已”应为“己”，“己酉”为干支纪年。

10.沄沄积石，峨峨极天，是唯洪□，世诞英贤。

按，“洪”下一字未释应是“族”字。拓片不甚清晰，上文有“陟访高族”，写法，可参。“”是“族”的异体，这种写法碑志中习见，如东汉《尹宙碑》作“”，北魏《元桢墓志》作“”，东魏《崔猷墓志》作“”。“洪族”即名门望族。

11.祸滛莫验，福善徒空。

按，“滛”为“淫”之形误，拓片较易辨识。“祸淫”谓淫逸过度，则天降之以祸，与下句“福善”相对，语出《书·汤诰》：“天道福善祸淫。”“祸滛莫验，福善徒空”是叹惋故人早逝，灾祸无法预料，福德善行都成空。“滛”是“淫”的讹字。《六书正譌·平声下·十二侵》：“淫，浸淫之，过也……俗作滛、、媱。”

12.行遵长薄。将归寿堂。哀哀黄鸟，萧萧白杨。

按，标点应为：“行遵长薄，将归寿堂。哀哀黄鸟，萧萧白杨。”“堂”、“杨”为韵脚字。

13.长息显孙，冠军将军、游击将军次息令孙，员外散骑侍郎／小息汉孙，员外散骑侍郎。

按，断句有误。应为：“长息显孙，冠军将军、游击将军；次息令孙，员外散骑侍郎；小息汉孙，员外散骑侍郎。”这是分别介绍张懋三个儿子的历官。

附记：拙稿完成之后，于2013年7月投给《河南科技大学学报》，三校待刊之际，在《中原文物》2013年第5期看到李建平、尚磊明二先生大作《邙洛近年新出北魏冯聿、源模、张懋墓志商补》。鉴于拙稿所论尚有该文未及之处，或同一问题有不同角度，故不避繁复仍为刊出，以为尾续之貂。

［1］宫万瑜.邙洛近年出土冯聿、源模、张懋三方北魏墓志略考［J］.中原文物，2012，（5）：74－78.

［2］周绍良，赵超.唐代墓志汇编［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2.

［3］［梁］顾野王.玉篇［M］.台北：商务印书馆，1935：154.

［4］［清］邢澍.金石文字辨异：卷10［M］／／续修四库全书：经部：小学类.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

［5］［金］韩孝彦，韩道昭.四声篇海［M］／／续修四库全书：经部：小学类.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6：309.

Emendation and Supplement to Three New ly-Excavated Epitaphs of Northern W ei Dynasty in Luoyang

SHU Shao-xiong，LEI Jin-jin
（Normal college，Hubei Polytechnic University，Huangshi435000，China）

In the paper“Research in Northern Wei Dynasty on Three Epitaphs of Feng Yu，Yuan Mo and Zhang Mao Excavated from Mang Mountain in Luoyang Area in Recent Years”written by Mr.Gong Wan-yu，the author studied the inscriptions，the tomb owners’life experiences and the calligraphy based on the epitaphs.Nevertheless，some mistakes exist.This thesis emendates and supplements thirty-five suspected errors in twenty－eight sentences in the previous research.

Feng Yu；Yuang Mo；Zhang Mao；epitaph

K877.45

：A

：1673－3910（2014）00－0011－03

2013－07－20

湖北理工学院重点科研项目（13xjr05A）；湖北理工学院青年创新团队成果

舒韶雄（1973－），男，湖北蕲春人，副教授，主要从事汉语史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