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瑞臣
(北京师范大学 历史学院,北京 100871;菏泽学院 社会科学系,山东 菏泽 274015)
论现代性与英国消费社会的兴起
曹瑞臣
(北京师范大学 历史学院,北京 100871;菏泽学院 社会科学系,山东 菏泽 274015)
“光荣革命”与工业革命的发生标志着英国开创现代政治文明和工业文明,至18世纪晚期英国成为欧洲和世界上现代性和现代化程度最高的国家。18世纪英国现代社会的一个重要特征就是逐步迈向现代消费社会,消费活动日益成为英国经济与社会发展的重要动力。现代性及其价值理念带来的理性、自由、经济主义、物质主义和消费主义,深深影响了近代以来欧洲和英国社会的财富观和消费观,于是对物质财富的追求和奢侈消费不再背负道德批判,奢侈消费在推动英国资本主义发展、外贸扩张以及技术革新等方面起了积极作用。作为现代性最重要的特征之一工业化社会成为英国消费社会兴起和形成的坚实基础。
现代性;英国;消费社会;兴起;反思
“光荣革命”后的英国日益成为现代国家,通常人们认为英国开启了现代政治文明和工业文明,是近代第一个工业化民族和国家。因为按照美国学者布莱克的观点,现代化是一个从传统社会向现代社会转变的过程,现代化涉及政治领域的民主化、社会领域的城市化、经济领域的工业化以及价值观念领域的理性化的互动过程。[1](P80-85)18世纪以来的英国,无论是政治、经济、社会还是思想文化等领域都发生重大社会变迁,至18世纪中后期,英国不仅成为欧洲工业强国,而且还成为海外殖民帝国,所有这一切都为向消费社会的转型创造了良好条件。种种迹象表明,各种消费活动在社会生产和人们的日常生活中所扮演的角色愈加重要,成为英国工业革命启动和经济增长的重要推动力。就生产与消费关系而言,生产决定消费的规模和水平,而消费是生产的最终目的,对生产具有重大刺激作用。在前工业社会,无论生产的规模、水平还是消费的能力,都是比较低的,然而进入18世纪的英国,特别是工业革命的发生,英国经济实现腾飞,彻底终结了物资匮乏时代,各类消费品层出不穷,更好地满足了社会各阶层群体的消费需求。随着英国成为最强大和最富有的国家,以及社会各阶层收入与消费能力的提高,英国也最早迈向消费社会。
18世纪英国新消费观念和消费方式对英国财富增长、民众生活多样化、社会文明程度的提高都起了重要推动作用。消费领域发生的这一切重大变化与现代性、现代价值观念的增长等具有密不可分的联系,可以说没有一个日益现代化的和产品丰裕的工业社会的出现,没有一个经济上富有、具有较高文化素养、拥有良好社会地位和购买力的新兴中产阶级力量的崛起,英国消费革命和消费社会的出现是不可能的,因为正在崛起中的庞大中产阶级力量不仅成为英国各种社会变革和社会进步的重要力量,而且也日益成为现代消费社会中消费群体的中坚力量。英国学者麦肯德里克等认为,18世纪英国消费革命和消费社会的出现与工业革命和工业社会的出现同等重要。[2]正如现代学者雷纳德所说:“近来对工业革命的理解达成了一致,即工业化前夜消费的兴起是西欧制造业发展的重要动力。”[3](P493)现代性价值怎样刺激了崇拜物质主义和消费主义的消费社会的到来?而消费社会又是怎样驱动现代工业文明的进步与发展?笔者不惴浅薄,希望本文能够做出初步回答,权作抛砖引玉。
要对现代性的概念进行界定,探寻其价值观念,必须从现代化说起。近代以来,人类最伟大的成就是开启现代化之门,通向现代工业文明社会。现代化并不表明明确的时间概念,它所表达的是一个过程。从过去某一个时间开始,一直延续到现在,而且还将延续到将来。知名现代化研究学者北京大学钱乘旦教授认为,现代化是一次巨大的社会变动,是人类文明的一次转换,它在工业生产力取代农业生产力的基础上,实现了农业文明向工业文明的转化,判断传统与现代的标志在于工业文明尺度。[4](P2-3)地理大发现之后,在重商主义理论与实践的推动下西欧各国迈入向现代社会深刻的社会转型之中。德国哲学家黑格尔认为,1500年前后,欧洲发生的三件大事,新大陆的发现、文艺复兴和宗教改革,构成了现代与中世纪之间的时代分水岭。[5](P6)西北欧社会发生的这些重大变化,最终使得世界发展方向发生了决定性转折,出现了向现代转化的各种因素。现代化经过数百年的准备阶段,终于在18世纪中后期的英国开启了以工业革命为标志的自发现代化过程,由此以工业文明为现代化核心内涵的浪潮开始向全球扩散,成为不可遏制的现代化运动。
(一)现代化与现代性
从学理上讲,现代化与现代性两者分属不同范畴,现代化属于实证范畴,是可以使用量化指标衡量的实证问题,而现代性属于价值层面,即它的目的取向、内在原则、行为方式等合理性如何的问题。就因果关系上,现代化(Modernization)是因,现代性(Modernity)是果,正是由于科技、经济生产、社会转型等这些现代化过程的推动,才产生了现代社会的属性“现代性”。[6](P36)而现代性价值理念又会引发现代化运动,故现代化与现代性是一个互动的双向运动过程。美国学者布莱克曾对现代化与现代性区别进行了分析,他认为现代化是动态性的“因”,现代性则是静态性的“果”。现代化主要是经济学和社会学范畴,表明农业文明到工业文明转型过程中不同于传统的根本变化,现代性则是从哲学高度审视与批判文明变迁的现代结果,重点在于通过传统与现代的对比,抽象出现代化的本质特征,从思想观念和行为方式上理解现代化社会属性。[6](P37)因此我们在理解现代化与现代性概念时,要对二者进行整体考察,若将二者分离开来,则很难对现代性概念及其价值属性有一个清晰的认知。
(二)现代性概念及其价值界定
现代性作为一种观念和价值取向是18世纪欧洲启蒙运动的产物。德国古典哲学的创始人康德认为,启蒙就是人类摆脱自己加之于自己的不成熟状态。[7](P22)换而言之,人类由不自由、不成熟状态走向自由、成熟状态就是启蒙,在理性和自由中构建不同于中世纪宗教信仰王国的理性社会,即现代社会。而哈贝马斯眼中的现代性是一项“未完成的设计”。就现代性话语而言,从18世纪后期开始现代性就已经成为哲学讨论的主题。在哈贝马斯看来,现代性最核心的问题是自我理解和自我确证问题,个人自由是现代性的时代特征。[5](P1)英国知名社会学家安东尼·吉登斯认为现代性首先意指在后封建的欧洲所建立而在20世纪日益成为具有世界历史性影响的行为制度与模式。“现代性”大略地等同于“工业化的世界”,只要我们认识到工业主义并非仅仅是在其制度维度上;第二个维度是资本主义,包含竞争性的产品市场和劳动力的商品化过程中的商品生产体系;第三个维度是民族国家,现代社会是民族国家时代,不同于传统的中世纪。此外吉登斯还认为现代性的本质是一种后传统秩序,它的出现首先是一种经济秩序,即资本主义经济秩序,在这样的一种社会中,大众印刷媒介是影响现代性制度发展的重要因素之一。[8](P16-17,27)黑格尔现代哲学的核心也如康德一样,都是理性与自由,黑格尔认为理性是世界的灵魂,而自由构成了他道德伦理、政治与社会思想的基本理念。他认为“人就是自由意志。”由此他指出现代世界的“自由”的原则:一般说来,现代世界是以主体性自由为其原则,这就是说,存在于精神整体中的一切本质的方面,都在发展过程中达到他们的权利的。[9](P53,291)显然黑格尔强调现代世界的自由,既包含着心灵的本质,又包含道德、法律、国家等合理性制度化现实。而正是这种现代世界的自由法则,将18世纪推向一个现代的、经济主义和物质主义的新时代,个人的欲望和自由由于现代性而得以最大的释放,而消费崇拜则是其必然结果。由此黑格尔有着自己的“现代性”认识:起初把现代当做一个历史概念加以使用,即把现代概念作为一个时代概念。在黑格尔看来,“新的时代”就是现代。为此,黑格尔在《精神现象学》前言中这样写道:我们不难看到,我们这一时代是一个新时期的降生和过渡时代。人的精神已经跟他旧日的生活与观念世界决裂,正使旧日的一切葬入于过去而着手进行他的自我改造。现存世界里充满了的那种粗率和无聊,以及对某种未知的东西的那种模模糊糊的若有所感,都在预示着有什么别的东西正在到来。可是这种颓废败坏……突然为日出所中断,升起着的太阳犹如闪电般一下照亮了新世界的形象。[5](P5-7)从黑格尔自己的描述中,体现了旧有世界与现代新世界的一种断裂,新世界与旧世界的区别在于新世界是向未来开放的,时代在不断的新陈代谢。
德国著名社会学家马克斯·韦伯眼中的现代性就是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他认为现代社会就是资本主义社会,他以近代西方宗教改革之后的文化理性主义来阐释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问题。他认为资本主义精神的发展完全可以理解为理性主义整体发展的一部分,而且可以从理性主义对于生活基本问题的根本立场中演绎出来。[10](P13)韦伯重在强调新教伦理所孕育出来的一种资本主义精神是一种现代性,是资本主义扩张的动力,而非货币投资等其它原因。在财富观上,他认为清教徒要履行职业义务,恪守上帝为其安排位置,以现世的发家致富作为对上帝选民的积极回应,认为财富的获取在道德上不仅是允许的,而且现实中也是必须的,象征着上帝的赐福。因此从积极经商发财致富的资本主义精神看,必然引发一种经济主义和物质主义,为此韦伯的这一理论在某种程度上推动了现代社会的产生。
从康德到黑格尔、吉登斯、哈马贝斯再到韦伯,虽然对现代性解读的视角不同,但是都将现代性视为现代社会区别于中世纪的重要特征,正是这些现代性因子如理性的真理标准、个人自由的追求、资本主义精神、工业文明等,最终使得人类摆脱传统农业文明迈向现代工业文明社会,而现代工业文明社会的降临,为现代消费社会的兴起提供了坚实的物质基础和思想文化基础。
(三)现代性引发消费主义和消费观念的转向
工业革命后英国消费社会的兴起不是偶然的,是近代英国特别是光荣革命以来政治、经济与社会发生重大变迁的必然结果。正如中国当代著名文化学者杜维明老先生在对现代性和启蒙的反思中指出的那样,现代性是一种经济主义、物质主义和消费主义。他认为现代社会以日益复杂的制度和日益发达的媒体激励,劝诱人们以努力赚钱、及时消费的方式追求人生意义,其价值导向是经济主义和消费主义的。就思想维度而言,现代性涵盖自由主义、经济主义、科学主义和人类中心主义,就社会建设目标而言,现代性统摄工业化、都市化、世俗化、民主政治、市场经济和市民社会。现代社会之所以根本区别于前现代社会,在于现代社会把人的物质贪欲视为进步的动力和创新的源泉,而前现代社会无论在东方还是西方却把人的物质贪欲视为洪水猛兽。[11](P2-3)
近代西方社会对奢侈的认知经历了一个“去道德化”的过程。在古典时代和中世纪,奢侈意味着贪婪与腐败,但是近代重商主义理论的兴起和实践让奢侈不再背负道德批判。奢侈观念的重大转变,是资本主义兴起的内在要求,对奢侈品的追求和消费不再仅仅是挥霍与浪费的代名词,在资本追本逐利的年代,奢侈具有了现代性内涵,奢侈消费对资本主义的发展起了积极推动作用。17世纪晚期,历史学家们有关奢侈品消费观念开始去“道德化”(de-moralization),在一些作家如尼古拉斯·巴本(Nicolas Baron)和伯纳德·曼德维尔(Bernard Mandeville)的笔下,无不显示出奢侈品消费对社会经济之重要性。而且奢侈品消费的主体也开始发生变化,如果说17世纪以前的几个世纪里奢侈品消费的主力是皇室、贵族群体,那么进入18世纪奢侈品消费新的需求力量转向正在崛起中的中产阶级群体。[12](P1)旅居英国的荷兰医生曼德维尔在1714年出版的《蜜蜂的寓言》(The Fable of the Bees)中提出了“私人恶德即公众利益”的惊人论断,他认为正是人类不择手段的私欲和虚荣带来社会的繁荣昌盛:无数人都在努力,满足彼此之间的虚荣和欲望,到处都充满邪恶,但整个社会都变成了天堂。这种情况下,穷人也过着好日子。[13](中文版序言)他的奢侈理论,给自古希腊罗马时代以来与腐败相联系的奢侈观念带来了强烈冲击,他认为正是奢侈带来资本主义的发展和繁荣,而背后支持他的奢侈理念的是18世纪兴起的现代启蒙文化,启蒙理性将奢侈文化改造成为推动社会进步与文明的工具。美国学者克里斯托弗·贝里(Christopher Berry)从“奢侈”角度论证了18世纪的英国正在迈向一个高度商业化的社会和消费社会。他考察了“奢侈”在历史上不同时段的道德评判,人类对奢侈的需求,对社会发展的重大影响,而18世纪则经历了史无前例的“去道德化”辩论,由于奢侈与贸易与商业有密切关系,商业化社会与消费社会对于培育中产阶层力量具有重大意义。[14](P126)
在现代性价值理念与启蒙文化的影响下,现代消费价值观确立。消费与人们的生活方式、心理体验以及社会风气密不可分,18世纪的英国奢侈之风兴盛便是明证。以贵族和中产阶级为主的社会中上阶层不仅热衷于消费本国的各类奢侈品,而且对海外奢侈品如亚洲的茶叶、瓷器、咖啡、印花布等以及美洲的烟草、蔗糖、巧克力等物品具有强大的社会需求,反映了近代以来英国社会上下对物质财富和奢侈消费的观念发生了重大变化。当时著名的农学家阿瑟·扬(Arthur Young)在1771年就指出奢侈消费是一种普遍的社会现象;1801年迪布登(Dibden)这样描绘:社会各阶层普遍盛行“阔气”。当时外国评论家也被英国人的这种长久以来所形成的奢侈习惯所惊讶,如1770年代利希滕贝格教授指出英国的这种奢侈和阔气消费行为在中产阶级和社会下层中都普遍存在,这在以前是从未出现过的事情;俄罗斯作家卡拉姆辛(Karamzin)这样评论1780年代的英格兰:“从多佛到伦敦没有什么事物会让我记起贫困,所到之处和所见之物呈现出来的唯有丰裕。”[2](P9-10)
工业革命前后英国成为第一个发生“消费革命”和迈入消费社会的国家,所显示出来的消费社会诸多特征对英国社会发展影响深远。
(一)西方学术视野中的英国消费社会兴起
18世纪前后英国开始向近代消费社会转型的论著中,最重要和奠基性研究成果当属英国现代学者尼尔·麦肯德里克、布鲁尔和普拉姆三位学者的联合力作《消费社会的诞生:18世纪英国商业化进程》,他们认为“18世纪的英国发生了一场‘消费革命’”,当然他们也认为英国是一个越来越商业化的社会,特别是时尚的商业化和休闲娱乐的商业化,将英国深深的卷入消费型社会。人们较以前拥有更多的物质财富,作为消费需求的奢侈品逐渐从被看作是社会高尚文雅之举,到成为人们生活的必需品,甚至必需品在式样、多样性、使用价值等方面经历了一个急剧的转变。[2](P1)这里麦肯德里克深深揭示出了一个现代性十足的新社会形态。经济的繁荣、海内外贸易发达以及殖民帝国的确立,加速了全球范围内的资本、技术、商品、服务的交换与流动,人们传统的消费观日益为现代新型消费观所取代,面对物欲和商品充斥的世界,在18世纪英国大众传媒、商业广告等新型营销模式的诱惑之下,人们的日常生活日益被消费左右,工业革命后,工业经济主义、物质主义和消费主义全面支配人们的生产与生活。
学者麦克拉肯(McCracken)肯定了麦肯德里克关于18世纪英国发生“消费革命”的说法。他指出,“消费革命”的标志之一是早在1690年代前后英国消费者显示出了对来自印度廉价印花布和薄细棉布的狂热需求,这一对时尚的狂热需求充当了驱动国内生产和对外贸易走向新的规模和趋势的发动机。麦肯德里克将其称之为“时尚的商业化”,看做是18世纪消费需求变化和革新的主要所在。[15](P5)牛津大学经济史教授罗伯特·艾伦认为英国消费主义的盛行对工业革命启动产生了不可忽视的影响:17世纪特别是18世纪以来出现的经济全球化浪潮使大量海外商品如潮水般涌入欧洲各国市场,而民众为了购买新潮消费品开始狂热地乃至不择手段来增加收入,这些现象成为工业革命发生的文化基础。[16](P13)
戴尔教授在谈到近代英国消费社会的出现时认为,近代消费社会根植于中世纪,在中世纪晚期已出现近代消费社会的某些特征。因此他根据18世纪英国经济行为活动得出近代消费社会四个特征:第一,18世纪早期或1700年前的几十年里,人们收入增加,如伦敦商人和工匠。第二,社会流动进入新的阶段,慢慢的消融了旧的等级制度。第三,商人和制造商通过为社会提供更多奢侈品来刺激需求,如纺织品和陈设品,进口更多的与生活方式有关的茶、咖啡、巧克力等商品。第四,强烈的个人主义和隐私观念的出现,革新与迅速变化促使新的消费主义形成。[17](P123-126)从戴尔的分析中我们可以这样认为,18世纪前后,英国民众的收入和购买力提高是消费的物质前提,社会结构的巨大变化,塑造了新兴的中产阶级力量开始成为消费型社会的主力军,此外对亚洲的奢侈品的喜好不仅扩大了全球范围内的贸易流动,更重要的是改变了英国人的生活方式,丰富了英国人的生活享受,需求带动生产,刺激了对外贸易,对消费社会兴起产生了良好的的推动作用。
(二)奢侈消费推动了消费社会的出现
18世纪英国奢侈消费之风盛行,是英国迈向现代的重要特征。英国学者马克辛·伯格认为“奢侈”在近代英国是与现代性、精致、优雅以及愉悦相连的。他认为“奢侈”概念与超级富裕密不可分,现在它的特征是一种广告语言,如生活方式的多样化、差异、多样性和个性被看做是消费主义的首先要考虑的。他分析了自16世纪至18世纪全球贸易中的东方奢侈品贸易的历史脉络和兴衰,认为奢侈品消费和贸易对于英国技术革新和工业革命产生重大影响。[18](P5,11)
18世纪的英国奢侈消费风气盛行,在贵族精神和绅士文化熏陶下,社会中下层都有一种天然向上的模仿风气。英国当代历史学家马丁·当顿提及了时人纳撒尼尔·福斯特对18世纪英国的一段描述(1767年):在英国各个社会阶层彼此不自觉的进行上下流动,一种平等的精神贯穿英国宪法之中,这样一种模仿之风存在于各阶层中,较差的阶层会努力向高一层次努力,这一时尚状态已经失控,而且时尚性奢侈就像传染病一样迅速传播开来。纳撒尼尔的描述让很多史学家肯定18世纪发生了一场消费革命,标志着进入一种空前的消费倾向,其深度前所未有的渗入社会最底层中,同时对英国经济也产生重大影响。[19](P361-364)
美国加州学派代表人物彭慕兰在谈及奢侈品与资本主义的诞生问题时,他指出了1400年以后奢侈消费的两类观点:一类,强调是巨富阶层中奢侈消费的增长,最终这些高档的消费模式为社会下层百姓所模仿,这种模仿受到城市化的推进,而城市化创造了集中的市场,而这反过来又扩大了大众消费渠道。另一组观点包括西德尼·敏茨对现代早期的西方和现代西方糖消费增长的论述,但是把重点放在曾经是奢侈品的东西由上层向中产阶级以及最终甚至由穷人消费的日用品的转化。这些物品主要是敏茨所谓的“成瘾性食品”:糖、可可、烟草、咖啡和茶,它们在16世纪欧洲任何地方都是舶来奢侈品,但是到19世纪后期在西欧许多地方都成为平常东西。[20](P106-107)彭慕兰指出的两类消费观在18世纪的英国社会实实在在存在着,英国社会特别是社会中上阶层消费的一个突出特征是奢侈性消费与炫耀性消费,对他们而言,消费的不仅仅是物质产品本身,也不仅仅享受感官的刺激,而更重要的通过消费获得了一种精神上的愉悦,消费具有了某种符号化意义,是一种身份、社会地位的象征。奢侈品与生活必需品相比差异在于它的稀有性和非必需性,意味着奢侈品的消费群体不是大众而是少部分高贵者、富有者和权势者。这些社会上层群体对于如茶叶、瓷器、咖啡、蔗糖、烟草等成瘾性消费品的嗜好很大程度上来自消费过程中的物质享受和心理体验、精神的快感与满足感。对英国而言,引发饮食消费革命的重要生活消费品莫过于英国人对成瘾性食品茶叶、食糖和咖啡的喜爱了。1700年前后,茶叶、可可豆、咖啡、食糖这些消费品是典型的奢侈品,通常家庭中的仆人是接触不到的。像早期来自中国的带有锁的茶盒,以防止仆人随意打开,但是到19世纪初期以后,这些物品不再具有奢侈品意义,而是成为普通民众都可以消费得起的商品。根据统计,就价值而言,1700年英国进口茶叶14000镑,食糖668000镑,而到1800年,进口量猛增到2980000镑、5436000镑。[21](P5)同样来自西印度的热量食物蔗糖,英国人也非常喜欢。1660年英格兰消费了近1000大桶蔗糖的同时还出口了2000大桶(Hogshead,一个计量单位,英国为52.5加仑),1700年英格兰进口50000大桶而出口为18000大桶,1730年进口10万大桶而出口18000大桶,到1753年英格兰蔗糖进口量猛增为11万大桶,而转口输出量减为6000大桶。[22](P49)这表明来自英属西印度群岛的蔗糖供给不断增长的同时,英国本土需求增长强劲,转口贸易比例减小,反映了蔗糖消费经历了一个由奢侈品到大众消费品的转变。
德国社会学家桑巴特(Sombart),从“奢侈”角度去探究资本主义产生与发展问题,他指出四点:第一,西方资本的积累源于亚洲贸易和开拓;第二,西欧宫廷贵族与新贵族联盟,改变了原先旧贵族鄙视发财致富的看法,改变了社会风气;第三,欧洲城市的扩张与消费城市的出现,推动了奢侈行业与奢侈消费;第四,女性消费成为了奢侈消费的主角。他认为17世纪以来欧洲财富的不断增长带动了对奢侈品的强烈需求,不仅推动了工业而且还促进了农业的发展。如被视为奢侈品的丝绸工业发展与殖民地的蔗糖、咖啡、可可等农产品的大规模生产;正如他结尾处最为精彩的总结:于是正如我们所看到的,奢侈,它本身是非法情爱的一个嫡出的孩子,是他生出了资本主义。[23](P236-251)桑巴特的论述对于我们理解奢侈是如何推动了英国资本主义成长有很大裨益,18世纪以后的英国随着海外殖民帝国的确立,东印度公司对亚洲贸易的开拓,对外贸易对英国经济与社会发展至关重要。发达的对外贸易不仅给英国政府和商人们带来巨额财富,而且刺激了本国工商业的发展;以商立国和新兴中产阶级力量的崛起使英国成为商业化国家,带来了新的追求物质财富的财富观;18世纪以后英国城市化进程加速,1750年英国远远领先于西北欧和欧洲大陆,英格兰城市化率17.5%,西北欧仅为13.8%,欧洲大陆为9.9%,到1800年英国城市化率高达24%,为欧洲之冠,而西北欧和欧洲大陆都没有显著提高,分别为14.7%、10.6%。[24](P59)18世纪英国中产阶级力量的崛起,特别是中产阶级女性在各类奢侈品消费上扮演重要角色。对桑巴特而言,他没有看到真正将奢侈转化为动力的是奢侈品的本土化,国内强劲的需求和海外奢侈品的高昂成本,有力刺激了国内技术革新,即从单纯引进奢侈品,到本土的仿制,再到奢侈品的最终创新,如印度的印花布和中国的瓷器,纺织业的机械化,让曾经贵为奢侈品的印度印花布最终成为普通家庭廉价日用消费品,中国的瓷器在18世纪及其以前的几个世纪一直为英国上层社会所钟爱,但是在中国瓷器的影响下,英国本土的陶瓷业开始发展,工业革命前后韦奇伍德陶瓷开始兴起,日益取代中国陶瓷,将陶瓷推向大众消费品,成就了陶瓷业传奇。
(三)伦敦成为消费时尚中心
18世纪英国开始向消费社会转型过程中,首都伦敦以其独特的地位和优势在推动消费革命和国内消费市场的形成中扮演了重要角色。作为政治、经济、商贸、金融、文化娱乐中心,伦敦的现代性程度最高。所有现代性特征如工业化、都市化、世俗化和市民社会是伦敦现代化的标志,工业革命前夕它不仅是英国第一大城市,而且也已是欧洲和世界第一大现代都市。1600年伦敦人口仅20万,18世纪中期的伦敦城市化加速,成为欧洲城市化率最高的都市。城市化作为现代性和现代工业文明社会重要特征之一,在推动社会进步和消费社会的到来中起了重大作用。1700年伦敦人口达57.5万人,1750年人口67.5万人,1800年人口达到95万,约占英格兰、威尔士总人口的九分之一,城市化对消费社会的贡献在于向城市市民不断提供各种基础设施,培育了大众消费社会的主体即基数庞大的中产阶级阶层。此外伦敦还是全国的新闻出版中心,随着中产阶级力量的壮大和发展,18世纪英国报刊业发达,那些具有良好文化素养和经济实力的伦敦中产阶级群体在推动英国出版印刷业发展、书籍报刊阅读革命中起着重要的引领和辐射带动作用。作为经济增长极的伦敦在英国物质财富增长、日用品消费、奢侈品消费等方面成为英国生产与消费市场的标杆,其区域性消费市场的形成和兴起对于伦敦城市的生产与技术革新乃至工业革命的启动都具有重要意义。18世纪伦敦作为政府所在地,唯一银行业、出版业中心,同时也是各类职业群体的主要聚居地,不仅控制了英格兰四分之三的对外贸易,而且还是控制了几乎一半的全国商船队,是名副其实的财富中心,伦敦的商人、零售商等较全国其他城市商人更加富有,具有更强的消费能力,同时也是全国最大的工业劳动者集中地,拥有全国最广阔的消费市场。伦敦除了拥有发达的商业和贸易之外,还是生产、发明、创意中心。18世纪著名文人笛福将其比喻为“英格兰的心脏”,这一心脏地位汲取了来自全国各地乃至世界各地的食品加工师,原材料和各类制造品,在伦敦内部分配、消费或是转口外地。[25](P18)
此外值得一提的是18世纪伦敦社交季(London Season)的盛行带来了巨大消费市场和需求,带动了社会中上阶层消费市场的日益壮大,推动了消费社会的到来。社交季主要是来自全国各地的大贵族阶层及其乡绅、各级政府官员、社会名流以城市中产精英等人士参与的社会交际和娱乐活动,在交际活动期间,上层人士或贵妇热衷于在伦敦购买各种新潮服饰、新奇物件、享受精美饮食等,由此形成一个高端消费市场,包含各类最新潮的时尚、奢侈品等。18世纪后社交季固定在每年的十月到来年的复活节期间,大致是四月份,气势恢宏的展览不仅吸引人们对时尚之都伦敦的关注,而且从伦敦社交季带给英国各地最新的时尚信息成为地方时尚风向标。[2](P74)由此可见,伦敦社交季期间,在伦敦形成一个庞大的、购买力强大的消费市场,不仅消费各种美食,而且时下来自本国以及海外的各类新潮物件如钟表、服饰甚至消费理念和生活方式等很快由这些来自全国各地的贵族、乡绅们传播至地方城镇与乡村,从而深深影响了英国社会各阶层的消费习惯。在18世纪英国主流意识形态贵族精神和绅士文化的影响下,很快形成社会仿效,时尚理念、风气遍及全国,深入到社会底层,从而推动了新的消费理念、消费模式以及消费偏好的形成,不仅带来消费革命,而且为工业革命的启动创造了巨大消费需求和大众市场。
19世纪以后来自西印度的蔗糖和中国茶叶由先前的奢侈品成为普通大众消费品,奢侈品大众化预示着现代价值所带来的物质主义和消费主义在英国的成功。而咖啡传入英国与茶叶一起成为英国人最喜爱的饮料的过程,也深深反映了18世纪英国消费之风的盛行,奢侈消费不仅体现在中上阶层,即使社会下层也深受奢侈之风影响而努力模仿上层社会生活。咖啡最早由英国商人自土耳其带入英国,1652年伦敦开设英国也是基督教欧洲的第一家咖啡馆获得巨大成功,伦敦中产阶级很快喜欢上这种黑色饮料,10年后伦敦已经有82家咖啡馆。18世纪以后伦敦数以千计的咖啡馆出现,两种非酒类消费饮品咖啡和茶叶逐渐放下身价,成为英国普通民众的廉价消费品。此外伦敦咖啡馆(早期茶叶销售也是在咖啡馆进行出售)消费盛行,英国独特的公共空间和咖啡文化开始形成。17-18世纪伦敦咖啡馆对人们而言不仅是谈论新闻、评论时政、交易股票、买卖生意、消遣时光的好地方,而且也成为了商人、科学家研究者和知识分子的天然家园,而且咖啡馆也是英国人自由民主精神得以孕育的地方。1739年历史学家梅特兰在其《伦敦史》中准确调查了首都咖啡馆数量和位置,他认为在有着50万人口的伦敦有551家咖啡馆,当然咖啡馆的消费群体主要是城市精英阶层。[26](P200-202)在18、19世纪之交,伦敦作为欧洲最大的城市和咖啡馆最流行的城市,开始享誉整个欧洲,伦敦规模、人口、财富三个方面远远超越了古罗马,雨格诺教徒、作家德苏丽涅认为,在伦敦的众多优势中,其中的一项是它所提供的“丰富的娱乐方式要远远胜过古罗马所提供的。”“仅仅就我们的咖啡馆和巧克力馆所提供的便利来说,古罗马平常的任何娱乐方式就望尘莫及,咖啡馆几乎成了体现伦敦独特魅力和现代气息的象征。[26](P219-220)
现代消费社会自英国工业革命后开始兴起,经历了18世纪初步兴起到19世纪的发展,再到20世纪大众消费社会降临的发展过程,最终成为了解和透视现代西方社会结构剧烈变迁的叙事系统。在这一过程中,以工业经济主义、物质主义和消费主义为核心的现代价值导向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广度和深度,英国迈向消费社会的过程也是英国成为海外殖民帝国、掌控海洋霸权并崛起为世界第一工业强国的过程。以启蒙理性、自由为主导的现代性价值理念推动了英国以物质主义和消费主义为导向的现代消费社会的形成,现代消费社会的兴起和发展又促使英国工业社会走向深入。在20世纪消费社会经历了福特主义生产方式造就的“大众消费社会”和后福特主义生产方式的“文化符号消费”时代,英国著名后现代理论家齐格蒙特·鲍曼认为“消费”在构建现代资本主义社会秩序中起到了核心作用。他认为在生活层面上,消费是为了达到建构身份、建构自身以及建构与他人的关系等一些目的;在社会层面上,消费是为了支撑体制、团体、机构等的存在与继续运作;在制度层面上,消费则是为了保证种种条件的再生产,而正是这些条件使得所有上述这些活动得以成为可能。[27]
在后工业社会,面对消费主义和物质主义的泛滥,引发了西方资本主义文化的深层次危机,彻底颠覆了资本主义伦理和价值。西方学者对现代成熟消费社会的研究更多带有了批判性反思,以法国著名社会思想家让·鲍德里亚为代表。他以惊世之语对现代消费社会进行了深刻批判:“作为新的部落神话,消费已成为当今社会的风尚。它正在摧毁人类的基础,即自古希腊以来欧洲思想在神话之源与逻各斯世界之间所维系的平衡。”“砸烂这个如果算不上猥亵的,但算得上物品丰盛的,并由大众传媒尤其是电视竭力支撑着的恶魔般的世界,这个时时威胁着我们每一位的世界。”[28]面对全球环境与生态危机,资源与能源的日益枯竭,是到了必须反思现代文明的时候,著名文化学者杜维明认为现代性的价值导向是错误的,因为人类没有必要通过无止境地追求物质财富以实现自我价值和人生意义,物质财富的增长并不与人们的幸福感提高成正比。面对全球性的生态灾难,放弃消费主义、物质主义的生活方式,走更有创意地追求意义的道路。当生态价值观成为多数人的价值观时,制度变迁将能摆脱“资本逻辑”的制导,人类将有望走向生态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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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侯德彤
Modernity and the Rise of Britain's Consumer Society
CAO Rui-chen
( School of history, Beijing Normal University, Beijing 100871, China;Dept. of Social Sciences, Heze University, Heze 274015, China )
The "Glorious Revolution" and the industrial revolution marked the start of modern political civilization and industrial civilization in Britain. By the end of the 18th century, Britain had become the most developed country in terms of modernity and modernization. An important feature of modern British society in the 18th Century was its gradual move towards a modern consumer society, consumption increasingly becoming a key driving force for economic and social development in Britain. The modernity and its idea of value including rationality, freedom, economism, materialism and consumerism, deeply influencing the concept of wealth and consumption in modern Europe and Britain. Moreover, the pursuit of material wealth and luxury consumption did not suffer moral criticism any longer; luxury consumption played a positive role in promoting the development of capitalism, with the expansion of foreign trade and technological innovation in Britain. As one of the most important features of modernity, industrial society was becoming a solid foundation for the rise of British consumer society. The study of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modernity and the rise of modern consumer society will help to explore the great social change in the 18th century British society, and provide a good reference for the social transformation in China today.
modernity; Britain; consumer society; rise; refl ection
K41
A
1005-7110(2014)04-0048-08
2014-06-20
曹瑞臣(1976-),男,山东潍坊人,北京师范大学历史学院博士研究生,菏泽学院社会科学系副教授,主要研究方向:英国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