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 芙
(河南财经政法大学 文化传播学院,郑州 450002)
修辞(figure of speech),“修”是修饰的意思,“辞”可以泛指一切言辞。“修辞”一般理解为在语言的使用过程中,利用多种语言手段以达到更好表达效果的一种语言活动。传统的观点认为修辞学与语法学是两个相对独立的研究领域,修辞学研究一般不关注语法问题,修辞学的研究成果长期以来集中在修辞手段的类型、判别、效果等问题上。本文以“X爆”族词为例,从网络流行语的角度,将修辞与语法相联系,尝试讨论汉语在修辞研究上的新突破。
爆,从火暴省,《说文》说“爆,灼也”。《虞初新志·秋声诗自序》中说“火爆声”。“X爆”族词的典型代表应该是“弱爆”,“弱爆”这一用法源于2011年1月AcFun娱乐版的视频网站,不论视频中展示内容的结果如何,但该视频在十天内点击量突破十万,“弱爆了”的说法迅速走红,使其成为一种非常流行的话语方式。视频中“弱爆了”是在一个目前认为很给力的方式去和过去某种方式做对比这样的语言环境中使用的,因此“弱爆了”用法之一就是用于“A事物与B事物相比,A事物在能力、实力、效益、合理性、可行度等方面不如B事物”,使用的语言环境通常是需要出现比较物、被比较物和比较结果,“弱爆了”充当的就是比较结果的角色,有时句子中还会出现比较标记(诸如“比”字)。以下是这一用法的典型例子。
一个例子出自2013年3月13日《金华晚报》第十九版,该版有一篇新闻的标题是“和好玩的校本课比,电脑课也弱爆了”[1]。新闻说的是金华东苑小学在每周五下午新设了一堂独特好玩的校本课,具体内容是包饺子、十字绣、说方言等等各种五花八门的生活技能,这些课程内容引起了学生们极大的兴趣,让学生们乐开了花,比传统上向来受到学生青睐的电脑课更受欢迎。也就是说,在吸引学生兴趣和产生的教学效果上电脑课(A)不如校本课(B)。第二个例子是著名娱乐主持人何炅在2013年3月11日的微博中写道:“各位壮士的回答太猛,我的回答弱爆了,完全不好意思露了。”意思就是说何炅自认为他的回答远不如大家的巧妙,也就是说,作者本人认为自身的回答(A)不如大家的回答(B)巧妙、到位。
在网络上,“XX弱爆了”的说法一经使用,便迅速流行,铺天盖地,其用法也随之有了一定的扩展,突出的表现在使用环境的扩大,即句子中不一定出现A(比较物)与B(被比较物)两个事物,只出现A即可,也不用出现比较语(比),“弱爆了”仍是充当比较结果,组成的结构是“A+弱爆了”,“A”是主语,“弱”是谓语,“爆”是补语。表示的意义是“A”事物非常不行、特别不中用、相当不给力、差得离谱等负面意义。例如:
(1)好吧,我弱爆了,“金枪鱼女”到底是什么意思?
(2)新人求教雕堡是啥意思?小弟俺弱爆了。
(3)你们都知道Kd是什么意思吗?要是说战绩你就弱爆了。
(4)用什么手机铃声?你们都弱爆了。
(5)鸟叔什么的都弱爆了!
(6)英语八级什么的弱爆了,让你看看什么是汉语十级?
从上面的例子我们还可以观察到一个现象,“弱爆”用于句子中不能直接用来煞尾,它的后面常常带助词“了”,这同一般的述补结构做谓语的情况相同,一般的述补结构做谓语时补语成分通常也不能直接用于句末,补语后也常要加“了”,如:
(7)我吃完了。
“弱爆”除了常常和“了”配合,做句子的谓语外,“弱爆”还可以做定语、表语,极少数情况下还可以做状语,如:
(8)问个弱爆了的问题,SC是什么意思?
(9)一个弱爆了的问题,汇编符号@是什么意思?
(10)弱爆地问一下,这些表情符号都是什么意思?
(11)看看你的名字在古代什么意思,真是弱爆了!
这和普通话有所区别,普通话述补结构加“了”或不加“了”都可做定语,如:“搬过来的邻居”、“说好的事”、“洗干净的衣服”、“取走的书”、“说完的话”。另外,一般的述补结构基本不做状语。
随着“弱爆了”使用范围的扩大以及使用频率的增加,“爆”逐渐向一个“词缀”的性质演化,逐渐摆脱“弱”,出现了和其它语素搭配的情况,如:
(12)今年春节晚会傻爆了。
(13)你简直是萌爆了。
(14)这件衣服美爆了。
(15)同是产原油的国家,为什么有的那么穷,有的却富爆了。
可能是受到音节习惯性搭配的影响,“爆”前面仍以单音节语素为主体,但也绝对不是不能出现双音节形式,只是在使用频度上远不及单音节语素。并且,和其它语素相比,“弱”同“爆”的组合性不仅是最强的,且使用度也是最广的,使用的频率是最高的。从某个角度上讲,其它语素同“爆”的组合基本可以看做是一种临时性搭配,而“弱爆了”连用的程度极高,似乎有固化为短语的趋势。
另外,谈到“X爆”族词,我们还很容易联想到另外两个常用词——“劲爆”与“火爆”。“劲爆”与“火爆”在现代汉语中是一个已经存在很长时间的常用形式,“劲爆”、“火爆”同“X爆”族词之间存在一定程度上的同异性。1.从表面上看,我们谈的“弱爆”之类的“X爆”族词同“劲爆”、“火爆”类似,都是“单音节语素+爆”的形式。2.从组成成份上看,“劲爆”中的“劲”应该是形容词,“劲”做形容词本义是强劲有力,《字林》中说到“劲,强也”,“劲爆”的意思也就是强到了极点。“火爆”中的“火”一般理解为名词,而“X爆”族词中的“X”既可以是形容词,还可以是动词,如“吃爆了”。3.从功能上看,“劲爆”、“火爆”做定语时可以紧贴名词,如“劲爆点”、“劲爆金曲”、“火爆脾气”,而“X爆”族词做定语常常需要在“X爆”和名词中间加上“了”。4.从产生时间和在词汇中的地位上看,“X爆”族词是近段时间产生的新词,其使用范围多限于年轻人群,且多出现于网络用语,它是否能够在语言中保留还有待考验,而“劲爆”、“火爆”早已出现,且已经被人们广泛使用,已经成为汉语中的常用词汇。
修辞学这门学科历史悠久。西方早在古希腊时期就已经开始重视修辞学的研究,西方的修辞最早是作为一门演说艺术而产生,并在社会政治生活中发挥着重要的作用。西方修辞学的创始人科拉克斯将其定义为“劝说的艺术”。亚里士多德是古希腊修辞学思想的集大成者,亚氏的《修辞学》是欧洲第一部系统完整的修辞学著作。之后古罗马时期的西塞罗,中世纪的奥古斯丁以及之后的布莱尔、坎贝尔、惠特利等人的理论都极大地推动着西方修辞学的发展。20世纪西方修辞学迎来了它的又一个发展高潮,这一时期修辞学着重在跨学科性的研究上,突出表现在修辞学与语言学、哲学等的交叉研究,使修辞学这门在西方古老的学科重新焕发生机,诞生了一批以理查兹、伯克、韦弗、福柯为代表的修辞学巨匠。
“修辞”一词在我国也古已有之,早在先秦的汉语文献中就有出现。《周易》言“修辞立其诚”,《尚书》、《春秋左传》、《礼记》也出现了有关于修辞内容的记录。元代王构的《修辞鉴衡》,是我国最初用“修辞”这个熟语正名本学的论著。之后明代归有光的《文章体则》,清代俞樾的《古书疑义举例》、章学诚的《文史通义》等都有不少修辞方面的论述。总体看来,我国古代的许多著作虽然并不是专讲修辞或专为修辞而作,但这些著作比较系统地接触到了大量的修辞问题。陈望道先生被公认为是我国现代修辞学研究的奠基人,陈先生的《修辞学发凡》也被认为是我国现代修辞学的奠基之作。陈先生(1932)将“修辞”的“修”解释为“调整、适用”,“辞”解释为“语辞”,认为“修辞”的研究对象既包括书文,也包括口语。“修辞”的方式既有“修饰”,又有语辞间的调整。关于修辞学,前人也曾下过许多定义。如王易(1930)认为“修辞学者,乃研究辞之所以成美之学也”[2]。金兆梓(1938)认为“故修辞学者,教人以极有效极经济之言说文辞,求达其所欲之思想感情想像之学科也”[3]。
对于修辞而言,语言是达成其效应的最重要的凭借;而对于语言来说,修辞又是帮助语言应用的最有效的手段,语言学与修辞学之间自然存在有紧密的联系。正如我们在上文提到的,当代西方修辞学的研究已经转入到跨学科的交叉性研究之中,已经关注到了修辞学同语言学之间产生的紧密联系。这在当今语言学与修辞学的研究思潮中都有突出体现。前苏联思想家巴赫金认为,话语是属于意识形态的一种独特的符号,任何言谈都存在一个有针对性的受话人。以韩理德(Halliday)为代表的功能语言学派不再以传统语言学崇尚的理想语言为研究内容,而是把语言的实际使用作为研究对象,强调语言的使用环境,注重真实的说话人每天在不同的语境下是如何利用语言组织活动的。功能语言学派认为语言必须在特定的语境下加以研究,语境影响着什么语言、哪些交际方式的应用。英国应用语言学家MoCarthy and Carter(1994)认为传媒影响着表达方式的选择,使用什么类型的传媒工具在一定程度上决定了语言特征的不同表现,并且为了达到最好的表达效果,人们会创造性地对不同媒介的表达方式进行融合。[4]美国功能语言学大师Paul Hopper提到自己对于从修辞学的角度对流行的语言学理论进行审视深感兴趣。
对于修辞学研究而言,西方修辞学从研究之初就关注到了语言对于修辞的强大力量,西方古代的修辞学家认为语言具有一种强大的力量能够驱使人采取行动,语言具有强大到可以使人神魂颠倒的说服作用。“话语”这个概念最早出现在语言学,新修辞学时期的代表性人物——福柯极大地完善了“话语”这个概念。福柯认为,“话语”不是一个单纯的语言学概念,而是一个与社会实践具有相互依赖更具体、更丰富、更复杂的社会形态概念,话语研究的内涵丰富,话语研究除了研究语言符号本身,研究语言本身的规则以外,更注重语言的社会性与意图性。话语一般理解为特定语境中人与人之间为了达到某种意图、实现某种目的、产生某种效果所从事的沟通交流的具体言语行为,即一定的说话人与受话人之间在特定的语境中展开的沟通活动,它受到说话人、受话人、语境、意图效果等要素的制约。福柯直接指出:话语(纯科学的除外)都有无可避免地修辞性,并且总结归纳出精神病学话语,政治经济学话语,临床医学话语,新闻传播学话语等话语体系。
我们不难看出,当今的语言学和修辞学研究体现出一个共同的趋势:注重具体的语境对语言结构、表达方式、表现效果的影响。但是,对于语言的考察不能仅限制于存在于理想说话人头脑当中的理想语言模式,而应更注重语言的社会性,将语言看作在不同交际环境下涉及交际场景、交际参与者文化、心理、社会地位等因素的具体交际行为。陶红印先生(1999、2010)发表的文章中,都传递出了这样一种观点,陶先生认为修辞学研究大有可为,从根本上来说,我们应该注意汉语修辞学同语言学之间的学科结合,打破传统上划分的语法学、修辞学、语用学之间的界限,开拓整合型汉语研究的新路子。这不仅是汉语修辞学研究的新出路,更是拓展修辞学研究空间的有效途径,也为汉语语法研究提供了新的研究视野。[5][6]
语法与修辞之间本身就具有紧密的联系,从结构上来讲,语法结构往往是固化的,而修辞结构往往是松散的、临时的,但随着人们的使用或时间上的推移,有些松散、临时的修辞性结构有可能发生固化而变成一种语法结构,今天语用上的修辞很可能就是明天的语法。从某种角度上看,修辞可以理解为是话语在实际的语言交际中所要达到的应用效果,我们选择不同的话语结构进行表达与交流,实际就可以看作是一种修辞上的选择、交际上的选择,不同的话语在具体语境中会反射出不同的效应,不同的交际环境下语言呈现出不同的语体表现,从这个角度上讲,这些语体差异应该可以理解成修辞在微观语言环境中所产生的修辞效应。所以,我们对某个话语结构的分析,也应该考虑其在修辞学上的意义,反过来讲,修辞学也要将某个话语结构所产生的应用效果(如语体差异)纳入其讨论的范围之列。
在上述理论的启发下,我们认为网络等流行语的研究与修辞学的研究之间也存在密切的联系,以下笔者拟基于“X爆”族词对这一问题做详细分析。
就“X爆”族词而言,这个话语结构最初出现和使用的主要区域均在网络,使用的主体基本是80、90、00后,使用的效果主要表现在:1.对A的不屑、鄙夷、不以为然;对B的惊异、赞叹。我们上文曾提到“X爆”族词常出现在两相比较(比较项和被比较项)的场景之下,当比较的是积极、正向内容的时候,“X爆”族词的作用通常是突出被比较项在所比内容上的劣势,正是通过“X爆”族词的此种作用,来突出表现比较项在所比内容上的强势,表达对其的惊叹之情。如“英超第一神人,巴神和他比弱爆,马拉多纳转世再现”(引自“sports.sina.com.cn/g/pl/2013-04-22”),这篇报道是说在英超赛场上球星巴洛特利比起苏亚雷斯简直是小巫见大巫,苏的球技简直可以媲美球王马拉多纳,将苏、巴两位相比,表达出对苏球技的惊叹,以及对巴球技的不屑。2.与效果1类似,效果2也常使用在出现比较项与被比较项的语境中,与(1)不同的是,(2)比较的通常是消极、负面、与传统价值观相悖的内容,看似表面上说话人是对A某种性质、能力等方面的否定,但实际上是通过A来突出强调对B更为嘘咦与鄙视。这并不难理解,因为比较的内容是负面的,是通常不被大众所认可的,B同A相比在这方面有过之而无不及,因此B的负向程度更深,所以在这种情况下,“X爆”族词的作用是通过突出比较项在负面内容上的强势来表现对其的不屑与批评。如“西甲意甲德甲弱爆了,中超大把烧钱亮瞎了”(引自“sports.xinmin.cn/2013/04/18”),这篇报道是说中超已经超过西甲、意甲、德甲这些老派烧钱联赛,中超成为了那些过气球星们“淘金”的最佳去处,文章暗含钱并不是中超发展的有效出路。3.与1、2的使用环境不同,效果3的语境中可以不出现被比较项,而直接表达说话人对某事或某人的态度或情感。从情感内容上看,可以是赞许、褒扬、惊叹、赞叹之类的积极情感,也可以是不屑、无所谓、鄙夷之类的消极情感,无论是哪种情感内容的表达,“X爆”族词都起到加强、强化感情色彩的作用,表达的都是强烈、激烈的情感与态度。如“《中国最强音》弱爆了,湖南广电领导无语发省略号”(引自“sd.xinhuanet.com/news/2013-04/22”),该报道的内容是反映公众对《中国最强音》在节目剪辑、选手表现、评委点评等方面的痛批。以上三种语境中,“X爆”族词中的“X”基本都由形容词充当。4.效果4与效果3使用的语境相同,也是不出现被比较项,与前三种不同的是,该情况下“X爆”族词表达的重点并非是强烈褒贬性的主观意义,“X”多为动词,“爆”突出强化动词,带有夸张的意味,如“又吃爆了,怎么办?”,表达出说话者对“吃”这种动作行为的夸张、强调。另外,有一种情况是虽然“X爆”族词中的“X”为贬义词,但组合形成的“X爆”贬义色彩有所降低,幽默、调侃、自嘲、戏谑的色彩大大增强,说话者经常将其用于对自身的评述中。如我们在上文举到的何炅在微博中写道“各位壮士的回答太猛,我的回答弱爆了,完全不好意思露了”,比起针对褒贬性的评述意义,句子反映出更多的是一种风趣与自我调侃。以上四种语境中的“X爆”族词都具有一个共同的语言色彩与表达效果,那就是富有创新和个性的语言表达风格,这种语言表达风格同该族词的使用主体高度契合。该族词流行于网络,多在青少年中使用。青少年一方面崇尚自我,不愿屈从于旧有的表达方式,他们标新立异,追求个性鲜明、新鲜好玩的表达方式;另一方面青少年往往更愿意创造或选择形象生动、富有质感,带有一些夸张色彩的语言表达方式。青少年将娱乐的心理带入自己的语言中,希望自己的语言表达除了能传递信息外,还能兼有一定的娱乐性、幽默性,给人留下耳目一新、过目不忘的印记,“X爆”族词刚好满足了这两方面的特点。
以上分析了“X爆”族词主要使用的四种语境,以及在这四种语境中“X爆”族词所表达的意义和表达效果等问题,我们认为这些都应该归入修辞学所要研究的内容之中。就“X爆”族词而言,在语言的表达交流中对于“X爆”族词的选择从某种意义上就是一种修辞选择,不同的语境就是修辞作用的微观区域,不同语境中所产生的表达效果就是修辞在微观区域中所产生的修辞效应,我们对“X爆”族词在不同语境中语义色彩、应用效果等问题的讨论实际就是研究其所具有的修辞意义,反过来讲,修辞学也应该将某个话语结构所产生的应用效果纳入其讨论的范围之列。
陶红印(1999)从语体的角度论述了修辞学与语法学密切相关,其指出,“即使是传统上认为是修辞学(含文学批评)探讨范围的语体分类问题也并不是和语法研究毫不相关。比如从话语研究的角度来看,有些语言表达方式可以独立于具体的传媒而表现出某些篇章结构方面的共性,这些篇章语体往往和特定的语言表达手段紧密相连。”陶文以当代话语语言学理论为指导,认为语体的分类不能只停留在口语、书面语的区分上,对语体进一步、多角度的分类对语法研究具有重大意义。“X爆”族语词代表了这样一类网络语言,这类结构由“X”语素同一个类似于词缀的语素搭配组合,“X”一般有一个最初的发端词(如“X爆”中的“X”最初发端于“弱”),随后由于受到人们的追捧和争相模仿,“X”的范围迅速扩大,产生一批以某些类词缀为代表的词语群,这几年常见的有“—爆;—哥;—体;—门;—奴;—族”等等。从语法结构上看,“爆、哥、门”等此类后缀与一般意义上的词缀有所不同(我们姑且称其为类词缀),它们在和其它语素进行组合时常常出现超常规性的搭配,所谓的超常规性就是指不遵从一般性的语法规律,对已有语法规律的违背,也正是因为如此,有许多学者强烈反对网络流行语的传播与使用,认为流行语破坏了语言规则,扰乱了汉语的语言环境。
从语体的角度,我们可以对网络流行语做重新审视。关于语体,我国传统语法学界着重研究口语与书面语、文言与白话的对立与区分,而修辞学的传统研究则主要是涉及书面语体格式及其对修辞格的特殊要求。其实语体根据不同的划分标准可以表现为多种语体类型,每一种语体又都有其表达效果(修辞效应)上的必要性与独特性。典型的如上文提到的从传媒角度对语体类型的划分,又如美国语言学家Ochs(1979)区分的有准备和无准备话语[7]。关于语体的作用,朱德熙先生早在1987年就已经提出口语研究与书面语研究细致化的必要性,认识到不同语境,不同语体对语言的影响[8]。
鉴于上述思想,随着语言载体的不断丰富,我们需要把语体的类型更为细化,把网络流行语看成是同口语、书面语一样的一种语体类型[9]。这种语体多在网络交际中使用,虚拟的网络环境是它的基本语境,以青少年为使用主体,这种语体突出的特点表现在语言的创新性、生动性、审美性、娱乐性、浓缩性等方面,语言成分之间的超常搭配正是实现这些语体特点的方式手段,因此,在网络语言这种语体类型下,存在着大量有别于传统语法规则而属于其自身的构式组合,这种组合在其他语体中可能是不成立或不被接受的,但它却可以在网络语体中存活并发挥其价值。从这个角度上讲,如果我们建立网络语体的概念,网络语体就自然拥有属于自身的结构规则,这些结构规则即便只在网络语这一种语体中存在,也不会妨碍其在该种语体类型中的正常性与合理性,我们不应该以某种语体的规则为依据去否定该规则在另一种语体中的合理性,不能认定某种语法规则普遍适用于所有的语体之中。这就为流行语、修辞学的研究提供了新的方向,我们可以把网络流行语视作一种独立的语体进行研究,在这种语体下存在有哪些主要的语言现象,这些现象在构造规则、使用环境、造成的表达效果等方面有哪些特点,进而比较它同其他语体之间的共性和差异,这样不仅拓宽发展了流行语研究的广度和深度,也为修辞学研究提供了新的研究材料与研究课题。
近些年来,新词新语发展势头迅猛,以致每到年末都有许多盘点年度流行语的榜单出炉,其中网络语在新词新语中占有绝对优势。如果仔细分析,很多流行语也能总结出组合结构上的规则,其使用的语言环境,在不同语境下的意义,造成的表达效果,进而发展到对网络语体的分类和网络语体的特点等问题上。以上这些话语的语境意义、表达效果,语体的分类和特点等问题也应该成为修辞学研究的内容之一。另外,一些新词语在生长、发育、成熟后逐渐摆脱了小众化的特点,进入了汉语的常用词汇系统,这些新词语的组合规则似乎也随之加入到汉语的语法规则当中,这正体现了修辞与语法之间的相关性,最初为了语用上的表达效果所使用的临时、松散的修辞结构有可能发展成为固化的语法结构。人们实际的语言交际是一个语法、修辞、语用等手段综合运用的过程,这就要求我们以一种将语法学、修辞学、语用学相结合的整合型观点去研究汉语的语言问题[10]。
[1]http://baike.baidu.com/view/137051.htm.
[2]王易.修辞学通诠[M].上海神州国光社,1930
[3]金兆梓.实用国文修辞学[M].中华儿童书院,1938
[4]McCarthy,Michaeland Ronald Carter.Language As Discourse:Perspective for Language Teaching[M].LondonandNewY-ork:Longman.1994.
[5]陶红印.试论语体分类的语法学意义[J].当代语言学,1999,(3)
[6]陶红印.从语体差异到语法差异(上)——以自然会话与影视对白中的把字句、被动结构、光杆动词句、否定反问句为例[J].当代修辞学,2010,(1)
[7] ohcs,Elnior.PlannedandunPlanneddiscouse.InT.Giv6n, ed., DiscourseandSyntax.Vol12 [M]. NewYoke:AcademicPress.1979
[8]朱德熙.现代汉语语法研究的对象是什么?[J].中国语文,1987.
[9]黄慧敏.娱乐新闻中的新词语[J].重庆三峡学院学报,2012,(6).
[10]王东山.认知视阈下“山寨X”构式的模因周期[J].重庆理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2012,(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