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明成
(广州番禺职业技术学院 高职教育研究所, 广东 广州 511483)
近年来,在政府的引导和支持下,我国部分高职院校发展迅速,社会认可度逐步提高,纷纷期待更高层次的发展。《国务院关于加快发展现代职业教育的决定》(国发〔2014〕19号)提出,要“建成一批世界一流的职业院校和骨干专业,形成具有国际竞争力的人才培养高地”。习惯于政策驱动发展的高职院校,在升格受阻的“茫然”时期,将争创一流作为新的发展目标,对于进一步提升办学水平和竞争力,强化服务地方经济社会发展的能力等具有现实意义,但由于一流高职院校的概念比较模糊,因此首先分析其基本内涵。
根据《现代汉语词典》的相关解释,所谓“流”,指的是“品类”“等级”; “一流”,指的是“第一等的”[1]。可见,“一流”与我们常说的“卓越的”“杰出的”“顶级的”“位居前列的”等意思基本相同,与“一般”“普通”相对。在英语世界里,“一流”对应的表述有多种,如“the best quality”“the first-class”“the first-rate”“the first-rank”“the top-rank”“ranking among the foremost”等。不难发现,“一流”是在比较中产生的一个相对的概念,源于事物之间比较的结果。由于事物总是处于运动变化之中,在比较中产生的“一流”就没有固定的对象,这决定了“一流”又是一个变化的、动态的概念,正所谓“时代不同,一流的水准也大相径庭”[2]。与此同时,“高职院校”作为一种密切联系经济社会发展需要的新型高等教育机构,其属性和特征也是在适应经济社会发展需要的过程中逐步显现并为人们所认识。本研究基于一流高职院校的发展历程,以及人们认识和研究一流高职院校的过程,分析一流高职院校的三种基本内涵。
“一流高职院校”是一个比较的、动态的概念,决定了高职院校在各个发展阶段都能比较出“一流”。在发展的初期阶段,高职院校的属性和特征往往还没有充分显现,高职教育研究也很少涉及院校发展水平的比较,社会对高职院校的认识还比较粗浅。在这种情况下,人们无法收集足够的院校信息,并采用某种标准对高职院校进行深入和细致的比较,高职院校之间比较出来的差异便是非常粗略和模糊的,往往只能体现出院校的知名度或社会声誉上的差别。其结果是,一所高职院校在同类群体中非常著名,或有着良好的社会声誉,我们就认为这所高职院校是“卓越的”或“杰出的”,在本质上就是“一流的”。正如一流大学一样,在1983年美国率先推出大学排行榜之前就存在,人们在当时虽然不清楚一流大学的内涵,但在心中的确存在一个大致的共识,如认为哈佛大学、麻省理工学院、斯坦福大学、普林斯顿大学、牛津大学、剑桥大学、巴黎大学、东京大学等是世界一流大学。显然,这时的“一流大学”在内涵上就是“著名大学”。 英国《泰晤士报》甚至认为,社会声誉高的大学就是世界一流大学[3]。与“大学”相比,“高职院校”发展时间短,但在社会上已产生了粗略的比较结果。例如,我国的深圳职业技术学院,在高职教育界获得了公认的声誉,就算是全国一流的高职院校。由于这种经过粗略比较出来的“著名的高职院校”始于高职院校发展初期,其属性和特征还未充分彰显,比较所依据的信息少,采用的标准非常模糊,因此只能说是一种原始的内涵界定。
在高职教育发展的初期阶段,把一流高职院校界定为“著名的高职院校”有其合理性,这除了高职院校属性和特征没有充分显现,人们对高职院校的认识和研究非常不足以外,还与高职教育的复杂性有关。一方面,高职教育属于高等教育的范畴,其“高等性”决定了只有少数人掌握其质量与标准,因此只有少数人能对高职院校进行评价和比较;另一方面,高职教育属于专业教育,而且与普通高等教育相比,是与地方经济社会尤其是产业发展关系更为密切的专业教育,这决定了高职院校的办学涉及更多的利益主体,很难统一质量标准。在这种情况下,采用粗略的“知名度”和“社会声誉”来判断学校是否一流有一定的合理性,特别是对于那些非常冒尖的高职院校来说,这种判断往往不失正确性。正因为如此,在各种高等学校研究与排名广泛流行的今天,许多高校排行榜所依据的评价指标体系还保留了“学校声誉”这一指标且给予了较高的权重。其中最强调声誉的排行榜是波兰《共和国报》和英国《泰晤士报》,二者在总体排名中声誉指标都获得了50%的权重;香港专业教育网则是40%;《美国新闻与世界报道》则投入25%的权重;《亚洲周刊》以20%紧随其后;再紧随其后的是墨尔本研究所(17.1%)、《麦克林杂志》(16%)、网大(15%)三家排行榜[4]。
需要指出的是,把一流高职院校简单地界定为“著名的高职院校”也存在不足之处。一方面,一所高职院校的知名度和声誉的形成,靠的是在长期办学过程中形成的社会共识,而这种共识的形成是一个相对缓慢的过程,且它一旦形成就具有较强的稳定性,不易改变,但在这个过程中,高职院校的办学水平可能已经发生了明显的变化,由此导致名不符实。另一方面,知名度和声誉的形成,依靠的主体是社会公众,而社会公众中绝大部分人对高职院校的认识所依据的信息很不充分,因此难免片面或表面化,一些学校甚至可能利用媒体炒作在较短的时间内获得与其办学水平差距较大的知名度和社会声誉。
既然“一流高职院校”是一个比较的概念,指的是“第一等的”高职院校,而仅凭学校知名度和社会声誉来判断一所学校是否一流又非常模糊且可能存在很大偏差,那么其科学的内涵就应该是在某种相对“科学”的比较中,排名前列的高职院校,而这种“科学”的比较方法源于大学排名的研究与实践。众所周知,伴随着高等教育研究的广泛深入,人们对高等学校的性质、目的、使命、功能、规律等基本问题有了越来越多的共识,高等学校的内涵越来越清晰,学界、新闻媒体、社会中介机构等开始依据这些研究成果和共识,选取一些代表一所学校办学实力和水平的重要指标,按照一定的权重分配,进行专项或综合的统计和评估,形成各种各样的学校排名。自1983年《美国新闻与世界报道》推出全美大学排行榜以来,各种高校排名在社会需求、商业推广、教育主管部门甚至办学者的效益追求之下逐步成为一种国际潮流。目前,至少有30多个国家和地区开展了全球性或地区性的大学排名[5]。 伴随着高等教育多样化的发展,在各自范围内建设“一流”成为不同类型高等学校的卓越追求,使高等学校分类排名成为一种趋势。目前,《美国新闻与世界报道》推出的美国大学排行榜就是根据美国卡内基教学促进会1987年公布的高等学校分类法,把大学分为国家级大学、国家级文理学院、地方大学和学院、地方文理学院以及专业学院,然后分别进行调查、分析、评选和排名[6]。由于高职院校发展时间相对较短,其属性、使命、功能和规律等还没有完全被人们所认识,相应的学校评价和排名就晚于传统大学。2001年,广东管理科学研究院对全国约400所专科院校进行了排名[7]。
从理论上讲,排名基于对高职院校属性、使命、功能和规律等的深入研究,又采用了比“知名度”和“社会声誉”更为“科学”的方法和手段,也能得出相对精确的结果,具有相对的“科学性”。正因为如此,我们在实践中不难发现,即使采用不同的评价指标和权重,一些高等学校总是处于排行榜的“顶端”或“前列”。国外关于大学排名的研究也指出,尽管大学排名所使用的方法有较大的差异,但是对哪些大学是该国“最好的”大学这一问题,众多排行榜却有着令人惊讶的共识[4]。这就是说,通过排名来找出“一流”,既具有方法和手段上的科学性,又与实际情况大体相符,因此具有科学上的合理性。在中国,高职院校通过研究和排名,在自身范围内比较出“一流”,还有利于高职院校获得社会认同,提升办学地位,规范办学行为与竞争市场[8]。
但是,正如著名教育学家潘懋元先生指出的那样,一流大学不是排行榜排出来的[9]。同样,一流的高职院校也不是排出来的,因为即使没有排行榜,一流的高职院校也是存在的。高校排名研究与排行榜借助于量化的方法,使院校之间的比较更为“科学”,但通过这种途径找出“一流”院校也面临一定的问题,如排名多少才算“一流”,是20名、50名还是100名、200名。还没有一个公认的标准,而对这一标准的不同把握直接影响着“一流”的偏差程度。如上所述,通过排名把那些处于“顶尖”(如前10名、前20名)的高校确定为“一流”高校往往能达成共识,但如果“一流”的范围过大(如前200名、前500名),就很可能因为指标体系的问题而产生较大偏差,因为高职院校作为一种复杂的事物,其办学水平涉及多个方面,都可以成为评价的指标;而不同的评价者受价值观的影响,在选择评价指标和进行权重分配上存在差异,最终导致对同一高校的不同评价结果,这种差异在非顶尖的院校上可能会很大。与此同时,排行榜在性质上是把大学的全部工作归结为单一的、可比的、数字化的指标体系[4], 而诸如校风、凝聚力、办学特色等对一所高职院校来说非常重要,却很难量化,使排名必然存在缺陷。因此,一些学校为了在短期内挤入“一流”,可能围绕排名指标体系下工夫,弱化办学特色。
“一流高职院校”是一个比较的概念,这种比较不仅要求高职院校之间具有可比性和采用科学的比较方法,还要求比较的方面服从于学校的功能价值。众所周知,高职院校是适应地方经济社会发展需要而产生、生存和发展的,具有鲜明的“地方性”,服务于地方经济社会的发展既是高职院校生存与发展之道,又是高职院校的根本使命和主要功能,自然也是高职院校评价和比较的最终依据或标准。因此,一流高职院校最终是社会功能完备的高职院校。众所周知,伴随着高职院校内涵建设的进一步发展,高职院校的社会功能会逐步完善,通过培养人才、发展科技和直接服务社会,高职院校在地方经济社会发展中的作用就日益突出,一些院校在持续的卓越发展中逐步接近高职教育的理想状态,它们在服务经济社会发展的同时又适度超前于经济社会的发展,并成为引领地方经济社会发展的重要力量,这便是一流的高职院校最终应有的基本内涵。从实践来看,我国台湾地区的台湾科技大学、台北科技大学,德国的亚琛应用科技大学、慕尼黑应用科技大学、科隆应用科技大学,新加坡理工学院、南洋理工学院等,在紧跟经济社会发展需要的同时又适度超前办学,从而在引领地方经济社会发展的方向上已经取得了初步的成绩。
将一流高职院校的终极内涵界定为“引领地方经济社会发展的高职院校”符合高职院校的发展方向和相应的评价要求。从理论上讲,现代高等教育是日益大众化甚至普及化的教育系统,伴随着市场经济的深入发展,现代高等教育必须朝向多元化方向发展,精英型高等教育与大众型高等教育不仅同时存在,还要共同繁荣。与普通高等学校尤其是研究型大学不同,高职院校作为一种大众型高等教育机构,其使命更多在于直接满足当地各行各业对人才和技术的需要。由于不同地区的经济社会发展存在很大差异,对高职院校的需要就不一样,服务面向的“地方性”决定了高职院校的发展也将分化出多种层次,并形成不同的侧重点和办学特色,这就要求评价主体和评价标准也走向“地方化”,不再采用统一的标准来衡量不同地区的院校并由此找出“一流”。在这种情况下,就只能以满足地方经济社会发展的程度及其相关要素作为评价内容,并在此基础上再比较出“一流”。因此,有研究指出,一流高职院校建设应根据其服务领域进行定位,侧重点应是“地方一流”[10]。当然,伴随着经济交流带来技术技能型人才在全国乃至全球范围的竞争广泛展开,高职院校也能比较出“全国一流”乃至“国际一流”。
需要指出的是,由于高职教育在适应经济社会发展需要的过程中正在分化出不同的层次,而不同层次的高职院校对应不同的社会功能定位,也就能在各自的层次中比较出“一流”,但在一定的范围如一个国家或地区中,并不是所有层次的一流高职院校都能具备一流的“终极内涵”。因为“终极内涵”是高职院校的一种理想状态,在具备多层次高职教育的国家或地区中,只有那些在职业教育体系中处于最高层次的职业院校才能站在时代前列引领经济社会的发展。从实践来看,由于高职院校发展时间普遍不长,以及许多高职院校通过升格最终走上普通高等教育道路,高职院校的社会功能还远不完备,还少有学校真正具备一流高职院校的终极内涵,我国大陆地区尤其如此。
在竞争中争创一流高职院校是增强职业教育吸引力和影响力,强化职业教育社会功能的战略选择,但必须首先明确一流高职院校的基本内涵。研究发现,一流高职院校的内涵丰富,而一些内涵具有“模糊性”和“不确定性”,本文只是在相对宏观的层面上界定其最基本的内涵,以期能在一流高职院校的内涵探索中起到抛砖引玉的作用。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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