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马出走的女人》中的格雷马斯语义方阵

2014-03-26 02:51张晓芳
关键词:印第安劳伦斯天性

张晓芳

(西北师范大学 比较文学及世界文学,甘肃 兰州 730070)

自19世纪工业革命以来,人们在现代工业文明所带来的舒适生活条件的同时,也被其所产生的种种负面效果所困扰,人们传统的道德观、价值观都发生了颠覆,尤其是伴随着一战的爆发,现代工业文明产生出人类自身难以驾驭的破坏性,让很多人对于人类的未来感到担忧。在这样的社会大背景之下,大批作家创作出以工业文明带来的负面效果为题材的文学作品。D.H.劳伦斯(David Herbert Lawrence)自然是其中一员,他表现出鲜明的反现代工业文明压抑个人原始本能的倾向,所以在他的作品当中大多是表达对现代工业文明的不满和对自然和人性本真的追求。劳伦斯传世短篇小说《骑马出走的女人》创作于1924年,当时劳伦斯生活在新墨西哥,他痛恨西方现代工业文明。在接触到以原始生活方式生存的印第安社会以及其古老神秘的宗教仪式的时候,他似乎看到了整个人类未来的一丝希望,于是《骑马出走的女人》这样一篇优秀的作品孕育而生。

格雷马斯(1917—1993年)是法国结构主义语言学家,“格雷马斯方阵”是他根据法国结构主义创始人列维·斯特劳斯的二元对立模式发展而来的一种符号分析模式,他将列维·斯特劳斯的二元对立,进一步增加为四元,使得对于文本的分析更加的完善。此外,他还受到丹麦语言学家索绪尔以及美国语言学家雅柯布森关于语言二元对立的基本结构研究的影响,认为语言的“意义”,产生于“语义素”单位之间的对立,而这种对立可以分成两组:实体与实体的对立面、实体与对实体的否定,在这基础上格雷马斯提出了分析文学作品的语义方阵模式:如果有对立因素S1,S2,与它们各自矛盾但不对立的元素分别是~S1,~S2那么它们的关系如图所示:

S1 和S2:对立。

S1 和~S1,S2 和~S2:矛盾。

S1 和~S2,S2 和~S1:互补。

在格雷马斯看来,小说故事起源于S1与S2之间的对立,但在小说剧情发展中又引入了新的因素,从而又有了~S1和~S2,当这些因素都展开的时候,小说故事也就完成了。由此看来寻找故事文本当中的S1和S2以及确立它们之间的二元对立关系是相当重要的。在《骑马出走的女人》中四个主要元素的对立关系产生了小说的主体结构。小说的女主人公是S1, 那么她的对立面也就是他的丈夫是是S2。印第安人用她来祭祀神灵看似是结束了她的生命,但是实则是她逃离令人窒息的文明社会自愿来到原始的印第安部落并在那里得到了人性的解脱,所以印第安人是帮助她的一方面,印第安部落是~S2。最后她本来生活的矿山现代工业文明的聚集地,是百般折磨她令她感到麻木窒息,真正的死亡所在地,是~S1。因此在《骑马出走的女人》中的语义方阵可以表示为:

上图展示了《骑马出走的女人》中四个元素之间的二元对立的关系,女主人公和她丈夫体现了人自然天性与扭曲的人性的对立,是小说最主要的一组对立,也是故事的基本线索。另一组对立是印第安部落和矿山的对立。矿山是现代工业文明代言地,在这里的人自然天性和原始冲动早就被工业文明剥夺,生活在这样一个惨遭工业蹂躏从而变得凄惨芜秽的一片死气沉沉的矿山之中,而自己的丈夫早已在工业文明带来的金钱利益驱使下失去了人性,女主人公的出走似乎是必然趋势,她向往着心灵的净土,人自然天性的解放,在人的自然天性的驱使下她来到了原始的印第安部落,虽然印第安人用她来祭祀神灵看似是结束了她的生命,但是实则是她逃离令人窒息的文明社会自愿来到原始的印第安部落并在那里得到了人性的解脱,所以印第安人和她是辅助关系,这样看来矿山和原始的印第安部落的对立也是显而易见的。再者,原始的印第安部落往往被在文明世界的白人视为野蛮人,所以她的丈夫和印第安部落之间的关系也是矛盾的,而她和矿山之间的矛盾关系也十分明确。通过上面的梳理,我们就可以看的出来,在文本中这里有两个世界的对立:语义素她和印第安部落属于一个世界她丈夫和矿山属于一个世界。在这两个对立世界中,她和印第安部落是统一体,展示了人与人以及人与自然关系的和谐。她丈夫和矿山是统一体,体现了一个冷酷无情现代西方工业文明的世界。小说深层要反映的便是这两个世界的对立,这种对立正是小说要反映的主题所在。

由于是矿工的儿子,劳伦斯的小说中多见以矿山为背景,他总是用矿山来表现出现代工业对人性的压迫,《骑马出走的女人》也不例外,女主人公就生活在一片银矿区,而她的丈夫是这片矿区的主人,“在渺无人迹的荒野里,一个个从银矿里挖出来的粉红色的尖顶干土墩儿……以及竖立在天空下的冶炼厂的机器。除此之外,一无所有。”有时,她的丈夫会驾驶着他那辆破旧的福特牌汽车,带她到那个深山里“被人遗忘了的、死气沉沉的、毫无生气的西班牙小镇上……沉沉的景象中的死亡景象。”[1]在这里现代工业文明已经统治了一切,剥夺了人的自然天性,死气沉沉的矿山,一成不变的生活方式已经让女主人公感到窒息,自己的丈夫已经在工业文明的摧残下失去了人性,彻底沦为金钱的奴隶,他视财如命,包括自己的妻子也是他的一件私有财产,如同一件货物一般。这样的处境之下,她的选择唯有逃离。

她的丈夫,“短小、精壮、身体弯曲的家伙,花白头发,比她大上二十岁。”是一个典型工业文明时期的矿场主,他们的结合没有感情基础可言,再者,他的全部生命都献给了他的工作他的银矿,工业文明支配了他使他成为金钱的奴隶,使他丧失了自己人性自然天性,劳伦斯的作品中塑造过很多这样的形象,比如《查泰来夫人的情人》中的查泰来爵士,劳伦斯把这类人归结为社会生物,他认为这类人失去了人性中最纯洁的东西,取而代之则是无尽的金钱占有欲。这里就可以看出来,在女主人身上试试闪耀这生命力的冲动,人自然天性的光芒,与之对立的是她的丈夫,这个已经被工业文明剥夺人性的金钱奴隶。她千方百计要脱离他,而他一直要把她当作他的私人物品禁锢在他身边,这恰恰体现了她和她丈夫人性(自然天性)和反人性的对立。

原始的印第安部落,是她出走的目的地,“据说年老的祭司还保持着古代的宗教,并且据说还用活人献祭……可是他们在那些野蛮人的荒凉贫瘠的村落里没有找到任何不寻常的东西”,[1]在文明世界的白人眼里,印第安人都是些粗鲁的野蛮人,过着衣不掩体食不果腹的贫穷生活,但是在她看来,那里确实她心灵的净土,在那里,由于不受工业文明的侵扰,而保存完好的人的自然天性在呼唤着她,虽然在那里,迎接她的是生命的终结,“尽管她知道正在发生的一切事情,她的感情却并不怎么激动。”[1]她逃离白人社会并最终将自己的心脏牺牲给野蛮人的祭坛这是她自己的选择,这一切也都是命运的安排,工业文明剥夺人性将整个人类陷入遭难中,那么她的牺牲将是对整个人类的拯救,让被剥夺的人的自然天性回归。按照印第安人的说法,就是让他们的神重建这个世界,让白人的神明粉碎。

在这个文本故事中,出走是起到重要作用的,是女主人公被压抑的自然天性到自然天性的释放的分界线,出走前,她生活在丈夫的禁锢中,遭受着象征着矿山这只象征着现代工业文明的魔兽的折磨,精神麻木近乎窒息,但是出走之后,她的灵魂冲破了束缚,踏上了寻找新生的道路。再者,献祭也是小说的主要支柱,在她牺牲之前,人类正面临着一场灾难,而这场灾难正是工业文明带来的殖民主义和资本主义造成的,正是由于她勇敢的牺牲,才使得人性的归回,让人类免于遭受这场灾难。

四个语义素的对立关系引导着小说剧情的发展,包括决定着小说中的人物外在刻画以及内心状况产生。在二元对立之下,小说的要反映的主题清晰可见。

格雷马斯方阵可以深入的分析小说内部构造,从而对不同的语义素的重点会反映出不同的思想内涵。首先,反映在她和印第安部落之间的人性与非反人性互补关系上,印第安人将她献给神明,换来了整个人性的回归,按照印第安人的观点是是的太阳和月亮重新回到和谐关系中,其实是象征着男人和女人的关系重新和谐,两性和谐这一直是劳伦斯所要强调的主题。另外,美好世界和工业文明世界的对立,也是劳伦斯的一贯创作主题,她和印第安部落象征着,人性存留的美好世界。而她丈夫和矿山象征着,人性缺失缺乏爱的西方工业文明世界。再者,她丈夫和矿山的互补关系,可以看到她丈夫人性缺失的社会根源所在,工业文明彻底摧毁了人性,颠覆了人们传统的道德观价值观,使得人们都变成了金钱欲望的奴隶,人的天性消失殆尽,只剩下对于物质的无尽占有欲。这部充分小说反映了西方近代工业文明对人性的摧残,女主人公、她丈夫、小镇上的人们、包括印第安人,人人都是受害者,人们的心灵失序都是现代工业文明对人性摧残的结果。

[1]D.H劳伦斯.主万,等,译.劳伦斯中短篇小说选[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2:124-271.

[2]朱立元,李钧,等.二十世纪西方文论(下卷)[M] .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 2002.

[3]罗婷.劳伦斯研究[M] . 长沙:湖南文艺出版社,1996.

[4]格雷马斯. 结构语义学[M]. 吴泓渺,译. 北京:三联书店,1999.

[5]尤瑟夫·库尔泰. 叙述与话语符号学[M].怀宇,译. 天津:天津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01.

[6]刘海波.挣扎在格雷马斯方阵中的祥林嫂——对《祝福》的另一种解读[J].济南大学学报(社科版), 2001(5) .

[7]赵毅衡. 叙述在否定中展开——四句破,符号方阵[J].中国比较文学,2008(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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