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艳华 叶蓓
(1.长江大学 法学系,湖北 荆州434023;荆州市未成年人社会保护中心,湖北 荆州 434100)
留守儿童指因父母双方或一方到外地务工,而被留在户籍所在地,未能和父母共同生活的儿童。留守儿童的存在是与农村劳动力转移相伴而生的,随着转型期我国农村劳动力的继续转移,农村留守儿童作为一种社会现象也将长期存在。从已有的统计数据来看,全国留守儿童规模约为六千多万,其中农村留守儿童为6102.55万,有超过80%的留守儿童居住在农村。关注留守儿童仍将是政府的一项重要工作和学界研究的重要主题。在现代社会,大众传媒日益成为人们关注社会问题、了解社会、获取信息的重要渠道,其新闻报道也成为人们作出判断和决策的重要依据。其中,大众传媒对未成年人的社会影响,一直是传播学与社会学研究者共同关注的重要主题。国外有学者认为,以电视为代表的大众传播媒介,在一定程度上模糊了成人世界与儿童世界之间的界限,并最终导致“童年的消逝”。[1]英国教育学家大卫·帕金翰也对越来越多的孩子生活在由电子屏幕控制的“媒体童年”发出了感叹。[2]这些研究让我们看到大众传媒对未成年人生活方式和行为方式的影响,那么与父母长期分隔两地的留守儿童,大众传媒如何在其社会保护中扮演合适的角色呢?当下对留守儿童社会保护的关注,不仅仅只是家庭问题或教育问题,更是一个社会问题,这种关注离不开大众传媒的积极参与和实践。
尽管留守儿童有一定的特殊性,他们中的大多数也有成为问题儿童的可能,但我们不能给其贴标签,留守儿童不等于问题儿童,也不能与贫困儿童划等号。我们之所以强调这些特殊性,是为了能够准确无误地帮助留守儿童。从《留守儿童健康人格报告》的调查结果来看,农村留守儿童人格缺陷和心理问题突出,具体表现在人际交往和沟通障碍、学习焦虑、性格易冲动等方面。当其遇到生活和心理上的困惑时,常会产生无助感,从而有逃避现实的心理。在这样的状态下,大众媒介交流则成为他们寻求精神慰藉、排遣孤独的第一选择。有研究发现,在留守儿童的日常生活中,网络媒体和电视扮演了相当重要的角色,有将近一半的留守儿童使用网络和电视的主要动机为消遣娱乐。[2]大众传媒与留守儿童的关系较为密切,其对留守儿童的社会保护也应该从该群体的特殊性入手,只有找到留守儿童的真正需要,大众传媒才能在其社会保护工作中取得积极的效果。
留守儿童群体的特殊性首先在于父母关爱的缺失导致家庭温暖的缺失,影响留守儿童性格、行为的健康发展。其次在于对留守儿童监管的责任往往落在隔代长辈身上,可能会有溺爱现象发生,从而导致监管力度不足,留守儿童行为易出偏差。此外,由于父母在家庭教育中的缺失,留守儿童的学习及行为习惯难以良好发展。留守儿童正处在家庭社会化和成长的重要阶段,也是养成各种习惯和行为方式的关键时期。由于父母无法及时发挥引导和监督的功能,留守儿童接触大众媒介的动机多为寻求精神慰藉,如过度迷恋网络游戏等。留守儿童对媒体内容的动机与偏好多为观看愉悦,他们常常远离新闻和实用信息,而转向能够可以让他们暂时逃避现实生活的消遣娱乐类内容。由此来看,尽管大众媒介的主要功能是提供资讯,但是对于农村留守儿童而言,它还是一个可以用来逃避现实世界的工具。
了解了留守儿童群体的特殊性之后,大众传媒可以从其真正需要入手开展社会保护。随着社会转型期大众传媒的快速发展,丰富多彩的传播媒介广泛地渗透到人们的生活之中,农村未成年人也能轻易地接触到网络和电视。大众传媒的媒介内容定位实现了从以传播者为中心向以受众为中心的观念的转变。[3]尽管大众传媒已经开始积极、主动地为各种话语表达和利益诉求开辟平台,促使某些社会大众关心的议题变为公共话题,但对留守儿童的关注是明显不足的。
留守儿童最需要的是关怀,因此,大众传媒应从对留守儿童的关怀入手实施社会保护。关怀所产生的社会效果更具道德和伦理色彩。情感的缺失只有给予情感关怀最为直接,这也是留守儿童所期待的。但值得注意的是,这种关怀不是可怜或怜悯,它不仅能让留守儿童体验到情感上的温暖,同时能够在道德上起到感化的作用,从而产生持久的道德感染力,使其心存感恩、积极向善。在全社会的共同关怀下,大众传媒可以构筑公共平台,宣传社会保护机制。从某种意义上说,在留守儿童的社会保护中,大众传媒的重要功能是作为传播关爱和聚合关怀的公共平台,通过正向信息的传播与合作,促进各方主体相互关注的表达,实现留守儿童社会保护的功能。
关注留守儿童,已经成为社会共识。尤其是在现今的信息化社会,丰富的媒介信息与复杂的传媒环境日益成为人们日常生活中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深刻地影响了我们的生活习惯和行为方式,其对留守儿童的影响也不容忽视,因此大众传媒应在留守儿童的社会保护方面发挥相应的功能。
首先,大众传媒应加强积极的导向作用,发挥舆论引导功能。媒体的关注在很大程度上会规范社会成员的行为,起到很好的警示作用,也就是心存关怀,去了解留守儿童的生存状态。作为农村留守儿童可接触到的主流媒体,电视和网络媒体要坚持以正面宣传为主的方针,强化社会责任意识。由于电视和网络等媒体没有复杂的文字符号,而且看电视和上网很轻松,不需要专门的学习与训练,对大多数留守儿童而言,从这些媒体获取信息,不像在学校学习具有强制性的特点,也没有任何的惩罚性,可以按自己的喜好选择传播信息,所以他们很乐意接受。大众传媒正如一所完备的社会学校,不仅可以给留守儿童提供知识信息,而且还能强化教育。有研究表明,网络和电视媒介传播可以刺激留守儿童语言能力的发展、词汇的增长以及开阔视野。如果媒体提供的信息适合留守儿童的心理特征,就有可能对留守儿童的成长产生有利的社会影响。对于缺乏父母关爱和教导的留守儿童,他们的道德认知存在一定的盲目性和自发性。有研究认为,儿童观看电视等媒介的时间长短会影响其道德认知的形成,如果大众传媒传播的内容大多是为成人服务的,儿童缺乏认知这些内容的经验和知识,就有可能对传播内容和社会现实产生误解,就会对留守儿童道德认知的发展产生消极影响。因此,要净化电视和网络环境,使得留守儿童可接触的大众传媒所传播的价值观与社会主流价值观相符。
其次,大众传媒应进一步宣传和报道一些在留守儿童社会保护方面效果显著的具体做法,使得政府和相关机构可以相互借鉴。在媒体化时代,社会发展瞬息万变,大众时时处于海量信息中,各种信息无处不在。社会广泛关注的与留守儿童相关的重大突发事件及热点问题,大众传媒应在第一时间迅速作出反应,充分利用各种媒体资源,及时向社会大众传达权威、准确的信息,避免虚假信息的传播和蔓延,以利于相关事件的处理和问题的解决,减少对留守儿童的心理伤害。[4]这就要求大众传媒发挥信息沟通主渠道的功能。比如某流浪未成年人保护中心曾专门针对留守儿童编写了心理援助手册,组织社会工作者进行学习,并长期一对一地对留守儿童进行心理辅导;也有地方着重强化政府和民间组织的主导作用,构建学校、社区、家庭相衔接的关怀网络,进一步加大了寄宿制学校的建设力度,同时配备专职心理辅导教师;在留守儿童集中的乡村、社区,建立关爱服务阵地,提供相应服务,以乡规民约的方式推行农村儿童监护人监督制度,建立留守儿童安全保护预警和应急机制。要充分发挥电视、网络等大众媒体的整合作用,优化信息资源配置,营造积极向上的舆论和良好的氛围,为留守儿童社会保护提供精神动力和思想保证。
最后,加强大众传媒和留守儿童之间的互动,在互动中“赋权”。“赋权”即将权力赋予留守儿童,让他们去参与。从社会层面来看,“赋权”的目标是增强他们的参与意识与行动能力,使其能够以社会行动者的身份参与决策,在公共议程中发出属于他们自己的声音;在个体层面,“赋权”的目标是使留守儿童获得自尊与自信,提升其沟通和表达能力。在媒体活动中,留守儿童的参与应该是他们出于自身需求,主动要求参加行动。较好的做法是通过共同参与方式,培养留守儿童的参与意识和表达意识,实现最大限度的参与。所有留守儿童主动参与行动的全部过程,而不是被动地接受所谓的专家知识。另外,由于留守儿童自身的行动能力和所拥有的社会资源极其有限,完全由他们自主发起并邀请成人参与相关媒体活动是不现实的。在这种情况下,由成人发起,邀请留守儿童参与的媒体活动比较容易实现。同时,大众传媒与留守儿童之间的互动,需要政府承担一定的协调角色并在政策层面给予支持,还需要学校、民间组织、传媒等多方力量的共同参与。给留守儿童“赋权”,可以重建其对自身能力与知识的自信,增强他们的行动能力,实现真正的、最大限度的社会保护。
在留守儿童社会保护的实践过程中,大众传媒有着重要的功能。实现留守儿童的社会保护,不仅大众传媒要承担相应的功能,家庭、学校、社会等主体都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留守儿童常常为了逃避亲情缺失所致的孤独感,在媒介营造的虚拟世界中寻找安慰与满足,沉浸在电视、网络等幻想情境里,这必然会对其正确人生观和价值观的形成产生不利影响。这就要求大众传媒从自身的特点与功能出发,为留守儿童提供一片健康乐土。
从现实来看,在留守儿童社会保护的实践方面,大众传媒已经做出了积极的努力和回应。比如前段时间社会广泛关注的留守女童遭遇性侵害的问题,其实这种社会现象并不是现阶段才发生的,它可能一直存在。但是,为什么至今才引起社会的广泛关注呢?主要原因就在于媒体的关怀作用。媒体对此类社会现实的积极揭露,不仅仅在于引起关注,更为重要的意义在于,它对相关事实的报道使得许多留守儿童的父母开始思考孩子在农村可能会遭遇的问题。从已有的实践来看,大众传媒的作用是积极的,但也有值得注意的问题,即媒体要充分考虑报道中的伦理问题,一定要保护留守儿童的隐私,否则,在引起社会关注的同时,可能对留守儿童的心理造成“二次伤害”,这不利于留守儿童的社会保护。对于留守儿童,我们要做的并不是要把他们的生存现状告知天下,然后让大家一起去改变他们的生存现状,也不是说仅仅给他们一点物质帮助。我们要有为他们探讨寻找美好明天的做法和意志,让处境相近的人互相激励。也就是说,不要用怜悯的眼光去看他们,要用赞赏的眼神为他们加油,从而真正地保护他们。[5]
从笔者在村庄对留守儿童的社会调查来看,在农村,留守儿童有很多,他们的父母长期外出务工,他们被留在农村交给祖辈照料,他们和父母之间互动的途径多为每周的电话交流,这种互动方式最多能起到关心的作用,很难实现教育的功能,主要的监管责任仍然落在祖辈身上,而隔代教育在教育能力、教育观念和教育方法上所存在的局限性是显而易见的。有研究认为,留守儿童由于长期得不到父母面对面的关爱和教育,存在严重的家庭教育缺失,常常引发心理问题、行为问题和学习问题。[6]留守儿童作为一个弱势群体,亲子教育的缺失是不容忽视的。本来许多父母外出务工都是希望通过打工改善家庭生活和子女的命运,这些背井离乡的父母的最佳选择,应是带孩子一同在打工的地方生活,但由于户籍限制、各种额外的费用或复杂的入学手续,使他们最终不得不把子女留在家中成为留守儿童。在留守儿童社会保护的实践中,大众传媒所能做到的就是倡导和呼吁家庭、学校、社会的多方合作,同时积极引导,提高留守儿童对于媒体的使用和理解能力,使大众媒介不再是精神慰藉的工具,而是成为帮助他们获取知识、健康成长的最有力的助手。
由于父母双方或者一方外出打工,传统农村家庭教育功能的双系结构和双系抚育的主导性呈现分裂和瓦解,留守儿童面临的现实是其抚育通常落在父母其中一方或隔代亲属身上,导致单系结构或者社会化执行主体的变迁甚至缺失。[7]有研究认为,家庭没有称职的监护人是留守儿童面临的最大潜在危机。[8]法国教育家施皮茨博士曾经这样忠告做父母的人:“培养你们的孩子,多和孩子在一起,因为亲情的抚慰与关怀有助于孩子的成长。”监护权的缺失对留守儿童的人格发展和社会化都将带来不利影响,从家庭和父母那里得不到的关爱和教育,儿童就容易从其他途径获取,同龄群体的不良习惯、网络流行的东西甚至是越轨行为就很容易被模仿和接受。留守儿童的成长之路一旦出现偏差,纠正起来要付出的代价和精力往往是难以估算的。解决农村留守儿童的亲子教育缺失问题是一个长期、复杂的过程,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只要农村劳动力外流的现象存在,留守儿童这个特殊群体就不会消失。在留守儿童的成长期缺乏的正是父母亲情的抚慰,这是应该引起大众传媒重视的。对于留守儿童的社会保护,在学校、家庭和大众传媒之间建立有效的联动运作机制是有必要的。首先,学校要肩负起教导留守儿童的责任,有针对性地开展有利于其身心健康的各项教育和实践活动,以增强他们的自信心和抗逆力能力;其次,家庭要承担起监护孩子的主要责任,给予必要的亲情关爱,家长要与学校和老师时常保持联系,随时了解其子女的学习情况,并对他们进行及时的引导、教育;最后,大众传媒要加大对留守儿童关怀和社会保护的宣传力度,形成全社会共同关注留守儿童成长的良好氛围,引导他们与健全家庭的孩子一样健康成长。如果能形成以家庭为主体,学校、大众传媒的正面教育和引导的相互合作,留守儿童面临的亲情缺失、生活抚育、教育监护等问题一定能得到缓解,但留守儿童总体规模扩大,新问题仍在不断出现,所以未来我们还要不断探索。为留守儿童创造健康成长的良好环境,是全社会的共同责任。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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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谢静.论受众的经济人性质[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19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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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杨元松.中国留守儿童日记[M].南京:江苏文艺出版社,2011.
[6]唐喜梅,卢清.农村留守儿童亲子教育缺失问题及对策研究[J].江西教育科研,2006(9).
[7]李梅,杨汇泉.农村留守女童反社会行为生成的现象考察——邓军“买处”个案的生命历程理论分析[J].中国农村观察,2010(1).
[8]周俏春,邬焕庆.13岁孩子当妈妈[EB/OL].http://news.xinhuanet.com,2004-05-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