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周春 龚彦知
(1.成都中医药大学,四川 成都 611137;2.成都航空职业技术学院,四川 成都 610100)
随着对外开放政策的进一步深入,中医走向世界已是必然趋势。我国中药出口已遍及世界160多个国家与地区,同时越来越多的外国留学生也逐渐加入到中医药学习的行列中。多年来,来华学习中医药的留学生一直居来华学习自然科学留学人数的首位。据国家中医药管理局统计,1988年以后来我国学习的中医药留学生人数达14700多人,且呈逐年增长趋势。同时由于各中医类院校中医药专业硕士、博士以及中医药英语翻译专业招生的进行,各院校对中医英译材料的需求也在迅速增加。为满足发展需要,中医英译材料的桥梁作用显得尤为突出。然而,由于中西方在文字、文化、中西医理论基础以及中西方思维方式等方面存在差异,中医英译素材要被外国留学生、中医药专业硕士、博士生、中医药英语翻译专业本科生以及教师所认可,并非易事。因此,加强中医英语翻译理论与实践研究,势在必行。本研究从“第三空间”的角度,探讨中医英译中在文化定位与篇章布局等相关策略。
关于中医英译研究,国内外将重点放在诸如“归化”(Adaptation)、“异化”(Alienation)以及“等值”(Equivalence)等翻译理论与方法上。“归化”强调翻译实践中“目的语”(Target Language)的主导作用,译文的处理要服从目的语文化的需要,即所谓意译;“异化”强调译文要在内容以及语言结构上保留源语言的特点和文化的特征,即所谓直译;“等值”翻译理论强调翻译中应遵循原作的风格,再现原作的内容,甚至尽可能保持原作的语言结构。然而,尽管中医英语翻译通过多年努力,已总结出中医英语翻译的三原则:“博文看医,得‘意’忘‘形’;比照西医,求同存异;尊重国情,保持特色”(李伟彬,2004),但仍存在“选词不当、英语语法和修辞不当、过度使用现代医学名词术语”(魏杰、冯晔,2006),“不忠实原文望文生义、可读性差、英译标准不统一、中式思维严重”(罗海燕、施蕴中,2008)等问题。
20世纪90年代以来,我国先后出版了《英汉实用中医文库》系列丛书(1992)、《英汉实用中医药大全》丛书(1993)、《中医英语教程》(1993)、《中医翻译导论》(1993)、《中医英语翻译技巧》(1997)、《医古文英语翻译技巧》(1999)、《(英汉对照)新编实用中医文库》(2002)与《中医英语》(2002)等系列中医药英译读本,较为全面系统地向国内外读者介绍了中医理论体系和治疗方法,是中医对外翻译史上史无前例的壮举,对中医翻译及中医走向世界起到了积极的推动作用。然而,它们或多或少存在一些翻译问题,难以被中医类高校外国留学生、中医药专业硕/博士生及中医药英语翻译专业本科生理解。
李新云(2008)指出,“翻译不完全是两种不同语言的信息转换传递问题,而是不同语言国家、民族的意识形态的转换、传递和融合的问题”。中医与中国传统哲学和文化密切相关,具有鲜明的民族性、历史性、人文性,其思想原则、概念范畴等都有自身的特殊性;与此相反,“西医是不带有文化和价值观念的医学,其对象是解剖学意义上的人体”(李建,2007)。因此,中医英译不仅仅是翻译理论应研究的问题,更是两种文化交流、协商的问题,“第三空间”(the third space)的构建不仅是中医英译发展的必然要求,也是中医走向世界的另一途径。
Bhabha(1994)指出,“第三空间”(the third space)是指“既非这个也非那个,而是之外的某物”,是突破传统的对立二元论,介于两种文化间,兼具两种文化性质的“临界”空间。Lo Bianco(1999)认为,“第三空间”是指学习者通过跨文化的探索和协商,创造性地摸索出本族语言文化和外来文化之间的一个中间地带,得以让母语和外来文化都会得到强化、深化与升华,让来自不同语言文化背景的交际者能成功自如地交流的新文化空间。李新云(2008)认为,“第三空间”是指能抛去双方不平等的权力地位的影响,可以到达矛盾冲突的理想化解,最终混杂产生一个和谐、统一、公平的全新空间。因此,法小鹰(2011)认为,“第三空间”是使两种文化不再尖锐地对立,“他者”不再受到“自我”的支配,是两种文化完好交融的中间地带。
由此可见,第三空间既反对以自我文化为本的主体空间,也反对以外来文化为意识的客体空间,他超越了本族/外来文化二元论,鼓励和尊重差异性,鼓励妥协和宽容、协商和辩论,而非排斥或打击“异己”,是一种以积极沟通的态度来获得他者的情感、自尊、赞赏、归属、认同及安全等级别需求的满足与实现,改变了不同文化间对立关系,让本族语言文化和外来语言文化实现真正的平等和对话。
“第三空间”的概念为我们提供了一个新的视野去理解纷繁复杂的全球文化及翻译。然而,第三空间不仅仅是批判和否定,又是主体性和客体性、真实与想象、相似与差异、意识与无意识的交叉融合。由于“第三空间”缺乏统一性与一致性;在第三空间中固有的身份认同都将在被颠覆之后被重新定义、重新解读(李战子,2007)。中医英译教材编写过程中不仅要体现原文本与译文之间的共鸣与差异,还应关注原文本所隐含的各种语言行为、文化、内容,以及该译文的受众等相关因素;不仅要注重翻译内部如语言、文体、风格等对译文内容产生的影响,还应注重政治、历史以及与意识形态对译文理解产生的影响。因此,中医英译中“第三空间”的构建还需从文化定位与篇章布局等角度来进行。
文化从来都不是单一的、刻板的、永恒不变的,也不是简单的本土文化与外来文化之间的简单二元关系,中医英译工作也不再是仅仅关于源语向目的语简单的文字转换行为,而是两种语言、两种文化在“第三空间”里进行交流、对话、协商的实现过程。Bhabha(1994)认为“译者要把两种文化和语言带到‘第三空间’中,让两种文化都放下以自我为中心的架子,就彼此之间的差异性在平等的基础上和氛围里进行协商、对话,进行新的文化构建”。由此可见,中医英译教材编写过程中,文化定位既不能定位于本土文化,也不能定位于他文化,而应定位于两种文化之间的“第三空间”全新文化。中医英译首先是一项跨文化活动,其本质是把一种语言中已表达出来的文字与文化信息等传达到另一种语言中去,从而达到传递文化与知识的目的。中国传统文化与西方文化既有冲突、也有妥协,通过“第三空间”的构建,可使两种文化最终达到被杂合化的中间状态。因此,中医英译过程中应以学习文化、比较文化和探索跨文化“第三空间”为步骤。
首先,将笼统的文化进行逻辑分类和学习,将文化分为主流文化与支流文化,先抓主流文化再抓支流文化。对于中医文化,首要是掌握中医学术渊源、历史等再寻求与主流文化相关的传统习俗或民俗等。其次,通过比较本族文化和外来文化,了解两种文化的相似性与差异性。中西医文化均反映了客观事物间的联系,均是对客观对象——生命和疾病的反映。前卫生部长陈竺也指出“中医的基本概念与现代生命科学有很多相似之处:中医强调‘阴阳平衡’,与现代系统生物学有异曲同工之妙;中医强调‘天人合一’,与现代西方科学讲的健康环境因素十分相似;中医强调‘辨证论治’,类似于西方医学通过药物遗传学为每个患者找到最适合的药;中医的复方理论,实际上就是西方治疗学越来越强调的各种治法的综合作用”(转引自建宇;李杨,2008)。但同时,中西医文化也存在巨大差异,中医文化从大到小,从整体到局部,抽象而概括,而西医文化则正好相反,更强调逻辑的严密性与思维的精确性。最后,在比较两种文化的同时,还应了解其形成的原因和过程,从而有机会重新审视自己认为“理所当然”的文化习惯和思想。并针对两种文化的差异性与相似性,有针对性的进行文化探索和协商,寻找跨文化“第三空间”。也就是建立既不像中也不像西,既像中也像西,中西兼有,而又能相互兼容、包容与理解的一个平台或文化。在这里,既可以看到西方文化的影子,也可感受到中医文化的精髓。因此,中医英语翻译不仅仅是不同语言间的语码转换,更是中西文化间的交流,而这个过程不是静态的或机械的,而是编写过程中以互文与顺应的方式进行协商与选择,从而实现两种社会文化功能的相互交流与杂合化。
文化是语言的管轨,语言是文化的载体,语言受文化的制约,但又反映文化。中医英译中“第三空间”的构建不仅需要注重对文化的定位,还依赖于语篇知识的合理运用。文化与知识渗透于语言的各个层面,如语音、词汇、句子、语篇等。从词、句到语篇层面,文本的编写不是在真空中发生的,它受到意识形态、诗学、话域以及语言本身的影响。不同的语言结构,不同的文化历史,不同的思维方式以及不同的意识形态造就了两种语言系统不存在完全对应的关系,而这种差异性也决定了译文不可避免地会带有两种语言、文化的特征。在编译过程中,若要将中医文化、中医精神、中医理念及知识充分传达到英文中去,必须考虑源语和译语语篇世界中相互关联的其他“语篇知识”(textual knowledge)或“外语篇知识”(extratextual knowledge)(史安斌,2004)。中医学语言是一种日常语言,体现了语言事实的多样。西医学语言是一种命题语言,注重逻辑定义的单一性和确定性。西方文字的词性界定非常明确,如名词、动词、形容词等词性转换和变更等;而中国文字更注重用词的灵活性和模糊概念。由此可见,英文偏向细腻而具体,而中文偏向概括而模糊。中医英译过程中,关于语篇布局其实是一个选择的过程,包括语言的变异性、体裁、文本结构安排等。
首先,从一种语言到另一种语言的转变,讨论的是语言层次的问题,而就语篇布局而言,主要从形式与内容上来保证译文内容的准确性及可接受性。从形式上,更关注语言学中的词义、句义、句子结构的安排及段落设置等,更多采用西文布局模式。例如主题开门见山、直接明了,由主题句来充分引领每个段落或章节,这样信息具体明确而不笼统或含混不清。从内容上,注重对中医文化的解读与传播、中医精神的宣扬与传承、中医知识的传递与吸收。例如在编译过程中,可通过注解或附录的方式对中医典故、对中国文化、中国习俗等进行分章节讲解、诠释、分析与传播。其次,为了能使中医英译材料为广大学习者所接受,中医英译过程中,还可借助英语语言特征重构其本质,可通过混合、转换、身份的失去、消减、迷惑,重新塑型和重新建造等方式使原语发生新的语境化,使中医文化与知识在新的文化语境当中得到再生与延续。这样,以西文为外表,以中医为内容的英译材料不但可较好地保留中医的文化特征及精髓,而且对英语读者来说也没有造成太多理解上的困难。
探索“第三空间”在高度全球化和地区冲突加剧的当今社会有重要的现实意义。然而,“中医走向世界的最大障碍依然是语言问题”(李照国,2010)。“第三空间”不是折衷的文化与知识拼盘和杂烩,而是一种创新,不仅有助于正确看待不同文化、知识的差异,有助于减少文化优越感和文化偏见,通过在这空间的碰撞、对话、冲突与协商,实现多元文化和多元语言的认同。培养具有世界视野和多元价值观的人才,既是满足中医发展需求的必由之路,也是解决他国对中医偏见的重要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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