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维,曹新宇
(南京农业大学外国语学院,江苏南京210095)
近年来中国的电影市场蓬勃发展,逐步成为传播中国文化的重要途径。电影字幕的翻译质量在跨文化交流中发挥着举足轻重的作用。有学者曾经从功能对等理论、关联理论、文化翻译观、多模态话语分析等视角来探讨字幕翻译的特点、策略和限制因素。但是整体而言,针对该领域的研究数量相对偏少,把字幕中的文化负载词作为专门研究对象的数量更是少之又少。
近十年来,生态翻译学在理论研究和应用研究方面均取得了深远的发展,逐步成为当今译坛最有潜力的翻译理论体系之一。它为译者和学者提供了一种全新的、科学的、立体的视角来研究文化负载词的字幕翻译问题。
《西游降魔篇》是2013年春节期间备受海内外观众欢迎的电影,其票房超过10亿,影响力不容小觑。它主要讲述的是年轻的驱魔人历经艰险,依次收服水妖、猪妖和孙悟空的历程。在领悟了“大爱”的真谛之后,师徒四人踏上西行取经之路的故事。该影片从中国人的视角和思维来讲述一段神话故事,其中的对白包含了大量中国文化负载词汇。本文拟依照生态翻译学的标准和原则来探析文化负载词字幕翻译质量。
生态翻译学可以理解为一种生态学途径的翻译研究,抑或生态学视角的翻译研究[1]。生态翻译学着眼于翻译生态系统的整体性,从生态翻译学的视角,以生态翻译学的叙事方式,对翻译的本质、过程、标准、原则和方法以及翻译现象等作出新的描述和解释[2]。翻译生态环境不只是语言环境,更是涵盖了文化、交际、社会等方方面面的原文世界和译者所面对的世界[3]。生态翻译学认为,译者须秉承“在翻译生态环境的不同层次、不同方面要力求多维度适应”[4]的翻译原则,方法上要“相对地集中于语言维、文化维和交际维的适应性选择转换。”[5]
每种语言都具有其独特的文化负载词。所谓文化负载词又称词汇空缺,即原语词汇所承载的文化信息在译语中没有对应语[6]。中国的文化负载词既汲取了五千年璀璨文明的精华,又包含了与时俱进的新词。要恰当地将它们译成英语绝非易事。
众所周知,由于受到时间和空间的双重制约,字幕翻译的难度本身较大。此外,“字幕是闪现在屏幕上的文字,一现即逝,不像书本上的文字,可供读者前后参照”[7]。可见,要将以字幕形式出现的文化负载词译成高质量的英语译文更是难上加难。
生态翻译学具有可信的哲学依据和基本理念,其理论框架亦日趋成熟。该理论为文化负载词的字幕翻译开辟了全新的视角。为了使译文的整体适应选择度达到理想水平,译者必须在翻译之前掌握文化负载词的意义和其包含的文化因素,仔细斟酌原语与译语的语言特点,并根据字幕翻译的要求,对文化负载词的翻译反馈进行预先判断;在翻译的过程中,译者必须充分地融入并适应翻译生态环境,从语言维、文化维和交际维三个维度对原语进行适应性选择转换;在推出译文之后,还要接受“优胜劣汰”原则的检验,对成功的译文予以保留和推广,对不尽如人意的译文进行改译。
生态翻译学重视“三维”间的转换,即语言维、文化维和交际维的适应性选择转换。换言之,译者不能仅仅转换语言形式,还须确保译文正确地传达原文的文化内涵和交际意图。事实上,文化负载词的字幕翻译往往不只是出于一个维度的考虑。为了便于阐释,本文将从三个维度分开举例。
语言维的适应性转换是指“译者在翻译的过程中对语言形式的适应性转换,这种语言维的适应性选择转换是在不同方面、不同层次上进行的。”[8]汉语和英语隶属不同的语系,两者在词汇、句法、语言表达习惯等多个方面都存在千差万别。因此,为了产出整合适应选择度高的译文,译者须充分地适应两种不同的翻译生态环境,在语言形式上做出相应的选择和转换。
译例1:
中文:这里有小小银两,还有两条千年咸鱼。
译文:Here’s a little money and two ancient salted fish.
银子不仅是一种金属,也是中国古代的一种货币流通工具。此处出现的“银两”是村民用于感谢道士为他们除妖而支付的酬劳。因此,译者选取“money”来翻译“银两”,能够使观众从一闪而过的字幕中迅速地明确银两在此处的真正用途。反之,如果译者采用的是译文是“silver”,那么不了解银子可以作为货币流通工具的观众就会感到困惑,或者需要花费额外的时间来理解译文。显然,这并不符合字幕翻译的特点和要求。从生态翻译学的角度来看,用“money”来翻译“银两”是一种成功的适应性转换,既符合原语所表达的意义,又能保证观众快速、有效地理解译文。
译例2:
中文:原来是空虚公子。
译文:Hello there,Prince Important.
从词义的层面看,“空虚”与其英译“important”似乎是不对等的,因为“空虚”一般用于形容“里面没有什么实在的东西,不充实”[9],因此常被译为“hollow,void”[10]。然而纵观“空虚”一词在影片中的生态环境,不难发现,“important”恰恰是译者从语言维的角度做出的适应性调整的结果:1.它与人名的深层含义相符合。影片中的空虚公子自认为是驱魔界的第一高人,常常发出高处不胜寒、独孤求败的感慨。他的空虚之感油然而生。因此,他的名号“空虚”所表达的是自以为是的含义,这与英语单词“important”所表达的“重要的,重大的,(人)有势力的,有影响的”[11]意义十分吻合;2.与其他相关的字幕译文相契合。空虚公子的自命不凡以及他面色发白、两眼乌青的人物形象,遭到了众人的戏谑:“你不是空虚,是肾虚(译文为:You’re not important,just impotent.)。”译文中的“important”不仅用于形容空虚公子自恃清高的心情和状态,也用于指代空虚公子的名号,取得了一语双关的效果。同时,它与表达“肾虚”的“impotent”拼写相似、发音接近、词性相同,从语言维的角度看,“important”可谓对仗工整、含义贴切的选词。
文化维的适应性选择转换是指“译者在翻译过程中关注双语文化内涵的传递与阐释。这种文化维的适应性选择转换在于关注原语文化和译语文化在性质和内容上存在的差异,避免从译语文化观点出发曲解原文,译者在进行原语语言转换的同时,关注适应该语言所属的整个文化系统。”[12]
文化的范畴非常广泛。“一种语言代表一种文化。文化包括民族的思维方式、心理意识、语言习惯、历史传统、习俗信仰、地域风貌等一系列因素。从某种意义上说,翻译就是翻译文化。”[13]此外,由于电影受到时长的限制,不能像文本翻译一样通过注释的方法对字幕内容进行详细的说明,这就要求译者采用恰当的译文使观众在短时间内最大限度地正确理解原语字幕所传达的文化含义。因此,在涉及到具有中国文化特色的官衔、称谓、宗教、风俗等文化因素时,译者须从翻译生态环境的角度出发,判断原语的可译性,并且在文化维的层面上做出相应的选择转换。
译例3:
中文:道长说这是妖怪附身。
译文:The Priest says it’s possessed by a demon.
原语中的“道长”是对中国道教徒的尊称。道教是我国宗教之一,由东汉张道陵创立,到南北朝时盛行起来。道教徒尊称张道陵为天师,因而又叫“天师道”。道教奉老子为教祖,尊称他为“太上老君”[14]。然而,“在此一国是家喻户晓的事情,在彼一国竟如天书”[15]。由于宗教文化的差异,母语为英语的观众难以在有限的时间和空间里通过瞬间即逝的字幕来了解“道长”一词的含义以及相关的道教文化。如果通过加注的方法来解释“道长”,其译文必定冗长繁琐,并且影响观众的观赏效果。因此,译者采纳了译语观众所熟悉的对(天主教的)神父以及(基督教的)牧师的称谓:priest。虽然两者的职能和内涵无法完全对等,但是将“道长”译作“priest”是译者在文化维层面上对译语文化作出的适应性调整。这样的调整能够使观众迅速、准确地把握两者在本质上的共同点——神职人员。该译文达到了与原语貌离神合的效果,亦兼顾了观众的接受程度和字幕翻译的特点,较好地适应了整体的翻译生态环境。
众所周知,中国拥有众多充满浓郁地方特色的方言。这些方言既体现了中国文化的多样性,同时也对影片的字幕翻译提出了较高的要求和挑战。译者必须明确方言字幕所涵盖的文化含义,并在此基础上根据影片的情节和人物关系等因素在文化的维度上做出适应性的转换。
译例4:
中文:你以为自己是什么新鲜萝卜皮?
译文:You think you’re Prince Charming?
“新鲜萝卜皮”的说法来自中国的一种方言——粤语。它通常出现在口语中,用于讽刺某人过于高估自己。影片中女主角向男主角表白,却遭到他当众无情的拒绝。出于伤心和愤怒的情绪,女主角用新鲜萝卜皮的说法来讥讽他过于瞧得起自己、自认为是难觅的如意郎君。译者没有硬译、死译原语,而是结合影片的情节和人物关系,找到了译语中对应的说法——“Prince Charming”([非正式或幽默]少女理想中的完美男子,白马王子)[16]。此译文不仅简洁明了,而且很好地诠释了主人公当时的心境和语气。最难能可贵的是,它很好地契合了这句中国方言的深层含义。
交际维的适应性选择转换是指“译者在翻译过程中关注双语交际意图的适应性选择转换。这种交际维的适应性选择转换,要求译者除语言信息的转换和文化内涵的传递之外,把选择转换的侧重点放在交际的层面上,关注原文中的交际意图是否在译文中得以体现。”[17]因此,译者须充分把握原语的交际意图,并选择能够成功传达该意图的译文。
译例5:
中文:我可不是省油的灯!
译文:Don’t think I’m so nice!
“不是省油的灯”是一句中国的俗语,大意是非同一般、不简单,既可指某人精明能干,也可指某人不好对付。在影片中,当男主角的生命遭到威胁时,女主角挺身而出,对妖魔说了这句台词。显然,此语旨在警告妖魔不能伤害男主角。如果直译此句台词,则无法达到原语的交际意图。因此,译者从交际维的角度考虑,选择了以上译文,既符合译语口语的表达习惯,又很好地完成了警告对方的交际目的。
译例6:
中文:你爸爸,不要在这里婆婆妈妈啦!
译文:You idiot!Stop fooling around!
在与妖魔斗争的紧要关头,男主角因为无法接受它丑陋的面目,未能及时地降服它,从而将自己和女主角置于危险的境地,情急之下,女主角说了一句“你爸爸”。事实上,此句是用于表达她焦急的情绪并借此告诫男主角,如果再不采取有效行动,后果将不堪设想。试想,如果将此句直译成“Your father”,不仅使观众对人物关系感到费解,也无法体现原语的交际意图。而“You idiot!”在译语中使用频率较高,易于被观众接受,同时也能够很好地传达原语蕴含的交际目的。
文化负载词不仅凝结了深厚的中国文化,也体现了中国政治、经济等众多领域的变迁。然而,由于原语和译语的翻译生态环境不同,对于文化负载词的翻译不能局限于字面翻译上。译者须遵循生态翻译学的理论性指导,积极适应生态翻译环境,运用三维转换原则在翻译实践中灵活地实现多维度的选择性转换并选用有效的翻译手段,从而获得整合适应选择度最高的译文。
[1][2]胡庚申.生态翻译学解读[J].中国翻译,2008,(6).
[3]束慧娟.生态翻译学视角下的公示语翻译——以上海世博会主题标语为例[J].上海翻译,2010,(2).
[4][5]胡庚申.翻译适应选择论[M].武汉:湖北教育出版社,2004.
[6]包惠南,包昂.中国文化与汉英翻译[M].北京:外文出版社,2004.
[7]李运兴.字幕翻译的策略[J].中国翻译,2001,(4).
[8][12][17]胡庚申.从术语看译论——翻译适应选择论概观[J].上海翻译,2008,(2).
[9][10][14]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词典编辑室.现代汉语词典(2002年增补本)[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2.
[11][16]英国培生教育出版有限公司.朗文当代高级英语辞典[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4.
[13]方梦之.论翻译生态环境[J].上海翻译,2011,(1).
[15]张健.报刊语言翻译[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