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晓雅,谷正
遵义会议后,广大党员对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认识明显深化,党在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进程中明显比以前少了一些曲折,多了一些顺利。在此背景下,1938年毛泽东在《论新阶段》的报告中明确提出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科学命题。
首先,党内仍然存在教条主义的倾向。关于如何对待马克思主义,毛泽东在《论新阶段》中指出:“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的理论,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理论。不是把他们的理论当作教条看,而是当作行动的指南。不是学习马克思列宁主义的字母,而是学习他们观察问题与解决问题的立场和方法。只有这个行动指南,只有这个立场与方法,才是革命的科学,才是引导我们认识革命对象与指导革命运动的唯一正确方针。”[1]657从字面理解,这是毛泽东对党内同志怎样学习、运用马克思主义这一重要问题的强调,但是,毛泽东此时在党的大会上讲上述内容显然具有鲜明的针对性。当时,党内客观存在着把马克思主义当作教条的倾向,存在学习马克思主义仅仅放在学习其“字母”上面,抓不住或者忽视对马克思主义本质理解的倾向,存在不能真正运用马克思主义的方法解决问题的倾向。在土地革命战争时期,中国共产党内就出现了三次“左”倾错误。由于客观形势所迫,结果主要在政治和组织上克服了三次“左”倾错误,而在思想上并没有深入揭批其来源。在建立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过程中,党内存在的教条主义又一次表现出来,主要体现在建立抗日民族统一战线问题上的关门主义和王明的右倾错误。这表明部分同志在学习马克思主义基本理论时出现了误区。为了更好地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有必要使全党同志,特别是那些具有教条主义倾向的同志深切地认识到学习马克思主义不应当仅仅停留在表面的认知层面,而要在更深层面下功夫、做文章,即运用马克思主义解决实际问题,也就是说把马克思主义当作指南、方法和工具,而不是本本、字母,实质是要求党内同志做到把马克思主义中国化。
其次,党的马克思主义理论修养有待进一步提高。中国共产党是推动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主体,这客观要求党是一个具有较高马克思主义理论修养的政党。只有这样,党在领导革命制定相关路线、方针和政策的时候才能够“有的放矢”,而不是“眉毛胡子一把抓”。但是,现实问题是党的马克思主义理论修养亟待提高。“中国党的马克思主义的修养,现已较前大有进步,但还说不到普遍与深入。在这方面,我们较之若干外国的兄弟党,未免逊色。而我们的任务是在领导一个四万万五千万人口的大民族,进行着空前的历史斗争,所以普遍地深入地研究理论的任务,对于我们,是一个亟待解决并须着重致力才能解决的大问题。”[1]657可见,党的马克思主义理论修养和党所肩负的历史任务之间存在一定差距,这导致的结果是“我们的工作做得还不错,但如果不加深一步地学习理论,就无法使我们的工作做得更好一些”[1]658。张闻天在 《中国共产党十七周年纪念》一文中也指出:“中国共产党今天也有它的很大弱点……中共党员的马克思列宁主义素养还非常不够,因此能够独立领导工作的干部还很缺乏。”[2]583解决这一问题的答案即是学习,因此,毛泽东号召全党:让“我们努力吧,从我们这次扩大的六中全会之后,来一个全党的学习竞赛,看谁真正学到了一点东西,看谁学的更多一点,更好一点。因此,学习理论是胜利的条件”[1]658。但此时存在两个问题值得思考:一是学习什么?自然是马克思主义文本;二是怎么学习?中国共产党人只有把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与中国革命的具体实际相结合,运用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解决中国革命发展中的具体问题,才能加深对马克思主义理论的理解,在实践中发展马克思主义。
再次,党内存在党八股的倾向。主要是一部分同志在运用马克思主义的时候单纯讲究形式,玩弄文字,讲空话、套话、假话和大话。毛泽东在延安整风时期发表了一篇檄文——《反对党八股》,就党八股在党内的表现列出了“八大罪状”,这“八大罪状”和党所提倡的把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和中国实际相结合是背道而驰的。就其性质而言,党八股“是反马克思主义的,都不是无产阶级所需要的,而是剥削阶级所需要的。这些东西在我们党内,是小资产阶级思想的反映”[3]833,在党八股的表面形式下面暗含的是主观主义和宗派主义的有毒物质,而非以马克思主义理论作为基础。党八股在党内持续的时间长,波及面甚大,“党八股在我们党内已经有了一个长久的历史,特别是在土地革命时期,有时竟闹的很严重”[3]831。怎样消除党八股?需要针对党八股出现的“病理”,开出一个“良方”,从而达到“药到病除”之功效。治疗党八股的关键是:注重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与实际之间的联系,使两者契合,而不是割裂,使两者统一,而不是分化,亦即马克思主义中国化。
最后,党对中国历史及当前运动缺乏深入的认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是在中国的语境中进行的,这必然要求对中国国情有相当的了解、认识和研究。对国情的认识包括中国历史和当下实际的认识,只有用马克思主义的方法论分析中国历史才能透彻地认识当下国情,也即是说向后看就是向前进。“今天的中国是历史的中国之一发展,我们是马克思主义的历史主义者,我们不应该割断历史。”[1]658因此,毛泽东号召全党对自孔夫子到孙中山的历史进行总结的基础上加以继承。但由于党自成立以来大部分时间是在艰苦的环境中领导革命战争,很少有时间专门对中国历史进行研究分析,致使党对中国历史的认识很不够,“学习我们的历史遗产,用马克思主义的方法给以批判的总结,是我们学习的另一任务。我们这个大民族数千年的历史,有它的发展规则,有它的民族特点,有它的许多珍贵品质。对于这个,我们还是小学生”[1]658,党对中国历史缺乏深入的认识,使党对中国国情不能进行很好的总结,进而不能很好地把握当下国情。因此,毛泽东提出有相当研究能力的共产党员“都要研究民族的历史,都要研究当前运动的情况和趋势”[1]657。而对中国历史和当下国情的认识的结果,即是深入认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重要性。
首先,两次胜利、两次失败给中国共产党提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命题提供了正反两方面的经验教训。总结经验教训的过程就是学习发展的过程,只有不断总结经验教训才能少走弯路,才能以历史的眼光审视所走之路,才能更好地以发展的眼光展望未来,才能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提供实践基础。中国共产党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是前无古人的事业,由于前进的道路是在探索中进行的,使得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前行之路并不顺畅,历经坎坷和挫折,也历经顺利和成功。不管是成功的探索还是失败的探索,他们都有可资借鉴之处,只不过提供借鉴的角度不同而已。毛泽东指出:“我们有两个大起大落……所以在抗战时期,鉴于两次失败,一‘左’,一右,做了综合工作,长处和短处,正确和错误,两种经验综合起来。政治、军事、经济搞出一套来了。”[4]两次胜利、两次失败的鲜明对比,使党能够从经验教训中找出革命发展的规律,认识到党应当以什么样的理论和思想指导革命。这为新民主主义革命理论以及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命题的提出提供了肥沃的思想土壤。
其次,共产国际领导方式的改变为中国共产党提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命题提供了良好的外部条件。共产国际自成立伊始就一直实行高度集中的领导体制。在共产国际通过的第一个章程中即规定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是共产国际代表大会闭会期间的最高领导机关,由它“给共产国际的一切支部发布指示”[5]76。在1924年7月召开的共产国际五大修改的章程中,对共产国际的领导体制作了补充发展,规定“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有权撤销或者修改各支部中央机构和代表大会的决定,并作出各中央机构必须加以执行的决定”[5]76。这表明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自身的地位已经发生改变,其不再是单纯的共产国际工作的执行机关,而是变成了具有至高无上的领导共产国际所属各国党的权力机关,而作为共产国际内部第一大党的联共(布),依靠其固有的特权,自然也变成了凌驾于其他各国党及共产国际之上的领导党。这种僵化刚性的领导体制使各国党只能被动地执行共产国际的指令,而不能很好地把马克思主义结合本国的革命实际进行一系列的创新,否则就有可能受到共产国际的惩罚。随着革命的发展,共产国际逐渐认识到自身领导体制的缺陷。1935年7月召开的共产国际七大对共产国际执委会进行了改革,大会通过了 《关于共产国际执委会报告的决议》,该决议第1条和第4条分别指出:“在把活动重点转移到制定世界工人运动的基本政治、策略路线的同时,要在决定任何问题时,根据各个国家的具体情况和特殊条件出发,而且一般说法,要避免直接干涉各党的内部组织的事务”,“帮助各国共产党运用本身的经验和世界共产主义运动的经验,但要避免用一成不变的方法和笼统公式去代替具体的马克思主义分析”[6]201。这表明共产国际更新了认识,改变了自身的领导方法和工作作风,不再用固定的思路统一指导形势各异的各国共产党的革命,注重发挥各国共产党对本国实际情况了解的优势,使之能够独立自主地适时适地制定本国革命的路线、方针和政策。对于中国共产党来说,能够充分发挥自己的积极性和创造性,免受外界的干扰。
再次,毛泽东《实践论》和《矛盾论》的发表,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命题的提出奠定了哲学基础。《实践论》根据历史唯物主义的理论回答了人的思想是从哪里来的问题。毛泽东在分析了感性认识和理性认识之间辩证关系的基础上,用简单明了的语言指出实践在认识中的至关重要性,“你要有知识,你就得参加变革现实的实践。你要知道梨子的滋味,你就得变革梨子,亲口吃一吃。你要知道原子的组织同性质,你就得实行物理学和化学的实验,变革原子的情况。你要知道革命的理论和方法,你就得参加革命”[7]2870。进而,毛泽东提出了认识的基本规律:实践—认识—再实践—再认识,循环往复以至无穷。对于如何检验真理,毛泽东认为判定认识或理论是否是真理,不是依主观上觉得如何而定,而是依客观上社会实践的结果如何而定。真理的标准只能是社会的实践,因此“通过实践而发现真理,又通过实践而证实真理和发展真理”[7]296,是改造客观世界和主观世界的关键。在《矛盾论》中,毛泽东根据矛盾对立统一的规律,指明了矛盾在空间上是无处不在,在时间上是无时不有,重点分析了矛盾的普遍性和特殊性原理,指出:“对于物质的每一种运动形式,必须注意它和其他各种运动形式的共同点。但是,尤其重要的,成为我们认识事物的基础的东西,则是必须注意它的特殊点,就是说,注意它和其他运动形式的质的区别。只有注意了这一点,才有可能区别事物,任何运动形式,其内部都包含着本身特殊的矛盾。这种特殊的矛盾,就构成一事物区别于他事物的特殊的本质。这就是世界上诸种事物所以有千差万别的内在的原因,或者叫做根据。”[7]308因此,在认识事物时,要自觉运用马克思主义辩证法,“事物矛盾的法则,即对立统一的法则,是自然和社会的根本法则,因而也是思维的根本法则”[7]336。《实践论》和《矛盾论》用中国化的语言从哲学的高度论证了理论与实际结合的重大意义,在理论上论证了教条主义思想和经验主义思想的错误所在,为全党解放思想,结合实际形成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作了铺垫。
[1]中共中央文件选集:第11册[M].北京: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1991.
[2]张闻天年谱:上卷[M].北京:中共党史出版社,2000.
[3]毛泽东选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
[4]毛泽东.敌人教育了我们,两次失败使我们学会了打仗[EB/OL].人民网.http://dangshi.people.com.cn/GB/185310/11230971.html.[2014-05-27].
[5]共产国际文件汇编:第1册[M].中国人民大学编译室,编译.北京:三联书店,1965.
[6]黄修荣.共产国际与中国革命关系史:下册[M].北京: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1989.
[7]毛泽东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