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洛伊德的语言观及其意义研究

2014-03-23 08:30潘海英
关键词:拉康弗洛伊德意识

潘海英,霍 红

(吉林大学 公共外语教育学院,吉林 长春 130012)

弗洛伊德的语言观及其意义研究

潘海英,霍 红

(吉林大学 公共外语教育学院,吉林 长春 130012)

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理论不自觉地蕴含和使用了语言学维度,他认为语言作为使无意识置于意识控制之下的一种治疗手段,既是一种心理现象,也是一个系统,可以说弗洛伊德预言了索绪尔的结构。他发现的无意识的运作机制——压缩和置换——后来被用于解释语言的运作机制。在梦的解析中弗洛伊德强调了象征的作用,并在之后的案例分析中意识到语言是在象征中被建立起来的,最重要的是他无意中发现了语言在被制度化之前的重要阶段:牙牙学语。

弗洛伊德;语言;无意识;压缩;置换;象征

西格蒙德·弗洛伊德(Sigmund Freud)是维也纳犹太籍神经病医生、当代著名的心理学家、哲学家。他开创了精神分析这一心理学的重要学派。实际上,他的理论早已超越了心理学领域,影响到了我们文化科学活动的每一个层面。正如拉康所说:“关系到人的命运的东西都受到了弗洛伊德理论的影响:哲学、形而上学、文学、艺术、广告、宣传,我相信由此还到经济”[1]460。德里达甚至说:“没有接受过精神分析治疗的人,什么事情也做不成。”[2]219现在,弗洛伊德的无意识理论、人格结构与发展理论等被人们广泛应用于心理学、哲学、文学分析等领域,但是遗憾的是,他著作中闪现出来的语言理论之光却通常为人们所忽视,因为他所依托的是19世纪末蓬勃发展的生物学理论,甚至于他自己都未意识到自己实际上已发现了通往无意识、通往人类思维的重要手段——语言。直到20世纪50年代,拉康发现了弗洛伊德理论中不自觉地隐含和运用的语言学维度,人们才意识到弗洛伊德与语言理论的关联。拉康说:“在弗洛伊德全集中,每三页中有一页涉及语文学,每两页中有一页讲的是逻辑推理,到处都是对经验的辩证理解,越是直接的关系到无意识,语言分析的分量就越大。”[1]440但是目前国内罕有对弗洛伊德有关语言理论的系统梳理,因此,本文尝试研究弗洛伊德的语言观及其意义:一方面如拉康所说可以回归真正的弗洛伊德理论,从语言的维度去理解无意识现象;另一方面也可以使我们从精神分析的视角来反观语言现象。

一、弗洛伊德理论的社会背景

弗洛伊德以《释梦》为起点的一系列作品形成了其层次丰富的弗洛伊德理论。这种理论立足于精神分析,以人类的心灵结构为据点,涉足于人类学、心理学、社会学等理论体系。对弗洛伊德理论的认识离不开对其社会背景的分析。毫无疑问,弗洛伊德理论是建立在西方哲学、艺术与科学思想的深刻认识基础上的。因此,任何对于弗洛伊德理论的分析都应站在时代的角度去审视,既肯定其进步与传承,也要注意其在本体论和无意识之间的种种矛盾。

首先,毫无疑问,弗洛伊德处于特定的社会背景之下,其犹太家庭出身、所处的奥地利在欧洲的地位和影响等都体现在弗洛伊德理论中。在其理论面对应用上的困境时,他试图将人类社会的基本行为模式都纳入理论的解释空间,但在其实际应用中,这一理论却只能在有限的理想状态下产生作用,超出适用范围之后,就可能失效。构成弗洛伊德理论基础的精神分析不仅是一门理论科学,其价值正在于它是一门应用科学,并且在临床实践中不断被检验。事实上,弗洛伊德“像马克思一样提出了一种人类行为的学说……他实质上采取的是哲学的方法,而不是科学的方法。”[2]356因此,弗洛伊德理论本身所存在的局限使我们不得不重新审视其适用性。

其次,在弗洛伊德所生活的时代,人类在科学和哲学领域取得了卓越的成就。19世纪自然科学的三大发现——能量守恒定律、进化论和细胞学说——有力地粉碎了宗教所宣扬的世界观,开启了对传统理论范式的反思。弗洛伊德理论受到古希腊哲学家恩培多克勒、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的重要影响;其自然科学背景包括布鲁尔和夏尔科的变态心理学、达尔文的进化论、赫尔姆霍兹学派的能量学说;哲学渊源则继承了莱布尼兹的单子论、赫尔巴特的意识阈限理论、叔本华和尼采的唯意志主义等等。面对如此繁多的理论体系,弗洛伊德的继承和颠覆本身都受到了一定的制约。

最后,弗洛伊德理论随着时代的变迁和理论的发展,无可置疑的不断被发展和完善,我们关注弗洛伊德理论的研究,某种程度上更关注于其本身理论话语的建构、续写和再创造。在研究其运用中,无论是在文学、心理学还是语言学领域,都必须清楚的认识到它的构建基础和运行模式。

二、精神分析的语言中介

精神分析是一种通过谈话疗法(talking cure)来治疗神经疾病、消除其症状的理论。因此,精神分析只有一个中介,那就是语言,而且谈话疗法必然会涉及主体间性的问题,而主体间性又必然与语言的维度相关联。很明显,语言是精神分析绕不过去的一个话题。病人以言语向分析师言说所有脑中闪现的东西,分析师通过病人的言说引导病人说出被压抑的事物,从而达到治愈的目的。即使在谈话中遇到的是沉默,这沉默本身也是一种诉求或回答。中介是联系与转化的环节,从世界的永恒发展来看,每个事物都是永恒发展中的一个过程、一个阶段、一个环节,任何具体的事物在它的整个系统中,只能是中介。因此中介现象的本质其实是一种运动现象和过渡现象,这种现象继续发展有两种结果:一是彻底实现中介的跨越,进入另一个范畴;二是持续处于运动的中介状态中。那么弗洛伊德是如何发现谈话这种重要的治愈功能的呢?

弗洛伊德很早就对语言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的第一部著作《论失语症》发表于1891年,在书中他对语言功能和语言功能障碍进行了深入的探讨。他认为词是语言的功能单位,词是由听觉、视觉及运动因素构成的复杂的心理表象。这种将语言看作是一种心理现象的观点比索绪尔提出的“语言是一个两面的心理实体”还要早。失语症理论的核心是观念的联想理论。弗洛伊德认为每一个感知都被编码,感知的整体构成了一个系统,系统中的个体因素不再重要,因为只有复合观念的联想结合,才构成了神经元信息的携带者。这种系统的观点与索绪尔的语言系统观已非常接近。索绪尔认为:语言是一种表达观念的符号系统,单独的一个语音或符号没有什么所谓的初始意义,它们的意义完全由它们与系统内其他语音或符号之间的关系而决定。因此,有人甚至提出弗洛伊德预言了索绪尔的结构的论断。实际上,在某些层面上弗洛伊德的语言观已超越了索绪尔。索绪尔认为,语言符号由所指与能指结合而成,二者如纸的两面不可分开。而弗洛伊德认为听觉映象(能指)构成了词的中心地位,这种观点直接影响到了拉康,他据此打破了索绪尔的“能指与所指不可分开”的桎梏,提出了能指至上的理论。

真正促使弗洛伊德将语言与精神分析结合起来的是他对癔症的研究。1895年,弗洛伊德出版了他与布劳伊尔合著的《癔症研究》,这部书的出版为精神分析学奠定了理论基础。书中提到了一个叫做安娜·欧的癔症病人,在对她的治疗中,他们发现“当我们能使患者把激发的事件及其所伴发的情感清楚地回忆起来,并且患者尽可能详细地描述这个事件,并且能用言语表述这种感情时,则每个癔症症状就会立刻和永远地消失”[3]。此外,弗洛伊德在阅读了法国精神病学家沙可的《论癔症治疗中的隔离》一文后也发现,“词构成了精神治疗的本质性工具”,因为那个患了厌食症的小姑娘之所以痊愈,不是因为父母离开这一事实,而是在于医生的命令及其话语的效果。对此,弗洛伊德的结论是:治疗的成功与否,要依赖病人自己能否将词放置到一个恰当的位置上的能力,而病人的症状就是那些丧失了言词的表达,言词由于无法在声音中找到自己的位置,只好在身体里寻找位置,言词由此变成了癔症病人的种种动作、行为。这些找不到言辞表达的表象构成了被压抑的无意识的核心,由此导出了弗洛伊德著名的无意识理论。

三、无意识的发现与语言

弗洛伊德最重要的贡献是,发现了隐藏在人的意识之下的“无意识”这一人心中巨大而又深不可测的世界。传统心理学所谓的“心理”只是心理结构中的“意识”层。在其之下是广袤、复杂的潜意识层。潜意识又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前意识,它属于意识的观念和思想,是徘徊在意识附近、通过努力或注意就可以召回的关于事件或体验的记忆等;另一部分是无意识,它由受到压抑或遗忘的冲动、本能、欲望等构成。前意识处于意识与无意识之间,担负着“稽查者”的任务,不准无意识的本能和欲望侵入意识之中。弗洛伊德认为,人类的意识的心理活动只是其精神生活的一部分,无意识才是心理现象的主要部分,无意识既是人类心理活动的基础,也是人的意识活动的内在源泉。而心理分析的目的就是将无意识置于意识的控制之下。可以说,无意识的发现从根本上动摇了自笛卡尔以来的理性自我、即意识自我的中心地位,它是人类思想史上的一次重要革命。那么无意识究竟是怎样构成的呢?既然意识不到,又怎样对其进行研究呢?

按照弗洛伊德的想法,无意识是被意识压抑下来的本能冲动,虽被压抑但未消失,要么转变为意识语言进入意识状态,要么“通过迂回曲折的方式,找到释放的途径和替代性满足的方式”[4],以求达到心理结构的平衡。无意识所采取的“迂回曲折”的呈现方式是多种多样的,如人身体中产生的某种症候、癔症、日常的梦境、口误、双关语、矢口否认等。现在我们意识到弗洛伊德所说的这些无意识的呈现方式许多都属于语言现象,因此语言与无意识有着重要的关联。除此之外,弗洛伊德对无意识运作机制的探索也启发了后世学者们有关语言运作机制的新思路。弗洛伊德的学生荣格在对老师的无意识理论进行发展和批判的基础上,提出了有些无意识活动的现象不能用童年的创伤经验和压抑来解释,这些无意识活动普遍地存在于每个人的无意识里。在此研究基础上,荣格把无意识划分成个体无意识和集体无意识。个体无意识与个体的童年生活经验有关,会在以后的生活中时不时地表现出来;同个体无意识一样,集体无意识也与童年的记忆有关,只不过这个童年与单个的人毫无关系,它是整个种族的童年回忆,也与自然界的漫长进化有关系。集体无意识是超出个人经验和记忆的,普遍地存在于我们每个人的心里。

弗洛伊德在《释梦》中就将梦的无意识作用分为了置换和凝缩,进而法国精神分析学家拉康将其延展为思想或者指代的异化,而这一异化源于思想必然在语言中被中介的事实。因此,从原始文本直到其构成,无意识都显示出在结构上可与语言相比较的特征。

拉康发现,弗洛伊德在对梦的解析中揭示了语言与无意识运作机制的相关性。弗洛伊德认为,无论是多么复杂的梦,大部分都可看作是一种愿望的达成,所谓的愿望实际上就是未实现或被压抑下来的东西,即无意识,所以无意识是梦的起源。因此,了解了梦的运作机制,也就解开了无意识之谜。弗洛伊德在《梦的解析》和《精神分析引论》中分析了梦的隐含意义是如何变成显梦的,他说:“隐梦变作显梦的过程叫做梦的工作”[5]129。梦的工作的第一个成就就是压缩作用。弗洛伊德认为隐梦比显梦的内容更丰富,压缩就是对隐梦的删减。压缩由此会产生两种结果:一个明显的元素同时代表若干个隐含意义;或者一个隐含意义可转化为若干个明显的元素。比如弗洛伊德曾提及他梦见过一种植物,而“植物”一词实际上对他来说代表着多项含义,如他从前写过的有关某种植物的文章、教授和他美丽的夫人、名字是Flora的患者以及他妻子所爱的花,等等。有时两种完全相反的观念也会凝缩为一,对于这种现象,我们可以在语言发展中找到类比,如语言中许多表示相反意义的词都拥有相同的词根。因此弗洛伊德认为,凝缩作用与语言关系密切,“对梦中无意义词语的分析尤其能揭示出梦的工作中的凝缩作用”[6]156。梦的工作的第二个成就是移置作用。移置作用有两种方式:(1)一个元素代替另一个元素;(2)同一个元素用不同的言语形式相互替代。移置作用的结果就是在梦中将单调抽象的表现转化为具体形象的表现,也就是将抽象形式的梦念转变为形象的言语,因此梦的工作的一个主要目的就是为抽象思想寻找到合适的言语。所以拉康认为弗洛伊德在《梦的解析》一书中包含着丰富的关于语言的论述,例如,第一章的第一个句子就是:“梦是一个字谜”,因此语言的结构使释梦成为可能,也就是说语言的结构是梦的意义的根源。此时雅各布森的理论发现给予了拉康以灵感,拉康认为弗洛伊德式的压缩与雅各布森所说的隐喻过程的形成相似,而置换则与转喻过程相似。他说:“‘压缩’是能指的重叠结构,隐喻在此可以找到自己的领域,……‘置换’这个德语词更接近于换喻所展示出来的意指作用的转移”[1]442。二者既是语言的基本作用方式,也是解释无意识的重要机制。“弗洛伊德描述的支配无意识之原初过程的前两种机制恰好对应于决定语言效果的最根本的轴线,即隐喻和换喻的功能。正是在此基础上拉康提出了“无意识具有语言的结构”这一论断。

梦的工作的第三个成就是将思想变为视像(visual image)。具体的人、物和事件都不难用图像来代表,而且会比其他方式代表得更圆满;而抽象的思想、文字和关系就难以变为图像。对此,弗洛伊德认为会出现两种可能:一种是抽象的文字原本是具体的,因此在梦中会回溯这些文字的具体含义;另一种可能是某些极难用图像表示出来的关系词语,如“因为”、“然而”等,在梦中的图像里就只好省略掉了。梦的工作的最后一个成就是润饰,即以某些材料来修补梦在结构上的缺陷,从而使梦不再荒谬,但其结果却是使梦仿佛具有了某些意义,而实际上这种意义与梦的真实意义是相去甚远的。弗洛伊德认为,这个成就也可在语言中找到类似现象。我们经常会在阅读过程中为阅读材料建立秩序和关系,从而使其满足我们对一个能理解的整体的期待,比如对于阅读过程中的印刷错误,我们常常忽略不计。弗洛伊德举了一个有趣的例子,他说:“一个法国通俗杂志的编辑打赌说,若让排字工人把‘之前’或‘之后’这两个字插进一大篇论文的每个句子,那么所有读者都不会觉察,最终他赢了”[6]252。所以弗洛伊德说:“梦的工作的这些特征可称为原始的,它们依附于语言文字的原始表示方式……更可由梦的工作现象知道精神分析和他种研究的关系,尤其是关于语言思想发展的研究”[5]162。但是受制于自己及当时的理论限制,弗洛伊德没有就这一问题进一步阐释下去。

拉康继承了弗洛伊德想把精神分析学建成一个知识体系的想法,把心理分析同其他学科广泛联系起来,其中包括人类学、哲学、语言学、逻辑学和数学,从而为精神分析学奠定了广泛的知识基础。拉康着重强调了对弗洛伊德早期作品的重读,尤其是弗洛伊德关注语言和无意识的三部作品:《梦的解析》、《日常生活精神病理学》、《笑话及它们同无意识的关系》。同弗洛伊德的观点相近,拉康认为无意识先于语言表述,无意识代表的是被剥夺了语言表述的那些思想内容。同时拉康进一步探讨了无意识同人类社会的关系,强调无意识并不是纯个人的领域,而是人际互动的结果。他认为无意识存在于你我之间,就像语言在人际交往中的作用一样。拉康还认为,无意识具有同语言一样的结构,并且是语言的一个特殊的效果。拉康用结构主义的理论重读弗洛伊德关于人类主体、这种主体在社会中的位置及其同语言关系的问题。他用索绪尔的结构语言学修正弗洛伊德的理论,并把雅克布森的隐喻、换喻的概念同弗洛伊德的压缩、置换的概念结合起来,从而使他能够从结构主义的角度理解人类主体和语言的关系成为可能[7]。

四、弗洛伊德与象征秩序的引入

在对梦的研究中,弗洛伊德还发现了“象征”的重要作用。他认为有两种方法能发现梦的隐含意义:一个是引起梦者的联想;另一个是运用自己的知识补充梦内象征所代表的意义。这两种方法互相补充,其中“象征作用或许便是我们梦的理论中最引人注目的部分”[5]113,因为象征关系并不仅为梦所特有,它也常见于神话、散文、诗歌、俗语之内,所以精神分析与许多其他学科关系密切,如神话学、语言学、民族心理学、宗教学等,因此对梦内象征现象的研究必然会给予以上学科以有价值的结论。继弗洛伊德之后,人们越来越意识到象征的重要作用,人们发现象征秩序是人之为人的一大根本秩序,也是一种先于人类主体而在场的秩序,可以说一切文化和社会生活都是为此种象征秩序所主导的。那么主体个体是如何进入到这种象征秩序的呢?弗洛伊德对语言现象的观察给予了我们灵感。

弗洛伊德在其《超越快乐原则》一书中引用了一个案例:他的一个大约18个月大的孙子,在其母亲不在的时候经常将线圈的一头固定,然后把线圈的另一头扔出去,说“Fort”,德语的意思是“走了”,然后他又把线圈拉回来,说“Da”,德语的意思是“这里”。弗洛伊德认为,对于这个小孩子来说,线圈代表了妈妈,线圈的出没代表了母亲的在场与缺席。我们通常会将这一场景看作是一场普通的游戏,但是对于孩子来说,他此刻正经历着一个重要的时刻。在游戏中,孩子不仅能够将母亲象征化了,而且能够用语言来表示对分离的接受。他所发出的Fort/Da就是其最初的语言,语言由此在象征中被建立了起来。对此,拉康说:“在这个音素对立中,儿童超越了在场与缺席的现象,进入了象征的界面”[8]。具体来说,当一个婴儿还不能够说话的时候,他表达需要是靠啼哭来完成的。当婴儿哭的时候,一般我们不知道他是饿了、渴了还是冷了,需要一个一个试一下才知道。慢慢地,他从最简单的词开始学着使用语言,他叫“妈妈”的时候妈妈会出现。当他想让爸爸出现的时候即使再大声地叫妈妈都无济于事,必须要换个词。婴儿已经意识到了语词之所以有意义,是因为它的差别和远隐。同上面的线圈现象一样,拉康把这个游戏看作是儿童进入象征域的入口,“我们要说这个游戏以其根本的性质表现了人类从象征域所得到的规定。”[9]弗洛伊德的这个案例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一方面,它驳斥了语言先天性的观点,它发现主体是在后天的实践中逐渐进入到象征维度的;另一方面,它发现语言作为一种社会制度在被制度化之前存在着一个儿童牙牙学语的阶段,这是一种特殊的为前人所忽略的重要阶段,是精神分析学的一个伟大发现,后来拉康用Lalangue命名了这个阶段的语言。

五、结 论

弗洛伊德的语言观是一种工具论的语言观,语言在精神分析领域只是一种将无意识置于意识控制之下的治疗手段。但是,由于他不自觉地将语言与无意识联系到了一起,而无意识又是主体建构的场所,因而,他的语言观启迪了学者们对语言与主体建构问题的讨论。“无意识”、“语言”和“系统”都是结构主义的核心概念,因此,弗洛伊德的语言观与结构主义语言观颇有相通之处,甚至可以认为结构主义在某种程度上是对弗洛伊德语言观的继承与批判。遗憾的是受当时理论发展的局限,弗洛伊德的理论带有浓厚的生物主义色彩,他关于无意识的理论并未沿着语言的方向进行过深入讨论,而他的追随者们也忽略了其早期理论中的语言维度。直到20世纪50年代,拉康意识到并发展了弗洛伊德理论中有关语言理论的天才发现,提出了“回到弗洛伊德”的口号。这不是一种生物主义、心理主义的回归,而是一种沿着语言维度的回归。这种回归开启了人们使用语言符号学来研究精神分析,反过来用精神分析方法研究语言的新视角。

[1] 拉康. 拉康选集 [M]. 褚孝泉,译.上海: 三联书店,2001.

[2] 德里达,卢迪内斯库. 明天会怎样 [M]. 苏旭,译.北京:中信出版社,2002.

[3] 弗洛伊德. 弗洛伊德文集(1)——癔症研究[M]. 车文博,等,译.长春:长春出版社,2004:19.

[4] 弗洛伊德. 弗洛伊德自传 [M]. 顾闻,译.上海: 上海人民出版社,1987:41.

[5] 弗洛伊德. 精神分析引论 [M]. 高觉敷,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12.

[6] 弗洛伊德. 梦的解析 [M]. 周艳红,胡惠君,译.上海:三联书店,2010.

[7] 岳凤梅.拉康的语言观 [J].外国文学,2005(3):48-49.

[8] 张一兵. 不可能的存在之真 — 拉康哲学印象 [M]. 北京: 商务印书馆,2008:173.

[9] Jacques Lacan.TheSeminarofJacquesLacan,BookⅠ[M]. 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88:40.

[责任编辑:张树武]

Freud’s Language Outlook and the Study of its Significance

PAN Hai-ying,HUO Hong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 Education,Jilin University,Changchun 130012,China)

Freud researched in psychoanalysis from a dimension of language unconsciously. From his perspective,language,as a therapeutic tool to put unconsciousness under the control of consciousness,is both a system and a psychological phenomenon. We can conclude that Freud prophesied Saussure’s perception of structure. Freud found several operation modes of unconsciousness,two of which,compression and displacement,were used to explain the operation mechanism of language by Lacan. When analyzing dreams,Freud emphasized the role of symbolization,on which,he realized,language was built. The most important of all is that he found the significant stage before one’s language is systemized: Lalangue.

Freud;Language;Unconsciousness;Compression;Displacement;Symbolization

2014-06-29

教育部人文社科项目(11YJC752014);国家语委“十二五”科研规划2011年度一般项目(YB125-50)。

潘海英(1976-),女,吉林蛟河人,吉林大学公共外语教育学院副教授,博士;霍红(1976-),女,吉林长春人,吉林大学公共外语教育学院讲师,吉林大学哲学社会学院博士研究生。

H0

A

1001-6201(2014)06-0136-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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