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信仰与核心价值体系建设

2014-03-22 12:21王世奇
关键词:价值观念价值体系信仰

王世奇

一、目前国人的信仰现状不容乐观

在西方社会,人们心目中的上帝全知、全能、全善,时刻从高处审视众生。上帝的律法能够内化为内在的道德准则,行善的自豪感和犯错的羞耻感自然会同时诞生。换言之,西方社会的罪感文化和耻感文化源于信仰,有了终极目标和绝对法则,人才会判断自己言行的意义,从而对已经发生、正在发生、即将发生的事产生自豪感和羞耻感。所以,康德才发出这样的浩叹:“有两种东西,我们愈是时常愈加反复地思索,它们就愈是给人的心灵灌注了时时翻新、有加无已的赞叹和敬畏——头顶的星空和心中的道德法则。”[1]

在当前中国,很多国人的信仰逐渐迷失。与此同时,在社会商业化的过度侵袭下,不择手段追求经济利益的做法又得到鼓励和确认。由于缺少监督和自律精神,权钱交易就逐渐形成,并破坏了公平、公正的原则,使得人际关系在严重不平等的情况下日趋紧张,受欺骗而缺乏权利的民众,或者违逆俗流而遭受孤独痛苦,或者只能变成一群道德沦落之徒。所以,经常看到这样的情景:耻感欠缺使人际关系陷入分崩离析的可怕状态中,人们一无所谓,二无所畏——除了害怕没钱,其他什么都无所谓,除了上司的批评、降职和罚款,什么都无所畏,他们心中只有博弈的胜负而无义与不义之别;社会生活的无序化,使社会成员无所适从,从而产生强烈的焦虑和痛触感,或者以恶治恶,或者自暴自弃、冷漠自私,以冷酷冷漠的心态对待他人和社会上的一切,道德良知、理念信念、价值观和人生观都发生了根本的颠倒,人们也对这些深刻的问题不以为然,感兴趣的唯独“搞钱”,“来实惠的”。

健康的信仰是一个社会和谐发展的最根本基石,优良的制度正是奠基于此;于是道德始成,制度乃立,人之为人的底线方能持守。所以,在中国古代,由于普遍存在敬畏心理,才会有东汉号为“关西孔子”杨震的“天知,神知,我知,子知”的拒贿之声。是的,如果“举头三尺有神明”,又怎会枉法?这种信仰在汉代董仲舒那里得到了强化,更加深刻地影响着中国人的内心生活和行为举止:人和国家倘若行为不端,必受天地之警告、谴责、惩戒。

人不可能仅仅“物质地”生活而不是一种“精神的”基础,没有信仰的人就像没有色彩的世界一样不可思议。改革开放以来,我国政治、经济和意识形态都发生了巨大变化。由于一直专注于经济改革,意识形态方面的变迁尚未真正开始,这直接导致了具有明显计划经济体制特色的传统意识形态难以对改革中形成的社会秩序进行诠释。一个缺乏信仰和人文关怀的社会,使全社会找不到心灵的寄托,没有精神抚慰,人心中的恶的方面得不到抑制。于是,精神危机在一定范围内发生,更有一些人加入具有反社会性质的膜拜团体。对此,仅仅通过强化专政力量是难以奏效的,因为扭曲的现实和社会的冲突使得这些人希望从自己的信仰中寻求寄托和慰藉。信仰真空也瓦解了法律,因为法律的核心处是道德。所以,没有信仰的国家,官员自然会前腐后继。

英国经济学家凯恩斯认为:“我很确信,既得利益之势力,未免被人过分夸大,实在远不如思想之逐渐侵蚀力大。”[2]其用意无非是说思想力量是很大的,是事实上的统治世界的力量。凯恩斯过分夸大了观念的作用,因为人们的想法改变是其他条件变化累积的结果,但他对观念的重要性的强调还是有道理的,尤其在某些社会巨变的时期。事实证明,并非一切社会问题都可以通过经济的增长得到解决。“科学真理”不能取代“价值真理”,试看,美国的航天技术早已发展到上穷碧落,美国的科学家难道还不知道茫茫太空中并无“上帝”的实体存在?但信仰宗教的科学家并非是要以此寻找真理,而是寻找精神家园,从人类文明发展的历史来看,何种信仰体系的取舍往往决定着一个王朝,乃至一个国家的根本命运。蔡尚思先生认为:“信仰是神圣,信仰在一个人为一个人的元气,在一个社会为一个社会的元气。”[3]解决当前我国的信仰问题,其实是树立核心价值体系的问题。

二、价值观念和核心价值体系

任何一个国家都需要自己的官方意识形态。价值观念在本质上属于思想上层建筑,它渗透在一切社会意识形态之中。利益结构在价值观中起到决定性的作用。所有制形式是人们在谋求自身利益过程中的地位、关系和价值取向的决定性因素,考察任何社会意识形态和价值观念时都必须考察所有制及其不同形式,不同性质的所有制形式决定不同性质的社会意识。换言之,在多层次的社会价值观体系中,“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自由”、“平等”、“普世价值”、“公平”、“民主”、“正义”等等,并不处于核心层,它们是不同历史发展阶段产生的观念,是由核心价值观衍生的。信仰是价值观念的核心,对于个人来说,价值观念、信仰问题的讨论,能帮助人构建一个有意义的精神世界。为什么有健康信仰的人会过得相对快乐,就是因为精神有了一个相对正面的寄托。虽然现在已经告别相当昂贵的计划体制,但如果缺乏合理的信仰,却有可能陷于更为昂贵的市场体制。所以,全社会只有树立一种理性的积极的价值观念,才不再是只有文明没有文化、只有财富没有正义、只有高科技没有人文精神的繁华沙漠。

价值观念最重要的特征是方向性,而任何价值观念都有自己的解释背景。如何判断一个价值观念比另一个价值观念更合理呢?这必须从其解释背景来分析,关键看它所指出的方向是否与历史前进的方向一致。“三个有利于”标准由于促进了生产力的发展和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所以,在当代中国,坚持三个“有利于”就是真正坚持历史唯物主义。而对于各个时期的价值体系,“人的自由全面发展”具有最强的解释力和最大的合理性。

价值观是成体系的,换言之,它是观念的价值体系,是在一定社会生产方式的制约下由价值观念所构建的体系。[4]1波兰哲学家亚当·沙夫说过:“为了弄清自己生存在什么样的世界,为达到所期望的目标应该怎样行动,人必须拥有一种价值体系,这种价值体系告诉人们什么是善,什么是恶,在活动中应该追求什么和避免什么。”[5]

一个完善的价值体系由涉及生活各个领域的多种价值观念所构成,但各个价值观念所起的作用是不同的,其中有若干价值观念发挥着核心和主导作用,是一种价值体系与另一种价值体系区别的基本标志,并对其他价值观念的发展方向具有引导和规范作用。其他价值观念则处于从属地位,其方向和根据由处于核心位置的价值观念所决定。核心价值体系是指在一个国家占据主导地位的价值体系,它是民族凝聚力的寄托,是一定阶段人们的价值观的具体内容的最大公约数的表述,它是一种社会价值观的根本规定性,所体现的是这种价值的根本性质。其特殊性在于它为人们提供着价值导向的“应当的应当”,它引领着人们的生活方式的选择。在当前我国社会,价值观是多样的,但核心价值观建设必须与生产力发展水平和社会发展阶段相适应。

人是价值创造的主体,是一切价值的本质和源泉,离开了人,就无所谓价值,所以核心价值体系总是围绕着人的本质问题而展开。作为社会发展基础的物质生产存在着双重关系:体现在生产力中的人与自然的关系,以及体现在生产关系中的人与人的关系。人的本质问题包括两个方面:社会劳动和社会关系。因此,关于社会劳动和社会地位的价值观念构成一个价值体系的核心价值体系。如马克斯·韦伯就认为“以劳动为自身目的和视劳动为天职的观念”[6]是推动资本主义发展的最有力的力量。托克维尔认为在美国市民社会中,“显示民主时代的特点的占有支配地位的独特事实,是身份平等。在民主时代鼓励人们前进的主要激情,是对这种平等的热爱”[7]。在资本主义几百年的历史演化中,劳动的高贵和尊严在基督教的信仰和实践中始终显现,这有助于促进等价交换原则的彰显,进而形成资本主义制度和现代法治。

核心价值体系包括两方面的价值观念,即关于劳动和劳动者地位的价值观念,这两方面的价值观念必须协调一致。原始社会十分低下的生产力水平,决定了原始的公有观念和平均分配制度的产生,该观念以一种“合理的”表象笼罩着这个社会。当核心价值体系中关于劳动和地位的观念不协调时,该体系就容易解体。尽管当前一些西方国家在价值观建设上强调“个人利益”,但其早期发展成果靠的却是牺牲个人利益来实现的,如英国维多利亚时期就强调国家利益至上。而在当代,一些西方国家则通过工党和右翼政党的轮番执政来实现公平与效率一定程度的协调一致。当前我国核心价值体系的构建,要特别强调公平正义的价值观念。前些年,“以经济建设为中心”被一些官员异化成“经济建设是唯一目的”,这导致了诸多社会问题。为化解这些问题,必须尊重公民的表达和过度表达权利,因为一切谬误,一旦到了公众可以自由反驳的时候,就不再危险了;让公民可以通过各种渠道参与到社会管理过程中,在监督基础上建立有限政府。重塑信仰需要顶层设计和自上而下的推动,没有公平正义的社会机制作垫底,信仰必然成为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公正并不仅仅是一个抽象的伦理或政治哲学问题,它更是一个实践问题,政府有责任将之落实到社会制度和生活秩序中去。当前,尤有必要加强分配公正、程序公正和司法公正建设,如何让改革成果由全体国民共享是一个严峻的问题。权利与义务的失衡,会对信仰建设产生严重的负面影响,它会减弱个人的社会责任感,导致社会公德日益败坏,我国出现的无直接利益冲突现象就很能说明这一点,①所谓“无直接利益冲突”,是指参与者与冲突事件本身并无关系,但由于他(她)过去曾经遭受过不公正对待,于是趁机表达、发泄不满情绪而涉入冲突。参与者一般是弱势群体。——笔者注。黑格尔就认为:“如果一切权利都在一边,一切义务都在另一边,那么整体就要瓦解。”[8]

每一个社会都需要建立自己的心灵秩序,每一种文明也必然要有安顿人心的精神力量。在任何时期,统治者的政治纲领和政策必须以其核心价值体系作为其思想后盾,在道义上为自己的合法性进行辩护。换言之,核心价值体系是国家综合实力的重要组成部分,它不仅为政治经济制度的建立和运行提供合法性的理论诠释,排斥那些与自己相悖的概念和政治原则,而且通过其对社会成员的教化塑造,为国家的政治稳定、经济发展提供资源。“无论是否自觉意识到,每一种社会都有一种占统治地位的价值观念体系,正是这种体系,规定着整个社会的运作的内容与方式、运动的目标和方向,规定着整个社会的性质和面貌。”[9]一个社会的解体往往以核心价值体系的崩溃为先声,此时,国家有关意识形态的文化宣传几乎不能触动普通民众的感情,因而,人们也不会奋起保卫他们已经不再相信的思想和价值了。证据显示,在苏联解体前夕,苏联人民对社会主义的信念、对执政党的合法性等等价值观念都已经发生了极度的混乱。

当前,我国核心价值体系一直处于构建之中,特别是党的十六届六中全会以来,这种构建更加自觉、更加有力。习近平总书记在今年年初举行的省部级主要领导干部学习贯彻十八届三中全会精神全面深化改革专题研讨班开班式上发表重要讲话强调指出,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要大力培育和弘扬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和核心价值观,加快构建充分反映中国特色、民族特性、时代特征的价值体系。这就把建设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与信仰建设联系了起来,标志着我党对意识形态建设的认识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三、信仰得以确立并发扬光大的前提

政治越透明,法治程度越高,官员的责任感、道德感、羞耻感就越强。如果没有法治,没有舆论和社会负面评价的巨大压力,信仰就会成为镜花水月。上行下效,官德毁而民德降。在严酷而不公正的经济竞争下,粗俗低下的及时享乐观自然会在民间滋生蔓延,许多人会视信仰为儿戏,出现怀疑、否定信仰的倾向。换言之,社会最大的信仰是政治道德,政治道德是所有道德的总开关,没有法治保障的道德是不可靠的,没有道德基础的政治是没有合法性的。重新构建信仰的本质其实就是重新构建政治合法性。

“价值体系以理性的形式钳制整个社会生活与自我意识,并迫使社会生活与自我意识在限定的范畴内运动。”[4]99尽管奴隶社会、封建社会、资本主义社会的价值体系不断趋向高级,人本原则愈趋深化和精致,但价值体系都建立在价值的阶级剥夺为基础的生产关系上,它总是以一部分人的价值观念为基础进行构建而又以全社会的名义发生作用,价值的创造者无法得到回报,它存在着本质上的利益和价值剥夺。至今,资本主义价值体系与其发展模式之间仍存在较深刻而且显而易见的矛盾,如当前,新自由主义的推行使“资本流向世界、利润流向西方”,导致穷国越来越穷、富国越来越富,这将是不可持续的。

“‘思想’一旦离开利益的需要,就会使自己出丑。”[10]利益是人类一切社会活动的最终动因,精神和思想的后面是利益。“人们奋斗所争取的一切,都同他们的利益有关。”[11]利益是一个人生存和发展的基本条件,是道德和所有人类规范的核心所在,也是各个国家对外政策的出发点和归宿。“在为阶级矛盾所分裂的社会中,任何时候也不可能有非阶级的或超阶级的思想体系。”[12]人类不同时期的信仰体现了人类心理上的不同需求,生产关系和财产关系的对立与冲突,本质是对立的价值观念在不同社会形态的物质表现形式。只要生产方式为阶级对立提供社会基础,价值体系的矛盾与其自我否定就无法避免。观念无非是移入人的头脑并在人的头脑中改造过的物质的东西而已,价值(信仰)问题的真正解决存在于生产关系的矛盾解决中。

当前,一些群体在网络和现实中以各种方式发泄对社会利益分配状况和社会秩序的不满,这正是社会价值体系受到腐败严重侵蚀的结果。这说明,我国当前的生产方式虽然形成了社会成员根本利益一致的客观物质基础,但价值体系自身的完善与发展仍将有待改进,离权力运转阳光规范、权利保障严格有序的现代政治文明尚有距离。要把这些弱势群体由模糊浑浊的社会田野中纳入有规则体系、有核心价值认同和有权利认同的市民社会共同体中,将流动的、无序的大众转化为在法治框架中按照既定的规则体系追求自身利益和目标的利益共同体。我国当前还存在不同利益集团和阶层之间的矛盾,要把完善制度体系与构建价值体系统一起来,既用核心价值体系引领制度的完善和发展,引领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的现代化,又用制度体系、治理体系的完善来承载和弘扬核心价值体系。要遏制社会不公平现象,最大限度地关注社会弱势群体,完善社会管理,扩大公共服务,保障和改善民生,促进社会公平正义,努力实现人的全面发展。

改革开放以来,我国客观上形成了不同的利益群体,其中最主要的是既得利益集团和弱势群体。既得利益集团既希望通过改革攻坚获取更多的利益,又害怕在改革攻坚中失去既得利益,他们通过非市场手段人为地造成经济行为扭曲,使贫者愈贫、富者愈富;而弱势群体则对现状不满,与既得利益集团产生了很大矛盾。一些群体的利益遭受国家发展模式的损害是产生合法性问题的根源。共识不是自然生成,它往往需要破茧而出,需要合力推进。思想共识的深层根源是利益,如果为少数人的利益甚至包括党政官员的利益而牺牲多数人的利益,如果“发展”被仅仅理解为纯粹的经济增长,如果经济的增长是以底层大众的利益受损为前提,如果社会财富通过权力寻租越来越集中到少数人手中的趋势逐渐加剧,则价值体系的合法性危机就不可避免了。要清除既得利益集团,必须建立起“广纳型”和“多元性”的政治经济体制,从而释放并且保障公民创新、投资和发展的能力。

四、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内化为国民信仰的路径

信仰危机的根源是现实的社会矛盾。人们在信仰的指引下,到达理想的目标时,如果现实状况与预置的理想目标不符合,很大程度上就容易归因于指引理想的根本,进而对信仰产生怀疑。以美国为例,它给世界提供了美元结算体系,这个国家信用需要有军事来维护,更需要粉饰道德,当然也是利润丰厚的,这种事实上的国家发展模式与其大肆宣扬的“普世价值”正在受到越来越多的人的怀疑。因此,要变革社会关系,使人与自然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更加“明白和合理”,形成能够全面表达社会利益、有效平衡社会利益、科学调整社会利益的利益协调机制,这对于我国公民形成最广泛的政治共识,具有重大的现实意义;信仰重建须在尊重人们权利的基础上以努力造就人们正常的公共意识开始,鼓励人们关爱他人,关心参与公共事务。

我国具有悠久的文明史和辉煌灿烂的文化遗产,这是建设精神强国的丰厚资源,因此必须将文化意识上升为有理性观念支撑的自觉状态,将文化资源向文化现实力量转化,允许社会、个人在精神文化领域的自由探索。换言之,亟须由自发的文化意识向自觉的文化意识转化,深入挖掘民族文化的价值内涵。人本性和主体性是文化的根本特性,在进行文化创作时要重视文化产品的人文内涵和人文导向,实施内容战略。要注重从三个方面入手:传统文化的现代化(传承和创新);当代艺术的经典化(扎根和提升);高雅文化的大众化(融入当代趣味)。如,我国传统文化中安于现状的心理根深蒂固,要剔除这些沉淀在国民心理中的积弊,调动起人们改革创新的精神;又如,我国在文化产品创作上还存在一定的不足,美国人把花木兰拍成了动画片,可很多国家的观众还不知道花木兰是中国的历史人物。

一个民族、一个国家信仰的维系,常在于某种学说、某种主义、某些精神上的先驱以及精神作品的支撑。如果我国有一大批思考者与实践者能够自由地创造出优秀的精神作品,那么民族的信仰水平会在多样化的探索中趋于一致,会在反思与振荡中不断提高。信仰不是空中楼阁,它来自现实,反映着现实生活,是现实生活的一部分。当人们的社会生活由于普遍的交流而逐渐接近的时候,这种同质性也会在他们的信仰中得到反映,不同信仰间会找到更多的共同点。我们不一定成为某种价值观念的信奉者,但却有必要和可能理解它。

上帝在康德的正义观中失去了权威性地位之后,理性的边界就被确定,哲学于是不再是神学的婢女。证明自己的正当性成为一种价值观念被接受的前提。核心价值观的建立是从个人自觉到社会自觉的过程,是从感性认识到理性认识、从朴素情感到科学感悟、从盲目认识到合规律性与合目的性相交融的思想过程,这是价值观念形成发展的规律。在多元时代,对于个人的价值观取向,是选择低俗还是高雅,这确实是一个人的自由与权利,应该给予尊重。但另一方面,如果一个社会的很多人都选择了低俗,那这个社会的价值取向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价值观念教育的实质在于引导人们进入自主的价值思维和评价状态,教育人们从现有的观念出发而超越现有的观念,进而以反思活动解除既有理论的束缚。由于人的态度具有稳定性,信念的确立有一个内在发生过程,因此也不能靠说教灌输、强行规定去改变,更不能幻想有什么转机,使大家能一夜之间就会改变,寄希望于考试亦是缘木求鱼,一个人完全可以在政治考试中取得高分,但成绩并不能反映他的精神境界。现代性使价值恢复了主体“自律”的本性,这正如丹尼尔·贝尔在《资本主义文化矛盾》一书中指出,“现代社会是由政治、经济与文化三领域相加而成的不协调的复合体,它们各自拥有相互矛盾的轴心原则,掌管经济的是效益原则,掌管政治运转的是平等原则,而引导文化的是自我实现原则”[13]。人们接受价值观念教育不是毫无取舍地照单全收,而是受个人的主体性及环境的限制和影响而对价值观念作一定的鉴别,从而确立自己的接受范围。如我国在以前的思想政治教育中,个人利益轻易就被认为是敬献在集体利益祭坛前的牺牲品。这种不科学的教育内容和灌输方式不会产生任何积极效果,并且,很多说教式的价值观教育,连逻辑的起码形式都不具备。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不只是观念的体系,更重要的它是行动的准则和指南,其认同需要一定的过程,需要在不断的学习实践中形成。当前,实践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最关键的是要解决公众对党和政府的政治认同问题,这是最大范围融合多元价值诉求的利益融合方式。当今,人们的平等意识和自主意识普遍树立,独立思考的能力越来越强,所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的构建和教育要从公民的实际道德水准出发,要多用沟通、引导、激发、感染的方式,追求与社会成员的普遍价值追求和利益期望相吻合;把提高人民生活水平作为政治活动的出发点和落脚点,充分满足社会不同层面的精神需求,在此基础上对之进行引导和促进。否则,核心价值体系就处于一种虚假的状态。

当前,一些地方性权力、部门性权力已经成为既无上面约束,又无下面监督,同时还缺少左右制衡的力量。很多官员在处理社会矛盾特别是处理民众对政府的批评时,仍然延续着传统政治的专政模式。在这种统治模式下,只有“人民”与“敌人”之分,凡是拥护政府的就是“人民”,反之就是“敌人”或者“不明真相的群众”,这种划分方法具有极大的随意性,极易人为地幻想或制造出虚假的“敌人”。在这种思维模式下,民众合法表达自身想法的行为极可能被政府视为政治上的“不服从”,进而采取专政手段打压公民的正当要求或者搁置社会矛盾,这只会制造更多的矛盾,积累更深刻的不满。

政府的权威不在于民众永远无限制地服从,只要政府与民众的冲突能够在一个健康的框架中得到解决,政府的权威就获得了反省和证明自身的力量。尽管一些地方政府对治理现代化进行了探讨和初步实践,但是尚未在比较高的层次上将社会诉求转化为制度体系内的有序表达。其风险表现在易于促发无组织无理性的民粹主义政治的流行。[14]面对当下频发的社会矛盾,如果不从依法治国着手,那么社会矛盾就可能向对抗性的方向转化。人类历史表明,在建构和管理人类社会方面,并不存在无限的可能性,一些政治和法律形式会在似乎不同的外衣下重复出现,而有些行为规则是任何社会都必须具有的,这些社会规则事实上构成了所有社会的法律的共通因素。换言之,要确保社会长治久安,别无他途,只有树立起法律和司法的权威。我国有句俗话:打铁先从本身硬。官员以身作则,群众才能跟得上。我们也欣慰地看到,随着当前反腐倡廉的深入开展和“四风”问题的大力整治,全社会精神风貌如立竿见影般焕然一新。核心价值体系作为良好法治环境的衍生物,从来都不能以流水线生产的方式批量定制出来,对官员的监督和恢复人们对正义的信心是信仰建设的必要条件。

[1]康德.实践理性批判[M].关文运,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60:31.

[2]凯恩斯.就业利息和通货通论[M].晏成书,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63:330.

[3]蔡尚思.中国现代思想史资料简编:第2 卷[M].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1982:273.

[4]李从军.价值体系的历史选择[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4.

[5]沙夫.马克思主义在今天的意义[M]//俞可平.全球化时代的“马克思主义”.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1998:57.

[6]韦伯.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M].于晓,陈维刚,译.北京:三联书店,1987:45.

[7]托克维尔.论美国的民主:下卷[M].冯棠,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88:621.

[8]黑格尔.法哲学原理[M].范扬,张企泰,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63:173.

[9]戴茂堂,江畅.传统价值观念与当代中国[M].武汉:湖北人民出版社,2001:332.

[10]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 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103.

[11]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 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56:82.

[12]列宁.列宁选集:第1 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327.

[13]贝尔.资本主义文化矛盾[M].赵一凡,等,译.北京:三联书店,1989:78.

[14]刘义强.游民政治:社会风险与群体性事件的结构背景[J].华中师范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09(1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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