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文化典籍复译的冗余性

2014-03-21 22:24张建威
关键词:典籍译本英译

张建威

(大连市外事办公室,辽宁 大连 116012)

一、 引 言

在世界经济一体化木已成舟的今天,多元文化在冲突与融合中共同发展,业已成为国家间和而不同的文化景观。文化的多向渗透与传播,使得要在全球经济竞争中找到强有力的精神支点,在纵横捭阖的环球整合中脱颖而出,就必须把文化典籍英译这一系统工程置于应有的战略高度。作为世界四大文明古国之一,尽管中华文化源远流长,典籍汗牛充栋,但是作为文化产业弱势国家之一,中国同时又是霸主文化和强势文化侵袭的主要对象。[1]因此,构筑心灵共同体,在软实力上展示硬功夫,让自己的文化典籍在“走出去”的过程中得以有效分享,施加应有影响,充分实现中华文化的价值寻租,无疑应当成为主流意识和战略考量。

典籍,当今的主要含义是历史上重要的文献名录之总称。不同的领域,有不同的代表性典籍。中国文化典籍的英译,既是一种文化建构,又是一种文化传播,而在当下跨文化交流过程中,文化典籍英译仍然是最为薄弱的环节之一,语言依旧是难以轻松逾越的一大障碍。在此视域下,古今中外的翻译家们面对着浩如烟海的约3.5万种典籍,啜饮着孤独的辉煌,前赴后继地笔耕不辍,译成外文的也不过千分之二许。[2]联合国教科文组织(UNESCO)称,在“翻译作品最多50国”中,中国排名第10位;在“50大目标语言”中,中文排名第13位;在“50大原作语言”中,中文排名第16位。在“中文作者被翻译量”中,老子、孙子、孔子、庄子、吴承恩、蒲松龄等名列前茅。即便如此,像《四书》《五经》这样的经典,至今也尚无国际通行的译本面世。

显而易见,中国文化典籍的英译之路漫漫修远。这些文化苦旅上的译者们虽然大多散兵游勇,孤军奋战,但他们的译作往往殊途同归,高度聚合在少数或国粹或冷僻的文哲典籍之上,历时复译或共时复译不胜枚举。因此,对碎片化文化典籍和碎片化笔译历程完成系统化组织平台的搭建,就在全局上显得尤为迫切。应借此最大限度地抵消文化典籍复译的冗余性,去粗取精,去伪存真,毕其功于一役,让中华文化典籍能够在对外传播中水落石出,水到渠成。

二、 典籍复译原由

自1761年英国帕西译本的中国小说《好逑传》(HaoKiouChoaan或ThePleasingHistory)出版以来,中国文化典籍译入史已经走过了253个年头,而译出史的起步则是近百余年的事。[3]此间,重复翻译的重复劳动因备受推崇而屡见不鲜,成为无法化解的译界现象。只《好逑传》的英译本就达10多种,足见典籍复译的一脉相承。作为一个广泛存在的历史现象,复译也是近年来我国翻译界的关切之一。如此不厌其烦的爱的复译,其原由归纳起来,主要有以下几点:

1.语言变化

鲁迅先生就主张:“即使已有好译本,复译也还是必要的。曾有文言译本的,现在当改译白话。即使先出的白话译本已很可观,但倘使后来的译者自己觉得可以译得更好,就不妨再来译一遍。取旧译的长处,再加上自己的新心得,这才会成功一种近于完全的定本。但因言语跟着时代的变化,将来还可以有新的复译本的,七八次何足为奇。”[4]美国著名翻译家尤金·奈达(Eugene A.Nida)也认为,随着语言的变化和翻译理论研究的不断深入,译本应无定本:“重大译本的寿命不应超过50年。”

2.追求完美

首先,笔译不单纯是语言的转换,它同样受制于文化、社会、政治、伦理、历史、经济、心理等各种因素。其次,生活在不同历史时期的译者,会因特定历史因素的差异而对源语产生不同的解读,继而采用不同的翻译策略,以此来达到不同的翻译效果。第三,解构主义者认为,原文结构依赖于多种文本的补充和调整,从而使之不断趋向完整,才能达到尽善尽美的效果。最后,由于译者的阅历差异,会形成不同的审美取向和价值观念,因此在目的驱策下翻译典籍时会主动追求心理同构。这些内外兼修的与时俱进和这些因素的交织作用,促成了文化典籍复译的层出不穷。

3.成本偏低

1710年生效的《安妮法令》(TheStatuteofAnne)是世界上第一部版权法,标志着现代版权概念的形成。基于对受版权保护的智力成果的运用,具有绿色、低碳、减排等当代特征的版权产业,在经济和社会发展中的贡献率远远高于其他传统产业。然而,文化典籍的版权保护期均已远远超出了作者终生及身后50年的保护时限,因此,无论是对出版商而言,还是对译者来讲,都可以毫无顾忌地迈过这道坎儿,省事省钱地直奔主题,登堂入室。

有鉴于此,不管是出于文化担当,还是使命意识,抑或学术造诣,甚或舍我其谁的选择性重视,文化典籍复译都成了一块谁都想动手的奶酪,过度复译渐成大概率事件,许多文化典籍都享受或承受过“关照”。据不完全统计,在英译本中,《西游记》全译本2种、《水浒传》4种、《西厢记》7种、《诗经》全译本10余种、《黄帝内经》12种、《孙子兵法》22种、《道德经》逾180种,诸如此类,不一而足。

毫无疑问,文化典籍复译版本间可以取长补短,相互借鉴,日臻完善,但在翻译资源原本就极度匮乏的情形下,无序进场甚至短视算计,势必形成有限翻译力的不必要对冲,复译的冗余因此也就难以避免,成为文化典籍英译的深层缺陷。终端读者面对莫衷一是甚至分庭抗礼的历时和共时的众多复译,如坠烟雾,难辨真伪,他们的消费体验和阅读习惯通常会在无意间被集体忽视。令人遗憾的是,有的低质复译读起来似翻译习作,有的为抢占出版市场而齐抓共译,误译之处比比皆是。典籍英译是高端项目,译者不仅需要具备坚实的语言功底和深厚的国学底蕴,还要对翻译活动本身心存敬畏。要常怀“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颢题诗在上头”之念,努力避免文化典籍英译的画蛇添足。

三、对 策

金无足赤,典籍译本也概莫能外。问题译本是文化典籍复译的主要驱动。为了最大限度地完善初始译本,尽量延长初始译本的阅研寿命, 尽可能多地剔除文化典籍复译的冗余性,不以译本集合实现对原作的忠实,似应从以下几个方面寻求对策:

1.文本多元是先决条件

唐初魏征所编《隋书·经籍志》正式开始标注经、史、子、集四部的名称,并进一步细分为40个类目。从此,四部分类法为大多数史志、书目所沿用,其涵盖内容十分广泛,有天文地理、文史哲社、宗法礼数、美术建筑、音乐歌舞等,气象万千,包罗万象。因此,文化典籍英译也应眼观六路,笔译八方,突破固有认识模式的框范,从而在文本多元的基础上实现选题宽泛,译本多元,充分涵养包括少数民族史诗和传说的中华文化的战略强势,把更完整的中华文化精粹译介给世界读者,完成落地最大化,全面提升中华文化的影响力和覆盖率。这种不偏不废的翻译抉择,可以有效疏导翻译力量,趋利避害, 开源节流,避免竭泽而渔式的复译行为。

2.译本著录是基本依据

由于历史上种种原因形成的译者隐身性[5],致使当代译者对存世译本知情不够,导致在信息不对称情形下盲目复译的现象时有发生,而译本著录恰恰应当是值得推崇并认真施行的翻译基础工作之一。牛津大学出版社出版的《牛津英译文学指南》(TheOxfordGuidetoLiteratureinEnglishTranslation)(Peter France,2000)和Burt Franklin出版的《典籍翻译:希腊/拉丁典籍最佳英译本指南》(TheClassicsinTranslation:AnAnnotatedGuidetotheBestTranslationsoftheGreekandLatinClassicsIntoEnglish)(Frank Seymour Smith,1968),就是应对这一现象的有效举措。无独有偶,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编制的《翻译索引》(TheIndexTranslationum),作为一部世界翻译作品目录索引,提供了有关100多个会员国自1979年以来翻译出版的书籍文献信息,共计180余万条,涉及文学、人文科学、自然科学、艺术、历史等学科。[6]这些详尽的著录对广大译者起到的指点迷津的作用不可小觑。令人遗憾的是,目前,我国尚无一本类似《中华文化典籍英译本著录》的专著问世,由胡志挥主编的《中国文学作品名英译索引汇编》(外文出版社,2011)也仅限于古今小说、诗词,“译本堵塞”式的复译活动自然在所难免。

3.有组织翻译是决定因素

用开阔而广博的学术视野和全域而俯视的战略眼光,科学、规范、有序、系统地有组织翻译,在避免文化典籍过度复译中至关重要。这是游离于单枪匹马的个体层面的顶层设计,可以高效整合原本稀缺的翻译资源,形成合力,少走弯路。近年来,“金水桥计划”、“大中华文库”、“中国图书对外推广计划”、“《五经》翻译项目”、“经典中国国际出版工程”等,以国家项目拉动人才储备,综合协调,统一平台,成效显著。与此同时,一些典籍英译活动中的薄弱环节也浮出水面。一是因无诸如“国家翻译委员会”这样的归口管理部门,翻译法规、维权、市场、语言服务、合作出版、质量监管、翻译批评等诸多关键环节缺乏统筹协调和把控,难以及时通过规划来限制低水平复译;二是翻译人才捉襟见肘,无法形成规模效益,亟待健全翻译人才培养纲要,切实加大翻译教学力度,建立翻译能力认证体系,推进翻译的职业化发展;三是健康良性的“翻译生态环境”尚未在全社会养成,翻译权重仍有待进一步结构化重组。因此,实现有组织翻译仍是当下短板,是一项任重道远的长期使命。

4.中外合作是有效途径

典籍英译不会一蹴而就,更不可能一劳永逸,但是,一个接近原著的译本无疑会葬送那些粗制滥造的复译者们的驿动之心,这也是不争的事实。综观世界各国典籍翻译,将外文译成本国文字均占多数,而中国广大读者看到的世界名著译本,也大都由中国译者捉刀。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莫言作品的外文译本,基本是由葛浩文、陈安娜等多位汉学家“私人定制”,也凸显精通中文的汉学家在文化典籍翻译中的独特优势。然而,非洲民谚说得好,“一个人走得快,两个人走得远”。典籍英译这个中国翻译界的软肋,终究只有走中西合璧、中外合译之路,才能在正确理解、最优表达上无限贴近原著作者,从而变得日益强悍起来,达到汉学家和国内译者各自为战所难以企及的翻译境界。这种优势互补、相得益彰的国际“联姻”,可由中方提供原著版本并承担初译,外方负责审译并改译,直至完成互校和终稿,达成便捷实用的翻译模式。

5.激励机制是根本保障

典籍英译的生命在于质量。在国家层面建立健全翻译奖励激励机制,有助于挤出复译泡沫,形成竞争氛围,圈定领军译者。早在1828年,英国就成立了东方翻译基金会,由荷兰政府资助的荷兰文学创作与翻译基金会创建于1991年,以向海外推广荷兰文学为己任;2003年,美国文学翻译家迈克尔·海姆捐资73万美元设立海姆翻译基金会奖,以促进世界文学译本的出版与推广;2012年,俄罗斯文学作品唯一中文翻译奖“俄罗斯-新世纪”奖创立。此外,匈牙利图书基金会笔译基金的设立,在资助匈牙利文学、历史典籍的翻译方面也起到了不可替代的作用。相比而言,直到1986年,以奖掖、扶持青年文学翻译工作者为宗旨的我国第一个文学翻译奖励机构“戈宝权文学翻译奖励基金会”才得以成立。下大力气发现、培养优秀的翻译人才,是重要的翻译基础设施建设,也是我国文化典籍英译事业的唯一选项。应考虑适时创立“中国翻译奖”,借此突破制约中国文化“走出去”的瓶颈,实现决定性逆转。

四、 结 语

中华文化典籍英译是一项宏大的系统工程,既有超强的战略确定性,又有可预期的作为空间,还有承前启后的后发优势。在此进程中,难免泥沙俱下,鱼目混珠,低级复译者不在少数。充分洗牌,科学重整,规划实施,统一协调,强化管控,是中华文化“走出去”的必由之路,也是文化典籍英译的大道通衢。至于复译的冗余,权且就当是译本识别区尚未设定之前的误闯误入,迟早会在那片明净宽广的文化典籍翻译天空中销声匿迹的。

参考文献:

[1]邹广文,徐庆文.全球化与中国文化产业发展[M].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06:200.

[2]黄中习.论中华典籍名著翻译的意义[J].湖北经济学院学报,2006(6):126.

[3]王宏.中国典籍英译:成绩、问题与对策[J].外语教学理论与实践,2012(3):9.

[4]鲁迅.非有复译不可[J].文学,1935(4):4.

[5]VENUTI L.The translator’s invisibility[M].London:Routledge,1995:9.

[6]FRANCE P.The Oxford guide to literature in English translation[M].New York:Oxford University Press,20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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