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制定好的政策——基于《不变的是原则，万变的是方法》的实证研究

冯军旗

（中国社会科学院 当代中国研究所，北京 100009）

如何制定好的政策
——基于《不变的是原则，万变的是方法》的实证研究

冯军旗

（中国社会科学院 当代中国研究所，北京 100009）

文章对《不变的是原则，万变的是方法》中民政部的一些政策出台过程进行案例式的实证研究，并从政策与制度、程序与机制以及智库与数据等角度对以民政部为代表的国家部委的善政之道进行多视角和多层次的阐述。认为，民政部这些善政的出台，其宏观的时代背景就是党中央建设和谐社会理念的提出以及对社会建设尤其是民生建设的重视和投入。而这些善政的出台和实施过程不仅提供了经验和借鉴，也是中国渐进改革路径的具体体现。

政策；制度；程序；机制；智库；数据；善政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的政治体制改革大体走了一条“框架不动，活力运行”的渐进改革之路［1］。在政治稳定和解决问题的双重考量下，政改的具体之路就是行政（改革）推进政治（改革），通过行政领域的效率和活化来更新政治体制，从而最终达到稳固党的执政地位和促进国家社会发展的目的。

而行政领域的效率与活化的重要方式之一就是发挥和调动各个部门和地方的积极性，鼓励部门和地方的改革与创新。很多影响深远的政策都是通过部门经验和地方模式而走向全国的。而王振耀及其《不变的是原则，万变的是方法》可视为部委经验和部委运行的一个缩影［2］。

王振耀是具有代表性的学者型官员之一，曾在民政部工作多年，2010年辞去民政部福利和慈善司司长职位，出任北京师范大学公益学院院长。与习见的“学而优则仕”不同，王振耀则是“仕而优则学”，从而为官员与学者的旋转门流动通道开启了新的方向。

《不变的是原则，万变的是方法》是王振耀对自己在民政部多年政治生涯的总结和反思之作。他以内部人的视角，把以民政部为代表的部委规则和部委运行暴露于阳光下。其更大的意义在于，全书从政策与制度、程序与机制以及智库与数据等多个方面对部委的善政之道进行了多角度和多层次的探讨，从而不仅为中国的行政科学和政策科学研究提供了第一手的鲜活案例和资料；而且很多做法都是足以资治和借鉴的。它既是善政之道的教科书，也是透明政治的力作。

一、政策与制度

政策的制定和制度的确立是国家治理的重要方式和内容，好的政策和制度惠泽民众深远，并为执政提供坚实的合法性基础；苛政恶制则荼毒百姓，伤及国脉，导致执政合法性基础的流失甚至塌陷。因此，如何制定善政就成为治国理政的必然选择。

在长期的革命和建设进程中，中国的各级党政机关积累了许多行之有效的善政生成机制：调查研究、民主协商、反复试验和群众路线等，而这

些机制总的灵魂则是实事求是。“我们党长期倡导的‘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的群众路线的方法，‘集中起来，坚持下去’的领导方法，抓典型、搞试验、调查研究、解剖麻雀的工作方法等等，都是行之有效的决策方法，至今仍然是我们应该继承的宝贵财富。”［3］中国的政策制定必须具有中国逻辑和中国智慧，必须根植于中国的国情和实践。对此，德国学者韩博天（Sebastian Heilmann）认为，中国特色的政策制定之道就是：不确定情况下的反复试验。“大范围的反复试验有效地丰富和改变了从基层到中央的政策制定者和行政管理人员在制定经济政策方面的知识和技能。”而“这种做法的好处不在于统一性而在于开放性，意料之外的、试验性的政策解决方案一旦出现就被立刻抓住”［4］。

下面通过高龄津贴政策和国家灾害应急管理制度的具体案例来考察中国式善政的出台和制定过程。

2008年，宁夏回族自治区政府决定将没有退休金的80岁以上的老年人纳入最低生活保障范围，时任民政部社会福利和慈善司司长的王振耀看到报道后，认为应该是高龄津贴而不是最低生活保障（依据贫困标准而定），并认为如果将来宁夏的政策推广到全国，将是重大的政策创新。此后，社会福利和慈善司与宁夏民政厅作了沟通，宁夏民政厅相当重视，厅长马廷礼向分管副主席刘慧作了报告，刘慧则将基本方案报告给了自治区主席王正伟。经过充分的论证和酝酿，在对方案不断完善的基础上，2009年5月，宁夏回族自治区正式出台了高龄津贴政策，覆盖城乡80岁以上的老年人，从而成为全国第一个建立普惠型高龄老人津贴制度的省区。之后，民政部办公厅发出了情况通报，向全国推广宁夏的做法。2009年8月，社会福利和慈善司在宁夏银川主持召开“沿海地区高龄津贴制度建设工作座谈会”，以推动此项政策在沿海地区的实施。在民政部的积极推动下，截止到2011年7月，全国已有14个省份全面建立高龄津贴制度，惠及800万高龄人口。

从高龄津贴政策的出台过程来看，可以得到这些经验和启示：①善政来源于实践，来自于社会需求，而处于实践一线的各级党政部门则是善政的发源地。②在善政的出台过程中，通过媒体以及会议等途径进行宣传，进而达成共识，则是必要的环节，以利于大面积推广，并减少阻力和获得支持。③中央部门设计与地方经验结合是政策出台的重要模式。地方的试验成为经验后，再由中央部门推向全国，出台规范的全国性政策。在这其中，上级的支持往往对保护和提高基层创新力有着决定性作用，上级领导在传播基层创新经验过程中扮演了把关者和提倡者的角色［4］。而地方的反复试验以及多地试点都是有益的，中央部门的任务则是综合、规范与提高。这种上下互动模式往往会带来善政的大面积迅速实施。

1997年王振耀担任民政部救灾救济司副司长，2001年担任司长。当时，王振耀面临的中国救灾制度是对灾害划分等级，实行中央和地方政府的分级管理。救灾以地方为主，中央财政给以适当补贴。这样，地方为了多得救灾款，往往虚报灾情，而民政部则往往对地方的实际灾情进行核实，从而产生不少矛盾。同时民政部的工作组只是慰问和指导，不能当场表态给予经费，从而影响救灾的及时开展。救灾救济司决定对当时的救灾制度进行改革，方向就是中央政府对救灾承担更多的责任。突破口之一就是建立救灾应急时期的救助拨款制度，这是中国救灾史上的根本性创新。经过与财政部的多次协商和沟通，民政部帮助财政部建立统一的财政拨款文号（以前救灾款是两部的联合文号，民政部排在前，意味着民政部有更多的决定权），财政部则同意建立救灾应急时期的救助拨款项目。迈出这一大步之后，民政部救灾救济司决定救灾不再为地方灾害划分等级，而是对救灾救济司的救灾响应划分等级，并确定了分别由救灾救济司司长、民政部副部长和部长分别启动的三级响应制度，之后，方案经过两年的完善，在增加了副总理一级的启动预案标准后，2005年正式成为国家自然灾害救助应急预案，这标志着国家灾害应急管理四级响应制度的正式建立。而其中的一些硬性规定，比如民政部要24小时内派出工作组，救灾款要24～72小时内及时下拨等显然意义重大。

从国家灾害应急管理制度建立的过程来看，可以得到这些经验和启示：①新制度往往建立在旧制度的基础上，是旧制度的扬弃和提升。在实践中，旧制度失灵的地方往往是新制度生成的契机。所谓危机中蕴涵机遇，指的就是危机压力下，积极的应对往往开启了新政的闸门，挑战和危机往往能够增强组织的决策能力。②新制度的建立是决策链推动的结果。在这个链条中，发起者和拍板者往往起着关键的作用。但相关部门的协作以及互相支持也是新制度建立的重要因素，沟通与说服是决策链的基本特点。③新制度的建立是不断试错的结果，需要经受实践的检验，并根据不

断变化的情况而不断修订完善。同时，因地制宜的制度实践也会不断拓展新制度的广度和宽度。“政策总是在不断地被制定并修订，政策制定是一个逐步接近人们所期望实现目标的过程。”［4］

西方常规的政策出台程序是：提出和确定问题，讨论各种可行方案，慎重审查方案的可行性和适应性，确定方案。中国的政策决策主要是政党决策，更多的是一个政治过程，试验、分析和共识则是政策形成的具体手段。在中国，政治领域的民主化是善政出台的关键性因素，“民主政治毕竟能为有信息基础的和经过理智思考的政策制定提供最佳契机”［5］。在民主政治下，多渠道的信息沟通更为可能，信息的真实和方案的全面性更能得到保证，纠错机制也会更为畅通。因此，应该确立民主在政策决策中的基础性地位并大力发展社会主义民主政治。“政治体制改革的一个极为重要的方面，就是要充分发挥社会主义民主，真正实行决策的民主化和科学化。”［3］

中国的政策决策更多的是调查研究的结果。正如毛泽东所指出的，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按照实际情况决定工作方针，这是一切共产党员所必须牢牢记住的最基本的工作方法。”［6］陈云同志提倡应该把90%的时间用于调查研究，10%的时间用于决策。“政策制定过程应该理解为一个开放的、深入调查研究的过程，在这个过程还中还应该积极主动揭示意外发现的事物，这样才最有益于解决问题。”［4］同时调查研究中必须广开言路，集思广益，一定要尊重不同意见，鼓励不同的观点来讨论。观念的竞争是逼近真理的最佳途径，差异、冲突、开放和随机应变则是解决问题的重要财富。政策是利益和价值的权威性分配，在当前矛盾多发的转型期，应该确立解决问题的政策决策导向，营造积极活跃的政策创新氛围。要鼓励大胆地试，大胆地闯，不扣帽子，不打棍子。

二、程序与机制

与政策和制度相比，程序与机制更多地指向过程和运行，更多地具有技术和操作的面向。程序是公平正义的保证，程序的公正合理是自由的内在要求，是民主的重要体现，“正是程序决定了法治与恣意的人治之间的主要区别”［7］。机制是效率和活力的保证，机制的优良通畅是行政的内在要求，也是政治好坏的重要指标。

在中国渐进的政治改革进程中，重要的内容就是程序的建立完善和机制的生长优化。这主要表现为两种方式：一是内生型程序与机制，二是移植型程序与机制。而随着对外开放的增进，借鉴他国有益的政治文明成果，并和本国实际相结合，越来越成为未来政改的一个方向。而对于关乎政治体系运行的程序和机制来说，其本身具有相当大的自足性，很多时候，不同政体下的问题解决之道，往往有惊人的相似性。

下面从全国村民自治选举和汶川大地震等案例来考察一些善政的程序与机制是如何建立的。

1987年全国人大通过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村民委员会组织法》，村民自治选举开始破冰，但之后陷于停滞。1990年，中组部和民政部等部委联合在山东省莱西县召开全国村级组织建设工作座谈会，当时的精神就是不争论，先试点。而之所以选择在莱西县召开，是因为当时的县委书记张成堂提出“还权于民”，积极推进村民选举。会后发布的中央文件要求全国每个县都要选择一些村进行试点，探索经验。民政部随后发出通知，要求各级民政部门开展村民自治示范活动，县级民政部门抓示范村，地级民政部门抓示范乡镇，省级民政部门抓示范县，民政部则把莱西县定为全国村民自治示范县。在全国试点全面铺开的情况下，1992年，吉林省梨树县产生了“海选”经验，就是由村民先自由填票预选，票多者成为正式候选人。这是非常重要的程序性发明，是由当时的县委副书记费允成与县民政局摸索推广的。1993年，福建省产生秘密划票经验，这又是极其重要的程序性发明，与当时的福建省民政厅基层政权处处长张孝敢有很大关系。在各个地方经验的基础上，民政部对全国村民选举进行规范化，印制了选举的基本规程以及选举程序的宣传画，从而为全国的村民选举提供了程序化和标准化的流程。1995年，民政部召开全国大会，表彰了30多个全国村民自治模范县。自此，全国农村选举基本普及，民主中国的农村基础基本建立。

从全国村民选举的程序建立过程来看，可以得到的经验和启示有：①程序的建立是一连串经验的总结。试点则是程序建立的基础性实践。试点一方面可以避开意识形态的纷争，同时也为达成共识提供事实依据。“对一些关系重大而又缺乏经验的问题，中国往往采取先试点、后决策的办法。”［8］②典型示范是推广和普及程序的重要手段。实践证明，这一脱胎于战争年代的方法在和平建设年代仍有坚韧的生命力和适用性，是具有中国特色的动员性体制的具体表现。③上下互动是程序建立的有效方式。自上而下的指导与自下而上的探索相结合，要发挥上下两个积极性。中央部门要尊重地方经验的创造，照顾地方的多样

性；地方部门要领会吃透中央的主导性意见和精神，要多和中央部门沟通，这样才能形成上下互动的良好态势。

汶川大地震发生后，在罕见的灾难面前，党和政府依托体制优势，进行了大量的机制创新，从而战胜了这一举世瞩目的大灾难。救灾的成功，很重要的一个方面是体制和政策调整的结果。灾难发生后，党中央国务院迅速建立了总指挥部和前方指挥部，建立全面投入应急救援的机制；打破建制，建立跨部门、跨区域的群众安置机制；第一次启动国际救援机制，紧急启动临时住所机制；及时调整生活救助政策，变集中救助为引导群众自救，国家给予补贴（一天10元钱，一斤粮），从而很快化解了这一重大难题。建立一省直接支持一县的政策，实践证明，能把灾区局势迅速稳定下来，这一政策发挥了重大作用。调整医疗救助和农房重建政策，颁布灾后重建条例，建立科技系统投入机制；调整社会动员机制，举全社会力量救灾；鼓励志愿者参与，舆论全面放开；建立悼念遇难者的全国哀悼日，建立灾害信息加工和分析机制等等。

与汶川大地震非常时期的机制创新相比，日常时期的机制创新同等重要。

民政部门的救灾款和社会保障金的发送，传统的工作机制就是电话催，内部通报批评等。民政部救济救灾司决定改变工作机制，他们借助媒体的力量，变内部通报为公开通报，将各省救灾款的下拨进度向中央电视台通报，通过新闻联播向全国公开，结果一些发放落后的省份非常被动和震动，救灾款的下拨速度迅速得到解决。民政部顺势跟进，建立救灾款的规定时间发放机制。同时，又建立低保保障金的月度通报制度，利用现代统计技术按月通报到全国各个县，结果，一个现代的按月发放城市居民最低生活保障金的机制就建立起来了。

从汶川大地震救灾过程和救灾款的发放过程来看，可以得到的经验和启示有：①程序和机制的建立更多的是继承基础上的创新，既要发挥存量体制的优势，又要及时进行增量改革和创新。②程序和机制的创新要引入竞争性理念。汶川大地震一省支持一个县，以及最低生活保障金的按月通报，都是竞争性理念转化为行动的结果。③程序和机制的生长中，开放灵活和因地制宜非常重要，也就是要保持体制的弹性和韧性，这是体制力量的重要体现。④程序和机制的创新，一定要借鉴国外文明成果。汶川大地震中，灾后重建条例，志愿者的开放，舆论的开放，国际救援的进入，全国哀悼日的设立等，都是借鉴国外成熟经验的结果，但这个借鉴必须和中国的具体国情相结合。

中国具有特色的党政机构运行程序和工作机制主要有：以党领政、党政分立、归口管理、请示报告、圈阅批示、个别酝酿、集体决策、分工协作、条块结合和试点试行等等。但是建国后，这些程序和机制时常被政治运动所压倒和中断。新时期以来，中国渐进的政改之路，重要的环节就是程序的建立和机制的优化，其重要表现就是各项工作的制度化和规范化。正是认识到程序的完善和机制的优化在日常工作中的重要作用，所以王振耀深有感触地提出：中央级普通公务员案头改进一小步，中华民族提升一大步。

程序和机制的建立具有重要的现代特征，重要的则是技术和方法的利用，比如大规模统计方法的利用，信息化技术手段的实施等。程序和机制的发展必须面向世界，与国际接轨。比如，处理灾害事故，我们往往以处理官员作为结束，而欧美国家则是在我们划句号的地方只是划了逗号，他们的重点是讨论程序和机制的完善，直到发现了程序和机制需要改进的地方并实质性地改进之后，才画上句号。这些，都是值得我们深思和借鉴的。

三、智库和数据

智库在现代政治运行体系中发挥着重要的作用，其力量在于观念和知识。智库是先进理念的创立者和传播者，是很多重要政策的设计者和参与者，是思想与政策连接的桥梁。比较著名的例子就有导致英国福利制度建立的《贝弗里奇报告》，美国兰德公司关于中国会出兵朝鲜的报告等。而随着社会分工的越来越细密化，智库以其职业化和专业化，在一些特殊领域，比如救灾等，更是发挥举足轻重的作用。智库的思想和理念，会对一个国家的战略发展产生非常重要的影响。

数据是决策的基础。正如一些学者所提出的，我们正在迈入“大数据”的时代，正在发生的数据革命已经深刻地改变了政府运行和政府治理的方式，以数据治国已经成为现代政府的基本要求［9］。

数据的准确与否往往决定着国家重大决策的成败。把数据搞对，这是现代国家建设的基本要求。这方面，建国后，我们有着惨痛的教训，比如“大跃进”的重要表现就是违背常识，把基本数据搞错了。正确的决策必须建立在真实的数据上，这是现代国家治理的基本经验和常识。

智库在民政系统的工作中发挥了重大作用。

国家减灾中心的建设，就是中国地震局地质研究所马宗晋院士等专家意见转化为决策的结果。而在组建国家减灾委员会的时候，考虑到专家的重要性，专门组建了专家委员会，委员包括马宗晋、王希冀、林毅夫和史培军等人。每年国务院召开国家减灾委全体会议，专家委员会的主任、副主任都要列席会议并作灾害形势的发言。在汶川大地震中，北京师范大学副校长史培军教授对灾情进行了准确的判断，并建议准备百万顶帐篷以投入救灾，对于灾害的科技系统的运用以及地震灾害的评估等，他的科研团队都给出了相当科学的方案。

2010年，王振耀曾带领一个团队到美国专门考察智库的运作，在对兰德公司、布鲁金斯学会、传统基金会和霍普金斯政策研究所等著名智库考察后，他们发现：美国智库的结构非常合理，其表现就是大量的分析员、适当的协调员和适量的教授，从而充分说明了分析在智库工作中的基础性作用。美国智库的研究成果发布也很独特，比如布鲁金斯学会关于伊拉克战争的研究报告，开始时有几百页，后来简化为30页，再简化为3页，最终简化为3句话：就是伊拉克战争要获得全胜需要什么样的投入，如果维持现状需要什么样的持续投入，如果撤出需要什么步骤等。美国智库送往白宫的报告都是非常简短的，其根据就是美国总统不应该阅读过长的报告。总统的职责在于决策，而智库必须为决策尽可能提供依据和方便。

鉴此，王振耀等认为，建设现代国家，必须要有现代型智库，在这方面，中国的智库建设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具体到实际工作中，就是要真正重视专家的意见，科学的问题要由科学家来解决。使得专家真正有权，说话算数，这是中国搞“两弹一星”的重要经验。同时专家们的研究一定要和政策的制定有机结合，其中重要的一环就是专家要到现场，要到一线，专家的建议一定要在可行性上下大功夫。同时，打通官员和学者的旋转门通道，可以考虑在党政机构内设立专家岗位，同时鼓励更多的学者型官员的出现，积极吸纳退休官员参与智库建设等，都是中国智库建设大有可为的重要方向。

数据在民政部门的工作中起着基础性的作用。2009年，某专家向温总理提交的报告中，采用了全国有200万儿童白血病患者的数据，这意味着中央财政百亿元的大病资助资金只能是杯水车薪。总理的批示转到民政部后，由社会福利司负责研究解决这一问题。福利司通过全国的定点调查，发现全国的儿童白血病患者，多则6万，少则2万。显然，某专家的数据严重失实，并误导了中央的决策。在真实的数据基础上，2011年，卫生部宣布在全国实行白血病儿童医疗基本免费的政策。

2012年全国人代会上，温总理在政府报告中宣布在2012年基本实现全国农村新型养老保险制度的普及，从而使得这一政策目标的实现提前了整整8年。2009年，国务院决定推进农村新型养老保险制度，当时认为这一庞大社会工程，需要认真试点，并需要10年时间来推广普及。根据就是全国有1亿60岁以上农村老人，按每人每月55元的基础养老金计算，需要660亿的财政支出。但是，这个数据没有考虑地区差异以及发展的潜力，因为，不少东部省份并不依赖中央财政补贴，比如江苏、浙江很快就全省普及。结果，只用了2年时间，这一政策就在全国得到普及。

正是因为数据在治国理政以及政策制定中的重要性，从而使得数据的收集和分析，成为中国社会发展的重大挑战。数据决定成败，这就要求在全社会树立数据意识的同时，要扎扎实实做好数据的采集工作，提高数据的分析水平和应用水平。甚至在多个部门数据不一致的时候，需要协调会商，而实际经验表明，协商数据可能更逼近真实。

“大数据”的时代要求各级党政机构积极采用“数据挖掘”技术。所谓数据挖掘①，就是在海量的数据当中通过分析和建模，发现数据背后隐藏的模式和微妙的关系，以揭示过去的规律，预测未来的趋势［9］。在西方国家，数据挖掘技术已经充分应用于政治、经济以及社会治理等各个领域。

政府的公信力在于透明和公开。数据和信息的公开是打造阳光政府和责任政府的重要途径，也是夯实政府公信力的基础性工程。英美国家都已经建立专门公布政府数据的网站，比如，英国政府的数据开放网站就有3000多项民生数据。数据的开放与流动，就是知识和权力的开放与流动。正如美国总统奥巴马2010年在联合国大会上演讲所提出的：“开放的经济、开放的社会和开放的政府，是人类社会之所以能够进步最深厚、最强大的基础。”［9］

收集数据、利用数据和开放数据，这是中国各级党政部门面临的重大挑战和课题，也是走向善治之路的重要通道和路径。

四、结 语

《不变的是原则，万变的是方法》中善政的出台，其宏观的时代背景是党中央建设和谐社会理念的提出以及对社会建设尤其是民生的重视和投入。而王振耀及其所在的民政部则躬逢其盛，起

到了时代的操作手的作用。从这些善政的类型来看，主要是两个方面，一个方面是送钱，救灾救济。比如高龄津贴制度、儿童福利制度和最低生活保障制度等。一个方面是给权，推动中国的民主政治建设。比如村民自治选举制度的普及等。这同时也说明，个人和部门的事业只有纳入时代的大潮流中，才能有所作为。

把好的事情办好，亦是一项本事。正如西谚所言：正义不仅要得到实现，而且要以人们看得见的方式实现。而这些善政的实施，正如王振耀所期许和认识的，是因为中国以中央部委为代表的党政机关是一个由较高学历的知识分子组成的相当精良的系统。他们大多是拥有理想，存有正气，负有特殊使命的人。他们以自己的职位为依托，顺势而为，谋时而动，从而不断地推动国家的发展和社会的进步。他们代表了体制内健康和积极的力量：他们更多的是在解决问题，而不是在制造问题。

但正如一些学者所指出的：这个体制有多大的能力办好的事情，那就说明它也有同样的能力办坏的事情，问题的关键就是要避免恶政的出台以及善政异化为恶政。“无论政策预期多么美好，政策方案多么理想，制度所产生的结果却总是会背离制度制定者的预期。”［10］所以，对政策过程的研究就显得尤为重要，而《不变的是原则，万变的是方法》则提供了政策过程方面有益的探索和经验，这也就是本文的主旨所在：如何制定好的政策。

通过善政达到善治，这是中国无数仁人志士的追求。正如俞可平先生所指出的，善政是善治的关键和前提，善治则是善政的目标和预期。而在当前通过建设和谐社会来达到善治的伟大画卷上，王振耀及其代表的民政部为善政而作的努力，可视为这一伟大画卷上的朵朵奇葩。

注释

①数据挖掘的具体例证之一就是沃尔玛通过数据分析发现：跟尿布搭配购买最多的竟是啤酒，原因就是年轻的爸爸在购买尿布的同时往往购买啤酒作为犒赏，沃尔玛由此对之进行捆绑销售。

［1］徐湘林.以政治稳定为基础的中国渐进政治改革［J］.战略与管理，2005,(5).

［2］王真尧（王振耀）.不变的是原则，万变的是方法［M］.北京：商业出版社出版，2012.

［3］万里.决策科学化和民主化是政治体制改革的一个重大课题［N］.人民日报，1986-08-15.

［4］韩博天（Sebastian Heilmann）.中国异乎常规的政策制定过程：不确定情况下反复实验［J］.开放时代，2009,(7).

［5］查尔斯·E·林布隆.政策制定过程［M］.北京：华夏出版社，1988：14.

［6］毛泽东.在晋绥干部会议上的讲话［G］//毛泽东选集：第四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1308.

［7］陈瑞华.程序正义理论［M］.北京：中国法制出版社，2010：9.

［8］胡乔木.中国领导层怎样决策［G］//党和国家重大决策的历程：第一卷.北京：红旗出版社，1997：5.

［9］涂子沛.大数据：正在到来的数据革命，以及它如何改变政府、商业和我们的生活［M］.南宁：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2.

［10］朱旭峰.中国思想库：政策过程中的影响力研究［M］.北京：清华大学出版社，2009：245.

How to Make Good Policies——An Empirical Study Based on the Book of“Same Principles，and the Status Quo Is the Way”

FENG Jun-qi
（Research Institute of Contemporary China，China Academy of Social Sciences，Beijing 100009，China）

This article makes case-based empirical research on the policies process of Ministry of Civil Affairs in the book of“Same Principles，and the Status Quo Is the Way”,and elaborates the good governance of national ministries represented by Ministry of Civil Affairs with multi-level and multi-perspective.This paper argues that the macro background of the good governance of Ministry of Civil Affairs is that the CPC Central Committee put forward the concept of building a harmonious society as well as the construction of social construction，especially the importance and investment of people's livelihood.The good governance and implementation process not only provides experience，but also a concrete manifestation of China's gradual reform path.

policy；system；procedure；mechanisms；thinking tank；data；good goverance

D63

A

1674-8638（2014）01-0064-06

［责任编辑：张 兵］

2013-07-08

冯军旗（1976-），男，河南汝南人，助理研究员，研究方向：党政干部。

10.13454/j.issn.1674-8638.2014.01.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