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行段子的社会文化心态探微

彭学修

(阿坝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四川 汶川 623002)

段子是指大鼓、相声、评书等曲艺中可以一次表演完的节目。段子作为民间文学的一种类型，自《诗经》起，可谓历史悠久。随着社会的发展变迁，段子文化变得日趋丰赡，呈现多姿多彩的样式，段子是社会发展进程中人们对某些社会现象的幽默风趣的概括，也是人们不同心态的集中反映。处于社会转型期的中国社会，社会现象变得更为纷繁复杂，人们喜欢用段子这一高度概括的韵语形式表达出来，以满足人们的某些心理需求。

一、新时期流行段子反映的社会文化心态

新时期流行段子所反映出来的社会文化心态是极为复杂的，其所反映的社会文化心态大致有如下几种:

(一)攀比期待的依附心态

中国是一个特别倚重关系的社会。错综复杂的关系网络一方面使得人们终日疲于应付各种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耗费了大量时间精力;另一方面人们做事无不需要社会关系，更是有不少人凭借关系而飞黄腾达。人们因过分倚重关系缺少了独立的因子而滋生了依赖的心理。上世纪80年代的“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虽说有点过分强调了理科的重要性，但还是说的是要依靠自己的能力去开创自己的人生天地。如今为数不少的莘莘学子早已不再信奉单打独斗的自我奋斗模式，而是千方百计寻找关系来取得自己的成功，“学好数理化，不如有个好爸爸”便是明证。

(二)戏谑调侃的幽默心态

在目前“娱乐至死”的消极娱乐原则指导下，人们喜欢用段子这一语言形式来表达自己的见解和看法。这些来自不同社会阶层的段子描述各种社会现象妙趣横生，同时也透露出编创者的聪睿机智和对各种社会现象的不满之情的发泄，譬如“我的追求:人比黄瓜瘦，脸比鞋底厚。”“人比黄瓜瘦”是仿拟李清照的“人比黄花瘦”，指的是当今人追求苗条美的心理倾向，而“脸比鞋底厚”指的是做人要脸皮厚。这一段子就鲜明地道出了社会上某些人的真实审美观和价值观。幽默心态也反映了改革开放后人们思维更为活跃，胸襟也日渐开阔。

(三)迷惘怀旧的失落心态

任何一个时代都有其特定的社会价值观念审美标准。当社会环境发生巨变时，人们喜欢和以前的事物作比较，这也是人们一贯的心理特点。通过对事物的对比，人们惊异地发现，如今的许多事物已经今非昔比，和过去的事物甚至是天壤之别，于是人们便用一种矛盾的心态看待当前的一切事物，也就有了挥之不去的迷惘失落的怀旧心态。譬如， “硕士博士多如狗，教授遍地走”就是用幽默调侃的语调流露了对研究生扩招和高校职称评定乱象的不满。

(四)豁达平和的理性心态

历经改革开放风云的洗礼，人们也变得愈来愈成熟理性了。这也是中国改革开放的一个重要的社会成果。人们在大是大非面前能够坚持自己的原则和操守，在形形色色的诱惑面前也没有迷失自我，而是以更加清醒更加理性的姿态来面对生活中的一切，譬如，“马在松软的土地上易失蹄，人在甜言蜜语中易摔跤”从反面说明了生活中的形形色色的诱惑对于人的巨大的腐蚀作用。

(五)讽刺贬斥的庸俗心态

中国人喜欢评头品足，喜欢谈论家长里短，津津乐道于他人的隐私。而对于某些落后的抑或是不如自己的言行更喜欢进行一番无情的讽刺挖苦。即便是改革开放的今天，市场经济已经初步确立的经济发达地区也是如此。也就说我们中国国民的某些民族性格特点不会随着社会的发展而会有所根本的改变。譬如改革开放初期流行的段子，“老农进城，啥也不懂，手里拿麻袋，腰里扎麻绳，喝个汽水，不会退瓶，看场电影，不知啥名”就是嘲弄农民对于城市生活的陌生和不适应。而对农民的讽刺嘲笑从根本上反映了中国人喜欢贬低他人以抬高自己的不良社会文化心态。

(六)急功近利的浮躁心态

新时期以来人们的心态由于各种内外因素的作用而变得极为浮躁不安。具体而言就是指有些国人性情飘浮，做事浮光掠影;脾气急躁，自以为是，看到他人的成功就焦虑不安;做事急功近利，妄图一蹴而就。社会转型期中的人们处于一种彷徨不安的情绪之中，社会阶层的不断分化，贫富分化，生存环境的恶化，竞争压力的剧增，都造成了人们急功近利的浮躁心态。譬如“名花虽有主，也要松松土”指出了当代青年人婚恋中的浮躁心态，即使别人有了确定的目标，也要不失时机地进行破坏捣乱。

(七)及时享乐的虚无心态

改革开放的成果之一就是人们思想观念的巨大改观。人们不再僵化保守，而是锐意进取，不断开创属于自己的新天地。但同时各种虚无主义和及时享乐思想也不断滋生蔓延而大行其道。譬如有关当代大学生的段子“起床从不叠被，学习从来不累，不进学生会，根本无所谓;常常夜不能寐，思考谁最般配，男女适当配对，青春不能浪费;深知不学不对，仍然喝酒聚会，半夜三更不睡，上课常抹眼泪;就是群雄荟萃，期末复习不背，考试啥也不会，重修不过就退”，说出了大学生对大学学习生活没有明确的学习目标而消极倦怠的不良情绪。

(八)愤懑无奈的詈骂心态

在网络互动的信息时代，人人都有权利和机会发表自己的见解和主张，因此人们对于社会中的一些不满情绪都喜欢倾诉在网络上。人们的网络话语，言辞之犀利，用语之俏皮，真可谓是一针见血，令当事者或者有关者看后难免胆战心惊甚至是怒火中烧。当某地发生地震时人们经常说起的段子:“据说大地震前有三个明显征兆:1. 井水异常;2. 牲畜反应异常;3. 专家出来辟谣。是细心的人指出，第二条和第三条重复了。”显而易见，人们把专家当做牲畜来对待了。谩骂和偏颇之情可见一斑。

(九)愤世嫉俗的抱怨心态

面对诸多不顺心不如意之事人们难免会大发牢骚以发泄心中的郁闷之气。抱怨是人的正常的一种心理现象，而事事抱怨时时抱怨，甚至是带有一种愤世嫉俗的态度大发抱怨之气则是新时期人们的一种真实心态。譬如人们对诸多社会现象不满的段子:“现代社会疯狂了，绵羊开始吃狼了，猫和老鼠上床了，兔子也吃香肠了，同性恋都算正常了，没外遇就白忙了”表达了人们对社会某些不良现象的痛恨之情。中国人有着隐忍的韧性美德，又无力改变社会现状，于是只剩下抱怨这一手段了。

(十)袖手旁观的冷漠心态

当今社会是开放竞争的社会，人们不再热衷于公益事业而是专注于自己的事情。中国人具有一贯冷漠的看客心态，加之当今社会上不良事例的影响，很多人在社会转型期变得保守起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一副袖手旁观的冷漠心态。“上联:风声雨声读书声，我不出声。下联:家事国事天下事，关我屁事。横批:一边玩去。”这种冷漠心态反映了人们为了一己之利而对外界漠不关心的消极麻木心态。

二、流行段子与国民性格

新时期流行段子所体现的社会文化心态是中国新时期的社会文化因素与国民性格因素的交互作用而产生的。随着改革开放的逐步深入，中国目前的社会文化呈现多元化、大众化以及商业化的特点。总的发展趋势是低俗文化以及商业文化成为社会发展的主流，而传统文化受西方文化冲击较大，西方意识形态以及生活方式对人们的影响愈来愈大。段子这一人们喜闻乐见的语言形式正是中国目前的社会文化环境与国民性格的真实而集中的体现。

罗素认为，中国人有三大性格弱点:贪心、懦弱和缺乏同情心;鲁迅先生认为，中国人具有麻木、冷漠以及自欺欺人的国民性格特点;夏学銮指出，中国的国民性格分为四大类型:健康的、自负的、虚荣的以及病态的性格。虽然中国历经沧海桑田的社会发展巨变，但中国人的国民性格并无多大改变。中国正处于经济社会发展的高峰期，也是社会各种矛盾集中爆发的转型期，人们的焦虑感、期待感以及失落感不断上升，中国人固有的复杂的矛盾的国民性格在段子这一语言形式中得到了集中而鲜明的体现。

著名的语言学家洪堡特认为“语言中经由各个时代和民族所积累的一切，对个人产生着影响，这种影响决定了语言反作用的确定程度;由于个性处在相同的语言影响之下并受到类似的调节，因此个人很难抵制语言的反作用”。在网络、手机等现代媒体的大力推动之下，段子这一人们所喜闻乐见的语言形式生动形象地再现了新时期人们的国民性格。段子也是研究新时期人们的社会文化心态的最有效的一种语言形式。通过专家学者的研究，不难看出中国人的国民性格一直是乐观与悲观、积极与消极的对立统一的矛盾体，在不同的历史时期有着不同的表现。新时期以来通过流行段子所体现出来的国民的消极心态甚至是病态的心态占了绝大多数。有些消极的不健康的心态也是中国国民性格的一贯延续，譬如新时期人们依附攀比的势利心态、冷漠麻木的看客心态、低级庸俗的媚俗心态以及抱怨詈骂的暴戾心态等在社会转型期中有了强化的趋势，而这些消极心态在国人身上是早已根深蒂固的。

三、结语

社会心态是在一定的历史时期内，社会成员的观念意识与时代的社会现实发展之间紧密互动而产生的社会心理现象。流行段子是社会不同阶层的人们所创作的，并集中典型地反映了不同社会成员在一定时期内的社会文化心态。新时期中国正处于社会转型期，人们面对各种纷繁复杂的社会现象以及形形色色的社会思潮都会在语言形式上有所反映，而段子这种颇受普罗大众喜爱的语言形式可以说是承载人们各种复杂微妙的社会文化心态最直接最真实的一种形式。社会生活的复杂性决定了新时期人们的社会文化心态是极为复杂的，也是矛盾的。而其中消极的不良心态较为突出，这反映了新时期人们对待社会剧烈变革的不适应和心态的失衡。段子所体现出来的社会文化心态具有一定的个体差异性，对待同样的社会现象不同阶层的人们会表现出不同的社会文化心态。

［1］夏珺. 段子钩沉［J］. 杂文月刊. 2012-12-07：(07) .

［2］［美］史密斯. 中国人的性格［M］. 西安： 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0.

［3］夏学銮. 中国人的国民性格［J］. 大众科技，2000，(12) ： .

［4］洪堡特.洪堡特语言哲学文集［M］. 长沙： 湖南教育出版社，2001.

［5］胡红生. 社会心态论［D］. 武汉： 武汉大学. 2004.